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莱茵先生的挣扎
作品:《【魔法】Secret Of The Di》 我爱你,与你的身份无关,只与你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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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元1521年春 阴霾笼罩
三个月过去了,大规模的搜索早已停止。教会正式发布公告,宣布“光明的宠儿”萨伦斯·科利特,已蒙光明神的恩召,回归神国。
老教皇亲自主持了盛大的悼念仪式。他穿着庄严的祭袍,面容悲戚,声音沉痛而富有感染力,他说萨伦斯是光明神殿百年不遇的瑰宝,他的陨落是整个人类国度的巨大损失。
仪式结束后,他慈祥地轻抚我的头顶,用悲天悯人的语气缓缓道:“好孩子,节哀。他的灵魂与光芒,必将在神国得到永存。”
我低着头,掩饰住眼中盈目的迷茫和深切的怀疑。那套华丽而空洞的说辞,像透明的空气,丝毫无法填补我心里那个呼啸着冷风的豁口。
他若是问我,我一定会说我不信。
我不信神会这样轻易地带走他。
我不信他就这样可笑地死去了。
我发誓,我一定要找到他!活要见人,死……我也要见到他的尸骨,亲自为他立碑。
圣元1521年夏 暴雨倾盆
今天在巡逻城西混乱的旧城区时,一股阴冷、粘稠、带着浓烈渎神意味的气息如同一根毒针,骤然扎入我的感知。
我不喜欢那种邪恶的气息。
那绝非普通黑暗生物的气息,更像是一种……来自地狱深处,如同噩梦般难缠的污染。
但我还是立刻追了上去。
巷子又深又暗,污水横流,我努力分辨才在巷子尽头,看到一个裹在破旧宽大黑袍里的身影,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那人影瞬间消失在拐角的背阴处。
只那惊鸿一瞥,我的心跳却如擂鼓般轰鸣。
我的身体在告诉我什么?
我不敢细想。
也不敢相信。
圣元1521年秋 狂风呼啸
真的不是错觉。
他再次现身的地点是在郊外一片被遗弃的墓园。他就站在那里,身边围绕着几个被黑暗魔力侵蚀后鬼火旺盛的骷髅头。
他甚至没有念诵完整的咒语,只是抬了抬手,几道扭曲的、散发着不祥紫黑色暗光的魔力箭矢便激射而出,轻易将那些怪物撕成了碎片。
那力量狂暴、邪恶,带着令人作呕的深渊气息,与我熟知的、属于萨伦斯的温暖的光明气息天差地别。
他仿佛察觉到我的注视,于是缓缓转过身。兜帽的阴影下,我看到他苍白的下半张脸,和他紧抿的、干裂的嘴唇。
他自然地缓慢抬手驱散残余的黑暗能量,左手手腕也从斗篷下显露——尺骨茎突下方一厘米处,那个熟悉的、绯红色的印记,在能量团的光线下,像一滴凝固的血疤。
他是故意的,故意漏出这个印记,故意让我看得清清楚楚。
真的是萨伦斯。
他还活着。
他撩起兜帽,绯红就在他的眼侧,那双我曾经无比熟悉的、总是盈满温柔与笑意的眼眸,如今只剩下空洞与冰冷。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在路边一条吵闹的野狗,除却厌烦没有任何波澜。
随后,他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一般,以一种远超人类的速度消失在墓碑之间。
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血液仿佛顺着脚跟涌入大地,脑袋供血不足,乱糟糟的。
我应该思考,我应该想点什么。
但我什么都没想,什么也不愿去想。
圣元1522年元月 大雪封路
关于黑魔法师萨伦斯的恐怖传言,如同这场大雪一样,迅速覆盖了整个大陆。
传闻他残忍、冷酷,与教会为敌,犯下累累恶行。教会正式下达了最高级别的通缉令,措辞严厉,称其“背叛光明,投身黑暗,亵渎神明,罪无可赦”。
在一次面向信众的盛大布道中,老教皇更是痛心疾首,泪洒当场,称这是“光明的悲哀,是被寄予厚望者的堕落”,呼吁所有信徒协助铲除这个“神国的污点”。
我的心被无形的手狠狠撕扯。一方面,我无法相信那个会编草兔耳朵、会因为魔法进步而眼睛发亮的萨伦斯居然主动“堕落”;另一方面,我亲眼所见的黑暗力量和他眼中的冰冷又是如此真实。
我依旧敬爱着那位慈祥而睿智的老教皇,视他为信仰的灯塔。但萨伦斯……他是我的本能。
就在我内心激烈交战之际,圣剑骑士团的团长,那位以公正、强大和坚定著称的圣骑士,亲自向我发出了邀请。他欣赏我的剑术天赋,更看重我与萨伦斯的“熟悉”程度。
“莱茵,”他目光如炬,“加入我们,亲手终结他的罪恶,既是捍卫光明,也是……给他一个战士应有的解脱,让他不必在黑暗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我站在了人生最重要的岔路口。
一条是光辉荣耀的坦途,成为受人敬仰的圣剑骑士,达成我奋斗的目标,捍卫我自幼信仰的光明教义。
另一条,是通往黑暗、背叛和未知的荆棘之路,走向那个我已“不敢”相认、双手可能沾满血腥、却依旧让我无法放手的人。
我几乎没有犹豫。
毕竟我想成为圣剑骑士,从始至终也只是不愿与他分离而已。
我单膝跪在团长面前,右手握拳抵在左胸心脏处,垂下头,用一种杂糅着巨大痛苦与坚定决绝的沙哑声音道,“我将亲自追捕他,为光明洗刷这份污点,也为了……给他一个最终的解脱。”
话语冠冕堂皇,我的内心却在为这**裸的谎言而颤抖。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选择了背离光明,义无反顾地走向他的怀抱。
我是自愿的。
我不是去抓捕,我是要回到他身边,在他力量尚未完全成熟、在他危机四伏的成长期,用我自己的方式,去保护他。
我知道我是罪人。
可他也是罪人。
我们在地狱又能相遇了,真好。
圣元1523年 未知之地永恒黑暗
又是一年过去,历尽艰辛,我找到了他的藏身之地——一座被强大黑魔法结界笼罩着的、终年不见天日的破旧城堡。
甫一靠近,空气中弥漫的魔药和腐朽之气把我熏了个底朝天。他就坐在大厅尽头那张用黑石英雕琢而成的王座上,周身缠绕着凝成棉絮的不祥黑雾,将他苍白的脸色映衬得如同幽灵。
他瘦了好多,像是皮包骨一般,宽大的黑袍更显空荡,唯有那双眼睛,锐利得像淬过毒的匕首,视线扫荡之处,顷刻间失去所有温度。
“莱茵·罗德里克。”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沙哑干涩,似乎很久不曾开口说话,“光明神最忠诚的猎犬,终于嗅着味道找来了?是来献祭,还是来送死?”
