第2章 拜拜了贫民窟
作品:《翡翠囚笼》 巷口的光刚刚触及指尖,亚兰便被一阵金属甲胄的碰撞声围住。
“少爷!”
护卫长哈尔德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他几乎不敢想象,若是再晚上一步……
“无碍。”
亚兰强撑着站稳,嗓音微哑。为了在绑匪手下逃脱强行催动尚未掌握的Mogi术法,几乎掏空了他的身体。
“绑匪有两人,他们还在贫民窟。”
“属下明白!”哈尔德急忙将披风覆上少年的肩上。
他随后单膝跪地,头颅深垂:“今日失职之罪,哈尔德万死难辞,任凭公爵与少爷处置,绝无怨言。”
亚兰扶着车辕的手微微收紧,没有回应。比起护卫长的去留,他更忧心如何面对父亲,以及,那件绝不能暴露的秘密。
他动用了被家族明令禁止的,Mogi直接使用术法。
亚兰·J·珀西瓦尔,珀西瓦尔家族,罗维公爵唯一的儿子。
马车驶回公爵府时,暮色已沉。府内灯火通明,压抑的恐慌在看到他身影的瞬间,化作了细碎的呜咽与低语。
“少爷回来了!”
“神明保佑……”
亚兰金发沾尘,衣衫凌乱,却依旧难掩那份惊人的美貌,女仆长迅速驱散众人,上前柔声道:“热水已备好,请您先随我来。”
老管家无声地出现,躬身行礼,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少爷,公爵在书房等您。”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亚兰指尖微凉,沉默地点头。
浴池中水汽氤氲,侍女们动作轻柔地为他梳洗,用最好的珍珠粉与玫瑰凝露小心养护着他的长发。
谁都知道,这位少爷的容颜,是珀西瓦尔家族最耀眼的骄傲。
然而此刻,这份荣耀却让他感到无比沉重。
书房门前,沉重的胡桃木门被无声推开。室内光线晦暗,深绛色丝绒窗帘隔绝了外界,只余书桌上一盏孤灯,映着父亲深邃冷硬的侧影。
罗维公爵端坐于宽大书桌后,正在批阅文件。羽毛笔尖划过羊皮纸的沙沙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甚至连眼帘都未曾抬起。
亚兰在离书桌几步之遥处停下,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紧,他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几乎融进空气里:
“父亲,让您担心了。”
笔尖未停,仿佛他只是一抹不存在的空气。
难堪的沉默在房间里蔓延。
亚兰不自觉地攥紧了指尖,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过快的心跳声。
他想到了那个贫民窟里的黑发少年,想到那双神秘的黑色眼睛,和掌心传来的、粗糙却坚定的温度。
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便被理智狠狠压了下去,他不能提,绝不,在父亲眼中,那不过是尘埃般的存在。
时间在寂静中变得粘稠而漫长。
终于,羽毛被轻轻搁下,发出一声轻响。
罗维公爵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口,径直从他身边走过。
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直到那沉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亚兰才终于敢缓缓呼出那口堵在胸口的气。
冰冷的窒息感褪去,留下的却是更深的不安与…失落。
他宁愿承受严厉的责罚,也好过这般彻底的、仿佛他不值一顾的忽视。
“少爷,请回房休息吧。”管家适时出声。
亚兰松开掐得生疼的掌心,默然转身。
长廊两侧的烛火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他一步步走着,书房里那令人窒息的每一幕,都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亚兰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父亲毫无波澜的侧影与彻底无视他的姿态,便会在黑暗中清晰地浮现,压得他胸口发闷。
指尖无意识地抠弄着睡衣袖口上精致的珍珠纽扣,柔软的丝线在反复的折磨下渐渐松动。
“石头……”
名字在唇齿间无声滚过,脑海浮现了那双如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
亚兰不自觉地抬起自己的手,指尖微蜷。
在那个肮脏的布篷下,在那段逃跑路上,就是这双黑眼睛的主人,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贫民窟里突然闯进来一群披甲人,他们挨家挨户踹开木门,将画卷按在每个人脸上比对,将一幅画像直接按到每个人脸上比对。
什么情况?石安被骚动吸引,悄悄尾随。
士兵们最终在一片废弃的空地上停下,粗暴地拖拽出两个被捆得结实的身影,正是白天搜寻金发少年的那一高一矮两个男人。
哦豁!石安心下明了,白天那漂亮小孩,来历果然不简单。
求饶声还卡在喉咙里,剑光已如冷电般闪过。
“噗——”
温热的鲜血猛地喷溅在灰扑扑的土墙上。
石安僵在原地,瞳孔因极度惊骇而紧缩,那断开的脖颈和弥漫的血雾,瞬间化作最狰狞的图案,深深烙进他的眼底。
两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这一刻,穿越以来所有的侥幸与调侃都被彻底粉碎,他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回了家,连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那血腥的场景在他脑中反复上映,压得他喘不过气,自己如此普通,甚至是个“废物”,在这个世界究竟该如何生存?石安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当夜,石安大病一场,连烧三天,喂进去的草药刚咽下去就吐出来,当时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死了。
但那个可怜的女人,琳。偷了托比的钱,把他背到坎婆那,石安觉得这个女人真的蠢,要是被托比发现,估计又要被打了。
琳又是祈求又是磕头,坎婆最终被她磨得同意了,零Mogi的石安让坎婆废了好一阵功夫,最终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了。
这件事很快就被托比发现了,琳被打断了一条腿,石安躺在破草席上,恨不得杀了这个男人。
但他无能为力,后面,托比带了个陌生的男人来到家,而石安整个人昏昏沉沉,跟本无法清醒过来。
等第二天,石安终于清醒了,坐起身,就见琳跛着腿干活。
见石安醒了,琳一瘸一拐的来到石安身边,紧紧的抱着自己哭。
畜生!石安在心底怒骂,拳头死死的攥紧。可他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他也看透了,琳即便至此,依然病态地依赖着托比。
他明白,琳对他并非纯粹的爱,她尽到了抚养的责任,却也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情绪宣泄口,起初他还会安慰,到后来,只剩无尽的沉默。
若真是个普通孩子,在这般环境下长大,会变成何等模样?
