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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废太子被迫还俗后》 第 66 章
平安坊坐落在御街旁, 离皇城不过两三里。
坊市之内熙攘繁盛,往深处走是幽静的住宅。
平安坊寸土寸金,并非寻常官宦或富商能买下, 多数住宅为御赐所用,故而住在这里的皆是皇室宗亲和显赫世家。
马车从青石板路上缓缓而过, 往巷里走了一段路,停在一处四进的宅院前。
随行的婢女去敲了门, 不多时有脚步声响起。
守门的婆子来开了门,谨慎地打量着来人。
“姑娘是?”
女子勾唇一笑:“我家姑奶奶回娘家省亲,请通禀太爷太夫人。”
“姑奶奶?”婆子是才来府里伺候的,并不知道主家的身份, 一时困惑不已,说了声稍待便进门去禀报。
院子里小公子和小小姐正在树荫下写字,大爷在廊下闭着眼打盹。
婆子脚步匆匆:“大爷,有客人来了。”
宁远青睁眼,满脸睡意:“什么客人?”
他们一家来京城快三个月,除了端王偶尔上门,和每五日一来的太医,并没有任何人来拜访。
今日又不过年又不逢节,到底是哪位贵人?
婆子想了想:“她说是府里的姑奶奶。”
宁远青面色一变:“姑奶奶?”
想到什么,匆匆起身,险些连脚上的鞋子都踢掉。
婆子不明白他着急忙慌是做什么,待到客人进门, 伺候茶水时看到眼前掠过的一抹裙角, 动作一滞。
往上是一张艳丽无双的面庞, 雍雍穆穆、仪态万方。
“湘湘?你怎么出宫了?”
老夫人从后院过来, 女子上前拥抱, 轻唤了一声娘。
婆子这才惊觉眼前人的身份非比寻常,待要细看,已被遮阳的纱帘遮挡了视线,只见一道袅娜倩影一晃而过。
一路炎热,宁湘先喝茶解渴,方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想出宫来看看你们,在京中这些时日可还住得惯?”
宁母又惊又喜,没料到宁湘会忽然出现,忙道:“住得惯住得惯!这么大的宅子,就住我们几个人,皇上一切安排妥当,无需我们操心。”
宁湘四下看了看,着实喜欢这个院子,一进门便不自觉地松快下来。
“那您带我转转去吧。”
这是一处四进的宅院,进门便是提了前人诗词的影壁,正堂外两个雕刻年年有余的石缸中,卧着一簇含苞待放的睡莲。
跨过正堂便见院子里郁郁葱葱的大榕树,枝叶繁茂、遮天蔽日,日光透过缝隙斑驳撒了满地。
序秋和知雅因抄写文章不专心,被方氏罚站,看到宁湘来,顿时像看到救星般。
“姑姑!”
“姑姑,娘亲罚我们……”
宁湘微微躬身,知雅张开手臂扑过来,临到跟前,又惊恐停下:“姑姑我不能碰你的肚子。”
从前在江州时,爹娘就叮嘱她不能去碰姑姑的肚子,知雅记在心里,方才见姑姑肚子平坦,一时忘了这回事。
宁湘忍俊不禁,将她抱起来亲了亲:“不用怕,姑姑现在可以抱你了。”
宣从一满月宴这兄妹俩没有来,并不知道她已经生了孩子。
知雅年纪小尚不懂事,但九岁的序秋已经明白,一本正经道:“妹妹你不知道吗,姑姑已经生了小弟弟了。”
知雅左顾右盼,疑惑问:“小弟弟在哪儿呢?怎么不来找我玩?”
宁湘莞尔:“小弟弟在家里,他太小了,还不能和你们一起玩,等他长大了,姑姑就带他来找你们好不好?”
两个小家伙开心应了,宁湘让紫檀把街市上买来的糕点分给他们,两人也不写字了,欢欢喜喜去净手吃点心了。
方氏哭笑不得:“这俩孩子,就恨不得不写字呢。”
宁湘瞧了瞧书案上的字帖,很中肯的评价:“我觉得序秋的字写得不错,比我厉害多了!”
“你可别抬举他,尾巴得翘上天去。”
宁父有午憩的习惯,宁母说叫他起来,宁湘不肯:“让我爹睡吧。”
宁远青把桌椅搬到阴凉处,宁母拿了一把美人扇递给她:“你怎么一个人出宫了?”
方才进门时,只有贴身伺候的紫檀,和随侍马车的两个护卫,宁母担心是不是她和皇上生了嫌隙,亦或者发生了什么别的大事。
宁湘一看宁母的神情就知道她误会了,忙道:“没有那些事,您别担心,我和皇上好着呢。”
今日是敬王宣明晟及冠礼,宣明繁特意出宫一趟,她自然也想出门,只是没去敬王府,绕道来了娘家。
不过她不请自来,好像吓坏了一家子,纷纷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宁母看她面色红润,神态自若,不像是有心事的样子,才稍微安了心。
“你走了小皇子怎么办?”
“有乳母和曲嬷嬷在,不用我做什么。”
虽然有时候她觉得曲嬷嬷过于操心她身边的事,让人难以适应,但照顾孩子的确经验丰富,宣明繁都不曾说什么,她也就顺其自然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有出宫的机会,宁湘瞒着曲嬷嬷和宣明繁在宫门口分道扬镳,按照他说的位置径直来了家人所居宅院。
从各处的陈设布置,到府里伺候的下人,宁湘就知道宣明繁费了多少心思,虽然这些对皇帝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但也可见他的用心良苦。
宁远青端着茶水过来,顺口一问:“什么时候走,留下用晚饭吗?”
