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直直凿进云念念的耳膜，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来自高台的视线，冰冷、审视，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随时能将她碾碎的压迫感。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刺骨的寒意。


    【宿主！目标情绪波动（疑似不悦）！危险等级：高！】系统在她脑子里疯狂拉响警报。


    云念念内心泪流成河：这还用你说？！她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真哑巴！


    “我、我……”她牙齿打颤，脑子一片空白，求生本能让她几乎是机械地重复并试图深化刚才的“赞美”，“我是说……尊上您风姿绝世，皎皎如月，这、这一身白衣，更是衬得您玉树临风，风华绝代……呃，一尘不染，仙气……啊不，魔气凛然！”


    她语无伦次，恨不得把脑子里所有能想到的、跟“白”和“气质”沾边的褒义词都堆砌上去。管它贴不贴切，先把马屁拍响再说！


    谢无妄看着她，那双寒冰般的眸子没有任何温度，也看不出喜怒。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极轻微的动作，却让云念念的心跳直接漏了一拍。


    完了完了，他皱眉了！是不是嫌她太吵了？下一个七窍流血的是不是就是她了？


    就在云念念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去见阎王的时候，谢无妄却收回了目光，重新垂下了眼帘，仿佛刚才那短暂的注视只是她的错觉。他周身那骇人的威压也如潮水般退去，虽然大殿依旧冰冷死寂，但至少那让人窒息的感觉消失了。


    【警报解除。目标情绪趋于平稳（疑似无视）。】


    云念念：“……”无视？她被无视了？


    太好了！感谢大佬的不杀之恩！


    她几乎是虚脱般地伏在地上，后背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透。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手脚发软，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是漫长的一炷香时间，两个穿着黑色劲装、面容模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大殿中。他们沉默地开始清理地上的尸体，动作熟练而迅速，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云念念偷偷抬眼，看着那几具刚刚还鲜活（虽然吓得半死）的生命被像垃圾一样拖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对这个世界残酷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


    最后，整个空旷的大殿里，只剩下她一个活人，还跪在冰冷的地面上。


    其中一个黑影处理完尸体后，停在了她面前，声音平板无波：“尊上有令，你，留下。”


    云念念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她……活下来了？还被留下了？


    是因为她那句尬出天际的“暖心话”吗？难道这位魔尊大佬，其实暗地里是个喜欢听人夸他衣服白的……闷骚？


    【触发日常任务：每日至少对目标人物说一句暖心话。任务将于明日辰时刷新，失败惩罚：即刻暴毙。】


    云念念：“……”好吧，看来不是闷骚，是系统强行给她续的命。


    那黑影不再多言，转身示意她跟上。云念念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跪得太久，双腿麻木得像不是自己的，她踉跄了一下，勉强跟上黑影的步伐。


    她被带离了那座令人窒息的主殿，穿过几条幽深曲折的回廊，最终被扔进了一个偏僻狭窄的小房间里。房间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简陋得可怜，但至少干净，也没有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这里是你的住处。无事不得随意走动，违者，死。”黑影丢下这句冷冰冰的警告，便如同出现时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房门被关上，云念念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长长地、颤抖地吁出了一口气。


    活下来了。暂时。


    她看着这间小小的、囚笼般的屋子，心里五味杂陈。从一个加班的社畜，变成一个朝不保夕、需要每日对杀人魔头说骚话才能活下去的炮灰，这人生的大起大落，也太刺激了。


    “系统，”她有气无力地在心里呼唤，“咱们这‘感化’任务，有没有什么新手大礼包？比如给我本《魔尊喜好大全》，或者《保命骚话一千句》什么的？”


    【抱歉宿主，本系统不提供此类道具。感化需用心，套路得人心……啊不，是真诚方能感化。】


    云念念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想我死。”


    她揉了揉还在发软的双腿，开始盘算。谢无妄厌人症晚期，今天没杀她，可能纯粹是因为她那句话太过于奇葩，引起了他一丝微不足道的好奇，或者干脆就是他懒得动手。


    但好奇和懒得动手，都不是长久的保命符。


    明天呢？后天呢？每天都要想一句不同的“暖心话”，还不能重复，不能太离谱（虽然今天已经很离谱了），还得在不让对方感到被冒犯的前提下……这难度堪比在钢丝上跳芭蕾，还是蒙着眼睛跳！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云念念拍了拍自己的脸，强迫自己振作起来。社畜的韧性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得收集情报，了解谢无妄的喜好、习惯，哪怕只是皮毛，也能增加一点生存几率。”


    虽然系统说原主是个背景板，但记忆里或许会有些关于这位魔尊的传闻碎片？还有这魔宫的环境，那些神出鬼没的黑影侍卫……


    她正凝神细想，试图从原主混乱的记忆里扒拉出点有用信息时，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不是那种黑影侍卫无声无息的步伐，而是略显沉重、带着某种不耐烦的敲击声。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一个穿着管事模样服饰、面容刻薄的中年妇人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食盒，眼神挑剔地上下打量着坐在地上的云念念。


    “你就是青云门送来的那个？”妇人语气倨傲，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起来！还以为自己是来做客的小姐吗？”


    她把食盒往桌上一墩，发出沉闷的响声。


    “听着，既然尊上开恩留了你一命，以后就老老实实干活！魔宫不养闲人！”妇人冷冷道，“明日卯时，到西侧殿当值，负责擦拭廊柱和地砖。若是迟到，或者做得不好……”


    她没说完，但眼神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云念念默默爬起来，低眉顺眼地应了声：“是。”


    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来了来了，经典桥段之恶毒管事欺压新人！没想到穿越了也逃不过职场霸凌！


    妇人见她还算“识相”，冷哼一声，又丢下一句：“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该去的地方别去，不该看的东西别看，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污了她的眼。


    云念念走到桌边，打开那个粗糙的木制食盒。里面只有一碗清澈见底、几乎能数出米粒的稀粥，和一个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黑面馒头。


    行吧，至少没饿死她。


    她拿起那个冷硬的馒头，用力咬了一口，嚼得腮帮子发酸，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