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合拍是什么意思？”


    “具体说说。”


    “我不想猜。”


    沈河觉得好玩，给他回了个“？”。


    陈豫川把高明远的微博截图发过来，又秒撤回。


    “没事，我就问问。”


    “你当我没说。”


    过了一会又问：“你干嘛呢？明天咋说？”


    沈河没当回事，告诉他：“我在做正事，别来烦我。”


    陈豫川终于消停了。


    沈河打开电脑，虽然休学有一段时间了，但他还是如往常一样抽出一点点时间看论文，读期刊，再把可能有用的思路标注下来，归类进自己的数据库。对沈河而言，这些事虽然枯燥且令人厌烦，但却并非全无意义，最重要的一点是能保证自己的思维依旧敏锐。


    毕竟打职业只是一个时间段，一个能让他暂时平静的出口，学术研究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退路。无论成绩如何，结果如何，过了这一年，他都会干净利落地离开，不止是这个游戏，还有那些他早已厌倦的规则与期待。


    而另一边的VLG基地，队员们还在rank，巨大的响动突然打破了轻松愉快的氛围。键盘鼠标被重重摔在地上，塑料和铝合金撞击瓷砖的声音在训练室里炸开。陈豫川猛的站起来，椅子被他踢开，在地上滚动发出刺耳的声音，整个人气场骤然降到冰点，显得阴沉又吓人。他猛地抓过桌面上的跑车钥匙，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基地大门被狠狠甩上后，一切恢复了平静。


    留在房间的人一时间怔住。屏幕上的游戏界面静止着，人物还挂在野区，被野怪不停的攻击却不还手。助理教练想叫住他，但又立刻收了声，在VLG，大家都心照不宣，陈豫川的分量和地位并不仅仅因为他是冠军选手。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先开口，另一个人帮他收好键盘鼠标，重新操纵角色帮他继续游戏。


    这样的失控很少见，平日里陈豫川傲慢、专横，但更多是赛场上的直言不讳，说一不二，要么是战术安排上的咄咄逼人，要么就是对基地管理安排的嗤之以鼻。他发过脾气，但他的行为从不极端，也从未在众人面前表现出像今晚这样近乎本能的愤怒。


    管理沉着脸，低声安排工作人员去追人，转头又给经理打去电话。训练室回归平静，大家都装作无事发生，但空气里还留着金属撞击后的余震与无声的疑问。


    陈豫川开车很快上了高速，春夜刺骨的凉风一吹，他躁动不安的情绪冷却了不少，但沈河那句“别烦我”和高明远那条“最合拍”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两个战队的基地在相邻城市，但最快也要三小时车程。他现在顾不上这些，只想立刻去找沈河，想再问问那句最合拍是什么意思，但是随后他又沮丧的发现，他和沈河不是队友，甚至还算不算朋友他都没敢问沈河。


    所以他又想，什么都不问，只是去看看，去确认一下沈河真的回来了，也确实没忘记他。


    手机静静躺在副驾，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但陈豫川没在意。


    高速上对向车灯反复晃动，他脑子里突然跳出两段以前的事，短促却清晰。


    高二那个冬天，学校派人参加青年运动会。老师随手把他们两个高个儿拽到一起，分到篮球队。沈河那会喜欢游泳，对篮球没啥热情，只想混混日子，训练也不太上心，常常跑位错拍，贡献了很多荒谬投球。但陈豫川每次进球，他总会故作夸张，“我兄弟真牛逼。”


    所以陈豫川拼尽全力，抢篮板、带球推进、防守，一项不落，队伍最终名次非常不错，他还因此被评为优秀球员。


    赛后，场馆门口，两个人不顾形象的坐在花坛边，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像薄雾。打酱油混完全部赛程的沈河拿着陈豫川的单人奖牌，笑着开玩笑说：“我们俩真棒。”又补充了一句，“你记住，不是你厉害，是我们俩厉害。”陈豫川一直记着那句话，像刻进心里，对啊，不是和别人，只是“我们俩”。


    再往前是学校的学科竞赛，分组报名，必须参加。两人挑来挑去选了物理组，抽到的实验题目需要双人配合操作仪器，沈河负责主操作，陈豫川平衡参数，两人完成的近乎完美，沈河眼里有光，说：“你太懂我了，我们配合得真好。”


    陈豫川在心里纠结：别人不都叫这有默契吗，但是你懂我听起来其实也不错。


    现在这些事全部在他脑子里蜂鸣，沈河从来没对他说过“最”。他就是愤怒，就是在意，除了他，任何人都没资格。


    车窗外牌匾闪烁，车流渐渐密集，陈豫川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无意识敲动，在沈河面前，冠军、家族、金钱，他拥有的这些浅薄的东西都不是交谈的筹码，他不知道用什么立场去追问，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资格问。他把车停在A城城郊的路边，发动机还在怠速，手机却又响了两声，是经理发来的短讯，语气恭敬而焦虑：“你在哪儿？有没有事？”


    再往下翻是一长串的关心和提醒，有教练简短的“注意安全”，有队友半开玩笑的问候，还有他“家”那边的人问他出了什么事，需不需要协助处理，他一句没回。此时他才注意到最后一条未读消息，是他被愤怒冲昏头脑时遗漏的，来自沈河，只有一句话：明天怎么安排？