宁湘欣然应下。
一路而来热得出了汗,紫檀见她鬓发微湿,便转头去马车上取备用的衣裙来换。
守门的婆子知道她是宫里来的万般恭敬惶恐,紫檀不以为意,温和见了礼,在马车上拿装了衣裙的箱笼正要进门,瞥见远处的人微微一顿。
“季小姐?”
季翩然也觉得意外,诧异问:“紫檀姑娘如何在此?”
“我家娘娘回家探亲。倒是巧了,在这儿遇上季小姐。”
季翩然面色有些不自然,视线从不远处的端王府门匾上一扫而过。
“我也是路过……不知娘娘可否得空,让我去请安?”
紫檀迟疑了下:“奴婢去回禀,季小姐稍候。”
宁湘正在院子里吃滴酥鲍螺,大嫂厨艺甚佳,来京城后闲来无事学了许多点心,她很喜欢,一口气吃了三个。
听闻季翩然就在门口,连忙喝了香薷饮把点心咽进肚子里。
“请季小姐进来吧。”
有女客到,宁远青不好再待在后院,带着两个孩子去了前厅。
不多时季翩然从廊下过来,盈盈一拜:“臣女季翩然,见过淑妃娘娘。”
“季小姐免礼。”宁湘请她落座,温声问,“这么热的天,季小姐是要上哪儿去?”
对宁湘,季翩然倒是没有隐瞒:“月前端王殿下借了两本琴谱,我来归还,只是没想到殿下不在。”
琴谱?
宁湘的第一反应是,宣明呈这个只知道听戏遛鸟的纨绔子弟懂这些?
“今日敬王行冠礼,端王眼下许是在敬王府或者宗庙。”
“是我冒昧了。”季翩然抬眼,恭敬道,“今日从门外经过,不知是贵府,若非遇见紫檀姑娘,怕是也错过了,唐突进门,还望娘娘恕罪。”
对季翩然,宁湘向来没有恶意,反而因她之前在宫中的帮助心存感激。
虽然那时候季翩然随肃安大长公主进宫的原因是为了宣明繁,最后到底没成事,而季翩然自己好像对进宫也没有什么执念,不然早就想方设法接近宣明繁了。
如今时过境迁,站在宣明繁身边的人是她,除了才回宫时面对季翩然有些许尴尬,眼下已经能够心平气和与她闲话家常了。
“我父母也才来京城不久,也就端王殿下知道他们住在这儿,我今日也是第一回来这里。”
“江州遥远,如今娘娘能常见家人,也能慰思亲之苦了。”季翩然笑了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怅然。
宁湘还是捕捉到了,想到她的身世,不由得心生同情。
“我要用了晚膳再回宫,季小姐若是不嫌弃,就一块儿吃顿便饭吧?”
季翩然忙摆手:“不必了,我回去吃。”
“荣王府不远,用过晚膳回去也不迟。”
季翩然诧异抬眸,有些犹豫:“这……不会打扰娘娘吗?”
“不会,我爹娘很好客。”
这倒是真话,宁家来了京城,并不认识什么人,季翩然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宁母很喜欢,当即便把人留下。
盛情难却,季翩然只好屈膝应了:“那便叨扰了。”
宣明繁安排了两个厨娘,但今日宁湘回来,方氏亲自下厨准备了满满一桌珍馐佳肴。
宁湘想念嫂子的手艺,请季翩然落座,欣然邀请:“请季小姐尝尝,我大嫂厨艺乃江州一绝!”
方氏被她夸得红了脸,掩唇笑道:“淡饭粗茶,你莫要胡诌。”
序秋也举手赞成:“我也觉得娘做的饭菜最好吃!”
季翩然看他们玩笑,眼底有着淡淡的光华。
美味入口,自然是令人身心愉悦的,久违地尝出一些市井家常的滋味,和荣王府山珍海味不可比拟,却是神奇的难以忘怀。
落日熔金,暮云合碧。
遮阳的月白纱帘卷起,拂来一丝沁人的凉意。
桌上有女眷,宁父宁远青不便饮酒,正盛了汤要喝,守门的婆子匆匆进门来。
“端王殿下来了,还带着另一位公子。”
宁湘一愣,忽然有了微妙的预感。
果然,在众人一头雾水中,宣明呈从影壁后出现。
他摇着折扇,大步流星而来,旁边还有一道颀长的身影。
容仪清肃,眉眼磊落。
不是宣明繁是谁。
宁湘眼前一亮,人已经行至跟前,自然而亲昵的握了握她的手。
宣明呈原本也是带着笑,看到季翩然时,却难以置信瞪大了眼,险些以为自己花了眼。
作者有话说:
我还好,目前还是阴。大家注意身体吖~
? 第 67 章
无人知道天子会突然驾临, 宁家上下忙作一团,就要行礼,还是宣明繁抬手制止, 温声说:“二位大人不必见外,我是来接湘湘的, 一切随意。”
“好好好……”
他们的女儿嫁给了皇帝,但却无法像寻常人般把宣明繁当成女婿。
几番来往, 知道他温和有礼、礼遇有加,畏惧不至于,但他的身份明晃晃摆在面前,难免拘谨不安。
还是宁父有着岳父的架势, 很快镇定下来,指了指桌上饭菜:“皇上和端王殿下可要一起用些?”
宣明繁还未说什么,端王殿下已经含笑应了:“也好。”
换来宣明繁淡淡一瞥。
宁母忙又添上座椅碗筷,叫厨房重新做几个菜来。
落座时宁远青请宣明繁上座,被他拒绝:“不必,我和湘湘坐就好。”
宁湘抬眼看他,眸中已有笑意:“你怎么来啦?”
