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在旁边，画了一个夸张的卡通画。一个笑眯眯的小虫子，正在追着一个哭丧着脸的污染物跑。


    做完这一切，他又设计了一套完整的循环系统。净化后的水，百分之七十会通过专门的管道，重新回到工厂的生产线上循环利用。剩下的百分之三十，则会排入厂区外的一个专门修建的生态池。


    “池子里，咱们可以养鱼，可以种荷花。乡亲们可以随时来看，如果哪天池子里的鱼死了，荷花枯了，那就是我们工厂没做好，大家随时可以来找我许辰！”


    他将这句话，用最粗的笔，重重地写在了图纸的最后一页。


    当窗外的天际，泛起第一抹鱼肚白时。


    许辰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铅笔，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一夜未睡，让他整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但他的一双眼睛，却在晨光中，亮得惊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沓厚厚的图纸和说明书整理好，仿佛那不是纸，而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吱呀——”


    房门被打开。


    在走廊里靠着墙睡着的王铁柱被惊醒，他猛地站起来，正好看到许辰从屋里走出来。


    许辰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眼眶深陷，布满了血丝。可他的精神，却异常亢奋。


    “走，铁柱。”


    他扬了扬手里那卷厚厚的图纸。


    “去给后山村的乡亲们，一个交代。”


    王铁柱的目光，死死地落在那一卷图纸上。


    这就是辰哥熬了一天一夜，弄出来的交代？一沓画满了鬼画符的……废纸？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三天之约，到了最后一天。


    后山村村口的老槐树下，黑压压地站满了人，全村老少几乎都来了。


    许辰和王铁柱被围在中间，那场面气氛紧张，像是在审问犯人。


    钱老头坐在小马扎上，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长杆旱烟，烟雾后面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他身后的村民，脸上满是怀疑和不屑，一些人甚至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我就说吧，这城里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说什么三天，我看就是想拖延时间，然后偷偷溜走！”


    “等会儿他要是敢耍嘴皮子，咱们就把他连人带车一起轰出去！”


    嘈杂的议论声钻进王铁柱的耳朵里，他紧张的手心全是汗，后背的衣服都湿透了。


    完了！他看着许辰手里那卷图纸，只觉得两条腿都在发软，今天这事恐怕没法善了了。


    然而，作为焦点的许辰，脸上却没有一点紧张。他平静的环视了一圈，然后不慌不忙地将那卷图纸中最大的一张，挂在了老槐树粗壮的树干上。


    村民们的目光，瞬间被那张画满了奇怪线条和符号的图纸吸引了过去。


    但他们看不懂，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像小孩子乱涂乱画。


    “这是啥玩意儿？”


    “就拿这东西糊弄我们？”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哄笑声。


    钱老头抽烟的动作也停了，他抬起浑浊的眼，冷冷地盯着许辰，似乎在说：这就是你的交代？


    王铁柱的心沉了下去。


    许辰没有理会周围的嘲笑声，他没有一上来就讲那些天书般的图纸，而是从带来的一个布袋里，拿出几样东西。


    一个透明的玻璃杯，一个小布包，一捧石子，还有一小块黑乎乎的木炭。


    他把玻璃杯放在众人都能看到的石桌上，然后拧开旁边吉普车上的一壶清水，倒了半杯。接着，他从地上随手抓起一把混着枯草的泥土，扔进了杯子里。


    清澈的水，瞬间变得浑浊不堪。


    “乡亲们。”许辰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遍了整个场子，“我知道，大家担心我们建了厂，排出来的水，会跟这杯水一样，弄脏咱们的河，毁了咱们的地。”


    村民们安静下来，看着他，想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口头上的保证，我不说，因为说了你们也不信。”许辰拿起那杯浑水，高高举起，“今天，我就用咱们乡下人最懂的法子，给大伙儿看看，我们许氏实业的工厂，排出来的水，到底是什么样！”


    他指了指身后树上挂着的那张图。


    “这上面画的，就是我们工厂的良心。”


    他顿了顿，然后指着那杯浑水的底部，那里已经沉淀下了一层比较粗的泥沙。


    “乡亲们请看，这脏水放一会儿，那些重的、大的渣子，是不是自己就沉下去了？”


    有几个村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是常识。


    “我这图纸上的第一个大池子，叫沉淀池，就是这个道理！”许辰用手指着图纸上的第一个方框，“让脏水先进来，别着急，让它慢慢走。那些泥沙、煤灰，就跟这杯底的泥一样，自己就乖乖躺下去了。从这个池子出来的水，就已经干净了一小半！”


    这个比喻简单粗暴，但所有人都听懂了。就连钱老头的眉头，也微微动了一下。


    接着，许辰拿起了那个小布包和石子。他找来另一个空杯子，将纱布铺在杯口，又在纱布上放了几颗石子和一小块敲碎的木炭，一个极其简陋的过滤器就做好了。


    他端起那杯沉淀过的浑水，缓缓地倒了下去。


    浑浊的水穿过石子，穿过木炭，穿过纱布，一滴滴地落在下面的空杯子里。


    奇迹发生了。


    滴下来的水，虽然还有些微黄，但比起之前那杯泥汤，已经清澈了太多太多！


    “嘶……”人群中响起了倒吸凉气的声音。


    “这……这水真变清了！”


    “那黑炭是干啥的？还能吸颜色？”


    村民们的脸上，敌意在消减，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


    王铁柱的眼睛也瞪圆了，他张着嘴，看着许辰，像是第一天认识自己这位兄弟。


    原来……原来辰哥不是在画废纸！


    “我这图纸上的第二个池子，叫过滤池！”许辰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强大的自信，“咱们用好几层不同粗细的沙子、石子，还有这个能吸味、能吸颜色的木炭，把水里那些小渣子，脏颜色，全都给它拦住！从这个池子出去的水，就跟这杯水一样，基本上就看不出脏了！”


    他将那杯过滤后的水举了起来。阳光下，水波荡漾，确实清澈了不少。


    这下，大部分村民都信了七八分。这个年轻人，好像真不是在说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