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朴的仙柱泛着柔光耸入云霄，而这象征着神圣的柱子上居然用铁链锁了个少年。


    少年身着一席残破的黑衣，发丝凌乱，眼睛通红。唯有腰间一枚剔透的玉佩纪念着昔日的荣光，其余的只剩下了早已干涸的大片血迹和拼命压抑却仍从伤口处缓缓溢出的缕缕魔气。


    他周身灵力被封，曾经引以为傲的修为也无法再使出分毫。少年闭口不言，只是用一种呆滞的眼神看向站在最前方的老者，修仙界所谓的领军人物，灵云派掌门——闲云。


    他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一夜之间，他就从修仙界最惊才绝艳的天骄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大魔头。


    他的灵力为什么会变成魔气？到底发生了什么？


    站在最前方的几人一身仙风道骨，但阴鸷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目光却让人不寒而栗。他们以一种极度讥讽的态势盯着面前被捆魔链束缚在仙柱上的少年。


    后山早已被凑热闹的看客围得水泄不通，远远望去，乌泱泱的一片。人们窸窸窣窣地讨论着，面上显出极度厌恶的神色来。


    闲云听见耳旁的议论声，有些得意。他挑衅般地看着狼狈的少年，露出一个明显的嘲笑：


    “宁云熙，你欺师灭祖，堕入魔道，杀害同门，该当何罪？”


    少年哑然，通红的眼角终是溢出一滴泪来，万般言语最终化作一句绝望的否认：“我真的不知道……”


    “事到如今还在狡辩！那么多尸体的伤口处都带有你身上的魔气，宁云熙，你当我们是傻子不成？”闲云看起来是气极了，竟毫无仙家风骨，指着少年的鼻子破口大骂，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语气逐渐变得戏谑，“宁云熙，你还不知道吧，你师尊已经不要你了，你已经被逐出师门了！”


    宁云熙瞳孔闪过一丝错愕，但很被些许愤怒所替代，嘲讽般地回了一个：“呵。”


    差点就忘了，他还有一个师尊呢。


    “宁云熙！你这是什么态度？”


    “从未尽过一天师尊之责的人，我能有什么态度？”提起师尊，宁云熙那委屈中却带上了数不清的怨言，连言语也口无遮拦起来。


    “既如此不尊师重道，那这玉佩呢？你又可在乎？”


    闲云一把扯下宁云熙腰间那枚精致非凡的玉佩，狠狠摔在地上，玉佩瞬间断成了两半。


    象征着凌霄宗首席弟子的玉佩，碎了，连带着少年的心，也一并碎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这枚东西，他付出了多少。


    “不要！不要！不要！”宁云熙的头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是有人在他脑中翻滚打架，又像是有人将他的神经拉起来又缠成一坨。宁云熙痛苦地看向前方，眼前哪有什么闲云，哪有什么众人，唯有满目的红，和堆积起来的，散发着恶臭的像小山一样的尸骨。


    “不是我，不是我……对不起……啊啊啊啊——”


    “阿熙！快醒醒！”女子的声音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唤醒了宁云熙仅存的一丝清明。


    宁云熙睁开眼，额间冒出的冷汗几乎要将枕头打湿，他迷茫地看着周遭的景物，直到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住。


    “阿熙，又做噩梦了吗？”女子紧蹙着眉头，手上却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宁云熙的背，温柔地哄到，“没事的，姐姐在这，不怕不怕。”


    “姐……”宁云熙颤抖着双手抱上女子的背，“还好，你还在。”


    是，他重生了，重生到了一切最开始的时候，姐姐没因他而死，他自己也还没入魔，一切都有改变的机会。


    “明天就是各大宗门的招生大典了，你不是一直想加入凌霄宗吗？今天可要好好休息。”宁梦樱笑着说，“我们阿熙可是要当大英雄的人。”


    “好。”宁云熙也勾起了嘴角，忽视了脑海中仍传来的丝丝痛感，坚定地点点头。


    他要再入凌霄宗，他要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究竟是谁能让他一夜之间变成魔修。还有，那段缺失的记忆……


    如果那些同门真的是他杀的，为什么他什么都记不起来？如果不是，那在那段缺失的记忆里，他到底做了什么？


    无论如何，他都要找到那个罪魁祸首，然后让他付出代价。


    “对了，阿熙，你让我买的匕首我放桌子上了，不过我们真的不用买一点吃的吗？我听说那招生大典可要持续好几天呢。”


    宁云熙这才想起，自己睡前还拜托了姐姐买了明日所需要的武器。他此时年纪不大，又没有修为，寻常武器对他来说实在难以掌控，唯有小巧的匕首方便使用。


    他摇了摇头，说：“根据我得到的消息，招生大典时，我们带的食物都会被收走，食物的获取只能靠采摘或者捕猎。”


    “原来是这样，阿熙懂得真多。”宁梦樱恍然大悟，“那这匕首是拿来杀兔子的吧，姐姐到时候给阿熙烤个香喷喷的兔子吃。”


    宁云熙微微愣了神，终是不忍心提前告诉姐姐匕首的真正作用，只是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姐姐烤的兔子最好吃了。”


