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期货市场上的搏杀
作品:《狐与商旅人》 汉斯躲回了他的石屋,但金穗村的战争并未结束,只是转移了战场。
第二天清晨,雷蒙德将依旧虚弱、几乎要靠在他身上才能站稳的云笙小心扶上马车。
“我们去镇上,”雷蒙德语气坚决,“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云笙裹着厚厚的毯子,脸色苍白得像初雪,碧瞳也显得有些黯淡,但嘴角却勾着一丝倔强的弧度:“……去干嘛?看风景吗?”
“去期货市场。”雷蒙德一甩缰绳,马车驶上通往最近贸易镇“石桥镇”的道路,“汉斯吃了这么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最大的优势就是资金。他一定会利用这点,在期货市场上把价格打下去,逼农民在收获前就绝望地抛售契约,他好低价收割。”
“……所以?”云笙有气无力地问,把头靠在颠簸的车厢壁上。
“所以,我们要跟他对着干。”雷蒙德目光锐利,“我们用现有的大部分资金,做多谷物价格。他压,我们就托。只要撑到丰收的消息坐实,价格自然会暴涨,我们就能大赚一笔,同时彻底粉碎他的阴谋。”
云笙闭着眼,哼了一声:“说得轻巧……我们那点钱,够填汉斯的牙缝吗?”
“不够,”雷蒙德承认,“所以需要策略,还有……一点小小的‘场外协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云笙。
云笙连眼皮都懒得抬:“……别指望我再来一次‘神迹’,我现在连让勺子发光都费劲。”
“不用那么麻烦,”雷蒙德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只需要你……在关键时候,让汉斯或者他身边最得力的那个账房先生,‘看’到一点……让他们心神不宁的东西。”
石桥镇的谷物交易所设在一座废弃修道院的回廊里,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羊皮纸、汗水和紧张的气息。
商贩、代理人和投机客们挤在石柱间,挥舞着契约,声嘶力竭地喊着报价。
雷蒙德将云笙安顿在回廊角落一个相对安静、能观察到全局的石凳上,给他塞了个水囊,自己则挤进了人群。
金穗村“神迹”驱散诅咒的消息已经隐约传开,但信者不多,期货价格依旧低迷。
雷蒙德看准时机,开始小笔小笔地买入做多合约。
他的动作很快引起了注意。
“那个外乡人又在买进?”
“真是不知死活,汉斯老爷还没出手呢!”
“听说金穗村那边闹得挺凶,会不会……”
议论声中,汉斯带着他那精瘦的、戴着金丝眼镜的账房先生,气势汹汹地走进了回廊。
他阴狠的目光立刻锁定了雷蒙德。
“弗斯特!”汉斯走到雷蒙德面前,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胁,“你在金穗村搞的鬼把戏,还没让你学乖吗?还敢来这里送死?”
雷蒙德面不改色:“汉斯先生,市场自由买卖,我看好金穗谷物的未来,有什么问题吗?”
“看好?”汉斯嗤笑,对账房先生使了个眼色,“那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现实!抛!给我大量抛售空单!把价格打到四个铜芬尼!”
账房先生立刻指挥手下,开始大规模抛售未来谷物的空头合约。
巨大的卖压瞬间袭来,价格应声下跌,迅速跌破了五个铜芬尼,向四个铜芬尼滑去。
之前一些跟着雷蒙德试探性买进的人,立刻恐慌性地抛售。
雷蒙德吃进的合约瞬间出现了账面亏损。
“怎么样?弗斯特?”汉斯得意地看着雷蒙德,“你的那点钱,还能撑多久?”
雷蒙德感到压力巨大,他看向角落里的云笙。
云笙靠在冰冷的石柱上,似乎睡着了,但垂在毯子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正在大声指挥抛售的账房先生,忽然感觉脖子后面吹过一丝冰冷的、带着若有若无桂花香气的风。
他猛地一哆嗦,下意识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等他转回头时,赫然发现他手中那份记录着抛售数量和价格的关键账本上,所有的数字都变成了扭曲跳动的、如同蝌蚪般的怪异符号!