他从桌下伸出手,握住她膝上的柔夷,嗓音清淡:“我来接你……”
不得不说这般出其不意的举动,让宁湘好一顿受用,她还想着他会先回宫,没想竟亲自寻来了。
宁家不是大户人家, 没有太多的规矩, 不分男女席, 一家人围坐梨木圆桌, 颇有几分家常的滋味。
宣明呈自幼长在宫里, 少有这样的场景,很是新奇,满桌看似简单的菜色也颇符合喜好。
兴致勃勃问宁远青:“宁兄可有酒?”
“有的。”宁远青亲自去拿了酒来,一一斟满杯。
宣明繁端起酒杯,被一只素手拦住,抬眸迎上一张娇俏粉面。
宁湘眸光意味深长,笑意盈盈:“您要喝?”
他一顿:“不能喝?”
她勾唇,压低了声音道:“我怕您又醉了。”毕竟之前两次喝醉的经历都叫人记忆深刻。
宣明繁抿唇,可能也是想到了什么,只犹豫一瞬便要放下酒杯时,宣明呈碰碰他的手肘,一脸不怀好意的笑:“皇兄,怎么不喝?”
长这么大,宣明呈也没跟他喝过酒,知道他出家前就滴酒不沾,修行几年更是把人间苦乐都戒了。
如今终于还了俗,倒是想见识见识他的酒量。
宁湘说:“皇上酒量不行,端王殿下你别乱来。”
宣明呈挑眉,目光意味深长:“男人不能说不行。”
宁湘:“……”
宣明繁看着他,目光幽冷,又垂眸看了看杯中酒,一饮而尽。
宁湘阻止不及,幽怨瞪了宣明呈一眼。
“你这人真是……”存心给她添乱。
他满脸无辜:“这是皇兄自己喝的,我可没逼他。”
一大约是酒劲还没上来,宣明繁眸色清明,并无异常,平静说:“我没事。”
宣明呈似笑非笑,见宣明繁喝了酒,便举杯一一敬了宁家人,最后看向季翩然,长眉一挑:“季小姐也喝一杯?”
宁湘转头看着季翩然:“季小姐不能喝就罢了,别理他。”
宣明呈哼道:“一杯薄酒,不至于就醉了吧。”
季翩然思考了片刻,举杯:“多谢殿下。”
宣明呈如愿以偿,面上尽是笑意。
然后还要继续和宣明繁喝,被他义正言辞拒绝:“不喝了。”
“才一杯而已。”他不喝,宣明呈便去找别人。
宁父正在治腿疾不能饮酒,晚膳以宁远青被端王灌得不省人事结束。
始作俑者还在拉着宁远青侃侃而谈:“改日我再上门拜访,与宁兄不醉不归。”
宁远青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趴在桌上,含糊应了一声好便没了动静。
宣明繁看不下去了:“走吧。”
告辞离开,宣明呈亦步亦趋跟上,探头探脑观察他的脸色:“皇兄,美酒的滋味如何?你怎么就喝了一杯。”
宣明繁步履平稳,并无醉意,深邃的眸光落在他身上:“送季小姐回去。”
宣明呈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换上一副稳重的神情:“季小姐请。”
季翩然敛衽屈膝:“多谢皇上、淑妃娘娘,臣女告退。”
这里离荣王府不远,步行一刻钟便能到,夏夜清凉,两人并肩往前。
宣明呈摇着折扇,没有方才吊儿郎当的样子:“季小姐怎么在此?”
季翩然淡声说:“本是归还殿下的琴谱,来时得知您不在府中,已让门房转交,殿下回去记得过问。”
他不甚在意:“几本琴谱罢了,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季翩然脚下一顿,语气带着几分不可置信:“那是遗世孤本,千金难求。”
宣明呈仍是不以为意,耸耸肩:“对我而言,也就两本书罢了。”
他书房里的东西都是底下人搜罗来的,从宫里搬出来这么久也没看过,还是前些天月霜看不下去整理书房,发现几本琴谱交到他手里。
宣明呈本想叫她放回书架上,忽然想起季翩然精通音律,便把琴谱给了她。
哪知季翩然只是说借用,并不肯要。
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这是季翩然唯一能想到对他的评价,她忽然不想与他多言,转身便走。
他快步追上:“哎,我话还没说完呢,今日你见着我皇兄,可是有什么想法?”
季翩然蹙了蹙眉:“什么意思?”
宣明呈直言不讳惯了,也不管她什么表情,说:“先皇在世,曾有意让你入主东宫,你可还有这样的念头?”
她面色淡漠:“那都多少年的事了,当不得真。”
宣明呈愣了下,“我以为你喜欢我皇兄?”
