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师父清冽的声音穿过袅袅青烟，空灵中带着无尽禅意——


    叶雨琳坐在座下，五年的时间，原本靠近祖师的师兄师姐大多都下山，她的位置也不停一换再换，如今坐在左边第三位，而在她的对面则是朱圆贞，现在那里依旧空无一人。


    昨晚跟师姐大吵一架后，就被逐出房门，也不知师姐现在怎么样了……


    “觉缘，你觉得呢？”


    叶雨琳回神，侧目朝上望去，引入眼帘的一片乌丝，均匀散落在玉石雕砌的莲花座上，再是金丝羽衣，目光再往上移，师父正嘴唇微勾，眼眸带笑的看着她。


    叶雨琳立刻垂头，跪坐在蒲团，磕头道：“师父赎罪，弟子走神，还请宽恕。”


    祖师站起身，缓缓道：“算算时间，已过五年，看着你从垂髫小儿到如今豆蔻年华，时间过的真快。”


    “还得多谢师父的养育栽培。”


    师父浅笑几声，语调愉悦道：“你想在我这里学什么道呢？”


    叶雨琳沉思，刚到这个小世界，系统告诉过她剧情名称——《我在西游打辅助》，就算自己不是主角，但是越靠近主线积分肯定就越多，西游世界里孙悟空肯定是主角，所以要想跟在他身后，能力一定要跟他匹配。


    于是，她道：“我想成为像师兄那样有本事的人。”


    “哦？”祖师笑道，“你师兄那么多，学的也多，我哪知道是哪一个？”


    叶雨琳不带犹豫道：“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她完全忘了孙悟空已被逐出师门的事。


    叶雨琳话音刚落，坐在其附近的师兄师姐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而在下方的后入门的师弟师妹们则议论纷纷。


    “孙悟空，是那个泼猴？”


    “把天庭闹得不可开交的那个嘛，他居然是我们的师兄。”


    “天呐！那可是齐天大圣孙悟空呀！”


    “师父好厉害，居然有那么厉害的徒弟。”


    “怎么从来都没听师父提起过。”


    “师父神通广大，怎会将一个猢狲挂在嘴边，依我看，师父是以他为耻，好好的非去逞能大闹天宫，能有多大本事。”


    “你就是嫉妒，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哼！“


    ……台下议论纷纷，褒贬各异。


    菩提祖师挥挥宽大的衣袖，“肃静！”语气好不威严，台下又陷入一片冷寂。


    祖师道：“你这个女娃娃，我本看你模样乖巧，想着教你安身立命的法子，没想到你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叶雨琳皱皱眉头，扬起小脸道：“师父，弟子愚钝，模样乖巧跟不知天高地厚有什么关系呢？”


    台下哄堂大笑，众弟子齐齐摇头。


    叶雨琳不解，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脸绷得紧紧的。


    师父本来还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无奈笑着叹口气，走到她的跟前，抬手摸了三下她的头，一下比一下重，背着手走进里间。


    叶雨琳微微诧异，这个情节好相似，这不就是师兄跟师父的暗号嘛！


    夜深人静，叶雨琳按照师兄的路数再走了一遍，果然成了。


    “你这个乖娃娃，鬼机灵。”师父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完口中念念有词。


    传进叶雨琳耳朵里跟咒语般神秘模糊，但一进脑子，一段清晰的口诀跃然脑中。


    “去吧，既然想走你师兄的路，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你师兄乃天地生成，你虽为凡体俗胎，但命格却与他相似，且看你的造化了。”


    祖师侧躺下床，挥挥手，叶雨琳拱手退出房门。


    又是五年，叶雨琳自修炼金丹起步开始，模样便大致维持在少女模样，成长的速度猛然放缓，因金丹练成要躲避“三灾厉害”，师父又传授于她天罡“三十六变”，她一步步兑现了与师姐曾经的诺言，但师姐却离开了。


    师姐离开那天，方寸山乌云密布，狂风肆虐，师父老人家发了好大的脾气，但也阻挡不了师姐要到山脚下她爱人的怀抱里去。


    叶雨琳顶着大雨追了出去，脚踩着滑腻的土地，顺着坡往下冲。


    远远地看到一女子的影子，撕心裂肺喊道：“师姐！！！”


    朱圆贞停下踉跄的脚步，转过身时眼睛通红，脸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水。


    俩人面对面站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雨琳。”师姐叫她名字止不住颤抖，后来想想她也是害怕的。


    而叶雨琳则斩钉截铁，“不要走。”


