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营帐。


    属于陈规的座位，此时坐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人。


    他目光阴鸷，在林峰进门的瞬间就直勾勾的盯着林峰。


    陈规坐在一旁，声音冷淡道，“张大人，这位便是我甲戍营营长林峰。”


    旋即他满是深意的对林峰开口道，“林峰，这位乃是兵部南曹张成，这可是京都从六品的大官啊！”


    林峰心中一凛。


    要知道陈规也就八品！


    更何况这位张成是京都来的，京官见人大三级啊！


    他很快便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一个京都的六品官员，凭什么要召见自己这个连品都没入的人？


    这让林峰心中略感不安，抬头看向陈规，只见陈规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霎时间，林峰心如死灰。


    这个张成，来者不善！


    “林峰，廖正，是怎么死的。”


    张成语气阴沉，给人莫大的压力。


    “暴毙！”林峰咬牙给出了答案。


    丰州城不能没了廖家，否则大散关必然会混乱，这是林峰和陈规以及廖家三方的共识。


    所以廖正不可能死于陈规之手，只能是暴毙！


    但是那一日知道内情的人太多了。


    就连陈规也只能赌，赌这位张南曹不敢继续调查。


    “暴毙？”


    “那你知不知道，廖正是我多年的至交好友？”


    张成脸上浮现一抹阴冷的笑容。


    陈规心中一惊，难以置信的扭头看了过去。


    “这里也没有别人，有些话我说了，你们听了，但事后追问，我绝对不会承认。”


    张成端起茶杯，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


    “丰州城也好，大散关也好，录属于北庭节度府，你们立了大功，弄死了跶子的两个王子，按理来说，应该是北庭节度使给你们升官。”


    “但是北庭没有位置，将这个麻烦推给了兵部。”


    “兵部也没有位置给你们，不想给你们升官，但也不能不给你们升官，所以就得找个由头。”


    “林峰啊，这廖正是暴毙也好，是战死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面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他就是你杀的。”


    “来人！传段杰！”


    话音一落，张成看也不看林峰一眼，在他眼中，这林峰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陈规脸色铁青，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林峰脑子里飞快的思索一切，很快就便明白了里面的门道。


    他不仅不能升官，甚至还要死！


    这才是张成来这里的原因。


    他跟廖正有旧，是兵部和北庭节度府处理此事的最佳人选。


    而陈规会因为林峰的连累，被继续控制在大散关，不得提升。


    这才是兵部和北庭节度使要的结果！


    “朝廷已经糜烂至此了么？”


    林峰只觉得心中怒气澎湃，不得宣泄。


    一个九品的校尉没有，从八品的中郎将也没有，到头来，他杀了跶子的三王子，反倒有罪？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此刻，段杰已经被带入营帐。


    他惊恐的看了在场三人一眼，旋即浑身颤抖的跪在地上。


    “段杰，你说说，廖正暴毙当日，发生了什么？”张成神情轻松，只觉得大散关的任务是小事一桩。


    他还没来，已经通过廖家的门路，将一些细节摸清楚了。


    他可能唯独不知道的，是廖正通敌之事！


    段杰结结巴巴开口，“那一日，廖校尉说要给林营长赔罪，在丰州城八绝楼设宴，一同前往的，还有大散关很多的校尉，千夫长等。”


    “然后廖正就死了？他死了之后，大散关就没有差人过去详查？”张成又问。


    段杰更加惊恐。


    廖正通敌，他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林峰和陈规都在这里，但都给不了他支持。


    他只能不断磕头，“对！大人，就是那场宴会，廖校尉暴毙，加上跶子来袭，大散关没来得及差人过去调查。”


    “林峰，你能给本官说说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张成笑吟吟扭头，“为什么一个锻体境九层的武者，会突然暴毙？”


    陈规知晓，不能继续下去了。


    他起身抱拳，开口道，“大人，我这里有一封信，或许，大人可由此信知晓廖校尉暴毙之真相。”


    说话间，他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双手呈给张成。


    一开始，张成也不当回事，撕开信封扫了两眼，旋即他脸色大变！


    他发现自己冒昧了！


    他就不该趟这趟浑水！


    他目光死死盯着陈规和林峰，抓着信的手都在颤抖！


    “你确定这信是出于廖正之手？”


    陈规平淡道，“大人乃是廖正故旧，是不是廖正写的，大人还需询问我等么？”


    如果说，之前的陈规还有些以礼相待，放低姿态。


    那么，现在的他，在气势上甚至还隐隐压制了张成一分！


    “这样的信，还有多少？”张成咬紧牙关询问。


    廖正通敌的证据啊！


    这如果被外人知晓，那他张成也会因此受到牵连！


    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假，但如果你有把柄被别人抓住，那他们恨不得马上将你连根拔起！


    陈规神情看不出丝毫端倪，语调更是平淡，“只此一封。”


    别问，问就是只有一封。


    当然，信不信由你！


    陈规越是如此淡定，张成就越是心慌。


    他皱眉思忖一番，很快便开口道，“你待如何？”


    “我可以留在大散关，但林营长不能出事，我手下能干的人可不多，死一个少一个。”陈规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张成目光闪烁不已，最终一咬牙将信送进烛台。


    他狠狠瞪了林峰一眼道：


    “林峰，算你小子运道不错！”


    “按理说，你斩杀跶子三王子休屠，理应擢升三级，至少也能混个校尉当当。”


    “但是，跶子突袭大散关当日，你受邀前往丰州城饮酒，触犯军纪，功过相抵，不予提升！”


    “你，可有怨言？”


    林峰拱手，“属下不敢。”


    不敢，那就是有咯？


    当然，这话张成是不可能说出来的。


    他的把柄还在陈规手上，此刻只能愤愤然起身，“既然如此，大散关之事已了，本官回京都了！”


    他转身就走，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但陈规和林峰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轻松。


    麻烦，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