    胸口凝结的那团郁气忽然就消散了，肾上腺素加速分泌，心脏愉悦的跳动。他把手机扔回副驾，迅速把车驶入进城的路。


    回到住处并不需要多长时间，这公寓是他在知道沈河会和ASG签约时就买下的了，地段不错，位置却不显眼，管理到位，**方面做得很好。在和沈河正式见面那天之前，他时不时就会跑来A城看一下，这也算得上一个不错的落脚点。随手把外套扔到地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罐酒，仰头猛喝了两口，陈豫川手指在屏幕上来回滑了几下，却没有立刻回信息，沈河肯定早就睡了。


    他在这样的小事上总会小心翼翼，会怕说错话让沈河更不开心，更不确定自己该以怎样的姿态出现：是从普通朋友重新开始，还是没脸没皮的继续装做关系很好的老朋友。


    这些复杂的情绪在酒精的作用下渐渐消散，他断断续续睡去。夜里醒来好几回，时间跳到凌晨五点，七点，最后卡在九点。陈豫川在九点十分打开和沈河的对话框，动作很急切，带着点迫不及待，他发了一句：


    “要不十点半我来你们基地门口接你？”


    没收到沈河的回复，陈豫川转头又打开了高明远的对话框。


    沈河有晨跑的习惯，不过初来这个城市，周边环境也不太熟悉，所以他去基地的健身室看了看，设备看起来很新，加之队友没有运动的习惯，所以也很干净，沈河凑合跑了一会。


    运动完回到宿舍，手机上有陈豫川和高明远的消息。沈河随手点开，看到陈豫川定的时间，随手给他回了句“行。”


    接着是高明远的信息，内容不明所以：


    “兄弟不好意思哈，我不知道你介意……我已经删了。”


    沈河没看懂，回了他一个“？”。


    高明远又发来一张聊天截图，是他和陈豫川的对话。


    聊天记录也莫名其妙：


    陈豫川：Styx 很在意**和自我空间，几乎不在社交平台上发东西，更别提放自己私下的照片，别人发他照片也会让他很不舒服。


    陈豫川：把昨晚那条删了。找个理由删掉就行。


    高明远：啊？


    高明远：我不知道。我这就去删。


    陈豫川：找个好点的借口，不然粉丝又在那乱猜你删博的内情。


    高明远：行。


    陈豫川：删完别提。


    沈河盯着截图看了几秒，嘴角轻抿，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然后回了高明远一句：


    “陈豫川看你人老实故意逗你的，你没发现吗？”


    高明远马上跟上两句：


    “害，大家都是哥们，我看得出来你是i人，我女朋友也和我说了，你们i人确实很反感这个。”


    “是我没考虑周到，以后还有好多比赛要一起打，有啥不舒服的地方和我直说就行了。”


    “……”


    这是真老实人。


    高明远又问：“原来你和陈豫川认识啊，我说呢之前莫名其妙来和我们打游戏。”


    沈河：“嗯，老朋友。”


    看沈河不多说，高明远也没再追问。


    沈河打开微博。高明远昨晚那条微博果然没了，重新发了自己的自拍，配文看起来确实是想了很久的借口：


    “教练说我拍到了Styx的游戏界面，差点暴露了他最近练习的英雄，这是我们队的战术，差点成罪人了五五五。”


    评论区都在幸灾乐祸。


    【让你只发背影，惹祸了吧。】


    【发高清正脸大头照（不是你的）哪来那么多事。】


    【发你自拍干嘛，发Styx自拍啊，自拍总不会泄漏战术了吧。】


    【哥们不银翼啊，背影照删了也不补一张正脸照。】


    【0个人想看你自拍哈。】


    沈河给高明远这条微博点了赞，又给陈豫川点了个关注，然后放下手机去洗澡。等收拾完毕，和陈豫川约好的时间差不多到了，他背上包，和管理打了声招呼，走出基地大门。


    门口停着一辆银灰色轿车，阳光落在车身上，显得奢华又低调。陈豫川已经在车旁等着，不是上次那辆张扬的黑色跑车。见他出来，陈豫川随手推开后座车门，两人一前一后坐了进去。


    沈河这才发现车上有司机。陈豫川靠在座椅上，语气里带着点疲倦，却显得很兴奋：“昨晚没怎么睡好，让司机开，安全点。”


    沈河点了点头，转而问：“去哪？”


    陈豫川像是早就想好似的，眉眼一挑，语气里带着兴奋：“放心，不去人多的地方，就我们两个，放松一下。”


    车子一路从城市驶入山林，又沿着泥土路拐进一处隐蔽的山坳，司机把车停在一片空地上，陈豫川下车，侧身靠着车门，不知道从哪摸出一根烟，看了沈河两眼后没有点燃。他指着前方一小片房子，语气平淡：“我亲戚的地盘，河多，水清，没人打扰。”


    沈河跟着下车，一股带着草木气息的湿气扑面而来，溪流就在不远处，刮来的风还带着点凉意，沈河深深呼吸了一口，连带胸腔中的烦闷都一并消失了。


    陈豫川从后备箱拎出装备盒，沈河挑眉看他，“钓鱼？”


    陈豫川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开心：“嫌无聊的话你现在还来得及骂我。”


    沈河看了眼水面，点了点头：“不错。”


    陈豫川：我要毁灭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


    沈河：去哪玩^_^


    陈豫川：又是热爱这个世界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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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发点狗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