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作品:《0.1秒后的世界》 开学典礼结束后,十一班同学陆续回到教室,蔡忆等在讲台上,一个一个地收着放假前布置的英语卷子。
全部收齐后,她满意点头,站起来做了个自我介绍,“蔡忆,我的名字。”
“今年研究生毕业,一毕业就接手了咱们班,大家也可以叫我忆姐。”
她双手撑在前台上,目光在教室里环视一圈,“话不多说,这节课先自习,我们下节课讲卷子。”
听到“自习”两个字的时候,徐厌朝就已经趴下了,他昨晚没睡好,此刻困意席卷而来,连眼皮都在打架。
江淆从桌肚里掏出练习册,正准备做题,眼角余光里就瞥到了这一幕。
他犹豫了会,最终还是伸出手,打算将徐厌朝叫起来。
可手指堪堪越过桌子中间那条三八线,背对着他趴在桌上的某人就已经有所预感,鼻音浓重地说了句,“别吵我,江淆。”
听上去真的很困。
看上去也没得到好的休息。
至于学习……
应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的时间。
半晌,江淆继续抬起手,越过徐厌朝的肩膀,将敞开着、正在往里冒风的窗户关上了。
“看你俩半天了,同桌之间还挺友爱啊。”
蔡忆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站在了他俩身后,冷不丁出声道。
“徐厌朝我这是自习课,没让你睡觉,觉得困就给我站到教室后边醒醒神。”
“还有你江淆。”
蔡忆回想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恨铁不成钢道,“同桌上课睡觉你不知道把他叫起来吗,给他关窗户是什么意思,让他睡得更香是吧?”
“这么关心同学,你跟徐厌朝一起站后边去。”
“……”
江淆对此没有异议,拿了本书往后面走去。
被骂醒的徐厌朝站起身,随手揉了把自己的脸,也跟着往后站去。
徐厌朝罚站是家常便饭,教室后边走廊外边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地方。
这次唯一不适应的大概就是身边站着的人换了一个。
他左手放裤口袋里,散漫站着,偶尔抬头时能清楚看见江淆那线条清晰的侧脸。
好学生不愧是好学生,都罚站了还能看得进去书。
一想到这人半小时前还站在主席台上发言,徐厌朝突然觉得心烦,忍不住道,“我刚叫你别吵我,没让你给我关窗户。”
现在倒好,给自己关到教室后边罚站来了。
江淆嗓音偏淡,像谈论天气般轻声道,“我怕你冷。”
“冷也不用你给我关。”徐厌朝皱着眉强调。
“我知道了。”
还算有救。
徐厌朝松了口气,倚着墙的身体放松下来。
结果放松不到两秒,就听见句,“我下次会在老师来之前把窗户关好。”
徐厌朝:“?”
这是关窗户的事情吗?
活该你罚站。
好在徐厌朝和江淆也没罚站太久,第二节课讲卷子,蔡忆让他俩回座位听讲。
蔡忆讲题节奏很快,整堂课基本没有一句废话,讲到某个知识点时会连续抽一整排的人起来作答,没答对的先站着,直到有人正确讲出答案。
这个抽法让所有同学心惊胆战又印象深刻,除了江淆和徐厌朝。
一个全都能答上,一个完全不在意。
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正好讲完阅读理解板块,蔡忆没再继续讲题,而是着重点评了下完成情况。
“大家的卷子我都看了,水平参差不齐,我对大家的英语成绩也有了全新的认知。”
“首先很高兴看到英语基础扎实优秀的同学,这里我就不点名了。”
“其次,我也很高兴看见如此执迷于概率学的司徒金同学,每份卷子ABCD的数量都一模一样。”
“还有我们的徐厌朝同学,非常热爱自己的中国人身份,三张英语卷子的正确率基本为零哈。”
徐厌朝左手撑脸,右手飞快转着笔,对蔡忆的点评没什么反应。
蔡忆从后排走来,顺手敲了下他的桌子,把转着的笔抽走。
而后又朝着江淆说了句,“江同学,下次少给同桌关窗户,有空多给同桌讲两道英语题。”
江淆闻声点头,应了声“好。”
好什么好。
“我既不用别人给我关窗户,也不用别人给我讲——”
“英语题”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三张飘满红叉的卷子就被蔡忆按在了他课桌上最醒目位置。
徐厌朝闭嘴了。
蔡忆最后瞥了他俩一眼,踩着铃声喊了句,“下课。”
……
托蔡忆的福,徐厌朝今天作业又多了张英语卷子。
这次他没再敢使用那用了跟没用一样的蒙题技巧,难得老老实实地写了次作业。
一抬头发现,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
徐厌朝站起身,拿上洗漱用品准备去洗澡,不知道被他扔到那个角落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他今天心情还行,拿到手机发现是陌生来电后也没挂。
但不过半秒钟,徐厌朝就后悔了。
“喂徐厌朝,是我。”
电话那头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毎说一个字都让他觉得犯恶心。
“你小子又把我电话拉黑了,要不是借了别人的手机号码给你打,我都还被蒙在鼓里。”
徐国涛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通,不断强调,“你他妈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你首先得记住我是你爸,没有我哪里有你?”
“挂了。”徐厌朝毫无兴趣听他开口说话。
“你敢!”
