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同心

作品:《少侠,碰瓷吗?

    阳光穿过花窗,草叶间的露珠划过叶片,无声落在湿润的泥土上。


    卢照水抱着剑,靠窗坐在廊下,一抬头就能看见撑着手在窗边打盹的少女,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秀发上,悄无声息地转动扇了小半夜扇子的手。


    先醒来的人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时刻,只觉得那阳光照在人的心上,不禁微微一笑。


    少女的发丝被穿堂风吹起,缠缠绕绕地落在肩上,有一缕调皮地飞到鼻尖,动动鼻子似是要醒来,卢照水动作比脑子快,凑上前把那缕头发拨开。


    他的影子落在少女脸上,眼睛印着眼睛,鼻尖对着鼻尖,喉头滚动,眼睫像是纷飞的蝴蝶上下交错,疑心自己的心跳声是否能吵醒少女,忙不迭退后一步拉开距离。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卢照水洒下一些馒头碎屑在石桌上,怎么看这只翠鸟都像第一次遇见的楝子,蹦蹦跳跳。


    抿抿唇,抬头望向窗户,却见少女不知何时醒了,歪着头眼神如水地看着自己。


    “还有心情喂小鸟呢,我承你的邀请在这看顾珠娘一夜,待遇还比不上小鸟,你看我眼下的青黑。”楝子假模假样地指着眼下,还微微探出头给人看。


    什么温柔如水,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卢照水从石桌上拿起食盒,进门给人在桌上摆好,语带笑意道,“自然少不得神医的早膳。”


    “你应该多笑笑,多好看啊,天天板着个脸,像个古板的小老头,”楝子搅合搅合瘦肉粥,折腾一夜也饿了。


    卢照水心下一动,摸摸自己的唇角。


    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确实不爱笑,曾经也是爱笑的,可不少师姐师妹都说自己笑得好看,师父让自己少笑,就能少沾染桃花债。


    好笑地看着楝子跟饿了几天一样,把碟子朝她推近了一些。


    “你吃过了吗?”几样小菜并瘦肉粥吃得干干净净,楝子这才想起来问。


    “扑哧,”卢照水没忍住笑出声,笑声清朗,像月出乌云,雨落芭蕉。


    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明朗的笑,楝子摸摸脸,没有剩饭啊。


    又看到在窗外坐了一晚,他的衣袍上沾染了不少灰,灰色布衣愈加不起眼,“你的衣服怎么总是灰扑扑的,好丑,不会是为了偷懒不洗吧。”


    嘴上这么说哦,楝子心里很明白他爱洁,衣服很干净。


    看看身上的灰衣,把手上收拾的碗碟收拾好,这才伸手掸掸灰,语气无奈地说,“总是要赶路,别的颜色沾点灰就显得更脏了,这个好洗也不显脏。”


    摸摸手上鹅黄的袖口,心下已有计划,去天水城给他买店新衣服,不能浪费美貌。


    巳时初,珠娘就悠悠醒来,昨夜的确是先装作晕过去,后面却是药力上来睡了过去。


    楝子的问题不是不能回答,只是想逃避,徒惹伤心,事已至此,又何必再提当初。


    看见人醒了,楝子主动坐过去,“除了救他,你还想干什么?”


    一听楝子跟阎王下最后通牒一样的话,珠娘大惊,面色都变得更白了,道“我就不行了吗?”


    翻个白眼,楝子拍拍她身上的纱布,“亏你还是习武之人,都是些皮外伤,死不了。”


    珠娘闻言安静下来,怔怔出神,眼里又流出落寞与伤怀。


    “你别多想,我们要走了,”楝子无情地声音让珠娘回过神来。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来吗?”


    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不就是想让我救他吗?”


    珠娘苦涩地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如何不知道他已经走到末路,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泪珠儿随着楝子清脆的声音落下,珠娘泣不成声。


    卢照水还有些不明所以,楝子主动说,“里面那个身重剧毒,无药可解,太虚引不过是以毒攻毒,勉强吊着他一条性命。用了太虚引人虽然还活着,可却这么像活死人躺着。眼下,那人撑不了多久了,她想用解药把人唤醒。”楝子声音淡淡的。


    “可他体内情况复杂,即使用了解药也不一定能清醒,何况醒来若是没有我在,恐怕当场就会断气。”声音顿了一下,她看见了珠娘埋在锦被里,忍不住颤抖的身影,没再继续说下去。


    卢照水闻言神色一怔,那看来那追杀珠娘的人,恐怕是冲着这人来的,也是她救了人躲起来,所以江湖上才有传言血刀客曾出现在灭门案现场。


    而邢彦作为邢氏的幸存之人,日日陷在梦中,恐怕也算不上什么好事。


    两人起身到院里的石桌前坐下,卢照水心下不忍,可他不知道该不该劝楝子帮两人一把。


    他心里想法百转千回,思绪万千。


    楝子看出了他的纠结与为难,罢了,顺手的事,主动道,“你想帮他们的话,我可以帮,只是他醒来也最多几个时辰,这是我的极限。”


