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苦果重生了。


    彼时的她正靠坐在一筐筐随意堆砌的零件旁，是隔壁的中年女人叫醒了她。


    “小果？小果？快醒醒！午休时间到了！“


    姜苦果忽的一下起了身，她面色苍白满头虚汗一脸的惊魂未定。


    15岁都没到的小姑娘，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个头也不高，看起来好像还没能发育一样，穿着宽大又不太合身的旧衣服，只有一双眼睛大而有神，和她的五官组合在一起，有种异样的倔强感。


    因为这不算特别讨喜的长相，姜苦果从小到大也没有吃过多少好果子。


    叫醒她的女人吓了一跳，“小果？你没事吧？我看你好像很不舒服，要不你先回家休息好伐，等老板来了我帮你请个假伐？


    “今天是几号？“姜苦果原地缓了几分钟突然出声。


    “今天？6月25号啊，小果你有没有事情的啦，实在不行，下午别干好了。”


    中年女人嘴里不停手里也没有停下活计，这是计件工，她做的越多赚的越多。


    姜苦果的脑子里仿若走马观花一样闪现很多记忆。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那张面容狰狞又模糊抱住她同归于尽一起跳下了桥的人身上，秋末冬初的河水冰冷刺骨，她浑身颤抖不止。


    她好像做了一个极度真实的梦，梦里的她摸爬滚打不断逃跑，一直赶路丝毫不敢懈怠但是好像一直有人在阴魂不散的缠住她、拉扯她、要带着她一起走进无尽的黑暗深渊里 。


    姜苦果环顾了一圈四周，这个熟悉的地方，恶心的、粘腻的触感还有打量货物似的眼神，那些画面又从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如有实质一般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在梦里的她带着恐惧逃离的地方，她现在想起来那些画面还是惊魂未定，她要逃！


    本能驱使着姜苦果跌跌撞撞的跑出了这个地方，她来不及顾上身后中年女人的喊叫，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再也跑不动，跑到了溪边瘫坐在石子上整理自己混乱的大脑记忆。


    姜苦果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这是她妈妈给她取的名字，哪有一个母亲会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叫苦果的。


    一听就知道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她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反而是他们合力酿出来的苦果。


    她的妈妈生下她之后就跑了，只剩她的父亲姜大梁和她相依为命。


    准确来说是姜苦果命硬，姜大梁并不怎么管她，他对姜苦果的态度就像对待一只小猫小狗。


    饿了就给点吃的，衣服也是捡点别人不要的给她穿，还是周围邻居看不下去东一口西一口的喂大了姜苦果。


    从她能记事起，姜苦果的世界就路过了很多个阿姨，直到她六岁，姜大梁带回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跟她宣布了这是她的妈妈。


    继母刚开始还看姜大梁的脸色，对姜苦果嘘寒问暖的，那是姜苦果最高兴的几天。


    她以为她也有会给她梳辫子给她做好吃的妈妈了，虽然她的妈妈来的有点晚。


    这样的幻想只持续了几天就被打破了，继母发现了姜大梁对姜苦果并不怎么上心，于是她的态度也开始变化。


    本来也只是装出来的关心。


    姜苦果的日子变得更加难过了，在这之前她虽然饿肚子一天只能吃一顿姜大梁从外面带回来的剩菜剩饭，但是她不需要做饭洗衣服整理家务。


    继母说只有她乖乖听话，她爸才会对她好。


    五六岁的姜苦果信了，小孩子最懂得察言观色，果不其然，姜大梁对她态度缓和了一段时间。


    再后来到了正常孩子需要上学的年龄，姜苦果没有去，她得在家照顾继母刚生出来的弟弟，姜天赐。


    他们姜家的根。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就有妇联和街道办的工作人员找上了门，那个时候九年制义务教育刚普及四五年，正是严查的时候。


    姜苦果不用在家门口一边洗尿布一边羡慕同龄的小伙伴有学上了。


    一开始上学，姜苦果的成绩很差，她放学了也没有时间学习，到家还要做繁重的家务。


    直到有一天，老师上课时提问同学，他们以后的梦想是什么。


    大家的回答五花八门，老师点到姜苦果。


    她说希望自己长大之后不用洗尿布不用做家务，她想每天能在天黑之前把作业写完然后能和小伙伴去玩。


    这个答案让老师眉头紧锁，年轻的语文老师在放学的时候叫住了姜苦果。


    具体的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只有语文老师说的一句话让她印象深刻。


    老师说只有学习能让她摆脱现在这个窘境，只要能一直当第一，她一定可以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姜苦果还是不太懂，但是她记住了老师说的当第一=不用做家务。


