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合的头好像掉了。


    她睁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透明培养仓里泡着一颗人头，脖颈切面光滑整齐，头皮被掀开，金属触须正沿着裸露的颅骨表面游走。


    她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自己的脑袋，与那双死寂泛灰的眼睛对视了几秒。


    这是熬夜加班猝死了？沙合正想着，眼前却陡然展开一串光幕。


    【基础属性】


    姓名：沙合


    年龄：19岁


    状态：数字生命


    天赋：未知


    能力：未知


    生命值：10


    攻击力：2


    防御值：2


    兑换点：0


    【主线任务：探索世界真相，进度0%】


    【每生存一天将扣除1点生命值，生命值清零则宿主死亡】


    沙合：“......”


    重开吧，真的。


    “上传完成了?”


    穿着白色研究服的男人探头看向沙合，棕褐色的头发微卷，眼下微微泛起青黑，像是刚熬完夜。


    “放心好了，意识上传有些不适应是正常的。陈医生马上就过来帮你把头缝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沙合沉默，她此刻所处的空间是个巨大的曲面屏，而她就像被关在里面的平面生物。


    该说点什么？沙合挪动视角想看看男人胸牌上的名字，但显示屏的高度限制了她的视线。


    她斟酌道：“还行。”


    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失真。


    “那就好。”男人松了口气，“有不舒服的就随时告诉我。很多人第一次进行意识分离上传手术都会因为心理崩溃导致数据混乱，人格丢失，还是你们肃清员体质好。”


    “肃清员？”沙合捕捉到了关键词。


    这是干什么的？


    这时，一道机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身份识别成功，实验场所，请确保全身消毒。”


    “陈医生你来了，快来把小合的头缝上，稳定液我没放太多，血管神经要失活了。”卷毛对着沙合的脑袋指了指，又扭头对屏幕说：“对了，这点稳定液的钱还是我自己垫的，小合你做完手术记得把钱转我。”


    末了似是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可以缓几个月，等你有钱了再还也行。”


    沙合震惊，她难道一分钱存款都没有，穿越了都逃离不了打工还钱的生活？


    “怎么还等发工资？我恢复了可以直接还你的。”沙合试探开口。


    卷毛嘴角微不可查勾了勾，“手术费用公司不报销，你工资账户已经被扣完了，现在应该还欠公司一半。送过来的时候急急忙忙的，稳定液都撒差不多了，我自掏腰包给你补了点。”


    “你也别嫌贵，还是命重要。”卷毛揶揄道。


    【支线任务已触发：打工人天崩开局，掉头负债脑袋空空，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咯，快快打工还钱吧！】


    【获得成就：稳如老狗。和自己的项上人头对视也能波澜不惊，心态属实超乎常人，获得能力：神经超载（LV.1），在15秒持续时间内，反应速度突破极限，感知外界时间流速降低至正常状态的1/9，你的行动速度不受影响。冷却时间30分钟。】


    沙合看了眼不远处在操作台缝合的陈医生，停滞的思维终于开始转动。


    她没在做梦，现在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穿越了。


    沙合习惯性想揉揉太阳穴，却感受不到肢体的存在。


    陈医生操控着机械触手连接血管神经，已经在做最后的皮肤缝合。


    她琢磨着卷毛提到的“人格丢失”，能不能理解成创伤型失忆？


    “缝合差不多了，放医疗舱把疤痕恢复就行了。”陈医生一边摘手套一边记录手术数据，语气不悦地瞥了眼卷毛，“林昱，一个人做意识上传手术，这不符合规定。”


    林昱挠挠鼻尖打着哈哈，“这不是事发突然嘛，你别那么死板，等全团队到齐，咱过两天就得去吃小合的席了。”他边说边推着沙合的身体往医疗舱里放，一头卷毛边走边颤。


    陈医生目光复杂地瞥了林昱一眼，终究没说什么，擦了擦手对着垂直电子屏里的沙合颔首，转身离开。


    “我要把你的意识逆向灌注回身体了，过程可能会头疼，不用担心。”林昱站在医疗舱旁，手指灵活地在光屏上滑动。


    球形上传舱悬挂在玻璃穹顶下，环绕着舱体的机械臂正在执行最后的校准。最靠近太阳穴的机械臂展开末端的三菱镜结构，轻柔包裹住沙合的颅骨。


    四周，全息屏幕悬浮环绕，每块屏幕都跳动着不同频段的脑波。


    林昱叉着手等在医疗仓旁边，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沙合。


    “同步率99.3%，准备逆向灌注。”


    机械音从头顶传来，沙合逐渐感知到了自己的身体，微凉的金属探针缓慢刺入太阳穴，泛起阵阵细微痛感，鼻腔里涌入浓郁的消毒水味。


    她听见自己真实的心跳声撞在胸腔，林昱皮鞋跟叩击地砖的响动变得真切起来。


    林昱看着传导条进度拉满，玻璃舱盖缓缓掀开，低头笑眯眯地看着沙合的脖颈。


    “感觉如何？试试看能不能动。”


