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琢玉书院
作品:《嫁给女纨绔》 琢玉书院建在盛京西郊的重云山上。
一重云来一重山。
重云山以深谷至山腰再至峰顶的三重云海奇观名扬天下。晨雾时分,远远望去流云如瀑,自山间倾泻而出,形成千河倒悬覆千山的奇观。
今日,那洁白的腰间云带,被一辆辆停在山腰的华丽车驾染上纷繁色彩。
马车停靠的位置便是山门了,再往上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青石天阶,看得人腿抖牙酸。
眼下所有车马不管什么制式都被勒令停在此处,不允许携带随从,行李要么自己搬上去,要么聘请挑工运上去,入学的学子则需步行前往书院。
“所有学生立即下车。”
“不愿下的、闹事的,就此回头,自行承担后果,朝廷将永不录用!”
穿着玄甲、冷气森森的玄甲卫们如几面铁墙站在山门两侧,领头那位手中的剑还滴着血,在他三步开外,一匹拉车的马倒在血泊之中,刚刚还一片哗然的人群顿时变得寂静无声。
第一天入学,不仅允许亲属陪同,还有直属女帝的玄甲卫在此维护秩序,这群嚣张惯了的纨绔有了典型案例在前,不得不苦着脸,被迫遵守琢玉书院的规则,下车开始徒步。
云雾缭绕间,古朴的石阶一眼望不到头,起初还有人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路边历代文人雅客留下的石刻,讨论着书院的前身——前朝皇帝为求仙问道在重云山顶建立的行宫。
越走路越长,攀爬的学子有的逐渐体力不支,提着沉重的双腿,喘着粗气,艰难地跨上一层层阶梯,过了一个时辰,长阶的尽头依旧隐藏在云雾之中。
有人仰头长叹,“我们去的是书院还是仙府?这是求学吗?这简直是在修仙呀!”
有人大发雷霆,“本来早起就没睡够,又累死累活的,我要死半路了怎么办,那群书院的老匹夫赔的起吗?”
有人原地放弃,“此山不愧有仙山之名,灵气充裕,不可浪费,躺会儿躺会儿~”
越往上,越来越多的人坐在路边歇息,有的用石子画了棋谱与人对弈、有的拿出点心开起了茶话会、有的摸出叶子牌骰子招人作赌、有的在一旁捉起了蛐蛐、还有吹笛的奏箫的……一群群少年人扎堆分布在各个位置,仿佛不是来求学,而是来春游的,热闹得山涧的鸟儿不断被他们的欢声笑语惊动。
当然也有步履不停地向山顶走去的人,他们各有目的,咬牙坚持着向前走,路边的美景都不曾让他们停留。
爬梯的学子们擦着糊眼的汗水,恍然间看见一个人影与他擦肩而过,随后飞一般地消失在前方。
“嚯,好身手!”
“看身影像禁卫军李统领家的二子李述。”
“有这么好的功夫不去参加武举?来这里读什么书?”
大汗淋漓的学子摇摇头,继续拭汗咬牙向上,山间的风固然凉爽,却拂不去因长时间运动而血脉贲张带来的燥热。
“嗖——”又一阵凉风刮过,赶路的学子纷纷抬起头,呆愣在原地。
“刚刚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是轿撵!竟然能坐轿撵被抬上去!”
“这不公平!”
“别叫了!能坐轿子的肯定身份不低,赶紧走吧…”
“……”
前方的李述脚底生风,疾速向书院大门靠拢。他的目标很明确,他不仅要今日做第一个登顶之人,更要在今后霸榜琢玉书院的魁首!
前方无人,很好。李述向后看去,后方也无…那是什么?!
只见六名穿着戴着面具的黑衣人抬着一顶轿辇奔来,他们速度极快,步履轻盈,仿佛并未负重登山,而是在平地行走。
轿辇低调华贵,主体由名贵的紫檀木打造,周身是浮雕工艺刻制的螭虎纹,玉色冰绡纱幔垂落,将里面的人遮挡得只剩一个模糊的影。
六个人一看便知是一等一的高手,拿他们做轿夫,这人好大的排场!难道也是学子?是哪家的……
李述看呆了,下意识停下脚步,眼睁睁地看着那轿辇从自己面前经过。
山风掀起轿帘的一角,李述睁大了眼,呼吸在此刻停滞。
倏尔一声破空长啸,将李述惊醒,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只游隼破云而出,以矫健的姿态掠过长空。
“这地方还有游隼?完蛋,更像被流放了。”
重云山顶,周卿云看着从头顶飞过的游隼,苦着一张小脸,为自己接下来的生活感到担忧。
他们面前是巍峨的重云行宫,乃前朝皇帝为追求飞升成仙,大兴土木而造,所以相比于其他富丽堂皇的宫殿,重云行宫建筑风格更偏向寺庙。但只是形制相似而已,这里的一砖一木都是当世最好的材料,故能历经三百年都屹立不倒,犹如新建。
当时的皇帝被废,这座行宫也被搁置,由皇家接管后,便作为禁地围了起来。过往登山的文人雅客只能远远瞧见它大气庄重的轮廓,无法靠近,直至今日才重见天日。
柏栎摇着扇子坐在周卿云旁边眺望重云山景,霞光万顷,云海浩瀚,对峰的亭台楼阁如蜃海仙境,入梦似幻。
他摇扇长叹:“可惜了,这么美的山色,要因我们这群人就此封锁了。”
