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见欢

作品:《一梦浮生

    解清淮准备离府邸,迎面遇上了谭崇景。


    “蘅芷兄,请留步。”


    谭崇景带着小厮来到解清淮跟前。


    “德正,倒是有些日子不见你了。”


    “是,确是有些时日了。”


    谭崇景让小厮拿了一盒东西出来。


    “蘅芷兄,那日之事是我不对,今特意来登门道歉的。”


    解清淮上了马。


    “礼就不必了,今日还有其他事。”


    谭崇景一副谄媚之态,笑着道。


    “府上新得的一对青花高足杯,王府里定是不缺这些稀罕物件,只当给蘅芷兄赔个不是。”


    解清淮瞥了眼那盒中物。


    “德正,你的情义我领了,礼就不必了。”


    “是,是。蘅芷兄不计那日之过,德正也感激不尽了。”


    谭崇景命小厮将礼收了回去,看着解清淮要走,又跑了几步追了上来。


    “蘅芷兄,今日往何处去?”


    “说与你也无妨,往荆王府去。”


    谭崇景脸上的笑便似僵住一般,点头哈腰地送解清淮走。


    刚走几步,解清淮拉了手中的缰绳又折了回来。


    “德正,荆王也是知道你的,不如你一同与我去?”


    “是,是。”


    谭崇景也不知是喜还是忧,慌张骑上马。


    解清淮给他使了个眼神,他又下马拿了礼,随着解清淮去了。


    “蘅芷兄,今日怎么想着往荆王府上去?”


    解清淮拿出那本兵书道。


    “同你一样送礼去。”


    谭崇景笑着点头。


    “只是,我随你去荆王府上不通报一声,只怕是……”


    “怕什么?又不让你去要荆王的命。”


    谭崇景被解清淮的话惊到,赶忙接上话。


    “蘅芷兄,便是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万万不敢做啊。”


    解苍凌早早便在门口候着,见到谭崇景,他的脸便沉了下去。


    小厮伺候二人下了马,解苍凌便迎了上来。


    “二哥,天这般热,怎么不带着伺候的人。”


    “不过是给你送个物件,何须那般阵仗。”


    婢女们撑了伞,三人往府里的侧厅去了。


    侧厅里三人落了座,婢女又端上茶水。


    解清淮对解苍凌道。


    “澜潇,今日德正兄来我府上,便喊他一同来了。”


    谭崇景虽与解苍凌相识,到底还是不敢失了礼数,他将那盒礼又拿了出来。


    “殿下,府上新得的一对青花高足杯,今日冒昧来访,殿下莫要责怪。”


    解苍凌也不看那盒中物,命婢女将礼拿了下去。


    他起身拉了谭崇景的手,又拍着他的肩道。


    “德正兄,你既是二哥的挚友,也便是本王的挚友,在这府里也不必拘束。”


    谭崇景向他行了礼,回到座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解苍凌拿了解清淮的兵书,拿在手里仔细翻看着。


    “二哥倒是有心,那日我只提一句,便记着了。”


    解清淮饮了口茶道。


    “不借只怕落得个鼠肚鸡肠的骂名。”


    “既是二哥的心意,来日我定带着翊卫仪仗亲自登府拜谢。”


    解清淮笑道。


    “那我便候着。”


    解苍凌忽而又对谭崇景道。


    “听二哥提起过,德正兄擅饮酒,不如今日随本王行令饮酒如何?”


    谭崇景应下,解苍凌又问解清淮道。


    “二哥,我知你不擅饮酒,今日酒令不在吟诗歌作赋,以射术一决高下,如何?”


    解清淮不懂这些,便问道。


    “又是什么玩法?”


    解苍凌领着二人往后院的射圃去。


    只见解苍凌拿了张“九射格”的靶图,说与二人。


    “九射格中为一大侯熊,中大侯则你我三人皆需饮酒;四周为八小侯,为虎、鹿、雕、雉、雁、兔、鱼、猴,中小侯者则持其酒筹者饮酒。”


    解苍凌命小厮盛了酒,又拿了酒筹。


    “既是筹多人少,凡中大侯,则持熊筹者再饮一杯,如何?”


    二人应下。


    解苍凌分了酒筹。


    解清淮挑了虎、鱼、猴。


    解苍凌挑了鹿、雁、兔。


    谭崇景便拣了剩下的熊、雕、雉。


    解清淮拿了弯弓和箭,心里念着中小侯虎,正拉满了弦,不曾想起了道风,箭镞竟落在了小侯兔上。


    “二哥今日倒是想同我一醉方休啊。”


    解苍凌饮了一杯,拿起弯弓,弦松而箭出,正中了大侯。


    “好!”


    解清淮拍手称赞。


    “难怪父皇夸你,论兵法武力,当真是出类拔萃!”