毕竟去年肃安大长公主进宫,特意带上了季翩然,还以为那段时间他们会发展些什么,结果皇兄一颗心都在宁湘身上,全然没有理会她。
宣明呈还以为今日季翩然见了宣明繁和宁湘心中会不平,没想到她神色淡然,一点嫉妒伤心的样子都不曾有。
“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明哲保身尚且困难,想不得那些儿女情长。”她敛眸,声音渐轻,眼前荣王府近在眼前,便加快了脚步。
“既然你不愿意待在这里,为什么不能一走了之?”季家有田宅、有朝廷抚恤,她却不肯回去自立门户。
夜色浓翳,凉风习习。
季翩然拢了拢鬓边的碎发,一声叹息飘散在风里。
“殿下金玉之人,不懂女子立世是何等艰难。”
宣明呈哑然。
荣王府廊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落在朱红色大门上。
“天色已晚,殿下回去吧。”
她抬脚要上石阶,一股微风拂袖,温热的力道落在腕间。
她一怔。
回眸迎上宣明呈深沉的目光。
他难得这样正经。
“你之前不是说想离开荣王府吗?光明正大那种。”
“我帮你。”
*
银白月光撒了满地,马车不急不缓驶入宫城,无人敢阻拦。
除了宫道上偶尔夜巡的侍卫,空无一人。
马车里气息浓烈,燥热至极。
宁湘往后退了退,掌心贴上滚烫的胸膛,娇艳欲滴的红唇有着被蹂.躏的痕迹。
宣明繁呼吸沉沉,握着她柔软腰肢的手却不曾松开,那双漆黑的眼眸盛着不易察觉的欲念。
周身火气被引燃,不过是因她故意为之的亲吻。
她总有这样的本事,在他唇角一亲,便叫他承受不住。
说来奇怪,过去二十几年冷静克制惯了,当初身处东宫遇女子靠近试图献身,也能毫无波澜地掀过被子盖上去。
后来剃度出家,更是隔绝一切俗念,不问红尘。
直到遇上宁湘。
春风遇火,便有燎原之势。
酒意催人,与香甜的气息碰撞,叫他忘乎所以,身心沉溺。
马车停下,他抚过她红润饱满的唇,神色已然恢复如初:“到了,走吧。”
宁湘失笑。
净闻法师的自控力真是非同一般,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清风明月般的身形跳下马车,朝她伸出手。
宁湘不借他的手,眸光一闪,提着裙摆往前一跃,被他勾住了双腿,稳稳落在了宽阔的怀抱里。
他今日喝了酒倒是没什么醉意,只是看她的目光,比以往要热烈些。
她爱不释手,捏捏他微微泛红的耳根,被他轻斥:“别闹。”
却是没有放下她。
随侍的宫人识趣转过身,宣明繁抱着她正要上台阶,怀里的人突然挣扎了一下,迅速跳下来。
他不解:“怎么了?”
曲嬷嬷从偏殿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并没有说什么,行礼过后又进了门。
宣明繁去了书房,宁湘回寝殿沐浴完,看着时辰尚早,得知宣从一睡了,便打算看看书打发时间。
然而去了书案前,桌面干干净净,她往常摆了一摞的奇谈怪志不知所踪。知道她对四书五经没兴趣,宣明繁替她搜罗来了这些,往常都在放在寝殿,也没人会动她的东西。
细问之下,门口的宫人才说:“曲嬷嬷说案上摆着这么多书显得凌乱,已经收去了库房,娘娘若是想看,奴婢这就去取。”
宁湘面色淡了些,听见隔壁传来孩子的哭声,才摇头:“不用了,把小殿下抱来吧。”
曲嬷嬷亲自抱了孩子过来,宁湘才把孩子搂进怀里,就听她道:“皇上虽爱重娘娘,但皇上毕竟是天子,娘娘也当恪守宫规,不该有今日的举动。”
宁湘顿了下。
今日举动?应当是指方才回来时,她跳在宣明繁怀里。
宣明繁都不曾说什么,曲嬷嬷倒是要说教了?
对于这位从小照顾宣明繁长大的乳母,宁湘也是把她当长辈一样敬重的,只是曲嬷嬷大约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插手勤政殿的事。
宁湘不是逆来顺受的性格,有错之处曲嬷嬷大可以说出来,而不是以着长辈的身份指责她的不是。
“嬷嬷照顾从一劳心劳力,我和皇上感激不尽,只是嬷嬷年事已高,好好照看小殿下便成,勤政殿这些俗务自有尤总管和紫檀去做。”
宁湘抱着孩子,言笑晏晏,眉宇间不见恼怒:“至于我和皇上……嬷嬷难道不愿见我们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更新晚了,我好像咩了,特别困倦,喉咙也疼,不能集中精力写文,抱歉抱歉,后面还是会尽量日更。
? 第 68 章
这话言重了。
曲嬷嬷面色微变, 忙屈膝:“娘娘误会了,奴婢没有这样想过。”
孩子在怀里拱了拱,宁湘拍拍宣从一的后背, 看他昏昏欲睡,才放轻了声音:“那便是我误会嬷嬷一片好心了……只是这寝殿中杂事, 皇上既没让嬷嬷代劳,嬷嬷还是不用插手了。”
她顿了顿, 笑容浅淡:“皇上,毕竟是天子。”
曲嬷嬷一愣,她用她方才说过的话堵她。
但是却没有理由再反驳,否则很有可能被扣个大不敬的罪名。
她敛神, 应声是。
宁湘看孩子睡了,便给乳母抱下去:“嬷嬷近日天热辛苦,正好过两日发放月银,我让紫檀多添了些,嬷嬷买茶喝。”
曲嬷嬷脸上的讶异掩不住,忍不住看了看宁湘温和的神色。
她抬眸:“嬷嬷怎么了?还有何不妥吗?”
曲嬷嬷说没有:“奴婢先告退了。”
宁湘起身,揉揉酸疼的后腰,要上床歇息时,紫檀从外边回来。
“我帮娘娘按按?”
“好啊。”她顺势躺下,趴在枕头上。
白日的衣裙换下,身上只着单薄的寝衣,趴下时衣摆压在被褥上, 勾勒出盈盈一握的纤腰。
她并非骨瘦如柴, 腰间摸着软乎乎的很是称手。
紫檀从肩颈一直按到后腰, 听她溢出满意地喟叹, 这才开口:“娘娘不满曲嬷嬷插手您和皇上的事, 怎么又涨了她月银?”