大批权贵子弟汇集于此,无论处于哪种考虑,重云山都必须封山,不再让外人攀登,若却有上山需要,还必须向盛京府申请上山凭证。
天日尚早,此时还未有人从山门处登顶,琢玉书院闭门未开,院前的广场上,周卿云一行人坐在树荫下百无聊赖地喝着凉饮。
楚亦凝和程司萱已经头靠头睡着了,连云和楚亦清用石子下着棋。
周卿云东瞧西看,努努嘴,随后摸着后脑勺十分自然地站起来:“我忽然想起我还有东西没拿,我回家一趟马上回来。”
“殿下,书院里所有东西都是齐全的,还需要什么?奴婢帮您置办。”一身宫装的宫女挡在她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
周卿云面露羞涩,扭捏着身子:“唉呀,是女孩子的小心思啦,桂芝姑姑,您就放我回去吧~”
桂芝是虞嫣身边的一等宫女,看着瘦小,站在那儿却如山一般,任凭周卿云怎么摇晃都巍然不动。
“殿下,陛下怕您劳累,允许您乘坐云梯上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您要是再闹着下去,上来便只能随学子们一起步行了”
“姑姑,您最好了~就一次嘛~”
桂芝十分为难:“您要知道那云梯可是只有陛下才能乘坐的,您已经在我眼皮底下带了这么多人,要是被陛下知道了…”
“好吧好吧,那我回去等着。”
周卿云只好乖乖坐回垫子,行李都被运去后舍了,要集合完毕才会分配宿舍,眼下她实在无聊得很,便随手扯了几根草开始编草绳。
唉,每月初一十五才能休沐,怎样才能赶去看殿试呢……
周卿云很快便编好了一只平结草戒指,满意地起身对着光欣赏,不愧是她的手艺,举世无双的完美制作!要不要把这个戒指送给慕峥?
正思考时间,忽地一阵风刮过,把她的草戒指吹飞了。
唉,山顶的风就是大。
周卿云追上去,还未将戒指捡起,又一阵劲风袭来,眼前“嗖”一下过去一顶轿辇,带起的风把她的戒指吹得更远了。
周卿云眼睁睁地看着书院大门打开,那顶轿辇毫无阻力地被抬了进去,守在周围的玄甲卫目光一直平视前方跟没看到似的。
从山下来的,是学子吗?
竟然能坐轿子抬上来?太夸张了吧,比她这个超级特权还张扬!
周卿云小跑一截捡起戒指,回头瞧见不远处的柏栎他们也盯着轿辇消失的方向看。
原来不是幻觉。
“怎么回事?那人谁啊?”
“嘶——”柏栎的表情变了好几轮,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呀…”
连云好奇得要死,连声催促:“别应不应该的,你快说啊!”
柏栎皱起鼻头,又是一副神情复杂的模样。
楚亦清等得烦躁,“你便秘啊,快说呗!”
柏栎看一眼周卿云,无奈回应道:“待会儿我确认了再说。”
反观周卿云,似乎已经猜到是谁,并没有被勾起好奇心,老神在在神游天外的样子。
李述抵达书院时,本以为只有那个坐轿子的到了,没想到树荫下还坐了一群人。是有人半夜就开始登山吗?如此好学他心服口服。
早早登山便罢了,他前脚刚落地,后脚便有一群衣着华贵的少年嬉笑着骑着马从山侧小径过来。
李述登时怒从心中起,脸都气白了,站到他们面前:“所有学子都必须步行上山,你们竟敢御马?”
“哟。”其中一少年吹了个口哨,并不在意他的质问,“这不李述吗?你居然也来了?”
他旁边的少年搭腔笑道:“少初,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上天垂怜,李统领最近有情人终成眷属,迎了自己此生最爱的表妹入府,这可是盛京最近的一等一佳话呀~仅此于贞王痴恋穷书生,唉,只是可怜了李公子…”
“宋允乐!”李述被说中痛处,“噌”一下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对方,他双目通红,怒道:“你找死!”
蒋少初当即冷喝:“李述,殿下面前,你不跪拜,失礼在先,还敢拔剑行凶,无状在后,你是要造反吗?”
李述看了那排头的少年一眼,冷哼:“书院的规矩是陛下定的,在这里不论出身只讲学问,就算你父亲是户部尚书又如何?你们违纪在先,如今还敢倒打一耙?”
蒋少初不以为然:“殿下近日身子不好,陛下特准许可策马走小路上山。”
“他身子不好有准许,你呢,怎地也骑马?是残了吗?就算残了你也配和他相提并论?也对,毕竟是殿下,出门不牵几条狗怎么彰显尊贵?”
李述讥讽回去,他骂得高兴,心中火气已经转移到了蒋少初脸上,他便满意地收了剑,在蒋少初的怒视中走到一旁去了。
懒得和他们计较,李述小声“呸”了一口,“真是什么人都能称殿下了,跟那个乌七八糟的贞王一样,狗仗人势。”
莫名其妙被点名批评的周卿云看这闹剧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被那群少年簇拥着的,从头到尾不发一语的殿下,她将对方仔细打量了一番,顿时不觉得无聊了,嘴角扬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