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作品:《伯兄亦未寝

    美艳妇人捂着胸口,苍白的脸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静。


    周围绿树成荫,成片的密林勾勒出远山上落成的红漆白墙石庙,屋檐成角连天,宝象庄严的钟声响起,古朴若灵魂振隆。


    眼前还能看清一片片樱花瓣翩然,这一处的地上却是鲜红刺目。


    沈月身上穿着惹眼的绫罗绸缎,淡色的金线穿梭在其间,满头的珠钗似沉重的金器狠狠坠在地上,纤细的脖颈更像被折枝的雪梅,衣摆下满是血污。


    “少夫人,您还好吗。”


    丫鬟吓得泣不成声。


    她满手触的皆是血,抖着手无从下手,只能拢着少夫人的手,死死抓住。


    沈月身下流出一大滩血,鲜红的要把整个马车都染上不祥,丫鬟哪见过这种阵仗,哆哆嗦嗦的喊重伤瘸腿的车夫去府里报信。


    “快去,快去府里喊二少爷来,不能让少夫人就这么死了。”


    丫鬟打了个冷颤。


    要是府里知道这一趟,不但足月的孩子落下来,少夫人还死在归途中,他们一行人谁也活不了。


    瘸腿的车夫吓得两腿瘫软。


    丫鬟瞧过去,就知道他是被夫人的惨状吓到了。


    “少夫人。”


    车夫忽然扑上车架,哀嚎像是死了爹娘。


    他猛的跪下,惊恐的不断磕头,耳边还一声声传来丫鬟的怒斥,“还不去府里喊人。”


    丫鬟惊得转头,这是要干什么。


    “不能喊,不能喊。”


    车夫怪叫一声,突然拐着腿跑开。


    他驾着马车,一奴一车夫在半山腰的坡上驾着马车走的好好的,一行铁骑黑衣人打马飞速驶过,眼见人,竟不偏不避好端端的撞了上去。


    生生把少夫人坐着的马车撞下半山去。


    车架从山坡上滚落,马头触到石头上,当下就口吐鲜血死了,车夫折断腿,丫鬟死死抓着轿沿五脏六腑砸的巨震。


    抬眼一看,少夫人已经晕厥过去。


    “你回来。”丫鬟急得,不敢大叫。


    马夫就那般跑了。


    周遭一切声响都放大,密林丛生,重岩叠嶂,风吹过树叶发出阵阵萧索声音,潮湿血腥的气息传来危机四伏的预兆。


    “夫人,您醒醒啊!”


    丫鬟惊慌至极,只得又去摇人。


    “奴婢都说了,您肚子这般大了,谁知您偏要去庙里求平安。”


    丫鬟抹着泪,语气不觉带上几分怨怼,手上更是死死抓着美妇的手腕,“您还不能死,您死了,奴婢怎么办。”


    眼见妇人气息不断微弱下去。


    丫鬟越发哀嚎,“活不成了,奴婢也活不成了。”


    荒野盲道四下无人,一声声求救传不出多远出,倒是把豺狼虎豹惹来了。


    一队黑衣人马踏着铁蹄从坡上穿梭,哪知复又折返回来,飞扬的尘土混着泥块从半空滚落。


    为首的黑衣领队打马停了下来,这群亡命之徒如狼般的眼神紧紧盯着坡上那对落难主仆。


    “这是谁?”


    黑衣首领犀利的鹰眼直射,如盯上猎物般,紧盯着半坡那对主仆。


    要怪就怪他们命不好,偏巧遇上了他们这帮亡命之徒。


    霎时尖锐的箭对准美艳妇人的眉心,一张弓挽的蓄势待发。


    只见那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偏过头,只露出纤细腻白的脖颈,紧蹙的眉微动。


    沈月微微启唇,连呼救都没有声响,她向上看了看,小鹿受惊的眼便落入对方的眼里。


    黑衣首领狞笑,拉弓蓄力。


    “头,不可”


    “那是阁老府上的少夫人,杀了必有麻烦,”后者全脸裹了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他扫了一眼妇人硕大的肚子,一块血肉从身下涌出,断定她活不了多久。


    “杀了。”


    黑衣首领果断下令。


    留着也是祸端,不如除去。


    丫鬟捂着沈氏的肚子,那身下血流如注,听到上方疾驰来的铁蹄声。


    她惊吓着扶地往后缩,惊惧的脸煞白。


    “你们是谁,别杀我,别杀我,我们是阁老府的人,少夫人在这,放了我们!”


    凄厉的求饶声并没有打动对方。


    “咻!”


    忽的,丫鬟睁大了眼睛,胸口被一箭洞穿,她似没反应过来,僵直倒下。


    听到阁老府,也没让对方惧怕半分。


    黑衣首领再次将箭芒对准了山下美艳夫人的眉心,冷厉的箭尖在晴空下也叫人胆寒。


    倾倒在地的美妇,气息游丝到断绝。


    “咻咻咻”有动静从密林里传来。


    “别耽误事。”


    为首黑衣首领一下有了决断“先去完成主子的命令,传人来把这里清理了”


    一行黑衣人提着刀疾驰,飞快追进密林中。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队人打马匆匆而来。


    日光渐盛,方圆百里都是密林,深山中传来几声鸟惊,要不了百日,便会有狼群出没。


    来人快步翻身下马,身上的大红官袍还未退,想是刚下朝就往这边来,锦缎质地的衣袍垂下,一双绣鹤暗纹的皂靴踏上前。


    裴宴朝前看去,不觉唇线抿起,漆黑的风眸在野阔苍翠的映衬下已透着几分冷色。


    脚下鲜血淋漓,零落四散的马车开裂,马睁大眼死的没有声息,车室内一对主仆倒在血泊中。


    美妇苍白蹙眉的脸沾染血痕,繁复的裙摆散开,一双纤细透着青色的手捂着肚子,浓重的血腥味传来,直冲鼻腔。


    管家屏住呼吸快步上前,命身后的大夫上前,“你去看看少夫人可还活着。”


    死一个裴家少夫人可是要惊动盛京的。


    大夫提着医箱,蹲下查看,也顾不上许多,接过沈夫人的手腕把脉,把了一刻大夫面露难色,刚要叹气。


    腕下一丝经脉游悬,大夫眉心跟着一抖,面色更是严肃,急道,“有救,快拿老参来吊一口气!”