像曲嬷嬷这样品阶的宫人,每月能有五两月银,皇上开恩或有赏赐作另算,宁湘这一开口,倒是涨到了五十两,足足翻了十番。
宁湘趴在手臂上,声音有些模糊:“我方才说那些话,的确是想敲打敲打,但也犯不着为了她而动气,我若真是惩罚她什么,反倒叫皇上过不去,曲嬷嬷毕竟是皇上乳母。”
他当初安排曲嬷嬷来勤政殿,是为了分担她的辛苦,她不能辜负他一片好意。
“可娘娘若是不喜欢曲嬷嬷,跟皇上说声不就行了?”
她忍俊不禁:“我能解决的事,让他操心做什么?”
紫檀眼前一亮:“我明白了,娘娘这是恩威并施。”
“算是吧……”宁湘好笑,扭过头看她一眼,“我觉着不能光给曲嬷嬷涨月银,回头给你也涨。”
紫檀脸红:“奴婢没这样想,娘娘别误会。”
宁湘埋头,轻轻唔了声:“我看不惯曲嬷嬷也给她涨了月银,你这么侍奉我也该得点好处……”
紫檀这才欢欢喜喜道谢:“娘娘您真好。”
当真是比她见过的每位主子都好,长得好看,没有架子,跟皇上又这般恩爱,挑不出半点不是来。
也不知曲嬷嬷怎么想的,言行无状,敢得罪淑妃娘娘。
宁湘被她轻重有度的手法按得昏昏欲睡,缓缓阖上眼,含糊不清道:“灭两盏灯吧……”
“是。”
紫檀自身去吹了灯,寝殿中昏暗下来。
宁湘打了个秀气的呵欠,腰上很快又覆上一双手,继续替她揉按着。
力道比方才重了些,但不知是不是手法更精妙了些,更能缓解腰酸不适。
她正想叫紫檀下去歇着,腰间的寝衣被这股力道带着微微上移,温热的指腹落在肌肤上,忍不住地颤栗了下。
紫檀的手变粗了?
她心下怪异,回头果然迎上宣明繁深邃含笑的眼眸。
她来了精神,撑着脑袋控诉:“皇上您这是占我便宜呢!”
宣明繁面不改色,替她拉下寝衣,遮住腰间白皙。
“怎么没睡?”
“睡不着……”正想接上一句还要等你回来一起睡。
他抬了抬眼,说:“方才的事我都知道了。”
宁湘一怔,随即浮上笑意:“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多想。”
他应当才沐浴完,身上一股清透甘冽的气息,托着她的腰往里移了移,侧身躺下。
“曲嬷嬷是我母后从外祖家找来的乳母,一直在东宫照顾我,母后感念她辛劳之苦,还赏了座宅子供她与家人住。你生了孩子日夜操劳,我担心乳母年轻照顾不周,便让曲嬷嬷进宫来。”他温声说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面颊,“若是她说的话做的事给你带来了困扰,便让她出宫去,跟丈夫儿女安享晚年。”
他难得话多,宁湘莞尔:“那不是显得我小心眼?”
他低头,轻轻她的唇:“是我小心眼,不想这些琐事让你不高兴。”
曲嬷嬷的行径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问题,他的初衷不过是想宁湘艰难生了孩子后能少辛苦,若是她不高兴了,也没有必要再留曲嬷嬷在眼前让她不痛快。
心口瞬间涌上热意,宁湘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娇柔一笑:“皇上您怎么这么体贴呀……”
宣明繁目色温和:“所以不高兴了就与我说?”
他向来是温文尔雅的一个人,在朝堂上也不曾疾言厉色训斥过谁,从宫外相识到如今,对她更是和颜悦色,连句重话都不曾说过。
宁湘有时候都忍不住想,他真的发火会是什么样。
这样从容又温柔的人,怎么就落到了她手里。
她趴在他怀里,用脑袋蹭蹭他的下巴:“本来是有点不高兴,可你这么哄我了,也没办法再生气了……”
他抚着她柔软的黑发:“所以需要我开口让曲嬷嬷走吗?”
她仰头,露出一截秀丽的玉颈:“她是你乳母。”若是寻常宫人早能寻理由打发了,何况曲嬷嬷已出宫十来年,宣明繁亲自请了她回来,她怎么也不能越过他赶人。
宽松的寝衣微有凌乱,露出妖娆春光,他看了眼,又移开目光。
“你不用顾忌我。”
她抿了抿红唇:“过些日子再说吧。”
曲嬷嬷才进宫两个月,就被她这个淑妃赶了出去,指不定在旁人眼中落个恃宠而骄、刻薄刁蛮的名声。
曲嬷嬷是聪明人,也就在她面前耍些小手段,并不敢得罪宣明繁,她还拿捏得住。
“湘湘……”他看着她,目光沉沉,欲再说,忽然被红润娇艳的唇堵住了声音。
“良辰美景,就不要提别人了。”
今日是十五,圆月高悬,清霜落地,窗牖下透着微光,生出几分缱绻的意味。
宁湘被他握住腰肢,寝衣衣带不知何时解开,如雪般堆积在臂弯里。
细密的酥麻感传至四肢百骸,让她不由得抱住了他的脑袋,落下一声嘤咛。
这是两人第三次亲近,宣明繁不知怎么地就开了窍,用得法子让她欲罢不能。
仿佛是故意讨好她似的,历来清心寡欲的人,今夜格外热切,湿润的吻落在肌肤上,还带着一丝醉人的酒意。
变着法的将她翻来覆去,听她在情动时不受控制地叫了出声,他终于倾泻满身热情。
身上黏腻,混着彼此的气息。
宁湘鬓发微湿,浑身汗津津的不舒坦,翻了个身要去摸索寝衣穿上,却摸到一片湿热。
她一顿。
“躺下。”
宣明繁手里的巾帕落在身上,细致地擦过每一寸肌肤。
蜡烛早已燃烧殆尽,寝殿里漆黑不明,只有一层薄薄的月光落在地上,照亮满室余韵未消的旖旎。
宁湘索性不动弹了,任由他伺候。
等她困得睁不开眼,身上已经换好了干爽的寝衣,她扭过头,找到熟悉的怀抱贴上去。
手不经意下滑时,摸到某个地方,睡意没了大半。
她睁眼,在月色中看到他红透的耳根,揶揄:“皇上精力真好。”
他压下燥意,把她困在怀里,嗓音透着沙哑:“睡吧。”
宁湘勾了勾唇,凑近他耳畔,低语:“要不,再晚点睡?”
