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作品:《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 ——那他干嘛要突然说出这种话?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见孟诀后退一步,不动声色侧了身子,从她眼前移开。
他这一挪,宁宁只要抬起视线,就能与不远处的永归白晔四目相对。
还有裴寂。
黑衣少年静静望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像是怔怔愣了神。等宁宁抬了眼,目光相交之际,裴寂条件反射般握紧手里的长剑。
他没有如往常那样,立刻沉着眸子把视线移开,而是一言不发地继续与她对视,苍白如纸的薄唇紧抿,目光幽深如潭。
宁宁想,她一定是看错了。
否则从裴寂的眼睛里,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类似于委屈和无措的情绪。
……委屈?
可惜这番对视并未持续太久,宁宁正打算凝神细细看去,就望见抱着剑的少年垂下长睫。
以几近于狼狈的姿态,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我身上有血。”
裴寂立在原地久了,再动身时难免眼前一白,身形不受控制地微微侧晃。好在他反应够快,很快稳住脚步,才不至于摔倒在地。
若非被那道目光望得失了神,宁宁差点就立马冲上前去搀扶他。
裴寂的嗓音蒙着层哑,离开时没有回头:“……去那边的河清洗一下。”
宁宁察觉到他不高兴。
言语间甚至带了点若有若无的、不耐的燥意。
她似乎明白了一丢丢孟诀的意图。
莫非,难道,也许——
大师兄在故意坑她,或是说……坑他们俩?
白晔哪怕再傻,也早就察觉宁宁与裴寂之间的气氛不大对劲,见状轻咳一声。
“哎呀!他怎么一个人离开了!明明在魔兽潮里受了伤,这样多危险啊!”
他顿了顿,刻意观察宁宁的神色,把音量拉得更大,故作惊惶地大声喊:“本来早就让他去清理伤口,但裴师弟不知道怎么想的,见你俩久久未归,非说此地凶险,必须先与你们两个会合。”
永归听他说罢,很配合地一拍脑门:“倘若突遇猛兽袭击,如何才能保有余力,不如快快前去寻他踪迹!”
白晔有如神助,很快接过话茬:“他也不懂照顾自己,身受重伤还与我们分离,要说什么因为所以,身不由己迫不得已……啊呸!永归你闭嘴!”
这两人一唱一和,居然都是即兴发挥,带着万众瞩目的freestyle站在修真界大舞台上。
宁宁神色古怪地瞥瞥他们,匆忙道谢后,追在裴寂身后离开。
“宁宁师妹看我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崇拜。”
白晔仰头望天,目光忧郁:“她会不会觉得,我跟永归小师傅一样不正常?”
永归心如止水,做了个双手合十的虔诚姿势:“这是一种艺术,你已成为我的信徒。”
“不过这招顺水推舟的激将法,玩得着实精彩。”
为了避免被他同化,白晔赶忙把话题转到为数不多的正常人孟诀身上:“不愧是孟诀师兄,实在高!”
孟诀但笑不语,神色一等一的悠闲,端的是世外高手做派,十步帮一人,千里不留名。
“话说回来,我自认长得一表人才,家族世代修仙,从小到大都在学宫名列前茅,要说修为也不差,浑身上下找不到缺点。”
白晔摸摸下巴,陷入深思:“为什么直到现在,也没有仙子向我示好?莫非是我太过优秀,让她们自惭形秽不成?”
永归掀了眼睫,看他的眼神里颇有几分难言的深意。
思索刹那后,小和尚从地上捡了片干枯的叶子,轻轻吹一口气,令它悠然飘荡着下落。
枯叶徐徐落下,如同风中摇曳的一艘小舟。
白晔静静看着它,恍然大悟:“小师傅,我悟了!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万事强求不得,要像这片叶子一样顺其自然,等到了命中注定的时候,就必然会找到归宿?”
永归摇头,双手合十朝他略一躬身,又捡起一片叶子,重复之前的动作。
一旁的孟诀笑得有如春风拂面,眉梢一挑,学着小和尚的语气道:“白施主,永归师傅的意思是,‘你吹,继续吹,尽管吹’。”
白晔:……
白晔气出猪叫:“永归闭嘴!不要狡辩说你方才没开口!动也不许动!不!许!动!”
