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整个南锣鼓巷95号院，就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和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没人做饭，没人上班，连平时最爱早起遛鸟的大爷，今天都破天荒地把鸟笼子挂在屋檐下，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院子门口，眼巴巴地往外瞅。


    所有人都知道，今天，区里的调查组要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慢慢升高，将院子里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老长。


    终于，胡同口传来了一阵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一辆绿色的吉普车，蛮横地开到了大院门口，车门“砰”的一声被推开。


    车上下来了三个人。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笔挺的干部服，国字脸，三角眼，下巴微微抬着，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官威。


    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表情严肃的年轻人，手里都拿着黑色的公文包。


    而跟在这三人身后的，正是满面春风，得意扬扬的李副主任！


    他今天特意换上了一件崭新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走起路来都带着风。他看向院子里那些惊惧交加的街坊，嘴角勾起一抹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得罪他李强的下场！


    “王主任，您看这……”许卫国的老领导，街道办王主任也赶来了，他挡在调查组面前，脸上堆着笑，想要说些什么。


    “你就是王主任？”为首的那个国字脸男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冷得像冰，“让开！我们是区纪律部门的，奉命办案！”


    王主任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后面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区纪律部门！


    这四个字，像四座大山，压得整个院子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调查了，这是要定性，要抓人了！


    “方振国！许卫国！”李副主任一步抢上前，狐假虎威，声音提得老高，生怕院里有人听不见，“你们的问题很严重！思想腐化，包庇坏人，还搞投机倒把！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充满了快意和恶毒。


    阎埠贵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拄着拐杖，使劲用拐杖头敲着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报应！报应啊！我就说他们不是好东西！”


    周围几个平时就爱嚼舌根的婆娘，也跟着窃窃私语。


    “看吧，这下完蛋了！”


    “一家子都得跟着倒霉！”


    “活该！谁让他们那么高调！”


    而王铁柱那几个小伙子，则是死死地攥着拳头，眼睛都红了，要不是许辰昨天晚上特意叮嘱过，他们现在早就冲上去了！


    那两个年轻的调查员，得到领导的示意，面无表情地分开人群，径直朝着站在院子中央的方振国和许卫国走去。


    许卫国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他一辈子没见过这种阵仗，下意识地就把妻子和儿子护在了身后。


    方振国教授依旧是一脸的平静，只是轻轻地拍了拍身边林婉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许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看着步步紧逼的调查员，看着小人得志的李副主任，看着院子里那些各怀心思的嘴脸。


    就在那两个调查员的手，即将要碰到许卫国和方振国肩膀的那一瞬间！


    “嘀——！”


    一声清亮而极具穿透力的汽车鸣笛声，突然从院外传来！


    这声鸣笛，跟普通的卡车、吉普车完全不同。


    它不刺耳，不焦躁，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不容忽视的威严！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大家不约而同地，全都扭头看向了大院门口。


    只见一辆崭新的、车身漆黑锃亮、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红旗轿车，如同一个沉默而高贵的王者，缓缓地、稳稳地停在了吉普车的旁边。


    那流畅的车身线条，那标志性的红色旗帜立标，那挂着“京A00”开头的市府牌照！


    轰！


    整个四合院，所有人的大脑，都在这一刻，彻底炸了！


    红旗车！


    市府的牌照！


    在这个年代，这种车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根本不是车，那是权力，是地位，是普通人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存在！


    就连那个一直趾高气扬的国字脸调查组长，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凝固了！他的身体下意识地就站直了，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不解。


    李副主任脸上的笑容，更是僵在了那里，像是被冰冻住了一样，滑稽又可笑。


    在整个大院死一般的寂静中。


    红旗轿车的后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一只戴着白手套的手，先伸了出来，轻轻地搭在车门上。


    紧接着，钱建国的那位秘书，沉稳地从车上走了下来。


    他今天穿的，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制服，身姿笔挺，面容沉静。


    他下车后，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旁边那个所谓的“区调查组”一眼。


    仿佛他们，就是几粒无足轻重的尘埃。


    他径直的，穿过那条被人群自动分开的道路，一步一步，走到了方振国的面前。


    这短短的十几米路，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李副主任和那个国字脸组长的心脏上！


    “方振国教授。”


    秘书站定，微微欠身，语气里充满了尊敬。


    然后，他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他将文件“哗啦”一下展开。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份文件的最顶端，印着一行鲜红的、醒目的大字——京州市人民政府！


    红头文件！


    秘书清了清嗓子，他那清晰洪亮，却又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如同洪钟大吕，传遍了整个大院的每一个角落！


    “经市里研究决定，并上报相关部门核准。原京州大学历史系教授方振国同志，在特殊历史时期，坚持真理，实事求是，其所有观点均为正常的学术探讨范畴。”


    “兹决定，立即撤销一切针对方振国同志的不实审查，恢复其所有名誉及待遇！”


    “另，鉴于方振国同志在历史学及经济学领域的卓越贡献，经市领导特批，聘请方振国同志为京州市经济发展顾问委员会，特聘顾问！”


    “此令，即刻生效！”


    秘书的声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李副主任和那个国字脸组长的脸上！


    抽得他们眼冒金星，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