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 10
作品:《黑色告白》 黑色轿车驶进了座独栋别墅,白木栅栏,同样白色的尖塔形斜顶,青绿草坪,中央修了个中式亭台,建筑设计的中与西结合得很和谐,奢华得低调。
贺家这地方,外头看着光鲜,里头什么样,贺峋心里门清儿,他就是这华丽壳子上那块最扎眼的疤——一个谁都不待见的私生子。
客厅里灯火通明,晃得人眼晕,文雅安窝在沙发里,端着杯红茶,她保养精致的脸带着温婉,看到他立刻招呼道:“小沉回来啦,怎么这么晚,路上堵车了?”
“哎呀!你这脸上……还有手!这是怎么弄的,疼不疼?快让妈妈看看!”
与此同时,贺峋名义上的哥哥也抬起了头,与文雅安不同,他毫不掩饰眼底的讥诮。
贺耀独占着单人沙发,手里把玩着最新款动漫手办:“哟,我的好弟弟终于舍得回来了,又行侠仗义去了?伤得够威风的!”
贺峋连眼神都没给他们,径直走向楼梯,只丢下冷冰冰的一句:“不劳费心。”
“站住,我和我妈在跟你说话呢!”贺耀的脸色陡然沉了下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道:“贺峋,你还真是条养不熟的野狗,连最基本的规矩都没学会?”
“耀耀,别这样说话,小沉他可能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事,心情不好。”文雅安脸上那层温婉的画皮依旧挂着。
“快跟你弟弟道个歉,都是一家人,别闹得这么僵,你看你弟弟这一身伤,妈妈看着心疼死了。”
贺耀死活张不开嘴。
“谁稀罕你们的对不起。”贺峋也没给机会,说完就拐上了楼梯,背影消失在拐角。
“你看他那样!”贺耀气得一脚踹在茶几腿上,“妈,你对他就是太客气!”
“这种白眼狼,就该让他滚!滚得越远越好!
“耀耀,急什么,万事沉住气。”文雅安垂下双眸,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续了杯茶,“跟他计较什么。”
再抬眼时,贵妇人的眼里全是算计与笃定:“你顾好你自己,好好学习。”
“你的成绩再好点,妈妈可以送你出国读世界名校,别的你不用管。”
文雅安算盘打得极清——
给贺峋钱,大把的钱,远远超出他那帮同学的零花钱,并且纵着惯着,不加明里暗里怂恿贺峋往声色犬马里沉,就盼着他一头扎进那些乌七八糟的玩意儿里。
文雅安要的,就是让贺峋彻彻底底烂掉,烂透,烂成流氓渣子,社会败类,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烂得永远翻不了身。
如此而已……
那在贺家,就谁也动不了贺耀的位置。
二楼尽头的书房,门缝里透出光,贺明远在里面。
贺峋没去问好。
小疯子很小就明白,贺明远对自己这个私生子,是典型的眼不见心不烦,感情上吝啬得像块盐碱地。
径直进了卧室,贺峋咔哒一声,反锁上门。
他地盘意识强,烦别人打扰他。
可即使如此,贺峋直到凌晨两点都还没睡着。
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发育的原因,他这几天睡眠都很差,于是他躺上沙发,打开电视,夹了根点燃的烟在手里。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静静躺着,身上穿着的黑T恤掀到胸前,腹部肌肉横七竖八,浑身透着一股野蛮又冷漠的狠劲儿。
转头看向窗外。
世界安静极了。
就是不知道那个人在另一个世界,过的好不好?贺峋烦躁抓了把头发,决定放弃挣扎,起床去客厅喝水。
刚接完半杯水,一转身,竟迎面撞上了贺明远。
贺明远,沪市贺家掌权人,贺氏集团首席执行官,从年少起就是个十分有腔调的人。
近些年,年纪上来了,胶原蛋白流失,所以有浅浅的泪沟,颧骨高挺,典型的社会精英相。
不过,贺峋连个眼神都没给这个所谓的父亲,直接掠过对方。
贺明远似乎也没料到,看到贺峋时愣了一下,随即恢复沉稳:“贺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的事,需要向你报备?”
贺明远被他这态度激怒了:“贺峋!注意你说话的态度!我是你父亲!”
贺峋终于正眼看他:“要我叫你声爸?可以。那你告诉我,当初为什么那么对我妈?”
贺明远呼吸重了重,出乎意料地坦诚:“我爱她,从高中的时候,我心里就只有你妈。”
贺峋眼神闪过不解:“可是你并不愿意娶她。”
贺明远捏了捏疲惫的眼角:“对于我这样的男人,要结婚的对象一定是自带资源、能给事业助益的名媛。”
“婚姻的本质就是资源的整合和利益的配对,你妈明显不在我考虑的范围内。”
与文雅安的婚姻就是因为如此,但比文雅安优秀的名媛有很多,其中只有她还算长得像贺峋母亲,且能容忍婚姻关系中存在着第三人,这完美符合贺明远的需求。
否则像贺明远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选择文雅安这样的豪门私生女?