第103章
距离崖顶不远的密林里,有条盘踞而过的河流。
裴寂立在河道中央,任由蔓延的魔气浸在身旁。河流流速极缓,携来潺潺若琴音的水声,与哀泣般的幽然兽鸣。
与其他几人相比,他的运气实在糟糕,刚睁开眼便置身于魔息肆虐的兽潮。
被困炼妖塔的魔兽向来修为不低,一旦群聚而起,就更是难缠。他硬生生凭借一把剑杀出重围,在意识即将涣散的时候,遇见了白晔与永归。
他们说,在不久之前见过宁宁。
她与孟诀师兄一并去了崖顶,到现在仍未归来。
裴寂身怀魔族血脉,较之正统修真人士,能更为清晰地察觉周遭魔气。
此地黑雾氤氲,寻常人看不出猫腻,他却能明明白白地感知到,越往上走,笼罩的死气越强。
他忧心宁宁遇上危险,因而拒下永归先行疗伤的提议,执意前往崖顶与她会合。
少年念及此处,黑眸中阴翳渐浓,自喉间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
结果却见到宁宁不顾自身安危,一把将孟诀推开。而那位光风霁月的大师兄把她护在身后,抬手抹去女孩脸上被溅射的血迹。
“宁宁不必舍身救我,兄长必护你此生周全。”
……哈。
此生周全。
漫至腰身的河水冰凉,偶尔随波荡起,舔舐在被利爪撕裂的伤口上,惹来钻心透骨的剧痛。
裴寂对此无动于衷,轻垂了眼睫,伸手自河里盛起一捧清水,发狠般按在小腹上的血痕。
他褪了上衣,血与水混合着淌下来,把身侧的河水染成暗红色泽,恍如朱砂层层晕开。
这会儿手掌按在伤口上,虽名为“清洗”,却毫不犹豫地狠狠发力,那块皮肤更加血肉模糊,血止不住地往外涌。
只有这样的剧痛,才能让他从几近混沌的神智里,寻回些许清明意识。
更何况他早就习惯如此,无论裴寂还是旁人,没有谁会在乎。
“裴小寂,你疯了?”
承影在识海中狂跳不止,语气里罕见地带了几分薄怒:“你吃醋就吃醋吧,犯得着这样折腾自己?快给我停下!”
暮色里的少年抿起薄唇,黯声应它:“我没——”
说到一半,自己先停了口。
他没有否认的底气。
当看见孟诀朝她一步步靠近,手指拂过宁宁脸颊的刹那,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内心翻涌的情绪。
胸口发闷发酸,平白无故生出许多委屈和气恼,只想仓惶地移开视线,仿佛站在那里都成了种折磨。
即便不愿承认,但那分明是赤裸的嫉妒,如同蚀骨焚心的烈焰,灼得他快要魔怔。
裴寂缓缓吸一口浊气,手掌途经肩头带血的裂痕,不自觉愈发用力,眸色更深。
大师兄行如冰壶秋月,品性、剑术与地位皆是一流,哪怕那般亲密地直抒胸臆,面上也不见分毫惧色。
也因此,孟诀能直言不讳告诉宁宁,护她一世周全。
可他能么?
不久前还有人将他疗伤用的仙泉换作毒水,甚至伤及宁宁,在她小腿之上灼出血痕。
他的身份如此低劣不堪,顶着“魔物”的头衔永生无法摆脱,即便无人在明面上刻意针对,却难掩暗潮之下的鄙夷与排斥。
除了剑术,裴寂未曾追求过其它什么东西。
除了剑术,自出生起便倍受憎恶的少年心知肚明,他也配不上别的什么东西。
更何况是那样明亮且温暖的宁宁。
他真是没用。
英雄配美人,所有故事里都这样写,倘若宁宁当真与师兄在一起,那也是情理之中。
然而只要一想到这个结局,裴寂的心口就空落落地发疼。
亏他还带着满身伤来找她,她却一句话也没说,只顾着站在孟师兄身旁,一点都……
一点都不在意他。
他心烦意乱,委屈和烦闷全都无从发泄,只能一遍遍擦拭身上的血渍,却因为太过用力,导致伤口更严重地迸裂开。
承影大呼小叫,气得不行,吭哧吭哧的喘气声持续了好一会儿,不知怎么,突然在某个瞬间没了声息。
裴寂心有所感,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睫。
身着素色纱裙的女孩站在岸边,目光定定落在他身上,不悦地皱了眉:“你就是这样清理伤口的?”
是宁宁。
她此时……不应正与孟师兄待在一起么?
裴寂有些发懵,顺着她视线所望的方向轻轻一睨。
恰好是他胸前。
神色阴郁的少年略一停顿,旋即整个身体向下压低,将胸膛尽数没入水中,只露出修长脖颈与苍白面庞。
裴寂把声音绷得很冷,桃花眼里迅速笼上一层薄冰:“你来做什么?”
承影不屑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