石安不愿在这个“家”多待一刻,开始频繁往外跑,甚至夜不归宿,饿的实在不行就回去,但不了一顿毒打,他渐渐麻木,只觉得自己更抗揍了。
如今,他能投奔的,只有贫民窟里唯一的异数,坎婆。
他每日都往坎婆那间破铺子跑,主动帮忙干些重活,美其名曰“报答救命之恩”。
后来坎婆被他缠得没法,关系反倒近了一步。石安发现,这老婆婆竟异常爱美,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傲娇,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位神秘的坎婆,私下里竟在饲养魔物。
石安自然守口如瓶,他心知坎婆不凡,日后也确实多次受她恩惠。
在贫民窟苦熬十年,石安努力锤炼身体,试图将这副“天生神力”的身体开发到极致,好为日后……搬砖更有力(才怪)。
终于在交易区攒下些许铜币后,他决定离开这个鬼地方。
“坎婆婆!”他像往常一样闯进那间乱糟糟的屋子,一边顺手收拾,一边状似随意地开口,“我准备走了。”
坎婆冷笑一声,“外头的日子,可比贫民窟难熬得多,别出去几天就灰溜溜地滚回来。”
石安只是笑笑。
坎婆清楚他去意已决。十年相处,她早看出这孩子心智迥异常人,而那零Mogi的特殊体质,更让她发现其能免疫部分纯Mogi形式的伤害(诸如毒药、诅咒)。
当然,这些石安本人并不知晓。
“拿着。”坎婆抛给他一个旧布袋,石安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十几枚亮闪闪的铜币!
他没有推辞,深知坎婆厌恶客套,他猛地抱住这个干瘦的小老太太,声音有些哽咽:“谢谢您!坎婆婆!”他泪眼汪汪,“太感动了,我都舍不得您了。”
随即又松开手,换上嬉皮笑脸:“以后喂煤球的活儿,可得您自己来了。”
“滚吧!”坎婆没好气地把他轰了出去,随即“咣当”一声关紧了门,屋里瞬间安静下来,那小子吵吵嚷嚷的声音一没,反倒静得让人有点不自在。
石安偷偷收拾了行李——不过是一套旧衣服裹成的包袱。
他再次来到那个曾无数次驻足却不敢跨越的巷口,决定在此歇息一晚,天亮再真正出发。
晨光刺破黑暗,斜射进巷口,唤醒了他。
石安伸了个懒腰,拍去身上的尘土。
出发,新世界!
哇——
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叹,房屋整齐林立,街道洁净,与他生活了十六年的贫民窟判若云泥,极具西幻风格的建筑鳞次栉比,一切都充满了新奇。
他随着人流前行,目不暇接。一条热闹的街道映入眼帘,两旁摊位陈列着五颜六色的货物。
是集市!他兴奋起来,我可要好好逛逛这异世界的集市!
摊位上摆满了他没见过,还有念叨十六年的食物。
甘霖娘!好想全部都吃一遍啊!
“新鲜的番茄哟——”一声嘹亮的吆喝传来。石安转头,看见一位系着头巾的大婶。
大番茄!他口水直流,“大婶,怎么卖?”
“两个铜币,三个。”大婶竖起三根手指。
石安利落地掏出两枚铜币递过去。
“好咧!小伙子,直接拿着?”
他点点头,接过三个饱满的西红柿搂在怀里,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汁水在口中迸溅,酸甜的滋味瞬间征服了他的味蕾。
番茄大人,曾经是我有眼无珠,如今您是我再生父母!
他一边吃一边逛,强忍着没再买别的。三个西红柿很快下肚,意犹未尽。
他继续在平民区游荡,观察着这里的一切。那头黑发与黑眸总引来侧目,让他浑身不自在,只得加快脚步,逃离那些探寻的视线。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石安观察了几家可能需要搬运工的店铺,趁客人稀少时,他鼓起勇气走进一家麦酒馆。
店内已没什么人,一位健壮的大叔迎了上来。
“小伙子,喝麦酒?”
“您好,”石安有些紧张,“请问您这儿招工吗?我力气很大。”
大叔皱着眉打量他。身形精干,背着包袱,衣物很旧,风尘仆仆。
“你有身份证明吗?”
石安愣住了。
啥玩意儿?这世界还有身份证?!
他慌忙鞠躬道歉,转身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靠!我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哪来的身份证明!原来,贫民窟里的人,连被当作平民的资格都没有。
他感到一阵颓丧,看来想找份正经活计是难如登天了。
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再回贫民窟!
……
我……要饿死了……
石安捂着肚子,饿的蹲在地上,他的钱花光了,某天嘴馋多花了点,没想到自己到现在都没找到能赚钱的门路。
饿得头昏眼花之际,一个危险的念头浮现:去偷一点吧……
他饿得几乎神志不清,贴着集市边的墙壁艰难挪动,希望能碰碰运气,否则真要走不动了。
行人往来穿梭,模糊的影子在他眼前晃动。忽然,远处一抹熟悉的金色,猛地撞进他涣散的视线。
他挣扎着从人缝中眯眼望去——风中微微飘动的金发,瞬间唤醒了尘封十年的记忆。
那个发色,几乎无人拥有。
石安艰难的挪动身子,想靠得更近,终于,一抹翡绿乍现在他眼里。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