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院子里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何翠兰和沈明恒收拾完碗筷，就坐在屋檐下借着煤油灯的光，商量着分地的事。


    沈清岚则回到自己的小屋里，从布包里拿出一个小本子。


    本子是她用废纸订的，上面密密麻麻记着找她订玉白膏的人的名字和数量。


    玉白膏就是她给美白膏取的新名字，要打出市场，一个好听的产品名字必不可少。


    沈清岚拿着铅笔，一个一个数过去：“李婶家两盒，王大娘一盒，知青点林晓梅一盒，村里的姑娘们加起来……一共才二十几人。”


    看着本子上的数字，沈清岚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头也皱了起来。


    离顾淮安要求的一千份订单，还差得远呢！


    这二十几份，连零头都不够，要是一个月内凑不够，之前和工厂谈的合作就黄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渠道，可不能就这么丢了。


    她把小本子摊在桌上，手指在数字上轻轻划过，心里琢磨着。


    村里的需求就这么多，想靠村里人凑够一千份，根本不可能。


    那剩下的订单从哪儿来？


    总不能去别的村子挨家挨户问吧？


    又费时间又不一定有效果。


    她越想越愁，连煤油灯的光都觉得没那么亮了。


    “乖女，今天累了一天了，咋还没睡呢？”何翠兰端着一杯热水走进来，看见闺女对着小本子发呆，就知道她有心事。


    把水杯放在桌上，坐在床边问，“是不是还在想白天分地的事？还是有啥别的愁事儿？跟娘说说。”


    沈清岚抬起头，看着娘关切的眼神，把心里的愁绪说了出来：“娘，我之前跟镇上的工厂谈了美白膏的合作，厂长让我一个月内凑够一千份订单，可现在村里才订了二十几份，还差好多呢，我怕凑不够。”


    何翠兰听了，没觉得是多大的事，反而笑了：“这有啥好愁的！村里不够，咱就去镇上啊！镇上人多，还有好几个大厂子，女职工肯定不少，她们肯定愿意买你的美白膏。你要是不好意思去，就拜托村里的姑娘们帮你说说，她们去镇上赶集的时候，跟相熟的人提一提，说不定就能多订几份。”


    “可镇上那么大，光靠姑娘们说，也不一定能凑够啊……”


    沈清岚还是没底气。


    “那就去镇上摆摊！”何翠兰说得干脆，“现在镇上允许做小生意了，供销社门口、菜市场旁边，好多人都摆摊卖东西呢！你把美白膏带去，现场给人试试，说不定就有人买了。镇上大概有一百万常住人口，就算一百个人里有一个买，也能凑够一千份了！”


    沈清岚眼睛一下子亮了。


    娘说的对啊！


    镇上人多，需求也大，只要她好好推销，说不定真能凑够订单。


    可转念一想，摆摊需要本钱，她之前卖草药的钱，大部分都用来买药材了，手里没多少闲钱，哪有启动资金啊？


    何翠兰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从回到屋子里掏出一个用手帕裹着的小包，放在沈清岚手里。


    手帕里是几张皱巴巴的纸币，还有一些硬币，加起来大概有二十块钱。


    “这是家里攒的一点闲钱，你拿着，不够娘再想办法。虽然家里存款不多，但也不能耽误你的事。你能有自己的想法，娘高兴还来不及呢！”


    沈清岚捏着手里的钱，心里暖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这二十块钱，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是娘平时省吃俭用攒下来的，舍不得买新衣服，舍不得吃白面馒头，却愿意拿出来支持她。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哽咽：“娘，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干，等赚了钱，就把钱还给您，再给您买新衣服。”


    “傻丫头，跟娘还客气啥！”何翠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赶紧睡吧，明天还要去山上采草药呢，养足精神才有力气干活。”


    说完就转身出了屋，轻轻带上了门。


    沈清岚把钱小心地放进布包里，又看了一眼小本子，心里的愁绪少了大半。


    她暗下决心。


    明天采完草药，就赶紧做好玉白膏，后天就去镇上摆摊，一定要凑够一千份订单！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沈清岚就起了床，背着背篓，拿着镰刀，准备去山上采草药。


    刚走出院门，就看见村口的老槐树下站着几个人。


    是张洛雅和她的几个小姐妹，她们双手叉腰，堵在去山上的路上，明显是故意等着她。


    沈清岚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有人早起讨生活，有人早起嘴巴造粪。


    不想跟她们纠缠，就想绕开她们走。


    可张洛雅早就看见了她，故意往前迈了一步，挡住她的去路，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不是沈清岚吗？大清早的要去哪儿啊？是不是又要去镇上见哪个老相好啊？”


    她的小姐妹也跟着起哄，笑得一脸嘲讽。


    沈清岚停下脚步，心里一下子明白了。


    肯定是昨天她坐小汽车回来，被她们看见了，所以今天故意来堵她，还编造谣言。


    张洛雅见她不说话，笑得更得意了，声音也提高了不少，故意让周围路过的村民听见：“有些人啊，真是没脸没皮！知道知青以后要返乡，留不住了，就赶紧去镇上勾引老头子，还坐小汽车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哪个有钱人包养了呢！以前追着我哥跑，现在攀上高枝了，就看不上咱村里人了，真是嫌贫爱富！”


    沈清岚的脸色冷了下来，她原本不想跟张洛雅一般见识，可对方都这么污蔑她了，她也不能再忍。


    她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冷冷地看着张洛雅，“张洛雅，说话要讲证据！”


    “我去镇上是谈生意，坐小汽车是朋友帮忙，你没亲眼看见，就别在这里造谣！”


    她警告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去大队部告你，让村支书评评理，看看是谁在村里散布谣言，破坏村里的风气！”


    张洛雅梗着脖子说：“我胡说八道？我昨天亲眼看见你从小汽车上下来！不是被包养了，你一个村里丫头，咋能坐得起小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