“萨伦斯!”我控制不住我激动的心脏,急切地上前几步,试图穿透那层厚厚的冰甲,触碰到真实的他。“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
他嗤笑一声打断我,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讥诮和深入骨髓的疲惫:“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不去问问你那位敬爱如父的教皇陛下?问问他,为什么非要置我于死地?为什么剥夺我的天赋不成,就要把我推入深渊?”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我去问谁为什么!”他的情绪似乎已然失控。
剥夺?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这是什么意思?
他还想说什么,但周身的黑雾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仿佛有自主生命般躁动不已。他闷哼一声,喷出一口血,五官开始扭曲。
“滚!”他猛地一挥手,强大的黑暗力量如同无形的海浪向我袭来,“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被那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最终飞出了古堡的大门。结界在我身后重新闭合,将他和那个惊人的秘密一同封锁在内。
老教皇……剥夺天赋?
还有传闻他向邪神献祭,居然是真的么?
我不信。
我还会再来的。
圣元1525年 某处阴雨连绵
他说不想看见我,我就戴上面具。
归功于这两年我不厌其烦的骚扰,他不再说很多伤人的话。
又一次拉锯战,他的魔法在我肩胛骨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黑暗能量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我的身体,带来钻心的痛感。
他站在不远处的雨中,黑袍被打湿,紧紧贴在他瘦削的身体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划过一丝难以琢磨的情绪。
忘了说,得益于这两年我定时定点的投喂,他好歹是没瘦脱相,虽然离正常体格还差得远。
“你真是……”他顿了顿,似乎在想合适的词,“……一如既往的固执,而且愚蠢得无可救药。”
他又骂我。我忍着剧痛,在心里又给他记上一笔,这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旧事重提:“你说过,下次见面,你的魔法不会认得我。”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嗤笑一声:“看来它今天心情不太好。”
(萨伦斯你摸摸自己的良心,这是你多次手下留情的原因?)
说完,他屈指一弹,一个小巧的黑色水晶瓶划过弧线,落在我的脚边。“滚远点涂,别脏了我的地方。”语气刻薄。
他越来越不可爱了。
我捡起瓶子,拔开瓶塞,里面是粘稠的、散发着奇异药香的黑色膏体。敷在伤口上,那蚀骨的剧痛竟消退地很快,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愈合。
我知道,他心软了。
这个认知,像一点顽强不息的星火,在我因为信仰动摇和漫长追逐而日渐冰冷的心底,持续温暖着。
圣元1528年 古堡外微弱星光
这些年,我成了他这座阴暗古堡的“常客”。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而脆弱的平衡。
我以“追捕”的名义定期来访,他则以“击退”我来维持他作为黑魔法师的威严。
我知道外界如何评价他——黑魔法师萨伦斯,弑杀老教皇的刽子手(这事发生在不久前,老教皇怀疑我的忠诚,决定让我退出追捕时。),十恶不赦、罄竹难书的魔头。他冷酷、自私、刻薄、毒舌,视人命如草芥。他的每一项恶行都被详细记录在教会的卷宗上。
我全都知道。
我也知道,在我“追捕”他的路上,总会“巧合”地遇到其他更加狂热、更不容情的教会搜查小队,然后我会“不小心”留下错误的线索,或者制造些动静,引他们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当然,有时候也会给出真实的线索,以期真假掺杂,辩无可辩。
当我凭借对萨伦斯的了解,“推断”出他某些可能的藏身处或行动路线时,总会提前很久就“不经意”地泄露出去,让他能有充足的时间转移或布置陷阱。
我以“圣剑骑士团成员”的身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光与暗的边缘,成为他东躲西藏、力量尚未登顶之际,一道卑劣的护身符。
我利用职务之便,假公济私,替他挡掉了不知多少真正的、致命的威胁。
我知道,我合该下地狱。
文风一如既往,芜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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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莱茵先生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