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就这样吧，总比不小心叫出真名好。”


    大叔似乎觉得这是个可行的方法，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他接着说道：“既然迷失者离开了，那至少现在是安全了。现在得打电话报警才行……也不知道报警有没有用。”


    “之前那个男人不是已经报警了吗？”男学生问。


    大叔解释道：“不一样，那个男人不相信规则怪谈是真的，所以报警大概率说的也只是有人故意在公共场所恶作剧营造恐慌之类的。而现在规则怪谈是真实存在的，就算我报警了警察不相信我，但只要报警的人够多，总会有人来的。”


    尹胧沉默不语。


    比起报警，他可以直接联系官方异能者组织——也就是异常事件控管部门，简称异控部。该部门成立年份不明，目前也仍未对外公示。


    他能知道异控部，还掌握内部联系方式，这与他父亲有关。


    尹胧的父亲名为尹月舟，是从华国某顶尖名校毕业的生物学博士，在二十多岁就做出多份令人惊叹的研究成果，是天才中的天才，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被调去某个研究所工作，研究所地址和研究内容完全保密，连尹胧和他母亲都不清楚情况。


    不过长大后尹胧已经猜到了——研究所在研究超自然，或许还和异常搭边。就是不知道他父亲的死是否与此有关。


    尹月舟去世时是被归为失踪的，将近一年一点消息都没有，最后确认去世是因为找到了尸体，而且在异控部上门通知的时候尹胧和他母亲莫嫣才知道具体情况是被绑架监禁一段时间后才被杀害的。


    在他父亲的葬礼上，异控部的人这才告诉了他们母子一部分异控部的信息。说是尹月舟为国家做出了诸多奉献，如果他们俩孤儿寡母的遇到什么事情可以通过名片上的号码联系帮忙。


    尹胧无法想象监禁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更关键的是，没找到凶手，至今都没有。也因此……他心里多少有些埋怨异控部的人，埋怨他们没有保护好他的父亲。


    不过，如今他早就想明白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他没法预料到自己会被卷入如此情境。


    就在尹胧思索的时候，大叔继续说道：“总之，我来报警。然后我再去外面看看周围的情况，这样告诉警察的情报也准确些。”


    “别去了，太危险了。”女学生劝阻道。


    “我知道，我就在附近看看。”大叔语气坚决，然后对女店员问道，“店员小姐，你这里有没有工具能让我防身的？”


    “……好吧。”


    见大叔的态度很坚定，女店员只好帮他去找工具，其他人也参与其中，最终找到了拖把和菜刀，用扎带和胶带缠紧做成了一个长柄武器。


    大叔满意地接过武器，眼中满是严肃，也像是托付一样向其他人交代道：“我很快回来。这段时间我女儿麻烦你们照顾一下。”


    “放心，大叔，就交给我们吧。”女学生应道。


    见小女孩对父亲的离去还有些不舍，像是要哭闹起来一样，女学生还从货架上拿了一包糖塞给小女孩：“乖，吃点零食，等你爸爸回来啊。”


    在大叔离开后，店内只剩下几人沉重的呼吸声。大家似乎都在担心之后的情况。


    而尹胧则在刚才大家热火朝天帮忙找工具的时候，让沈青为他整理了当前情况发送给了他手机里存的异控部号码，并收到了“已知晓情况，正在派人前来处理”的答复，客服还专门提醒他“确保自身安全，保持联系”，估计是想从他这里了解情况。


    至于大叔的行动，他觉得有些危险，但毕竟劝说无用，也不打算多说什么。


    只是他还记得，规则七说到小偷会伪装成任何人，要确认来人身份……大叔独自离开他们，本身就是危险的因素。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


    大叔回来了，他看起来气喘吁吁，额头上有点汗，但表情似乎放松了些：“我报警了，警察说已经在派人前往，让我们耐心等待。外面暂时安全，周围的店里都有幸存者躲着，没什么人在外游荡。之后夜里我们可以轮流守夜，确保安全。”


    看到大叔安全回来，店内的几人都明显松了口气。


    只有尹胧的视线牢牢锁定在大叔身上——在进来的那一瞬间，他从大叔身上看到了奇怪的影子，是个有些模糊的人形虚影，但很快又看不见了。


    他不觉得那是错觉，但，他也不相信他自己。


    相比读心，他的眼睛要更加不可控，经常让他看到各式各样的虚影，而其他人都看不到。也因此导致他的父母带他去看了精神科医生，确认是否是精神分裂或者其他可能出现幻觉的疾病。


    他也曾一度认为自己就是有精神病，直到他从老师心里读到各种题目的答案、默写的下一个词汇、下一句要说的话，还有从父母心里读到要带他去做什么。这些事情都一一证实之后，他这才确认自己确实是有读心的异能。而看到的虚影，自然也是异能的一部分，只是他不知道有什么用。