没等到他的回答,她故作困倦翻身背对他:“那我睡了。”
下一瞬,后背贴上滚烫的身躯。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烧了,就是疼,咳不停,咳得脑袋疼,不知道是不是要长脑子了,明天大概可以来一首铿锵玫瑰了(不是
后面几天更新依旧不定,最迟下周能稳定日更,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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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9 章
荣王府内。
气氛低沉而凝重。
因郡主小产被王妃爱女心切接回, 府里上下无人敢去郡主院中伺候。
便是要送上什么东西,也只是远远递给郡主的婢女,全然不敢去惹怒那位金贵的主子。
自打郡主没了孩子, 脾性愈发不如从前,对下人动辄打骂, 稍有不慎就另行发卖。
荣王忙于公务,懒得理会这些事,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荣王妃看在眼里,也只是象征性劝上几句,想到女儿失了孩子心中难过也就任由她去了。
下人们叫苦不迭,也不知蒋二公子什么时候来接回这位祖宗。
虽然蒋申来过几次, 也服了软,甚至蒋老夫人都亲自来赔罪,郡主还是不肯松口。
宣临月已经出了小月子,但补品却未断,荣王妃让太医拟了个药膳给郡主补身体。
厨房煎好药膳送来,却在院门外停滞不前。
季翩然远远而来,见这一幕,道:“给我吧,我去送。”
下人一愣,受宠若惊:“多谢表小姐。”
季翩然面色淡然,端着药膳进门,不出意外地碰见在廊下吹风的宣临月。
晌午日光晃眼, 她微微眯了眼, 神色漠然:“你来干什么?”
季翩然搁下药膳, 声色温柔:“来看望你, 这几日表姐可好些了?”
宣临月打着扇子, 不耐烦地看她一眼:“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刚来就被下了逐客令,季翩然心中虽不满,面上却是平静:“那我先回去了,表姐保重身子。”
才要转身,垂花门外响起男子的谈话声。
季翩然脚步一顿,看到蒋申领着一人进来,总算明白宣临月为什么要让自己走了。
经过面前时,蒋申停了停,唤了声:“翩然表妹。”
季翩然看向他身后的人,敛任行礼:“敬王殿下。”
宣明晟出现在这儿有些稀奇,平日里几乎没见过敬王登门,今日和蒋申同行,着实令人惊讶。
宣明晟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颔首:“季小姐。”
廊下的宣临月板着脸,看蒋申和季翩然说话,冷笑一声:“蒋二公子好热情,一来就先与我表妹说话。”
蒋申神色微变,忙走上前:“和表妹打声招呼罢了,你别误会。”
宣临月脸色仍不怎么好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早在他们成亲之前她就知道蒋申喜欢季翩然,没想到这都两三年了,还存着那些心思。
这句话没有刻意压低,季翩然听在耳朵里,秀眉轻蹙,什么也没说,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蒋申悻悻:“敬王殿下还在这儿呢。”
虽然在这里看到宣明晟有些意外,但宣临月对他也没什么好态度,“三哥怎么来了?”
宣明晟一袭靛蓝锦衣,面目温和:“先前说来,公务繁忙没得空,今日特随郡马来看望看望你。”
宣临月淡淡的:“多谢三哥挂念,我很好。”
言辞之间并没有多少敬意。
宣明晟习以为常。
他从小就是不受待见的那一个,何况宣临月眼高于顶,并没把他这个堂兄放在眼里,今日上门不过是凑巧罢了。
蒋申搓搓手,摆出一副笑脸:“郡主,你如今身子也养好了,随我回家吧。”
这几个月,就因着他们两人的事,在京中闹了不少笑话。
宣临月看不惯蒋家人,又因失了孩子愈发燥郁,听见蒋申这话眉头紧皱:“回去干什么,让你娘再推一次吗?”
蒋申一窒:“我娘不是已经跟你赔罪了吗……”
“赔罪?赔罪了我孩子就能回来了吗?”
“我也不想的。”
宣明晟看他们争执,并没有劝说,只是道:“皇叔在府中吧?我去向他请安。”
他兀自离开,两人也没注意到。
荣王听闻敬王来了,心下困惑,但还是把人请进书房。
宣明晟躬身行礼:“皇叔。”
当初太子被废,东宫空悬,荣王想过要扶持这个出身卑微的侄儿,可惜宣明晟不讨喜,不得先帝喜欢,一来二去也就作罢了。
“我听闻皇上最近在为你择选王妃,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宣明晟冠礼数日前由礼部筹办,连宣明繁都出现了,可谓风光。冠礼一过,皇上又下旨为端王敬王择选王妃,听说已经有合适的端王妃的人选,如今就看宣明晟的选择。
宣明晟还是温和有礼的模样,语气却带着几分嘲意:“区区一个敬王妃也不能劳皇兄费心,不过是借了二哥的光罢了……”
荣王闻言,抬眼看了看他:“你们都是皇上的亲兄弟,他不会失了偏颇才是。”
可人与人之间,永远存在亲疏之分,就像他的冠礼,宣明繁亲自出席又如何,不过是为了堵悠悠众口,留下善待兄弟的美名而已。
事实上宣明繁回宫后倒是时常召见宣明呈,二人兄友弟恭,而他不过是在大理寺随便安了个差事,鲜少问津。
择选敬王妃不过是因为他到了年纪,忙着打发他罢了。
“皇叔知道我人微言轻,即便差事办得再漂亮,也得不到一句话夸赞。父皇在时是如此,皇兄即位后亦是如此。”
荣王意味深长看着他,良久才说:“你不过是少了历练的机会。眼下倒是有桩差事,是个立功的好时机,若是办得好了,皇上定然嘉奖于你。”
“什么差事?”
