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交?你……你不往上抬抬价吗?”


    宋仁西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多嘴了。


    明明对方都说成交了,他还问这个干嘛,这林岩要是真把价格抬上去了,他又该不高兴了。


    可他就是好奇,这家伙为啥一口就答应了自己的报价。


    周围的众人也是一脸的错愕,显然也是搞不懂这林岩为啥这么实诚,相信他把价格再抬高个一两成,这买卖也是可以继续谈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这黑木军的确是急需大量的当归,趁着这个机会适当抬价,才是一个商人的合理之举。


    虽然现在的市价是300文一斤,可市面上的当归基本上就买不到,黑木军的需求量又这么大,价格只要上浮少许,就能多出几两银子的利润。


    有这样的便宜,为何不占?


    面对着宋仁西质询的目光,林岩依旧一脸坦然,语气有些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是给边军将士救命的药,价格抬高一厘,我便心难安一分。”


    话音落下,宋仁西默然。


    旋即他深深地收回目光,郑重其事地给林岩行了一礼,“先生大义,我替黑木军全体将士谢过先生了。”


    先生在这个时代,可是规格很高的敬词,可宋仁西说得无比诚恳,显然是发自内心地敬佩林岩。


    如果说之前他还对林岩的商人身份有所轻视,现在就已经被对方的人格完全折服了。


    在某一刻,他甚至都想自掏腰包,给林岩多拿个几十两银子以示敬意。


    可转念一想,这钱对于先生无异于折辱,这样的蠢事是断然不能干的。


    他认真清点出银两,笑着递给林岩,“这是一百二十两,一两不多一两不少。”


    林岩笑着接过,目光略一扫过。


    还真是一两不多一两不少啊……


    宋仁西一挥手,立刻有几个军汉上前将麻袋扛起上马,宋仁西则是冲着林岩郑重拱手,“多谢林兄,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宋仁西,黑木军中一伍长,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好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林岩回礼,目送对方策马离去,嘴角的笑意渐渐扩大。


    这一笔买卖,不但赚到了高额的利润,更重要的是搭上了军中这条线。


    “林兄可真有你的,没想到还真让你在家就把这买卖给做成了!”


    樊磊虽然赌输了,可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刚才就已经回家取来了铁胎弓,然后心悦诚服地把弓递给了林岩。


    “哈哈哈,这把铁胎弓是你的了!”


    林岩接过长弓,发现这铁胎弓果然分量不轻。


    弓身如龙脊蜿蜒,筋弦紧绷,一看就知道威力不俗。


    “试一试!”


    林岩取来一支羽箭,搭上弓箭,旋即深吸了一口气,拉开筋弦。


    在厚实的冬衣下,根本看不到林岩此时的手臂双臂肌肉猛地暴起,弓弦吱吱作响,长弓一点点张开。


    林岩稳稳将铁胎弓拉开,此时弓身犹如满月,积蓄了可怕的力道。


    这铁胎弓果然力道够大!


    林岩在心中暗叹,将目标对准了院外五十步外的一株柳树。


    定了定神后,弓弦骤然松开,只听得一道仿佛闷雷般的声音嗡鸣声,箭镞撕破空气,嗖的一声射出。


    几乎是瞬息之间,箭矢深深没入那株柳树,激起阵阵木屑!


    “好!好箭术!”


    樊磊见到这一幕后拍手称赞,这铁胎弓他试过,倒是也能拉开,但却没有林岩这种准头。


    林岩呵呵一笑,我说我是蒙的你信吗?


    铁胎弓威力巨大,但也会影响精准度目前他的有效射程最多也就是五十步距离,刚才这一箭命中,多少有了点运气的成分。


    不过有得必有失,这铁胎弓难以御使,但威力却是大得惊人。


    “若是再配上狼牙箭,只怕人熊也能射杀!”


    “狼牙箭!回头找个好匠人,给咱们定制几只狼牙箭!”


    樊磊也想起这茬来了,不禁有些激动。


    狼牙箭配铁胎弓,谁人敢当!


    “走!喝酒去!”


    第一笔买卖大获成功,又收获一张良弓,林岩心情大好,当即准备好好吃上一顿,犒劳一下大家。


    “好啊!去哪?”


    “去县城!你带上邢寡妇,我带上芸娘和丫丫。”


    樊磊感动不已,一溜烟似的跑没影了。


    ……


    林家。


    胡氏皱着眉端起坐在火上的砂锅,将黑黄的药汤倒进碗里,院子里立刻弥漫出一阵苦臭的气味。


    “来,快把这碗保胎药喝了,我的孙儿就能保住了。”


    胡氏捏着鼻子把汤药端进屋,潘氏在炕上躺着,脸色苍白如纸,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娘,这药又麻又苦,我……我实在是喝不下了。”


    潘氏一听到又要喝药,顿时整个脸都皱成一团,显然是颇为抗拒。


    她连着喝了三日汤药,腹中疼痛非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是一日比一日疼。


    她既怕失去这个孩子,又不想喝苦麻的汤药,每次都表现得十分抗拒。


    “说什么胡话!”


    胡氏一听自家儿媳这话,顿时板起一张脸来,“这是你爹花高价买来的当归,又辅以你爷爷药经中的药方,可比药堂里的保胎药还要灵验,你这般推辞,是想害死我的孙儿吗?”


    蹲在堂屋的林安德闻言,面皮微微一抖,神色颇有些不太自然。


    他本以为自家儿媳喝了这汤药之后能好转过来,可没想到这病越喝越重,他甚至有时候都会自我怀疑。


    是不是我买到假药了?


    毕竟那一日在集市上,他亲眼看见林岩和樊磊与那跑山人争执,口里说的就是什么假药,当时他还以为是林岩无理取闹,现在想来竟觉得十分可疑。


    要是因为自己买了假药,而导致自家儿媳没能保住这一胎,那岂不是自己的罪过了?


    林安德越发有些不安起来。


    “娘让你喝你就喝,老子一条腿都断了,你还想让老子断了这个儿孙吗?”


    屋里传来林大石怨毒的声音,他断了腿之后,整个人都仿佛变了性子一般,看谁都是一脸的怨毒,此时听到潘氏又在抗拒喝药,登时就火了,啪的一巴掌扇在潘氏脸上,接着便撬开潘氏的嘴。


    “娘!给她灌!”


    胡氏微微一怔,旋即一咬牙,将滚烫的汤药就往潘氏嘴里灌去,潘氏呜呜地挣扎着,可还是无法挣脱两人的压制。


    林安德犹豫半晌,忽然听见屋里传来这般动静,便再也坐不住了,他一咬牙掀开帘子,急道:“别灌了!快停手!”


    可还是晚了一步,当他掀开帘子的时候,胡氏已经一股脑地把汤药全灌了下去,潘氏一脸委屈地瘫在炕上,无声的哭着。


    “呀!见红了!”眼尖的林大石发现潘氏身下渗出一片殷红,顿时一脸晦气地叫道。


    “完了完了!我儿保不住了!”胡氏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药碗都端不住,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哎呀!”林安德一拍大腿,肠子都快悔青了。


    他现在可以十分确信,自己就是买到假药了。


    这要是林岩还在家里,他还至于让人给蒙骗了?


    他甚至都不用花钱去买药,只要跟林岩说一声,这小子自己个儿就跑山上去挖药了,以前家里有个小灾小病的,不都是靠林岩采药配药治好的吗?


    “要是那日,我跟他说句话,或许他就能帮我看看这草药?以他的眼力,一定能分辨真假,我这孙儿也不会白白没了……”


    林安德这心里一阵阵的后悔,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