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一个独眼的中年人，笑着答应了一声。


    接着上前搭上了宝子的肩膀。


    然后一双大手，在宝子身上摩挲了一遍。


    旋即大笑着对朱棡说道：“大刚少爷就是眼光毒辣，这孩子不错，我们会好好教导的。”


    “嗯。”


    朱棡对于中年人的无礼，丝毫没有不满，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


    接着独眼男子便把宝子带走了，其余几个断胳膊断腿的百战老兵，也笑眯眯的跟了上去。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朱闲忍不住皱了皱眉，但也没有多言，只是吩咐道：“张伯，把他带下去吧，以后就留在家里做下人，和孩子见面也方便。”


    “不。”


    没成想，朱棡却是忽然说道：“其实我在京城也有个作坊，如今正缺伙计呢，我看不如让他去吧，每年二两工钱，我看你岁数也不算很大，说不定还能在城里再成个家。”


    “什么？这，多谢少爷的恩泽！”


    王能瞬间激动的说道。


    只觉得，梦里才存在的生活，就近在眼前了。


    他整个人好像从地狱，直接飞到了天堂似的。


    “好了，下去吧。”


    朱棡轻轻颔首，让张伯把他带走了。


    朱闲忍不住说道：“你究竟搞什么名堂？”


    “给你培养点可用之人啊。”


    朱棡轻笑道。


    “你说的好听，那是培养死士！”


    朱闲沉声说道。


    私自豢养死士，还是在天子脚下，朱闲真不明白，这位大刚哥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朱棡却是轻笑着说道：“的确是死士，但是你马上就要被封为侯爵……你不会以为，公爵之家，都没有死士追随的吧？”


    “你啊，就是太嫩了……”


    朱棡看着朱闲，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那种武将之家，说是给战场上留下的老兵养老，其实把他们带回家里，就是为了当做死士。”


    “高门大户，看似光鲜，但私底下的暗流涌动可不少。”


    “贵人不能沾染脏血，那么，就需要死士顶上。这种事是不可能杜绝的，即便是圣上也心里有数，但他从不会插手。”


    “毕竟几个死士罢了，也威胁不到皇权，而这些人，却是一个公爵之家的底蕴。”


    “你以后步入朝堂，手上却没什么可用之人，那怎么能行？”


    朱闲闻言，狐疑的看了朱棡一眼。


    这位堂兄，好像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单纯啊。


    “你不必担心，此事就交给我，咱们家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少不了要应对匪盗，这些人都有出生入死的经验，让他们来教导宝子，你只管放心就好。”


    朱棡轻笑着说道。


    朱闲略一思索后，忽然严肃的说道：“所以，你才让王能进城打工，还劝他再成个家是吧？”


    “嗯？”


    朱棡稍稍一怔，接着便轻笑道：“那你说说，我这么做，究竟是何用意？”


    这种阴私的手段，上不了台面。


    朱棡询问朱闲，也有几分考校的意思。


    毕竟朱闲所献之策，全是正统大道。


    但是哪个公爵之家，暗地里没有点腌臜丑事？他也想听听，朱闲对于这方面，是否了解。


    朱闲果断的说道：“一个优秀的死士，最主要的是了无牵挂，通常都是选择孤儿。”


    “你让王能进京，看似是给他更好的生活，但其实，是想彻底分隔这爷孙俩。”


    “我没猜错的话，今后这个王能会忙的头脚倒悬，恐怕一年半载都和宝子见不了一面。”


    “并且你还让王能再娶，届时他有了新的家庭，如果老来得子，那宝子这个孙子，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渐渐地，这爷孙俩彻底离心，宝子对这个爷爷也会生疏。”


    “自此以后，他的心里只有我，再无旁人。”


    “相当于变相的让宝子成为孤儿，但咱们毕竟给了他爷爷很好的生活，即便是为了报恩，他也得誓死效忠于我。”


    “这，便是培养死士的标准。”


    “你……”


    朱棡闻言，颇为诧异的看向朱闲，不禁感慨道：“大伯经常夸赞你为天授英才，果然名不虚传！”


    朱闲如今才十九岁，但却可以一眼识出自己的意图。


    对，他就是这个用意，朱闲说的没错。


    但培养死士的这些手段，都是他们这种沙场老油条，才能掌握的。


    如今，朱闲一个少年，却是一语道破。


    就令他颇为惊叹了。


    朱闲难道就没有短板的吗？


    朱闲看着朱棡，淡然的说道：“在我这，不会发生什么腌臜丑事的，离间亲情这种有悖人伦的手段，我不屑去做。”


    “啊？”


    朱棡不禁皱眉，这话，就有些太过优柔了吧。


    此事既然存在，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而朱闲却不愿去做？


    这就是妇人之仁。


    他刚想劝说一下朱闲，就见朱闲坚定的说道：“你所谓的死士，是用有悖人伦的方式，消磨一个人的人性，把他变成一个麻木的杀人机器。”


    “他若一直受你操控还好，但若有一日，他突然清醒过来，怎会不心生怨念？”


    “这种没有人性的杀戮机器，一旦失控，也会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那除掉不就好了。”


    朱棡蹙眉说道。


    “除掉？”


    朱闲摇头轻笑：“除一个人容易，但你除的掉人心吗？”


    “你但凡除掉一个，那家里的其他人，就会与你离心，届时，你该如何是好？”


    “那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朱棡不服气的反问道。


    朱闲则是直视着他说道：“我问你，什么情况下，会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赴死？”


    “啊？”


    朱棡闻言一怔。


    他略一思索后，说道：“那自然是逼到绝境，比方说当初元末的起义军，就是走投无路，才会抵死反抗。”


    “正是。”


    朱闲颔首说道：“要是有人屠杀你的亲人，奸淫你的妻女，把你当成畜生似的对待，那自然要反，即便是豁出命去，也得反！”


    “这便是最坚定的死士！”


    “而且会永远忠心耿耿，绝不背叛，因为效忠朱家，就是效忠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