“青羊县连下几日大雨发了洪灾,房舍农田被淹,正是需要朝廷赈灾的时候,你若是自请去青羊县赈灾,皇上定然对你刮目相看。”
宣明晟陷入沉思。
夏日多雨,青羊县隶属涿州,离京城两百多里,可谓十里不同天,虽然相隔不远,但因地势问题,雨势过急过猛,至上游洪水泛滥。
一夜之间冲毁了数百房舍和万亩农田,大雨虽歇,可数千百姓流离失所,仅靠官府清粥接济,无处安顿。
这是新帝登基近一年来,遇到的第一场天灾。
宣明繁连续两日未眠,召见朝臣、听询灾情、草拟圣旨,在书房寸步不离。
丞相递上涿州知州加急送来的奏疏,沉声说:“洪灾发生三日,粗略估算灾民有六千余人,死伤过千。青羊县临江,大雨致江水上涨,又是夜里,许多人跑不及被洪水卷走,到今日水势小了才发现尸体。”
宣明繁倚在座椅里,神色微凝:“灾民怎么样了?有食物吗?”
“农田受损严重,百姓们只能往青羊县去,有部分灾民进了涿州城,国库已经拨了十万两赈灾银两,只能解决燃眉之急。”
天灾从来都是历朝历代不能解决的难题,尤其洪灾受损范围广,百姓世代传承的心血被淹没,是连一粒粮食都留不下的重创。
眼下安顿百姓,防患疫病是最要紧的事。
大灾之后恐有大疫。
宣明繁看过奏疏,缓缓道:“再拨二十万两,赈灾的粮食和防疫的药材也一并准备,送往青羊县。”
丞相问:“皇上看派谁去合适?”
洪灾发生后,丞相就亲自去了青羊县,但他腰伤复发,宣明繁不让他在那儿久留,只让今日回京,另外派人去。
他合上奏疏:“老师以为?”
丞相想了想:“朝中可用之才众多,此去涿州主要是坐镇驻守,以安抚人心,避免动荡发生。涿州新上任的陈知州是两朝老臣,经历丰富,有能力解决此次大患,派出的人只要皇上信得过,能协助陈大人解决水患就成。”
宣明繁思量片刻:“明日朝会上定吧。”
“是。”
丞相禀完灾情,这才躬身退下。
宁湘过来时,正好看到丞相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问尤礼皇上稍后没有要召见的大臣,不会耽误朝政,这才进了书房。
宣明繁在看奏疏,时不时拿御笔朱批,腕间的佛珠被他褪下放在砚台边,偌大的书房只闻笔尖摩擦过书纸的声音。
宁湘放下食盒,温声问:“还在忙吗?要不要吃点什么?”
他从奏疏里抬头,冷淡的眸色多了几许暖意:“你吃吧,我不饿。”
她哑然:“都快天黑了,皇上您还不觉得饿?”
自顾自打开食盒,端出两个碟子来。
“怕天热,你吃不下,我做了两个爽口的小菜,配着粥吃正合适。”
很清淡的两样菜,宣明繁时常爱吃的,眼下却因她的话一愣:“你做的?”
宁湘难得赧然:“太久没进厨房,手艺生疏了。”
十来岁时倒是跟着宁母学了几个菜,后来进了宫都忘了,去年回江州,跟着大嫂学了段时间,勉强能够拿得出手。
只是今日去了厨房折腾一番,紫檀心有余悸说以后让她别再去,保重身子要紧,小殿下不能没有娘亲。
厨子们战战兢兢,担心她烧了厨房,好在最后有惊无险,折损了一箩筐的鲜菜鲜肉后,终于做好了一顿饭。
一听是她做的,宣明繁果然很捧场,放下笔便随她一起把菜放到桌上。
“色香俱全。”
宁湘莞尔:“还没动筷,就觉得香了?”
他眉宇间的阴霾散了,牵了牵唇角:“淑妃娘娘做的一定想来不会差。”
他落了座,看她没动:“你不吃吗?”
宁湘在他对面坐下,托着腮,巧笑嫣然:“秀色可餐,看着你我就饱了!”
作者有话说:
做了两天雾化,已经不咳了,如果有咳得难受的可以试试雾化。
? 第 70 章
宣明繁握着筷子的手一顿, 牵动唇角笑了笑。
吃了两口,发现与平日的味道略有不同,但同样美味。
他夸赞:“好吃, 你很厉害。”
宁湘挑眉:“真的?”
