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


    武山河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可突然，他的声音又变得坚定且掷地有声。


    “独立团政委武山河……向团长报到！”


    这是叶渊和武山河第一次见面时，武山河所说的话。


    时隔六十年。


    这道声音依旧让叶渊的心泛起涟漪。


    “政委？我的独立团，不需要政委。”


    叶渊笑眯眯的说道。


    这同样是他对武山河说的第一句话。


    两人39年相识。


    叶渊虽然敬重武山河是军校出身，知识分子，但是他却并认为武山河能够给自己什么帮助。


    而武山河则是觉得自己被大材小用，仅仅被派到了一个甚至连正经番号都没有独立团当政委。


    因此两人谁看谁都不顺眼。


    一直到武山河来到独立团的第六天。


    鬼子在独立团驻扎地附近展开了一场为期五天的大扫荡。


    独立团的位置被发现，从而爆发了一场让武山河记忆犹新的战斗。


    独立团死伤惨重，光是营长就阵亡了三人。


    武山河被炮火炸断了一条胳膊，晕倒在战壕里。


    当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他是躺在炕上，身旁是伤重的叶渊仍旧强撑着照顾他。


    后来他从突围出来的战士口中得知，当时叶渊已经率队冲出去了。


    但是得知武山河不见踪影之后，叶渊又重新杀了回来，从死人堆里面把他给救了出来。


    从那以后。


    武山河彻底对叶渊心悦诚服，两人也因此结下了六十年的革命友谊。


    “团长，我过去找你！”


    武山河十分动情地开口，“当年你不告而别，我找了你五年，如今，我终于找到你了。”


    叶渊摆了摆手，“你这么忙，就别瞎跑了。”


    “如果这一次见不到……”


    武山河的声音有些犹豫，“我担心，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只比叶渊小了三岁，两人都是已经接近90岁高龄的人。


    尤其是两人全都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不死老兵，能够如此高寿已经是十分罕见。


    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因此，他才如此迫切地想要去见叶渊。


    “行吧，注意安全。”


    叶渊微微点头。


    话音未落，孙卫国的声音随之响起，“老团长放心，我一定将政委安全送到！”


    叶渊笑了笑，轻声道：“行了行了，见面再说，电话费挺贵的。”


    挂断电话之前，他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的爽朗笑声。


    电话是早晨打的。


    人，是半夜到的。


    叶晏安和燕子已经困得东倒西歪，看着坐在那里腰背笔直的叶渊，叶晏安也是小声的说道：“爷爷，要不然您还是睡觉去吧，您说那个爷爷要是一晚上不到，您还要等一晚上吗？”


    “你们先去睡吧。”


    叶渊轻声开口，“我在这里等着就是。”


    他太懂自己这个老伙计的脾气秉性了。


    既然武山河说要来找他，那就是立刻动身，绝对不会拖延一分一秒的。


    一如当年武山河给自己当政委时那风风火火的脾气。


    “这……”


    叶晏安和燕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全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这倔老头，难道就这么一直等着吗？


    忽然。


    有敲门声响起。


    “啊？真来了？”


    叶晏安惊讶出声，然后站起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打开了门，她就看到门外站着两个风尘仆仆的老人。


    其中之一是孙卫国，她认识。


    另一个则是一位独臂老者。


    “孙大爷好，爷爷好。”


    叶晏安十分有礼貌地开口。


    虽然孙卫国给她当爷爷也绰绰有余，但是孙卫国终究比叶渊矮了一个辈分，因此她称呼孙卫国为大爷。


    “政委，这位就是老团长的孙女，叶晏安。”


    孙卫国笑眯眯地解释道。


    “好好好……”


    武山河激动地开口。


    “山河。”


    叶渊的声音从客厅那边传来。


    叶晏安当即十分懂事地让到了一旁。


    两位加一起马上两百岁的人，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客厅，就这么对视着。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个老人齐齐地放声大笑，洪亮的笑声仿佛能够将玻璃震碎一般。


    “团长！”


    武山河大步走了进来，用他仅有的手臂，死死地抱着叶渊，“我就知道你没死！当年炮火连天的时候你都没死，怎么可能会死得默默无名！”


    “看你们都还好，我也就放心了。”


    叶渊面带感慨，声音同样有些颤抖。


    “好，怎么不好？”


    武山河毫不犹豫地开口，“顿顿吃肉，这在当年想都不敢想啊！”


    两人缓缓分开。


    然后武山河打量了一眼周围，“你这也还算不错吧。”


    叶渊笑了笑，并没有将之前的事情给说出来。


    “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叶渊说着话，就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武山河感慨出声，“老团长的这一口，我都馋了好几十年了。”


    一旁的孙卫国也是连连点头。


    叶晏安则是一脸疑惑，“啊？爷爷做饭，也……不咋好吃啊……”


    “你不懂。”


    武山河看着叶晏安的眼神满是慈祥，“当年东躲西藏，吃了上顿没下顿，你爷爷就换着花样给我们做饭，虽然都是那些草根树皮之类的，但是他每一次都能给我们新意。”


    “现如今日子虽然变好了，但是却再也吃不到当年那样的味道了。”


    叶晏安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武山河打量着叶晏安，然后又转头看向了孙卫国，“这妮子，是小保的孩子吗？”


    孙卫国一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叶晏安则是脆生生地回答道：“您说的小保应该是我大爷，我是叶夏的孩子。”


    “叶夏……”


    武山河蹙眉，面露思考之色，“不知道……这个叶夏是49年之后出生的？”


    叶晏安则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期待的看着武山河，“武爷爷，您认识我大爷吗？他是不是还活着？”


    听到了这话，武山河顿时就沉默了下来。


    甚至就连孙卫国也低下了头，表情无比严肃。


    叶晏安的问题，仿佛触及到了他们并不愿意提起的一件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