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安转乱？”


    方孝孺就愈发不在意了：“那小生恐怕得再等几个转世轮回了。”


    如今有朱元璋强势统治，还有朱标这位储君，外面则是九位藩王驻守边疆，北元都被打破了胆。


    偶然有倭寇袭扰，也只是小事。


    如今盛世天下已定，不可能再起动乱，大明即便是乱，也要等个几百年。


    至于自己？


    到时候都死几个来回了，操心这事？有意义吗？


    “呵呵，我说的是万一呢？”


    姚广孝却是轻笑道。


    “万一？”


    方孝孺略一思索，反正是闲聊，索性开口说道：“万一真起乱世，那我当然会挺身而出，讨伐叛臣贼子！还大明江山一个安定！”


    别看朱元璋责罚了方孝孺，但是，这却是他的肺腑之言。


    三纲五常，早就刻在了他的骨血之中。


    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的纲常，就是这个道理。


    “那何人是叛臣贼子呢？”


    姚广孝马上追问道。


    “那当然是犯上作乱的人。”方孝孺果断答道。


    “但是当初，当今陛下，也是在犯上作乱，那他算叛臣贼子吗？”


    姚广孝轻笑道。


    “大师，你这便是强词夺理了。”


    方孝孺皱着眉头说道。


    “当初元朝无道，弄得百姓民不聊生，陛下起义，乃是顺应天意，怎么会是犯上作乱呢？”


    “所以说，你忠的不是君，而是黎民百姓？”


    姚广孝问道。


    “嗯？这个自然不是…额，好像也是……”


    方孝孺闻言，却是瞬间一怔。


    也对！


    自己究竟是忠于皇帝，还是天下苍生呢？


    要是皇帝和当今世道相悖，甚至皇帝变成天下动荡的源泉，自己身为臣子，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方孝孺都有些恍惚了。


    这是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所以，要是皇帝无道，使得民不聊生，你忠诚的，便不是皇帝，而是除暴安良的那个人？”


    姚广孝依然在步步紧逼。


    “这……”


    方孝孺傻眼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


    放在以前，他一定会马上反驳。


    但是如今……


    他却是有些犹豫起来。


    自己理应忠君爱国，但要是君国之间起了冲突，自己究竟应该帮谁？


    甚至……


    届时自己要不要“犯上作乱”？


    “呵呵，我可以换个问法。”


    姚广孝轻笑道：“要是你生于元朝，乃元朝臣子，这时当今陛下揭竿起义，你是否会帮当今陛下？”


    “这…这当然会帮，但那是因为……”


    方孝孺略显挣扎的说道。


    “呵呵，好了，你不用说下去了。”


    姚广孝却是轻笑着，打断了方孝孺的发言。


    这就足矣了。


    再说下去，恐怕这个青年会接受无能了。


    此刻只需给他心里，埋下一颗造反的种子。


    迟早有一天，这颗种子会变成参天大树。


    届时他会不知不觉间，变成自己造反大业的合作者。


    “我……”


    方孝孺欲言又止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好了，老衲先行告退了，教导学生的事，就交给你了。”


    语毕，姚广孝便起身，冲方孝孺微微俯身。


    接着没再理会他，独自离开了。


    他径直回到朱闲的小院里，却没有返回自己的住处，而是来到了内院之中。


    此刻，朱闲脸上正盖着一本书，优哉游哉的晒着太阳。


    整个人清闲的，像是提前步入老年状态似的。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靠近。


    拿开书一看，正是姚广孝站在对面，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哎，您怎么在这？”


    朱闲疑惑的问道。


    “我刚从书塾回来。”


    姚广孝随口一答，接着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啊？是那新去的先生有问题吗？”


    朱闲问道。


    “没有，我就是有些问题想问你。”姚广孝摇了摇头，略显狐疑的问道：“你都是从哪儿找的这些人才？”


    “人才？你没搞错吧……”


    朱闲顿时一头雾水。


    随便聘请一个教书先生罢了，怎么就是人才？


    “当然了，难道你没看出来？”


    姚广孝看见朱闲的反应，却是轻叹一声，无言以对了。


    不管是在那浇粪的朱大力，还是之前来过的朱二，以及这位教书先生。


    在他看来，都是上乘的人选。


    放在乱世中，一定都是能搅动风云的人物。


    他这些年来，一直想要找这样一群人，助自己成就大业，但是却一无所得。


    如今，他忽然发现，朱闲小院的这些人，全都符合他的要求。


    简直是绝佳的造反班底。


    稍加培养，就可以成为夺取天下的队伍。


    但是这种人，本该是万里挑一才对。


    怎么会默契的来到同一个人身边呢？


    这就令姚广孝非常好奇。


    要是可以的话，将这门本事传授给老衲多好。


    “呵呵，不至于……”


    朱闲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方希直，虽然有些才华，但也不过是老爹的伙计罢了。


    和人才哪里沾边。


    这老和尚太夸张了。


    “我倒是觉得，他比我家的账房先生们差远了，改日可以给你引荐一下。”


    朱闲随意地说道。


    “竟然还有人？”


    姚广孝闻言，瞬间震惊的张大嘴巴。


    原本以为，自己如今看见的这些人，就足够震惊的了。


    但是听朱闲的意思。


    这种人才竟然还有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


    在其他那里，可遇不可求的人才，在朱闲这里，像大白菜似的对吧？


    要不要这么离谱。


    不行。


    必须要留在朱闲这里。


    接着劝他造反！


    一时间，姚广孝更坚定了信念。


    “我先退下了。”


    姚广孝意味深长的看了朱闲一眼后，便起身离开了。


    “什么啊。”


    朱闲看着他，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这个姚广孝，真是神神叨叨的。


    恐怕奇人都这个德行。


    朱闲摇了摇头，也没再多想。


    这时，朱棣正好走来，和姚广孝迎面碰上，随意的打招呼道：“哎，忙着呢，道衍大师。”


    “呵呵，一点琐事，大力少爷请便。”


    姚广孝敷衍的点了点头，心思却飞到了别处。


    二人擦肩而过。


    这时，朱棣进入院中，一头雾水的说道：“那个大师怎么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