    于是姜苦果开始努力学习，上课也不再打瞌睡，她的努力果然有用。


    姜大梁接过她手里的成绩单，这是他第一次夸奖姜苦果。


    随手给了她一颗糖，说是奖励。姜大梁很好面子，没管过姜苦果，却能考第一，这让姜大梁的面上有光。


    那甜滋滋的滋味姜苦果很久都没有忘记，她开始更加努力的学习。


    从小学到从初中再到前不久中考结束，姜苦果一直是第一名。


    姜苦果的中考成绩全县第一甚至能去L城排上前二十名，为此县里特地发了一笔一千块的奖金给姜苦果。


    虽然钱到手就被继母收走了，但是姜苦果以为自己能上县里的高中继续学习。


    就在她高兴自己还能继续读书的时候，继母却和姜大梁吹起了枕边风。


    她不希望姜苦果继续读书，高中学费就不少了，而且她的宝贝儿子还得去上兴趣班，反正女孩子有个初中文凭就够了，等到18岁之后还能换点彩礼。


    姜大梁琢磨了一下，觉得这样也可以，真让姜苦果继续读书，他们的日子得过的紧巴巴的，女孩子读太多书还容易跑。


    就跟她妈一样，还是得看牢了才行。


    于是姜苦果就被姜大梁安排去了一个小厂打工，计件的流水线工作，老板跟姜大梁还算是熟人，就算姜苦果刚满14周岁算是童工也收下来了。


    今天是中考出成绩之后的第三天，姜苦果已经在这里上了半个月的班了，她每天机械式的干活，自从知道自己上不了高中之后，姜苦果眼里的光都暗淡了下去。


    她一如往常吃了从家里带出来的午饭，开始靠在椅子上小憩，然后她做了一个有关于她下半辈子的梦。


    也不知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梦里的她在这个厂里打了两年工，在此期间，姜大梁被工友带动着一起□□，最后上瘾欠下了不少债。


    为了还债，他想把姜苦果卖给这个工厂的老板，黄老板。一个秃头牙黄面容猥琐的大肚男。


    姜苦果这两年过的不算好，但还是发育了一点，成了周围这一片小有名气的美人。


    她身段高挑纤细，眼睛大而有神，鼻梁高挺，嘴唇秀气 组合在一起反而形成了一种倔强的凌厉的美感。


    在这期间黄老板已经明里暗里不知道有过多少次用隐晦的眼神打量扫视姜苦果的身体。


    她不堪其扰，想换个地方打工。


    姜大梁和继母晚上商量的时候并没有关门，让本来想来征求姜大梁意见不在这个工厂继续干活的姜苦果不寒而栗。


    他们说再养两年就能把她卖出去个好价钱了，他可以先让黄老板给点定钱，就当是给订金了。


    姜苦果开始想要逃跑，她终于愿意承认在这个家里没有人爱她。


    就像她当初明明有机会能免费读L城的私立高中，却被继母打发走了找上门来的招生老师，让她失去了读高中的机会。


    这个事情是她从姜天赐嘴里听到的，那天只有继母和姜天赐在家，他们没有避开他，姜天赐记在心里，问她L城的高中是不是比县里的好。


    姜苦果才知道自己曾经有机会读高中的。


    但是当时已经晚了，她只能自己偷偷攒钱买了高中课本自学，她想着只要能参加承认高考也是一样的，她想走出去这个小地方。


    只是没想到现在连这种机会也不给她了。


    她上班的这两年手里存了一点零钱，她的工资每一个月都有工资条，继母会收走大头，只给她留下一点买菜钱。


    她省吃俭用，手里的钱却也只有五百不到，这只够她去一趟L城往返的大巴。


    在当下，她能想到的只有在L城的母亲，她的妈妈吴明珠。


    她得去找她的妈妈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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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小时候，姜大醉酒之后都会提起她的母亲，从他嘴里大概得知了吴明珠是姜大梁在L城打工时勾搭上的，典型的富家女和穷小子私奔的故事。


    故事的开头就不算纯粹，姜大梁年轻时小有姿色，他父母早逝，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因为一张脸享受了不少特殊对待，自然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


    当时的他在L城里的制药厂打工，和吴明珠看对了眼，又打听到她的家庭富裕，当个上门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他的算盘打的再好，吴明珠的家里却不同意，强硬要他们分手，于是私奔。