“但我无法忍受你妈妈和别人结婚。”贺明远继续道,声音里透出偏执的冷硬,“她必须是我的。”
贺峋很聪明地领悟到了他的意思:“所以就有了我。”
这句话不是反问,是以陈述的语气说出口的。
贺明远挑眉,这个儿子还不算蠢:“没错,像你妈妈那样温柔坚韧的女人,不用些手段,是不会安分地待在我身边的。”
贺明远当然知道捆住个女人最快最彻底的方式是什么——孩子。
贺峋母亲喜欢人偶,贺明远那就创造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人偶,这个人偶就是贺峋。
贺峋轻呵一声,淡淡道:“感谢你的坦诚,我的父亲,但很遗憾,我似乎并没能如你所愿,捆住我母亲,不是吗?”
说这话时,少年声线很冷,又刚吸过烟,烟雾浸染过的嗓子,沙哑中透着厌倦。帽衫一直兜在头上,黑发松散地盖着眼睛,可浑身的戾气根本藏不住。
这样明显刺激到了贺明远,他冷哼一声:“所以,在我眼里,你始终是个失败品。”
“安分点,当个废物。”
“贺家总还不至于少了你一口饭吃。”
贺峋低头笑了出来,笑声很低沉,可听着却让人心头一颤,“好啊,贺明远,这口饭我会好、好吃。”
对于自己儿子直呼大名的行为,贺明远抿了抿唇,转身就走,根本不想管。
盯着贺明远的背影,贺峋脸上的笑敛了下去,眼神幽暗,里面的狠毒足以噬人。
他摸了摸后脖颈,挺拔的身形懒懒散散地靠在吧台前,如释重负的样子,像是决定好了件事——
十八岁要跟他一起死的那个人,已经被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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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沉,文总让我通知你,让你跟她们去港市祝寿。
天刚蒙蒙亮,保姆阿姨就过来传话,贺峋被敲门声吵醒。
他应都没应一声,门外的人似乎也懒得等他回应,脚步声渐远。
下午机场碰头时,贺耀一脸不耐烦,白眼几乎要翻到天花板上:“妈,带他去干嘛?丢人现眼吗?”
文雅安拍拍儿子的手,声音轻柔:“说什么傻话,你外公大寿,小沉也是晚辈,自然该去。”
“你外公最喜欢热闹,看到小辈们都去,肯定开心。”
她眼风扫过贺峋,见他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黑T恤,破洞牛仔裤,心里乐得都开花了。
这下那群眼高于顶的亲戚,谁还会看她笑话,说她没本事,被外面的女人骑到脖子上撒野。
贺明远则冷漠地盯着他:“知道为什么让你去?”
贺峋点头:“知道。”
他私生子的身份,能参加那种场合,只能因为是个瑕疵品,而且是个即将被精心展示的瑕疵品。
飞机降落维多利亚港畔,湿热的海风扑面而来,带着繁华都市特有的喧嚣。
一出机场,派来接应文雅安的人,很热情地迎了上来。
文雅安的娘家有些说道,港市数一数二的豪门,她不随父姓笛,而是随母姓文,文雅安的母亲则是笛氏掌权人笛德豪的第三房太太。
笛家老宅坐落于半山,与其说是住宅,不如说是一座小型城堡,极尽奢华。
文雅安一进门,全副武装,更加八面玲珑,周旋于各路亲戚之间,她特意拉着贺峋,逢人便介绍:“这是明远的小儿子,贺峋。”
“孩子内向,不太会说话,我带他来见见世面。”
这些人目光逐渐变得微妙,好奇、鄙夷与轻蔑,根本毫不掩饰,很快其他人就自觉避开了他。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像是精心描画的面具。
贺峋独自一人,待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演,看了一会后,他转身就往宴会厅侧面的阳台走去。
阳台上海风微凉,吹散了厅内的闷热和喧嚣。
“你就是沪市贺家的那个?”一个略带港普口音,含着几分轻佻的声音响起。
贺峋眼皮都懒得抬,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文雅安的弟弟,十**岁左右,他打量着贺峋那身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衣着:“啧,我姐倒是心大,真敢带你来。”
“怎么,在内地混不下去了,想来港市讨生活?”
贺峋终于侧过头,帽檐下的目光冰冷如刀:“跟你有关?”
文雅安弟弟被那眼神看得一窒,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呵,脾气倒不小。”
“一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摆什么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贺峋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所以呢?”
“所以?”文雅安弟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所以你最好识相点,别在这儿碍眼,要不是看在我姐的面子上,你连大门都进不来。”
这个时候——
一个嚣张的少女声音陡然响起。
“呵,有些人的脸真大!你们三房的面子,能值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