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出厕所，程皓感到自己正以自己体育考试时从未拥有过的爆发力飞奔出去，双目不由自主的四处扫视，一种不属于自己的观察力敏锐地看到居民区许多阳台上被巨大枪声吸引出来看戏的人。一边跑着，一边从衣服上撕下一边口袋的布用来包扎伤口。


    程皓对掌控自己身体的人拥有如此巨大力量感到恐惧，自己的身体似乎突然对这块地盘熟悉了起来，三下五除二，拐了两个弯，甩掉了偷偷跟踪在他身后的那批人。


    “所以你是谁？”程皓在脑中问，“你为什么能控制我的身体？还在在我耳边说话？”


    “程暝。”程暝只回答了这一个问题，“冥王的冥多个日字旁。”


    程皓被程暝干脆利落的回答哽住了，有关其他没回答的问题他也不敢再多问。


    “你...那你什么时候能把身体还给我？”程皓问。


    “现在不能。”


    “那...你现在要去干什么？”


    程暝没有回答，拿出刚刚的那个手机，将那个99 的电话号码拨了回去。


    “你终于舍得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边说，“你tmd还能活着？”


    “活得不错。”程暝说。


    “对面是谁啊？”程皓在脑中问。


    “你现在在哪”程暝问电话那边。


    “临楠。 ”临楠是距离程皓生活的城市不远的一个一线城市。


    “我去找你。”程暝说完，把电话挂了。


    两公里的路程在程暝的脚底下像是近在咫尺，不知道是程暝比程皓更熟悉这片区域还是更强的脚力，仿佛一瞬间便到了程皓小区的门口，又或是因为自己仍然沉浸于刚刚的打斗中。


    “你要去临楠？”程皓问，“这可不行啊，那我家里怎么办？”


    “你家里又没人。”


    “那许景明呢？我答应跟他一起过年的。”


    “许景明...”程暝思索了一下，“哦，就你那小男友是吧。”


    “什么小男友！？”程皓一阵害羞，掌控身体的程暝面色也略微泛红，“那是我同学！”


    “害，”程暝叹了口气，“过年前我会回来，现在过去避一避风头，市区里出现枪声可不是玩笑。”


    “过年前你回来？意思是你要一直控制着我的身体？”程皓有些害怕。


    程暝没有理会，轻车熟路的从小区大门走进程皓的家门口，掏出钥匙，开始收拾东西。


    “不行！”程皓的恐惧被愤怒占领“你把身体还给我，我要去找许景明！”


    程皓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却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的一举一动而无能为力。


    “去找他？”程暝冷笑一声，“你去找他做什么？告诉他你私藏枪械管制刀具？告诉他你被面包车撞？告诉他你正在被一群壮汉追杀？还是想把他卷入这场风波？”


    程暝的身体突然打了个寒战，这是因为程皓的震惊导致的。程暝的话说出了他从未想到的一层。


    “听着，如果你不想把我们俩都送进公安局然后被判个20年或者是被刚刚那帮人活活打死的话，就把身体放心的交给我。”


    “什么意思？”程皓说，“你用我的身体干了什么？”


    程暝继续置之不理，抱起小黑和另外一只叫老黑的猫往一个透明的宠物包里塞。


    “不要碰他们！”程皓努力夺回身体的控制权，终于起到了一些作用，那具身体定在原地，无法移动，“他们是我仅剩的家人了！”


    “你别闹了！”程暝吼道，远远强于程皓的意志力摆脱了程皓的反抗，干净利落地将两只猫塞进了包里，拉上拉链。


    “我不管你是谁，但是这具身体是我的，”程皓说，“我要继续我的生活！”


    “呵呵，可笑。”程暝冷笑一声，“我现在没空跟你解释。”


    程暝捏着自己的眉头，双眼紧闭，程皓忽然感到像是一股黑云压身的压抑感给自己的意识蒙上了一个绑架用的黑色头套，意识逐渐模糊。程暝背上打包小包，出门去公共汽车站买车票。


    程皓的意识像在做梦一般模糊，又真实得超越梦境，他反复地听到开门声关门声，像是大门开关又像是车门。程皓倒真希望这是在做梦，他希望这一切奇幻、离谱、简直天方夜谭般的经历只是他梦中意淫罢了。


    现实是残酷的，在他意识清醒过来时，已经坐在大巴上了，大巴的颠簸让他头疼欲裂。程暝正在刷着抖音，自己的两只猫在程暝右边的座位上因为对陌生环境的恐惧吐着舌头哈气。


    “你醒了？”程暝说，“你天天抖音都看的都是什么东西？”


    手机屏幕上，平均每五个就有一个帅哥擦边视频。


    “你怎么解开我的手机的？”程皓问，有些不好意思。


    “你tmsb吧，你手机不是有指纹吗？”程暝挺无语的。


    “我...忘了...”程皓在程暝面前显得简直像个幼稚的小孩。


    程暝放下手机，望向窗外，尽管是深冬，南方的树依然茂密，然而树叶却不青翠，而是一种让人联想到死亡的暗绿。


    程暝戴上随时揣着的蓝牙耳机，点开音乐软件，点开了程皓的收藏，点开了一首叫做《秋心Fall》的歌


    有没有想过


    日子过得那么破


    还是早就预料着


    无可奈何地逃避着


    蓝天下的枫叶落尽了


    他还在跳着闹着哭笑着


    蓝天上的璀璨星河


    像你眼眸清澈颜色


    这也是许景明的歌，程暝能感觉到程皓在脑子的那种萌动。手指情不自禁地运动起来，想要点开与许景明的聊天框。他知道这是程皓的身体的自主反应。


    “好听吗？”程皓问。


    程暝没有说话，程皓能感受到程暝内心冰封上的裂缝，从缝里融化的有撕裂般的痛苦，有对回忆的悔恨，有对自己的憎恨。


    程皓伴着程暝的痛苦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童年，小时候自己很调皮，母亲经常责备自己。母亲没有收入来源，一直是那位舅舅支持着自己的家庭。后来他初中时母亲病逝，他便开始一个人生活。有关于父亲的记忆，他已经没有印象了，或许父亲从未在他的生命里出现过，也正是因为这个早年丧父的经历，他的自理能力也很强，几年以来的生活一直没有遇到太多的困难。


    渐渐的，车窗外原本因视觉残留而糊作一片的树少了，替代的是稀疏的平房，天也渐暗了下来。


    约莫半个小时，大巴车停在了城北市郊的车站。


    踏下大巴，程暝背着包，望向远处低垂在山头的落日，深吸了一口气。车站混杂着汽油味与尘土的空气涌入程暝的肺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程暝情不自禁地掏了下兜。其实他对此挺恼火的：程皓因为没有人监管，早早地学会了抽烟，因此程皓身体的肺叶变得有些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