千钧一发之际,徐国涛咧着嘴,使出了他的杀手锏,“你不接我电话,那我就只能去找令宜,令宜总归比你这个臭小子好说话。”
徐厌朝无声嗤笑。
觉得讽刺之意拉满,居然有人拿自己的亲生女儿威胁自己的亲生儿子。
“什么事?”徐厌朝心知肚明地问了句。
他低着头,翻看着手机里的短信,没拉黑前,徐国涛几乎每天都要给他发上两三条。
-“借点钱,有多少都给我。”
-“五百有没有?直接发我。”
-“老子没钱吃饭了,你看着办。”
……
类似的短信一眼翻不到头,比银行催收还要准时准点。
果不其然,徐国涛找他就为了这一件事,“我最近手头有点紧,听说你最近在酒吧演出,赚了不少钱吧?”
伴随着徐国涛的说话声,棋牌馆里的洗牌声也不断传来,“你跟令宜两个学生能花什么钱,先给我两千。”
“明天吧。”
徐厌朝算着时间,避开徐令宜在家的时候,不急不慢地说道,“早上七点四十,我在茶桐巷口等你。”
“行啊。”
因为他的爽快,徐国涛顿时高兴了起来,结果下一秒又开始爆粗口,“这破手气怎么又输了,再来再来!”
徐厌朝冷笑着挂断了电话。
……
第二天,徐国涛难得早起,准时出现在了巷子口。
他站在树下哈欠连天,满眼都是熬了通宵的红血丝,却在看到徐厌朝走来的那一刻精神了起来。
“钱呢?”
他急忙伸出手,“你搞快点,老子一晚上就睡了两个小时。”
徐厌朝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住,淡声开口,“两千是吗?”
“给之前先把你这些年没给的抚养费算下,一个月一千五,一年就是一万八……”
“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徐国涛情绪激动,脸红脖子粗,“跟老子算起账来了,没有我你能长到今天这么大?”
“你到底给不给,不给我就直接去找你姐姐。”
徐国涛冷哼一声,意有所指,“她可没你这么不好对付。”
“你为什么觉得这一套还能奏效?”
徐厌朝额发被风吹乱,忽然笑了起来,“我可以不上学,天天跟在徐令宜身边。”
“同理,我也可以拿着刀,天天跟在你身边。”
“你威胁我?”
徐国涛涨红了脸,刚要破口大骂,脖子后边却传来真实又冰冷的触感。
只差那么一点点,只要他稍稍一偏头,恐怕就会有淋漓鲜血冒出。
也是在此刻,徐国涛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儿子,近些年来行事越发极端乖戾,说得出绝对做得到。
“错了。”
徐厌朝收起脸上笑容,面无表情道,“是你威胁我,我只能这样做。”
“你、你给我等着。”
“你随意。”
不再理会徐国涛的虚张声势,徐厌朝将刀收好,拎起书包,往学校去。
他垂眼看了下手表,七点五十五,看来今天得迟到。
茶洲一中校门口,供学生通行的铁门已经关上,只有保安亭的位置还留了一扇小门,但大概率有人在那守着。
不是教导主任就是今天的值日生。
徐厌朝没什么所谓,直接走了过去。
“同学,要登记。”
才走两步就被人叫住,徐厌朝回过头,和戴着茶中袖章的值日生对上视线。
就这么巧吗。
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徐厌朝不轻不重地“啧”了声,朝人随意打量。
校服齐整,身姿笔挺,眉眼出众。
还真是他那便宜同桌。
徐厌朝侧身站着,单手抄兜,声音懒洋洋的,“登记什么?”
江淆指了指迟到那一栏,丝毫没有因为徐厌朝是自己的同学乃至同桌而袒护的意思,“签个名。”
徐厌朝:“……”
还挺大公无私。
五分钟后,徐厌朝被领着在学校告示栏前写检讨。
刚换的教导主任新官上任三把火,一定要人把检讨写完才能走。
结果写到一半,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看着才写了几行字的检讨,徐厌朝也懒得找地方避雨,反正今天破事已经足够多,不差这一件。
“我深刻反省,不应该迟到,更不应该迟到还被抓……”
徐厌朝拿着笔,想到一句写一句,觉得检讨这东西写起来比八百字作文顺手。
忽而,余光里瞥见旁边站了个人。
他拧眉回头,对上一双惯常疏离的眼睛。
原来,刚将他登记在册的值日生没走。
不仅没走,反而静静站在不远处,被他发现了也丝毫不慌张。
什么意思。
没见过人写检讨。
还是说觉得有他这么个动不动就被老师罚、被教导主任抓的同桌丢人?
徐厌朝神色渐冷,心底的不耐烦与看见徐国涛后的厌恶感在此刻尽数翻涌。
他扔下笔,想找人打一架。
结果下一秒,他头顶却多了把黑色的雨伞。
伞身足够大,足以将徐厌朝和江淆两个人都牢牢笼罩在里面。
雨仍在下,却又被隔绝在外。
那股莫名的躁意也跟着一并消散。
“你究竟想干什么?”到底还是徐厌朝沉不住气,率先问了句。
“我陪你。”
江淆撑着伞,眉眼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要你陪?
再说陪写检讨算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
徐厌朝紧攥着手里的检讨,话到嘴边却是一句都没说出口。
就这一次。
他心想。
徐厌朝憋着股劲,话说得极其不自然,“伞稍微挪一下,挡我视线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