    到了县城之后生活磨平了他们之间岌岌可危的爱情，柴米油盐成就了一地鸡毛。


    姜苦果的到来让他们之间又和平的度过了一段时间，姜大梁当时还想着等孩子生下来就带她们去L城认亲。


    好景不长，姜大梁一次醉酒后推了吴明珠一把，导致她早产。


    最后吴家得知了这个消息，连夜赶过来接走了吴明珠，还打了一顿姜大梁，警告他别再去城里，不然就打断他的腿。


    而姜苦果就有了苦果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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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她神色如常的出了门，径直去了客运站坐上了大巴，她神色紧张，一路畏畏缩缩的抵达L城。


    姜苦果出了客运站之后就四处打听城里的制药厂在哪里，好心的路人告诉她大概的方向之后，她走了快两个小时才到了药厂门口。


    她踌躇犹豫徘徊了一会儿还是上前询问了门口的门卫大爷，在这里上班的有没有一个叫吴明珠的女人。


    得到肯定答案之后她就开始在药厂门口蹲守。


    她不知道她的妈妈长什么模样，她只能盲目等待着。


    梦里到后来她等了很久终于见到了她妈，果然很好看很气质，看起来这些年过的不错，保养的也很好。


    见到姜苦果却是吴明珠不愿意的，这是她年少时犯的错误，她不愿意承认的人生污点。


    她现在家庭幸福美满丈夫并不知道她有生过孩子的事情，她不能带姜苦果回去。


    梦里的姜苦果还没有开口说出来她爸打算把她卖了的事情就被吴明珠塞了几张薄薄的纸钞打发她走，恨不得避她三丈远。


    姜苦果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没了。


    她漫无目的游荡在城里陌生的马路上，无处可去无人可依。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在一家面馆的招聘广告前停了下来，包吃包住每月一千工资。


    包吃包住的字眼让姜苦果眼睛一亮，她走进面馆，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顺利的留了下来，面馆老板是个好人，给她在阁楼用布帘分隔出来一个小天地。


    一张简易木板拼凑出来的小床，一盏小夜灯，是她难得温馨的时光。


    那段时日她过的很充实，白天忙着工作，晚上空闲下来翻翻高中课本。


    姜苦果就这样安稳的度过了一年。


    临近那年的高考前夕，她在店门口搬运食材，却被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姜大梁吓一跳。


    此时的姜大梁蓬头垢面，眼神浑浊，面露狰狞，看见她就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一边骂还一边拉拽她想把她拖走。


    面馆老板上前阻拦还被推了一跟头，姜苦果拼命挣扎却挣脱不了姜大梁的手臂，这个时候有个长相模糊的年轻男人出现在了她面前，帮助她们赶跑了姜大梁。


    姜苦果知道姜大梁不会甘心就这么回去，她六神无主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她要跑的远远的，到姜大梁再也找不到地方去！


    好心的面馆老板这时候建议她去A市，那边是刚开始高速发展的城市，她有朋友在那边可以帮忙安顿姜苦果。


    姜苦果同意了，转天她们就去了L城的机场，姜苦果离开了这个让她充满恐惧的地方。


    梦里的再一次转场来到了十年后，她成了A市最高写字楼里的高级金领，她接到了面馆老板的电话，想让她回来参加一场葬礼。


    是她表弟的葬礼，姜苦果只觉得莫名其妙当即就要拒绝。


    面馆老板说有东西要亲自交给她看看，这很重要。


    姜苦果想如果不是面馆老板的帮忙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她，同意了她的请求，乘坐飞机回到了L城。


    这座久违的依旧让她感到不适的城市。


    梦里的她参加了这场葬礼，是一个男人的葬礼，长相依旧模糊不清，随后她从面馆老板手里接过了一包什么东西一颗糖还有一封信。


    面馆老板说的话也模糊不清，她拆了信，看到了一行字:


    “希望你以后的生活就跟这颗糖一样，是甜甜的小甜果。”


    参加完葬礼，她走在L城的大桥边上她想要透透气，结果却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乞丐抱住，面容狰狞又模糊带着她一同跳下了桥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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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苦果整理完梦里所有的来龙去脉也没过半个小时。


    她蹭的一下起身，今天是6月25号，中考成绩出来第三天！


    私立高中招生老师去姜家的那天！


    第一次开文，如有不对的地方请指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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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