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那张滚烫的、价值五百万零一百的支票，夏乔感觉自己脚下踩的不是人行道，而是软绵绵的、金色的云朵。


    阳光从未如此明媚，空气从未如此清新，连路边那条对着电线杆撒尿的泰迪，看起来都眉清目秀了不少。


    蹦跶着回到和苏晓的小窝，夏乔刚用钥匙拧开门，就被一个黑影结结实实扑了个满怀。


    “夏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苏晓双眼放光，死死箍住我的脖子，“米其林三星？暴富？说！你是不是瞒着我去做了什么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


    夏乔被她勒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得意洋洋地从帆布包里掏出那张支票，像展示圣旨一样在她眼前晃了晃。


    “喏，看清楚！姐现在，是拥有五百万零一百巨款的女人了！”


    苏晓一把抢过去，眼睛瞪得像铜铃，手指颤抖地数着上面的零：“个、十、百、千、万、爹、爷爷……祖宗！！”她猛地抬头，声音都劈了叉，“你……你真去抢银行了？！还抢得这么零有整？！”


    “呸！”夏乔小心翼翼抚平折痕，“这是你姐妹我，凭演技和智慧，合法所得！”


    苏晓一听就知道有大瓜，双眼放光，“快快快，快讲讲！”


    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夏乔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把如何在咖啡馆智斗周太后，如何把“限量款渣男”论发挥得淋漓尽致，最后又如何神来一笔地索要一百块停车费和精神损失费的壮举，活灵活现地演绎了一遍。


    苏晓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捂着肚子笑倒在夏乔身上：“哈哈哈嗝……一百块！你他妈真是个天才！周予他妈当时脸是不是都绿了？哈哈哈哈……五百万零一百，这数字我能笑一年！”


    俩人正笑得东倒西歪，门铃突然响了。


    “谁啊？”苏晓扬声问，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门外沉默了一下，传来一个熟悉到让夏乔瞬间胃部痉挛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疲惫？


    “夏乔……是我，周予。”


    苏晓用口型无声地说：“怎么办？”


    夏乔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来得正好！支票还热乎着呢，正好把这场戏唱完！


    夏乔迅速调整面部表情，刚才还阳光灿烂的脸，瞬间切换成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强装坚强的凄风苦雨模式。


    她对着玄关的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对苏晓比了个“看我的”手势。


    打开门。


    周予站在门外，几天不见，他看起来……确实不太好。


    眼下有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了胡茬，平时总是熨帖整洁的衬衫也带着褶皱。


    他的眼神复杂，里面有愧疚，有焦急，还有一丝…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般的挣扎。


    “小乔……”他开口，声音干涩，“我们能谈谈吗？”


    夏乔没让他进门，只是用身体挡在门口，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明显的哽咽后的沙哑：“还有什么好谈的呢，周予？”


    夏乔抬起眼，努力让眼眶迅速泛红，蓄满泪水，但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这种要掉不掉的效果最是惹人怜惜。


    “我……我都已经知道了。”她偏过头，仿佛不忍看他，肩膀微微颤抖，把一个发现惊天秘密后心碎欲绝，却又努力维持最后尊严的形象刻画得入木三分。


    周予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他上前一步，想抓住她的手臂：“小乔，你听我解释！那天……那天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是……是他勾引我的！我喝多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听！多么标准、多么经典的渣男语录！


    夏乔内心冷笑连连，恨不得当场把支票拍他脸上，让他看看他妈为这个“喝多了什么都不知道”的限量款儿子付出了多大代价。


    但表面上，她却是猛地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一样。


    眼泪终于“恰到好处”地，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一滴。


    “喝多了？”夏乔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悲凉和嘲讽，“周予，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三年！不是三天！你每次应酬喝得再醉，回家也知道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怎么偏偏那次，就醉到连自己是男是女，该上谁的床都分不清了？”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开始了表演：


    “你知道我那天，是怎么过的吗？”她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哭腔，字字泣血（自以为的），“我拿着给你买礼物的奖金，兴高采烈地想给你惊喜！我连我们以后的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几个！可是你呢？你给了我什么？你给了我一个……一个我这辈子都没想过的‘惊喜’！”


    “我像个傻子一样！被你骗了三年！三年啊！我把最好的青春，所有的信任都给了你！我甚至……甚至还在为我爸妈催婚，我压力大，跟你发脾气的事情感到愧疚！我觉得是我不好，是我太作，才让你那么累……”


    夏乔越说越“激动”，眼泪流得更凶，完全进入了状态：“可我没想到！你累？你累是因为要周旋在我和……和别的男人之间吗？！周予，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对我？！”


    周予被这一连串的控诉砸懵了，他张着嘴，想辩解，却又在“汹涌”的泪水和“悲愤”的指责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不是的，小乔，你听我说……”他慌乱地试图组织语言，“我爱的是你！我真的只爱你！那只是一次意外，一次错误……”