    两人异口同声道。


    “师姐，不走。”叶雨琳上前攥住师姐的衣角，脸绷得紧紧的，但心却跳的飞快。


    朱圆贞伸手擦擦叶雨琳脸上的雨水，强颜欢笑道“都已经快成仙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我们都长大了，都有不同的追求，师姐……”她停顿住，换了个称呼，“我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们一起去天庭难道会不幸福嘛？”叶雨琳不解道，“这难道不是师姐的追求嘛？”


    朱圆贞嘴唇动了动，垂下头时又滴落两行泪，最后只摇摇头，道：“雨琳，等你长大就知道了，等你遇到那个爱的人就懂了。”


    叶雨琳都听懵了，刚才师姐还在说她已经长大了，怎么现在还在说自己要长大。


    “那师姐等我长大，你去跟师父道个歉，不要走了。”叶雨琳将她往回拉，没有拉动。


    叶雨琳回头，两人僵持不下，直到朱圆贞往前走一步，叶雨琳的手劲才松了几分。


    朱圆贞趁势挣脱开，在又被抓住之前抬起两只手，戳在叶雨琳的嘴边，笑道：“好雨琳，笑笑，我还从没见过你笑呢。”


    “我不会笑。”叶雨琳一本正经道。


    “可以学会的，你以后去上天庭，会遇到很多神通广大的神仙，要是老冷着一张小脸，会不讨喜的。”


    朱圆贞指指自己的嘴角，“你跟我学，嘴角弯曲上扬。”她笑着，随着嘴角弧度的放大，眼睛眯了起来，又是两行泪顺着眼角、混着雨水流进发丝里。


    叶雨琳抿住嘴唇，学着师姐的样子，做的很漂亮，她并不是生来就没有情感的，也曾大笑喜悦过，仅仅只是一个像样的笑容信手拈来。


    “好雨琳，你笑起来真好看。”朱圆贞痴痴看了一会儿，上前搂住她的女孩。


    “师姐不走。”叶雨琳喃喃道，将头埋入她的颈窝，刚到道观时，叶雨琳不习惯陌生的环境，经常大晚上睡不着，眼圈熬的一天比一天黑，是师姐耐着心一次次问她怎么了，才弄明白她不舒服的地方，自那之后师姐就跟她同床共枕，一直到她逐渐习惯。


    现如今，师姐不舒服了，可是她好没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用自己木楞的脑袋想出个看似正确的答案，竭尽所能按照原本的方向走下去。


    叶雨琳被师姐温柔的爱抚安慰到，心下一松，就感觉脖间一痛，眼前顿觉模糊，身体麻木，脑子都来不及反应发生了什么。


    朦胧间，只看见师姐哭的很伤心，就跟叶雨琳小时候曾看见一死了至亲的人般，她当时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后来经历了些事，她才或多或少明白，师姐哭的不是别人，是死去的自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自己。


    等到她再次醒来，是在一棵大树下，风雨早停了。


    “师姐！”叶雨琳翻身坐起，余光接触到一抹衣角。


    “师……师父？”


    师父淡淡嗯一声。


    叶雨琳直言不讳道：“你老了？”


    叶雨琳看着本来一头乌发间多出的几缕银丝，还有师父眼角微不可察的细纹，一向爱干净的他居然也席地坐在草坪上。


    师父长叹口气，“我本就活了上千岁，早就老了，只不过要跟你们这些小年轻打交道，总得注意点门面，只是现下……有些懈怠罢了……”


    叶雨琳扫视四周再无第三人，冷脸道：“师姐走了？”她本来打算师姐要是非要下山，她就用仙术将她捆回方寸山，直到她松口老老实实留下来，结果还没来得及用，人就昏了过去。


    “走了——早走了。”师父面容惆怅，“留不住…留不住呀！“


    “为什么不拦着她，您根本就没留她。”叶雨琳不解道，师父这不也不想让师姐走嘛，为什么昨天表现的那么生冷，一句软话都不说。


    师父难得解释道：“这哪里是我能左右的，姻缘自有月老说定，不管是金玉良缘还是冤家孽缘，都要这么走一遭的，你师姐既然选择了那男子，不经历一遭怎么会明白。”


    叶雨琳跪坐下来，问道：“师父神机妙算，师姐这次的缘分是好是坏？”


    师父摇摇头，没有直接回答，只道：“祸福相依—祸福相依呀！雨琳，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没有绝对的好坏，命运自有定数。“


    叶雨琳抬头看天，九霄云外，可能师兄还跟天庭打的不可开交，这场战争不知不觉已经持续的太久了。


    突然顿悟道：“师父当初也不是厌恶师兄的吧，只是师兄的命数到了，找个理由罢了。“回答她的是师父的一声叹息。


    “师父别撵我。“叶雨琳提前说道，”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去天庭当月老，您教我月老之术，学成我便离开。“她本就有任务在身，她的命数也该开启下个篇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