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萎顿坐在原地的男子微微睁大双眼。


    “好的。”服务生低下头：“马上为您准备。”


    它退出门外轻关上房门，男子再次垂下眼睛，杜袄也没管他，站起身来在包厢里翻找起来。


    【请吃掉所有从大厅里来到包厢的客人】


    杜袄在洗手间的水池镜子上看到这样一条规则，它甚至没有掩饰，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用黑色的字迹雕刻在正好与视线平齐的位置。


    杜袄：“……6”


    她再去旁边找了找，又发现了一条规则。


    【请勿阻止任何一个植物的生长】


    这条规则刻在包厢里最大一棵树的树根部，需要要刨开一部分土才能看到，倒是不太好找。


    6条规则了，已经达到b级怪谈的上限了，还有后厨没有搜。


    难道是A级怪谈？但以杜袄下怪谈的经验来讲又不太像，A级怪谈更完善一点。


    最后一条明显特指在这个包厢，是每个包厢都有一条附加的规则吗？


    杜袄不太确定。


    “扣扣扣。”服务员再次敲响房门，一盘盘布满了绿色蔬菜被端上了桌子。


    杜袄小心绕过地面上装饰的花卉，脑域里克盛再次扫描了一下饭菜。


    “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但是跟之前在大厅里的成分一样。”克盛说。


    那就和饭菜无关，是他们身份转变了。


    服务生退出房间，对面的男子耷拉着眉眼，叉起一块涂抹着绿色酱汁的肉，机械又决绝地塞入口腔。


    杜袄还在盘子里捣鼓食物查看盘子底部花纹时，他就已经“呕”一声，从椅子上滑落，跪坐在地，剧烈呕吐。


    杜袄站起身，她看到男子趴伏在地的双手变得透明，被浑浊淡黄的水充盈到鼓了起来，像水囊一样，仔细看，里面一层明显更白的皮若隐若现。


    杜袄走上前，举起手中的筷子强硬抬起男子的下巴，眼前景象惊了她一跳。


    男子的头像个大水泡，一张轮廓柔和的瓜子脸透过面皮沉沉浮浮，他的瞳孔张得极大，里面有一圈更深的黑色，是另一双眼睛。


    “咳咳咳。”他癫狂地笑了起来：“三个花纹，这是最后一盘。”


    “我要不是我了。”他高昂着头：“哈哈哈哈，这……这tm就是个魔窟，人都不是人了。”


    “啊，啊——”他笑着笑着突然发出极其惨烈的痛叫，举起手深深掐进脸上晃荡的囊泡里，像承受不住似的捂住脸用力把头甩向地板。


    杜袄本来就站在他旁边，看到异变一脚踢在他肩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男子被踹翻在地，他的脸露了出来，脸后的瓜子脸已经影去，血丝慢慢漂浮在羊水似的水液里。


    杜袄的目光落在他的卫衣袖口，那里被不正常的撑大了，她带上了手套，上前卷了卷袖子，一段肌肉虬结的手臂露了出来，这明显和他的瘦削的身材不符，也不是拥有着白皙皮肤的瓜子脸女子应当有的。


    他身上的“人”，不止一个。


    “呵，呵，嚯。”仰躺在地的男子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气音。他身体抽搐了几下，异状缓缓褪去。


    杜袄退了两步，重新在包厢里翻找起来，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她确定了，肉就是死去人的尸体。


    花纹一样的盘子装的是从同一个人身上剔下来的肉，大厅里的人不能吃，因为他们也是“食物”，包厢里的客人疑似吃了三盘就会被死去的“人”取代，就是不知道活过来的是人还是鬼。


    杜袄找完了整个包厢，没有其他规则。她切了一小丝盘里的肉，打算去后厨看看，包厢里的客人明显比大厅里的更高一级，现在以这个身份去应该更安全一点。


    而且这是一个怪谈，所有逻辑都需遵从诡主的意志，会如此看重食客之间地位的，杜袄感觉诡主会在服务员或者后厨的可能性大一些。


    但在此之前，确定她能多久吃完这盘尸体，就很重要。


    黑褐色的肉带着绿色的酱汁被塞入喉咙，杜袄苦中作乐想：这块总算没有血丝，是熟透的。


    出乎意料的不难吃，辛香的酱汁在嘴里爆开，浓烈的香料气味混杂着肉香滑入喉咙，据说人肉是苦的，但杜袄没尝出来。


    真的很好吃，杜袄感觉自己的味蕾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意识随着感官的极致刺激飘向了虚空。


    她……好像看到了另一张脸。


    是一个不认识的女孩，她在远处遥遥的对她说：“快来呀。”