    “快点。”


    大夫忙打开医箱取出银针,往妇人周身扎了数百下,不但要把血止住,还需强镇心脉,不然这心气散了,人也活不成了。


    一边疑惑的感慨,这般血若泉涌,还能撑到府里人赶来,岂非命大。


    “家主,还活着,少夫人还活着!”管家喜极。


    这么凶险人还活着,可不就是喜事,听到消息赶来,大家都早已为少夫人是必死无疑了。


    “腹中胎儿已是无力回天,以后孕事艰难,少夫人的身子往后也得需好生休养,否则于寿数有碍啊。”


    大夫取过老参,顺势压在沈氏少夫人的嘴里,又把了回脉,发现脉象确有起伏,方才擦汗退到一旁。


    此时大管家心中又发了难,人死了好办,现在人活了,该怎么带回去。


    这边连个婆子女婢都没有,总不成他们这些粗鄙的下人去。


    少夫人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家主。”大管家嘴里急得燎泡,“要不遣人回去喊几个粗壮婆子来。”


    “不必,我来便是。”


    裴宴上前,袍衫随着走动晃出微光,大红锦袍的下摆轻轻扫过地面,没有半分拖沓。


    他肩头落满霜色,微微俯身,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沉稳。


    裴宴动作轻巧的将人抱到怀里。


    “那车夫呢。”


    裴宴扫了一圈,并未见到人。


    “已经派人去找了,该是离这不远。”管家命人将地上的女婢尸体也带走。


    这等影响裴家声誉的事情,统统都不能留下痕迹。


    裴宴觉察怀里微动。


    沈氏嘴里含着一颗老参,泛着死气的脸上才出了点涔涔冷汗,她虚弱的微皱着眉,气若游丝般朝来者看了看。


    沈氏一双眸色似有水色,凝着几分清冷,


    “弟妹。”裴宴潋住神色。


    见她似乎有话要说,垂眸问询。


    “孩子。”沈月哀求的握上他的衣摆,眼里水色朦胧,道不清的愁苦。


    “孩子已经足月。”大夫叹息。


    “夫人节哀。”


    大管家闻言,忍不住看去,心下大跳,哪怕见了世面,还是被尚有婴儿身形的一团血肉给惊到。


    按理,流产的胎儿没了也便没了,只是已经成型的胎儿也没有葬在族地的道理。


    大管家想着对方身份,抖着嘴很是为难,“这...”


    沈月仰着纤细的脖颈,挺着一口气,眼含着热泪不肯放开,“要我的孩子。”


    裴宴垂下漆黑的眼眸,沉吟颔首。


    “把它带回去。”


    不多时,沈氏得了信又昏厥过去。


    管家瞧着家主将人轻轻巧巧揽住,苦着脸,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早知道就提前喊些婆子来了,怎么就忘了呢。


    这一位沈氏少夫人,和主子乃是叔嫂,平日里多有避嫌。


    管家低下头,不敢再看。


    裴宴往沈氏身上盖了一件白裘,入手还如寒冰,更是加快了脚步。


    裴宴冷色往山道处瞧了片刻,自有人领悟,留了几人下来探查。


    等他们走后,打马又奔袭来一群黑衣人,来了却扑了空,半坡空地上,哪还有什么大肚妇人,连同车马也不见踪影。


    一行人停在鎏金匾额的府邸前,朱漆大门两侧立着两尊狰狞石狻猊,屋檐下仆人候着,其内金玉煌煌,举目满是世家底蕴的书香和威严。


    “家主,家主回来了。”


    “少夫人也回来了!”


    等裴宴赶到府里,门口小厮和嬷嬷涌上前,做着各色的活计,倒是沈氏的正经夫君,落后几步,几息才上前。


    “过来。”


    裴宴的目光在裴潜身上梭巡一阵,沉色的眼眸落到人身上阵阵发紧。


    裴潜听得心下一紧。


    他掐了把掌心才回过神。


    “大哥。”裴潜瞧着大哥怀里满是血色的媳妇,心中不快,瞧着裴宴面色肃然,却不敢表露的迎上去,“给我吧。”


    血腥气冲的裴潜不断屏气,这沈氏倒净会给他找麻烦。


    他伸过手去接,哪知裴宴冷下面庞,眼里露出几分怒意来,“来人,将二少爷请到祠堂去,传家法!”


    裴潜一惊,“大哥!”


    裴家这么多年都没请过家法,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


    “你们干什么。”裴潜慌了神。


    堂前腰板粗壮的小厮便将二少爷拿住了。


    裴潜挣扎不开,“大哥!”


    大红官袍的身影越行越远,任他怎么喊,都没回头。


    只余心头大恨。


    裴宴不予理会,越过人,欣长的身姿穿梭过走廊,往内宅去。


    长廊上几许金辉投射,地上斑驳的树影朦胧摇曳。


    再往前,视野开阔。


    沈氏在二房的院落极为冷清,裴宴沉眸不语,眼里冷意尽显。


    他抱着沈氏,脚下更是快了几分。


    早知二房苛待这沈氏,却连跟前伺候的人都没有。


    中秋快乐,八方来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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