    三人各饮一杯,谭崇景持熊筹,便再饮了一杯。


    “荆王殿下,到底是王府中的物件,这酒滋味甚好。”


    解苍凌答道。


    “这酒是圣上御赐的梅香蜜酒,取腊梅数朵,连蒂入坛,取干枣、松仁、核桃仁各一两,微炒,磨末,与蜜半斤和匀,入酒坛;再取赤小豆,注滚水煮熟,同入酒坛,以箬叶封坛,来年取开。若是德正兄喜欢,来日送往你府上几坛。”


    谭崇景连连道谢,醉意上来,持着弓箭竟是双手发颤。


    箭矢离弓,中了小侯鱼。


    解清淮便饮了一杯。


    两杯下肚,竟也有几分醉意。


    解清淮箭中了小侯猴,又自罚一杯。


    解苍凌拉弓放箭,不偏不倚竟又中了大侯!


    “好!当真百发百中!”


    到了谭崇景,他自是不敢射解苍凌的侯,一心避开,阴差阳错竟中了自己的大侯。


    “德正兄当真深藏不露,酒过三巡,竟也是毫不逊色。”


    谭崇景接连饮了几杯,这酒味淡,却是酒性猛烈,他纵然再擅饮酒,也败下阵来。


    解清淮举弓都不稳,恍惚间中了小侯雉。


    谭崇景只得再饮一杯。


    解苍凌再中了大侯。


    谭崇景再饮了两杯。


    “荆王殿下果真射术精湛,这大梁中荆王称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了。”


    解苍凌笑着和他又对饮一杯。


    “德正兄谬赞,不过是些玩闹的把戏罢了。”


    谭崇景正起身取弯弓,脚下一软,竟栽了下去。


    解苍凌唤了侍从葛尚英过来。


    “将国计堂的公子送回府上去,带份礼,只当问候府上的谭老爷。”


    葛尚英扶着谭崇景出去,一旁的解清淮也是醉得不省人事。


    “二哥。”


    解苍凌轻声唤了一句,却不见反应。


    婢女就要上前搀扶,解苍凌阴着脸呵斥了几句。


    “别动他。”


    解苍凌自己扶了解清淮,往寝室里去了。


    他遣走屋里的婢女,自己替他脱了衣裳,解了发髻。


    解清淮睁开眼,只觉着头痛欲裂,口唇干燥,眼前模模糊糊现出个人影,仔细看了,竟是解苍凌。


    解清淮挣扎着起来,松垮的里衣从肩上溜了下去,露出白花花的胸脯肉来。


    解苍凌替他系好衣服,又是端茶,又是倒水。


    “二哥,莫要乱动,仔细着点。”


    解清淮喝了口那杯浓茶,苦涩不堪,着实令人作呕。


    “你莫不是想药死我。”


    解苍凌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不过是解酒的茶,二哥竟然这般看我,着实让人心寒。”


    解苍凌撤走茶水,又坐回床榻边。


    解清淮用手点了他的眉心骨。


    “我问你,怎么就不见你醉?那酒可是有问题?”


    解苍凌拉了他的手。


    “怎么?我再有天大的本事,还能用一壶酒毒死一个晋王和一个计国堂的公子不成?”


    “倒是遂了你的意,只怕那计国堂的老爷要去父皇前说你的不是。”


    解苍凌抚着解清淮的手道。


    “怎么?二哥也要去父皇前讨个说法不成?”


    “哼。”


    解清淮拉了被衾躺了下去。


    “我倒是想,只怕说了,哪日我的脑袋怎么掉的,都不知晓个缘由。”


    “二哥。”


    解苍凌扯了被衾,解清淮又转过身去。


    “你当真这般看我?”


    解清淮侧过脸,见解苍凌脸上已有几分愠怒,又哄了几句。


    “不过是玩笑话,你还较真起来。”


    “你到底给我个说法。”


    解清淮笑出声。


    “你倒是跟我讨要说法来了,你要什么说法?我便说与你听。”


    解苍凌捏住解清淮的下巴,让他转过头来。


    “你究竟怎么看我的?”


    “好好好。”


    解清淮拍了他的胸脯,直起身子。


    “你是我的心肝,我心尖上的弟弟。”


    解苍凌皱了眉。


    “没别的了?”


    解清淮气得笑出声。


    “怎么?你还想做我的晋王妃不成?”


    话一出口,解清淮倒先后悔了,这般混账的话自己倒先说了,只怕今后死了,还要被后人戳脊梁骨。


    解苍凌终于勾起笑。


    “是,只要二哥肯,便是做你的洗脚婢,我也绝无怨言。”


    “哪日寻个翰林医官,先治治你这张嘴。”


    解苍凌脱了衣裳,爬上床榻。


    “你做什么?光天化日的……”


    解苍凌挽起解清淮的头发,拿了那枚花簪戴了上去。


    解清淮羞红了脸,只是被压在解苍凌身下,动弹不得。


    “你当真是疯了!”


    “卖花担上,买得一枝春欲放。泪染轻匀,犹带彤霞晓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李清照《减字木兰花·卖花担》)


    解清淮侧过脸去。


    “你把学问用在此处,明日我便说与你的师傅去。”


    解苍凌笑道。


    “床笫之言,二哥当真要说与师傅听?”


    解清淮脸上愈发红了。


    “混账东西!”


    解苍凌吻了那两瓣翕张的唇,鼻息纠缠,银丝连绵。


    纵使铅华不御,也是胜如西子妖绕,更比太真澹泞!


    (吴文英《东风第一枝·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