    快来呀，去哪儿呢？


    杜袄被他牵着飘向不远处的篝火，一堆年轻的男男女女正围着篝火说说笑笑。


    他们也对他说：“快来呀。就等你了。”


    杜袄再次感受到了极致的快乐。


    靠，杜袄在餐桌上猛然惊醒，陌生的记忆在眼前盘旋，腕上的手环不停发出警报：san值降低9、查寝了。san值降低9！


    她捂住眼睛，男男女女的脸被压进脑域。


    难怪刚才那个男的吃一口就跪下去了！


    “克盛！”杜袄在脑域里呼唤。


    “能吃，但是这对于我也是一种侵蚀。我可以给你延缓到4盘，时间的话，十五分钟吃完，你san值降低值控制在10以内。”


    “san值满格的状态下。”克盛又补充了一句。


    “好。”杜袄推开餐盘，走向包厢外面，已经过了6分钟了，他需要将探索后厨的时间控制在19分钟以内。


    “小心，后厨在西侧。”在踏出包厢门的那一刻，杜袄听见身后传来男子虚弱的声音。


    杜袄回头看了他一眼，男子好像又咽下了一块肉，半边脸都肿的看不清了皮。


    他嘴唇颤抖着望着杜袄，杜袄沉默了一下，说：“谢谢，知道了。”


    两分钟后，酒店西侧。


    越往西走房间越少，走到尽头，附近的总共数来不过几扇门，杜袄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闲杂人等禁止入内”或者“厨房重地”之类的指示牌。


    不在西侧？还是那个男子提示的有误？


    杜袄犹豫了一下，把耳朵贴在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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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的一间房间大门上，如果是后厨应该有锅碗瓢盆的声音。


    “细细簌簌。”门内絮絮叨叨的声音传来，像米虫在啃食大米，应该不是。


    杜袄换了下一间……


    “您在干什么？”走廊尽头突然传来质问声，杜袄站直身体，服务生气冲冲地走了过来，杜袄敏锐地发现它的眼底闪烁着兴奋的光，它的情绪不对，杜袄立刻警觉起来。


    这样的“感觉”，在过往的无数次怪谈经历中救过很多次她的命，这个服务生给人的感觉……太势在必得了。


    哪里出了差错？还有什么能威胁到她？


    杜袄突然想起，大厅里的客人隐藏的身份是食物，那包厢呢？


    会不会是……服务生？


    杜袄后背掠起一层冷汗。


    “您在这干什么？”服务生凑到了跟前再一次问道。


    这个怪谈竟被服务生逼问了。杜袄心一横，“哐”的推开临近的几扇大门，眼前的景象令杜袄泛起了生理性恶心。


    几个房间是被打通的，两侧各两条生产线。从头到尾，有戴着头套、防护服、口罩全副武装的服务生把一个个人类尸体倒进一个正在打搅的大锅。


    大锅有一人高，底部一个成年人三个腕口粗的笼头正不断源源不断的朝外流着红白交织的血肉，血肉被依次盛放在一个个木乃伊似的密闭盒子里。密闭盒子滴滴答答朝外渗着血，蓝色生产线上有服务生依次在木乃伊上锤锤打打，又喷洒着什么东西。


    浓密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靠！杜袄发自内心的发出一声惊叹，这个怪谈用这种方式杜绝了任何迷失者的产生。


    没有任何人类能在这样思维大染缸下保持清醒。


    所有服务生的紧紧盯着像羊入狼群的杜袄，眼前的服务生演都不演了，它大笑着，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各种各样的肢体：“你是，想来加入我们吗？”


    杜袄像是疯了，她没有逃跑，反而朝着生产线缓缓退了过去。


    站在蓝色的防尘布旁，她终于看到了条生产线的全貌。


    有服务生在生产线的尽头打开一个个木乃伊，木乃伊里都是已经穿好了制服的服务生，它们睁开眼睛，对每一位将他们带临这个世界的同类鞠躬，说：“您好，欢迎来到密临顿大酒店。”


    这个B级怪谈不仅特殊，还应该要升A级了。


    在肢体狂潮漫过杜袄前，杜袄最后一丝神志想到。


    酒店卫生间。


    “呼————”蹲坐靠墙的杜袄睁开眼睛，守在旁边的万如立刻抽出了一支10ml的精神愈合剂扎入静脉，手表上的san值慢慢回升，杜袄瞳孔慢慢聚焦。


    “扎入的地方消过毒了，你以后只要能消毒也消一下。”杜袄点了点头，晃动的神思仔细消化了一下万如的话。


    “好，我记住了。”杜袄一字一句说。


    万如是为了让她减少精神切片的伤害，这一点他之前就念叨过很多遍了，杜袄剧痛的大脑想明白这一点，她摸了摸眼前的浅金色头发。


    “我回来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