    沙合起身，抬手摸向颈侧，之前切开的部位已经完好无痕，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已经到了哪种程度?沙合咂舌。


    她此时终于看清了卷毛的身份名牌——“林昱，科研系工艺部”。


    “头有点疼。”沙合飞快瞥了眼林昱的脸色，手指揉着太阳穴。“脑子很乱，好多事记不太清了。“


    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多思考，装失忆这招可耻但有用。沙合的手搭上医疗舱边缘，身体显得摇摇欲坠，决心扮演一个“人格丢失”的病患。


    “记忆出了问题？”林昱了然地点点头，好像并不意外，“这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毕竟这次手术临时启动，难免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他话锋一转，忽然俯身靠近：“那你还记得最后那场意外是怎么发生的吗？”林昱盯着沙合的眼睛。


    沙合心跳如鼓，表情尽量显得平静：“不记得了，我可能需要时间恢复。”她活动了一下脖子，补充道：“放心，我会尽快把钱还你的。”


    林昱听她这样说，又恢复了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摆摆手道：“不急，我会把你的情况上传终端，以后工作还是要小心，听说裂变者又变强了。”


    沙合点点头，并不接话。


    多说多错，她拿不准用什么态度对待林昱，与其对着他试图圆话，不如尽快脱身。


    她走出医疗舱，先在原地适应了一下，双脚踩在地面上有些虚浮，脖颈处还有种紧绷的束缚感。


    林昱站在一旁，像是还想说点什么，沙合不敢多停留，对着林昱笑了笑，“感觉还不错，那我先走了。”


    说罢，便转身朝大门走去，蓝色光束自上而下扫描一遍，舱门自动打开。


    金属门在她身后合拢的瞬间，机械声从头顶响起：


    “中午好，肃清员沙合。检测到您本次工伤等级为重伤五级，已自动为您申请一日假期。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长时间行走，系统已调派智能轮椅，请返回办公室带好个人物品，祝您早日康复。”


    沙合抬头，走廊天花板上，几只监控器镜头正对着她。而拐角处，一辆浮空轮椅正缓缓驶来。


    沙合挑了下眉，新奇地摸了摸漂浮在半空中的轮椅，感受靠垫挪动着贴合她的身体。


    轮椅自动驶向办公区，沙合暗自松了口气，她不知道办公室在哪，幸好这台智能轮椅认路。


    她下意识在衣服口袋摸了一圈，没有找到通讯工具，或许被放在办公室了?正想着，轮椅已经从稳稳驶出电梯，停在一扇门前。


    “已抵达目的地，是否继续启用代步功能？”


    沙合环顾四周，走廊空无一人，便起身走向门口，“不用了。”


    她推门进入，下意识放轻脚步，白天正是执行任务的时间，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这是个标准的大型集体办公室。偌大的房间分割出一块块区域，每个区域由五个环绕排列的独立工位组成。正上方悬浮着员工的三维立体影像，标注着身份与工作状态。


    沙合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工位，无他，实在是那片区域状态栏一片飘红过于显眼。


    她的状态栏里是标红的【重伤五级-休假中】，其余几人也都是不同级别的负伤状态。


    在一片红字中，最醒目的那一条是带有【队长】尾标的状态栏。


    短寸男人五官锋利，眼睛藏在眉骨的阴影里。状态栏赫然写着：【负伤2级-修复中】。


    沙合走向自己的工位，桌面中央，一只被血浸透的手环静静躺着，边缘血迹早已干涸，变成红褐色。沙合随意抽了张纸擦了擦，摁摁手环屏幕。


    没反应。


    她把手环翻来覆去转了几圈，侧面和背面有几个小洞，但没有任何按钮。长按、点按、触摸、滑动，都没任何反应。


    懂了，多半是声控。


    她左右看看四周没人，靠近手环，字正腔圆道：“开机。”


    手环毫无动静。沙合沉默几秒，默默把它揣进兜里。


    智能过了头，她成原始人了。


    她扫了一圈桌面，东西不多，角落里摆着一张五个人的合照。


    几个人在火锅店挤在一起，脸色通红，嘴巴都辣得开不了口。照片下角写着一行小字：“归途小队永远平平安安~”，底下有个小学生字体接了句“爽薅点点妈羊毛！”


    点点妈是谁？沙合盯着照片，眉头紧蹙。


    如果她和这几人是亲密队友，那她的变化一定会被察觉。


    沙合目光一撇，看到旁边工位上放着一个纸质文件袋，是队长的桌子。


    纸质档案？


    沙合眉头挑了挑。她一路走来，几乎没见过什么纸张，这个时代还保留纸质资料的，少之又少。


    不过对她来说正好，信息留痕越少，越方便她查阅。


    她搭上文件袋的封口刚准备打开，办公区大门忽然被推开。


    “小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