    “错误？”夏乔打断他，凄然地笑了，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一次错误，需要你妈妈拿出五百万来帮你抹平吗？”


    周予猛地抬头，瞳孔骤缩：“我妈找过你了？！”


    “是啊，”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悲凉，“就在今天下午。她让我离开你，开价五百万。”


    她紧紧盯着他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一字一句地，往他心口插刀：“周予，在你妈妈眼里，你也就值这个价了。哦，不对……”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他脸上那混合着震惊、屈辱和恐慌的表情，然后才慢悠悠地，带着一种被深深侮辱后的颤抖，补充了那句致命一击：


    “在我据理力争，陈述了你这‘限量款’的独特‘价值’和给我造成的巨大‘精神创伤’之后……你妈妈，非常‘大方’地，给我加了……一百块。”


    “五百万。零。一百。”


    夏乔清晰地报出这个数字，看着周予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最后变得像纸一样白。


    他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眼神里充满了被出卖和被羞辱的惊怒。


    “她……她怎么可以……”他喃喃自语，声音破碎。


    “她为什么不可以？”


    “在她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包括她儿子……那与众不同的‘性趣’。”


    “我不是！我没有！”周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低吼出声，额头上青筋暴起，“小乔，你信我！那真的是意外！我……我只是一时糊涂！我心里只有你！”


    “心里只有我？”夏乔重复着，“周予，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是让我原谅你，然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和你在一起，等着某一天，再收到你妈妈的第二张五百万零一百的支票吗？”


    夏乔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早就想好的台词：


    “我们分手吧，周予。”


    这句话说出来，没有想象中的解脱，反而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嗯，表演出来的悲伤。


    周予猛地抬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不！我不同意！小乔，我不能没有你！我知道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他扑上来想抱夏乔，被她再次以潘周聃式扭身灵活地躲开。


    “机会？”夏乔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心死”。


    “周予，我给过你机会了。从昨天到现在！”


    “可你呢？你除了不停地打电话，发那些苍白无力的‘你听我解释’，你还做了什么？你连当面来找我的勇气，都拖到了今天，拖到你妈妈已经用钱来砸我之后！”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相信一个连自己性向都不敢直面，连犯错后承担责任都要靠母亲用钱摆平的男人？！”


    “不是的……”周予情绪失控地低吼，脸上是极度痛苦和挣扎的神色。


    夏乔打断他，用一种疲惫到极点的语气：“周予，够了。不要再说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之间，已经完了。”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那张支票，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当着他的面，慢慢地将它撕成两半，再撕成四半……动作缓慢而坚定，带着一种诀别的仪式感。


    周予目瞪口呆地看着夏乔的动作，仿佛不敢相信她就这么撕掉了五百万。


    “这钱，脏。”夏乔看着他，眼神冰冷，带着浓浓的“嫌弃”，“我用不起，也不敢用。怕折寿。”


    实际上，傻子才真撕！


    这张是夏乔回家路上精心打印的复印件！


    演戏要演全套，道具得准备充分！


    她把撕碎的“支票”碎片，扔进门口的垃圾桶，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了什么脏东西。


    “周予，从此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看着他彻底灰败下去的脸色，和那双失去神采的眼睛，夏乔最后补上了一刀，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怜悯”：


    “看在我们过去三年的情分上，我最后送你一句话。”


    “找个时间，好好跟你妈妈沟通一下吧。毕竟……能为你出到五百万零一百‘分手费’的母亲，也不多了。”


    “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不再看他那副失魂落魄、仿佛天塌下来的样子，干脆利落地向后退了一步。


    “砰！”


    一声清脆的、决绝的关门声。


    将他和他的混乱、他的不堪、他价值五百万零一百的“限量款”人生，彻底关在了门外。


    世界，清净了。


    夏乔靠在门板上，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演戏，真他娘的累。


    但，爽！


    在一边看完全程的苏晓从沙发上跳起来，冲到夏乔面前，激动地压低声音：“我靠！姐妹！牛逼！奥斯卡都欠你一座小金人！那眼泪，那控诉，那撕支票的范儿！绝了！周予那渣男脸都白了！我看他差点给你跪下了！”


    夏乔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得意地挑了挑眉：“基本操作，勿六勿六。”


    门外，似乎传来压抑的、类似呜咽的声音，还有拳头砸在墙上的一声闷响。


    但很快，一切归于沉寂。


    他走了。


    这一次，是真的走了。


    夏乔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看着楼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失魂落魄地钻进一辆出租车，消失在城市的车流里。


    对付这种渣男，讲武德？那是对自己的残忍！


    她转身，对着还在兴奋状态的苏晓，大手一挥：


    “走！姐妹！米其林三星预订起来！今晚，不醉不归！”


    “庆祝我夏乔，不仅成功甩掉渣男，还凭实力，让他和他那豪门老妈，都狠狠地不痛快了一把！”


    新生活，必须从一顿贵到肉疼，但快乐到飞起的大餐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