    但虚影的影响远比读心更大，即使是再普通不过的路人也会展现出异样的外形。


    一位花花公子，他只有一个漂浮着的头，从脖子断口往下流出深紫色粘稠透明液体，闻起来有股甘甜的味道；面包房的女店员像是个面包组成的人，巧克力豆的五官已经融合，有着几分不满；有的人身上驮着巨石，像一只乌龟，也有人如同鱼一样在路面上挣扎跳跃。


    不止是人，或许一瞬间楼房就会变成沉默的巨大墓碑，树木会生长出腿，垃圾桶也会变成吃人的怪物。小猫会和他说话，给他带来一张收据，上面写了搭建太空站需要999颗霹雳弹珠。鸟会为他唱出他从未听过的歌。还有各种他描述不出来的，混乱的字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些变化，也不知道看见的那些怪异情景是什么。


    为此，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习惯如何与虚影共处，如何不让虚影影响他的生活。可虚影还是比读心更加不可控地反复出现在他眼前。


    那么此刻他看到的虚影，到底是他的异能在发挥作用，还是大叔身上真的有问题呢？


    尹胧小心观察着，眼前的大叔外表没有任何变化，说话语气也似乎和刚才一样。难道说是他刚才太紧张看错了吗？


    还是说……小偷的伪装比他想象得更复杂？


    尹胧身体微微绷紧，装作是去货架上拿水，不动声色地远离了大叔，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他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也没必要告诉其他人。他只能极度谨慎地观察，等待可能出现的破绽，或者等待自己的异能启动，让他读取大叔的真实想法。


    超市内很安静。


    由于规则怪谈并不影响网络，所以大家姑且能用看手机转移注意力，情绪并没有太过压抑。


    对此尹胧也有些好奇，问沈青道：‘有人把这件事发到网上吗？’


    ‘根据网络痕迹来看是有的，但可以确认的是在发后不久就被删除或者屏蔽。而电话拨打出去，大部分也会受到拦截。’


    沈青顿了顿，缓缓分析道：‘我推测可能是官方进行了管控，单独限制了这片区域。按照澜星当前公开的科技发展情况来看是做不到的，所以或许是异控部的内部技术，以前我们御龙会也会这么做，用以避免异常事件相关情况通过网络向外散布。’


    那就好。


    尹胧本来还担心这件事要是在网上传开了会不会把这段时间积攒的超自然相关舆论给直接引爆，但想想异控部最少也是有十几二十年的底蕴，不至于今天就这么倒霉地暴露了。


    “这……吃……问问……”


    超市内大家沉默不语，只有呼吸声和空调运作的声音，所以门外传来的动静一下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是一些人说话的声音和脚步声。


    男学生瞬间绷紧神经，问道：“他、他们是要进来吗？不是说已经没人在外游荡了吗？”


    “可能是他们想来拿点食物和水吧。”女店员说道，“唉，大家都不容易，我不把店门锁上，就是考虑到这种情况。”


    其他人想想也是，不过他们还是来到门口，看看是什么情况。只见好几个人推门而入，他们脸上写满了惊恐和奔跑后的狼狈，正不断回头张望，显然是在躲避什么。


    “你们怎么了？”女店员问道，“是外面出事了吗？”


    穿碎花裙的女人语无伦次地说道：“好几个……那种灰色的怪物越来越多了！我们试过用东西砸它们，棍子、石头……都没用！根本没用！伤不到！它们就是一直跟着，伸手要抓你！”


    另一个年轻些的男孩补充道：“而且已经有人被袭击了。那些被袭击的人身上没事，但、但是……他们都像是精神失常了一样，胡言乱语甚至攻击别人！我们没办法只能跑！”


    尹胧很快就想到规则八提到“不要回应，不要接触”，现在看来，前半句对应迷失者询问名字，后半句则对应迷失者通过接触就能影响人的能力。


    他仔细看了看那群人，身上没有太过异样的虚影，或许……还算安全。


    只是尹胧借着读透——这是他给自己异能取的名字——去确认其他人的情况，但超市里的大家可不这么想。


    “等等，先别过来！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没问题？”男学生警惕地问，“万一你们中间有人已经变成小偷，或者精神已经不正常了？”


    外来者们中的一人有些急了：“我们真的是正常人！你看我们像怪物吗？被那些东西追着，谁不害怕？！”


    见此，大叔这才缓缓开口：“不行，为了安全，我们要先确认你们的身份。”


    “怎么确认……不对，谁知道你是不是想借此骗取我们的名字？！”


    外来者们的情绪更加激烈了，现场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紧张，双方都陷入僵持。现场唯一的声音只剩下那个小女孩，人们的争吵把她吓坏了，她只能缩在爸爸的身后抽抽搭搭地哭。而大叔也只能尴尬地把她带去一旁，轻声安慰道。


    尹胧皱紧了眉，目光扫过人群。


    这种尖锐对立的紧张氛围让他非常不适，继续僵持可能会导致更激烈的冲突，比如有人情绪失控大打出手，或者吵闹声吸引更多的迷失者。


    他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地对门内的人说：“先让他们进来吧。”


    所有人都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