“啊!”账房先生惊叫一声,手一抖,账本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了?”汉斯不满地呵斥。
“老……老爷!账本……账本上的字……”账房先生脸色惨白,语无伦次。
汉斯一把夺过账本,上面的数字明明好好的!“废物!你眼花了?!”他气得踹了账房一脚。
就在汉斯分神的这片刻,雷蒙德抓住机会,顶着压力再次吃进了一批因为短暂混乱而价格略微回升的合约。
虽然杯水车薪,但稳住了阵脚。
云笙在角落里,微微睁开一条眼缝,瞥了那边一眼,又无力地闭上,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囔:“……吵死了……”
汉斯认定账房是紧张出错,骂骂咧咧地亲自督战,更加疯狂地抛售,决心要用资金优势彻底压垮雷蒙德。
雷蒙德的资金在快速消耗。
每一枚银马克投进去,都像石头沉入大海。
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要血本无归了。
“雷蒙德……”云笙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声音微弱地叫他。
雷蒙德挤回他身边,蹲下身:“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云笙从毯子下伸出手,递过来一个小布袋,入手沉甸甸的,“这个……拿去。”
雷蒙德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十枚银马克,还有几片做工精致的、云笙之前无聊时打磨的琥珀小饰物。“这是……”
“我那份……私房钱。”云笙扭开头,耳尖微红,“还有那些小玩意儿……应该也能抵点钱……总不能……真让你输给那个混蛋……”他越说声音越小,又缩回了毯子里。
雷蒙德握着那袋还带着云笙体温的钱和琥珀,心中一暖,一股新的勇气涌了上来。“……谢了。”
他站起身,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再次走向交易的人群。他不再小笔买入,而是将云笙给的钱和自己剩余的全部资金,一次性投入,吃进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合约,将价格死死顶在四个铜芬尼的上方!
这一下,如同在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水面投下巨石!
汉斯愣住了。他没想到雷蒙德还有后续资金!而且如此果断!
市场也愣住了。这个外乡人,竟然敢和“铁算盘”汉斯正面硬刚?
“他还有钱?!”汉斯又惊又怒,问账房。
“不……不应该啊……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应该……”
汉斯看着雷蒙德那看似镇定自若的背影,又想起昨晚那诡异的蓝光和今天账房的“眼花”,心里第一次升起一股不确定的寒意。难道……这小子真的有什么依仗?金穗村的庄稼……真的没问题?
雷蒙德趁机对身边几个观望的商人朗声说道:“汉斯先生是在做空!他赌金穗村颗粒无收!所以他拼命打压价格!但如果……丰收了呢?”他目光扫过众人,“他现在抛得越多,到时候需要回购平仓的损失就越大!这就是做空的风险!”
这话点醒了不少人。是啊,汉斯这是在赌诅咒成真,万一赌输了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汉斯再想肆无忌惮地打压价格,就遇到了阻力。
一些胆大的投机者开始试探性地跟风雷蒙德,少量买入。
汉斯骑虎难下。
他已经投入了大量资金做空,如果此时退缩,前功尽弃。他咬咬牙,决定孤注一掷!
“继续抛!把我能动用的所有资金都压上!我要让他彻底崩盘!”汉斯红着眼睛吼道,他就不信,这个外乡人能扛得住他全部的流动资金!
大量的空单再次涌出,价格又开始缓慢下跌。
雷蒙德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他知道,这是决战时刻。
他顶住了,胜利就可能属于他们;他顶不住,就万劫不复。
回廊里,多空双方激烈搏杀,价格在四个铜芬尼的关口反复拉锯,每一次波动都牵动着无数人的心弦和钱袋。
雷蒙德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紧盯着不断变化的报价。
角落石凳上,云笙蜷缩在毯子里,似乎又陷入了昏睡,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显示他并非全然无知无觉。
汉斯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雷蒙德,像一头焦躁的困兽。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胜负的天平,在资金、勇气和一点点“场外运气”之间,微妙地摇摆着。
而远在金穗村,沉甸甸的麦穗,正悄然低下头颅,等待着真正决定命运的——丰收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