    这话不只是说给卢照水,也是说给站在门板后的珠娘说的,她撑着刀,缓缓走出来,柔声道,“多谢楝子姑娘,”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有一个请求,还请二位答应,奴家这些年收集到不少珍稀药材,也可一并送给楝子姑娘。”


    说是请两位,实际眼神却是一直看着卢照水,他主动开口道,“请讲,如我们能帮到,自然尽力而为。”


    “还请少侠去镇上布庄买两套喜服,还有红烛花灯红绸等物,”珠娘声音有些哽咽,“喜酒和喜宴也请置办一二,今日无客人,还请两位替我,替我们做个见证。”


    卢照水知道她要做什么,看看楝子,见人点头,便提起食盒大步朝外走去。


    彩绸挂满偏院,桂圆花生也摆上了喜榻,同心生结脯、著头春、缠花云梦肉、白龙曜四样菜并二十四气馄饨、天花毕罗金银夹花平截等点心摆在桌上,红烛噼啪奏响。


    珠娘回房替人穿上喜服,又眷恋地摸摸他枯瘦如柴的手,努力撑起腰,摸出一块玉佩放在他手上,又看看自己腰上的玉佩,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别再弄丢我们的定情信物了,否则我再也不会原谅你。”


    泪水滚落男子苍白的脸上,手微微颤抖着擦掉,看到手臂上渗出血迹,“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你也很开心吧。我先去处理一下伤口,一会儿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擦干泪水,对门口的楝子点点头,逃也似地进到偏院的正堂里,那是今晚的拜堂的地方。


    卢照水和楝子一同进去,天枢九针用起来极废真气,待九针扎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楝子满头大汗,力竭倒在卢照水怀里。


    “我没事,去把人叫来,要醒了,”楝子轻轻推开卢照水,走到桌前把准备好的麻痹药给邢彦灌下去,这药能让他保持清醒,减轻他的痛苦,站起来支撑完婚仪应当不成问题。


    珠娘神色紧张地进来,看人还没醒来松了一口气,又急切理了理颊边的头发,露出一丝女儿家羞怯。


    床上的邢彦,动动眼皮,颇不适应地眨眨眼,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现在终于醒来的不真实感涌进心里。


    想坐起身,却发现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珠娘伸手去扶,他这才注意到床边坐着的人。


    “珠,”轻咳一声清清嗓子,“珠娘,”声音依旧嘶哑。


    “邢郎,你,你终于醒了,”话音一落,滚烫的泪落到邢彦掌心。


    他费力抬起手,微微颤抖着放在珠娘脸上,极其艰难地擦掉珠娘的眼泪,“怎么感觉好久没见似的。”


    “是啊,我都变老了,你怎么睡了这么久,”珠娘夹杂哭腔的声音里还有几分惶恐,“我好怕你就这么睡过去了,可你的毒没办法,我......我不想失去你......”


    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腰,声音低沉,“我知道,我知道,辛苦你了,还有,你穿嫁衣很好看。”


    卢照水看两人好不容易重逢也心下动容,眼眶有些湿润。


    楝子就没有那么多感慨,大煞风景地说,“还成不成亲了。”


    卢照水泪被这话给逼了回去,尴尬地拉着楝子出去。


    “他俩身体都脆弱的很,你拉我走干什么,不看着点,两下死了怎么办。”


    听着楝子声音不大不小地抱怨,卢照水生怕里面的人还能听到,一把捂住她的嘴,“没事的,他们刚重逢,我们就先别打扰。”


    楝子眨眨眼,他手上又糯甜糕的味道,什么时候偷吃的,咬一口他的手。


    被咬到的地方出现一个小小的牙印,不怎么痛,卢照水却像痛的不行,耳尖绯红地捂住手。


    “怎么了,咬破了吗?”楝子作势要去看他的手。


    卢照水把手背到身后,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事,你不要,你不要随便咬人啊。”


    “嘎吱”一声,门开了。


    一身喜服衬着邢彦的面色好看了许多,脸上带着红润的微笑,和一旁薄施粉黛的珠娘站在一起也算是一对壁人。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缔结,匹配同称。”


    两人相携跨步进入喜堂,站在红烛照出的光亮下。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


    更漏滴答,从日暮滴到夜色渐深,烛火渐渐熄灭。


    同心生结脯、著头春、缠花云梦肉、白龙曜四样菜并二十四气馄饨、天花毕罗金银夹花平截等,节选自《韦巨源食谱》,其中二十四进馄饨原为生进二十气进馄饨。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缔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民国结婚证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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