    次日清晨，昆仑山脉下。


    宁云熙二人早早地便离开了客栈到了昆仑山脉下，饶是如此，此时的山下也早就遍布了密密麻麻的人。宁云熙没法，只能拉着宁梦樱站在外围。


    过了好些时间，原本就庞大的人群更是扩大了好几倍，颇有些黑云压城之感。


    宁云熙俩人被夹在中间，因为身高问题，目光所及都是墨色的头发，至于前面什么情况，却是一概不知。


    “仙师，仙师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人群便躁动起来，疯了一般的向前涌去，宁梦樱一个没注意，就被撞到了地上。


    “姐！”


    宁云熙忽地感觉头像炸裂一般疼痛，剧烈的痛楚使他的指甲不由自主地嵌入掌心，滴滴鲜血从中流出，落在地上。淡淡的血腥味使他更为狂躁，像是蛰伏在黑夜里的猛兽。


    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照顾不好最亲近的人，前世是，这一次又是这样，我不会容忍你们欺负我的人，所有伤害姐姐的人，都得死！


    宁云熙的瞳孔突然变得赤红，明明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但周围的灵气却剧烈的波动起来，好几个差点踩到宁梦樱的人突然被一股力量推翻，重重的摔倒了地上，而那个撞到宁梦樱的人直接被一阵剧烈的灵气波动推到了人群中央最显眼的位置。


    宁云熙操控起一块石子，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人的方向。


    “阿熙！”


    宁梦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旁边三丈内一个人都没有，周围的人都忌惮地看着弟弟，而宁云熙也很不对劲，周围好像隐隐有黑气流露，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好红。而且，他看向的那个方向……是撞倒她的那个人！


    直觉告诉宁梦樱，她必须阻止宁云熙，否则……那人会死。


    “阿熙，你怎么了？”


    宁梦樱冲到宁云熙旁边，关切的拉起了对方的手，也就在那一刹那，空中的石子落在了地上，灵气也消失了。


    “姐？”


    他这是怎么了？刚刚他想杀了那个人？可怎么会这样，他好像失控了。


    “姐，我没事。”


    “但是刚刚……”


    话音未落，昆仑山脉最上方，有几道人影款款落地，仙风道骨，意气风发。


    “小女子很感谢各位来参加各派招生大典，但是请遵守秩序，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女子的声音温婉和煦，却暗藏几分杀意，想来是对刚刚发生的事情很不满。


    “这次招生是由我们六派一同举办，所以后面的关卡会有所差异，不过这第一关是一样的，登上这山脉，不得依靠任何代步工具。”


    “另外介绍一下各位仙师，我姓华，飘渺宗七长老，这位是云长老，是凌霄宗的长老，也是修仙界唯一一位渡劫期大能……”


    听到熟悉的名字，宁云熙猛得一抬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清风朗月，如那冬日的傲梅，清冷独绝。


    “师尊……”宁云熙一下子看呆了，不由得喃喃道，随即又很快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来。


    宁云熙啊宁云熙，你不过是他用来完成收徒任务的工具而已，你们二人之间，又何曾有过师徒情谊？他可从未管过你。


    饶是你变成了修仙界年轻一代的第一又如何？变成了下一任掌门候选者又如何？你那高高在上的师尊可从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你一回。


    在无数个堕魔后的深夜，宁云熙都在想，如果当初换个师尊，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如果他是一个有师尊爱的小孩，结局又会不会不一样？


    可惜，没有如果。


    “云却音，这一次是我先不要你的。”宁云熙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偏开了目光。


    云却音眼神淡漠，只是平淡地望着前方，眼中如深渊般寂静。


    “阿熙？你又发什么呆，刚刚仙师说招生大典开始了，我们快走吧。”


    “啊？好的。我们走吧。”


    也不知是不是宁云熙刚刚的威慑起了作用，周围的人都主动地给他们让了位置，如此一来，他们进山脉的路便畅通了。


    进入山脉，视野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身旁是青青葱葱的树木，地上的草也茂密得很。


    “各位注意，这次山脉只开放一小部分，如果越界会有结界阻拦，所以请各位不要惊慌。”


    “阿熙，你说为什么只开放一部分啊，是怕我们迷路吗？”宁梦樱左看看右摸摸，对这个新地方十分好奇，摸到结界了，还忍不住咯咯一笑。


    “到也不是，只是这山脉遍布灵兽，实力绝非我们可以比拟，只开放一部分想来是保护我们安全，这里应该只会放一些动物或者低级的灵兽进来。”


    宁云熙按照前世的记忆仔细推算了一遍，他要是没记错，这到达终点只是任务的一部分，真正的任务应该是收集一些东西。


    “姐，这刀给你。”


    宁云熙从怀中拿出两把精致的匕首，他拜托姐姐买匕首的目的主要就是为了这个隐藏任务，既然任务是收集东西，那在过程中势必会有抢夺，杀戮。他不愿杀人，但成王败寇，从来如此，不反抗就得死。


    宁梦樱借过匕首，在空中划了几下，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昨天夜里看不清，没想到这匕首居然这么好看。”


    “行了，姐，我们先走吧，一路上说不定还能捉到兔子呢，你不是说要给我烤兔子吗？”


    宁云熙凭着记忆，带着宁梦樱往上走去，两人都是人界小乡村里土生土长出来的，走山路自然不在话下，赶路间还顺手抓了几只野鸡，野兔。


    宁梦樱熟练地拿着匕首三下两下就处理好了这些牲畜，留着晚上当晚饭。


    “公子小姐就两个人吗？不妨与我们同走，结伴一起通过试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