“真的好吃。”他抬眸看着她,眼底带着笑意和认真, “但是以后不用下厨做这些,太辛苦了。”
宁湘心上微动, 依言点头:“闲来无事可做,打发时间,以后不做了。”
夏日清粥解腻,宣明繁吃了大半, 这才搁下筷子。
“我这几日太忙,没顾得上你和从一,七夕若是得空,我陪你出宫转转。”
宁湘怔了下,这个时候他竟然都还惦记着自己的情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这些关怀备至的细心体贴实在令人动容,她起身,越过桌椅去拥抱他。
“朝政要紧,你别担忧我。从一有乳母和曲嬷嬷,能吃能睡,不像你眼圈都红了。”
此次水患死伤无数,宣明繁虽没与她细说, 但从每日进出书房的大臣们凝重的神色来看, 灾情并不容乐观。
洪灾蔓延至周边邻县, 灾民有近万人, 如今洪水褪去, 如何安顿着这万人是个难题。
朝廷赈灾是一方面,还要担心流寇作乱、商贾买卖货物坐地起价,最要紧的是水灾过后疫病的防治。
好在佛祖保佑,几日过去,并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宣明繁低头,亲亲她的脸颊:“我看奏疏,你陪我坐会儿。”
宁湘担忧:“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
他转身,从书架里抽出两本她向来爱看的民间奇志,指指窗下:“那里有风,过去坐。”
宁湘眉眼弯弯,正好求之不得。
找个舒适的姿势落座,翻了两页,就见宣明繁已经投入政务中,提笔写字极为认真。
蝉鸣声声震耳,日光斜照入户,惊起细小的飞尘,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也分外清晰。
放在一旁的佛珠不知何时被他戴到了手上,愈发衬得手背脉络分明,指尖修长。
宁湘撑着脑袋,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们都还在涿州,净闻法师忙着准备盂兰盆法会,半途遇见她被咏娘为难,带着两个小和尚挺身而出的场景。
那时的净闻法师沉寂冷静、波澜不兴,满心只管普度众生。不知不觉一整年过去,他依然心系苍生,却没了游离红尘外的淡漠清冷。
他从万丈红尘中脱身,修行几年,又重回红尘,周身气度与心性,却更甚从前。
宁湘痴痴看着他的身影,等敲门声不合时宜响起,这才如梦初醒。
“皇上,荣王敬王来了。”
合上书,宁湘整理好衣裙:“皇上忙吧,我回去了。”
宣明繁抬头,静静看她片刻:“好,我尽快忙完陪你用晚膳。”
荣王和敬王大约是有事禀报,她才出书房大门,两人就候在了台阶下。
宁湘分明看到荣王微微一蹙的眉心。
“淑妃娘娘。”
直到他不待见自己,宁湘也不欲多言,让出路来:“皇叔请。”
荣王昂首进门,宣明晟倒是顿住脚步,朝她拱手:“皇嫂。”
宁湘颔首:“敬王殿下。”
待两人进了书房,这才提着食盒离开。
书房内,宣明繁搁下笔,便听荣王微冷的声音响起。
“方才进门时,遇见淑妃娘娘。恕臣直言,书房重地,后宫嫔妃不该随意出入!”
宣明繁面色清淡,端过手边的青花茶盏,喝了一口才发现君山银针换成了能败火的金银花茶。
想到这是宁湘的杰作,他动了动唇:“并非随意,是我让她来的。”
荣王滞了滞,面色不虞,“但女子频繁出入书房,有干涉朝政之嫌,皇上慎重。”
“无事,我相信她。”
荣王忍住拂袖的冲动,说起来意。
“有关青羊县水患受灾情况,想必丞相已上禀皇上,此去青羊赈灾,臣愿意首当其冲,为皇上排忧解难!”
宣明繁坐在上首,指尖摩挲着杯盏上的纹路,声色温和:“青羊县水患未过,灾情复杂,皇叔是股肱之臣,不宜涉险。”
荣王显然猜到他会拒绝,继续道,“灾情险要,臣又如何只周全自身安危,置受苦的百姓不顾呢?”
“朝中后起之秀不乏能力出众的佼佼者,皇叔年轻时南征北战,留下许多旧伤,如今还是安心休养的好。”
他的语气平淡亲和,一字一句分明是晚辈的关心,却又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强势。
自从沧州兵权一交,宣明繁就有理由不让他离京了。
今日好不容易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却被他不由分说的打回。
荣王心中犹疑,莫非是被他看出了什么?
他去不得,另外有人总去得,使了个眼色,身旁的宣明晟心领神会。
“臣弟愿意一试。”
宣明繁抬眸:“你想去?”
“臣弟自知初涉朝堂,经验不足,但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解难,臣弟亦义不容辞!”
目光落在宣明晟身上,宣明繁仔细打量了这个弟弟一眼。
以往总觉得他尚年轻,不足以独当一面,自及冠以后,倒像是一夕之间长大了似的。
宣明繁亲情缘淡漠,对这亲弟弟也没多少情分,可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何况宣明晟也没开口求过什么。
既只是运送粮饷,青羊县有知州坐镇,也不需宣明晟多做什么,他便没有理由不答应。
“好。”
夜里回寝殿,说起宣明晟自请前往涿州,宁湘都不禁惊讶。
“这位敬王殿下素来寡言少语,竟向皇上亲自开口去赈灾?”
“倒也不足为奇。”宣明繁娴熟的抱起摇篮里的宣从一,眉眼含着柔意,“他已及弱冠,又封了王开了府,不是当年碌碌无名的三皇子了。”
她一愣:“你是说敬王有野心?”
他点点头:“同为大梁皇室子孙,谁又甘心屈居人后。”
“那岂不是要处处提防着?”
“这朝堂上下,谁不是如履薄冰呢,以他眼下的能力,还做不了什么。”
哄睡了孩子,曲嬷嬷带着今日新做的小衣裳进来。
曲嬷嬷针线活很好,小小的衣裳也能看出手艺不凡,宁湘毫不吝啬地夸赞:“嬷嬷做的真好看,改日也教教我。”
说来惭愧,她这个当娘的如今也只会做小孩的肚兜,针法蹩脚,自己都看不过去。
曲嬷嬷端得体统规矩,垂首应是。
自那日开诚布公挑明了心中不满,曲嬷嬷倒是没敢在她面前再说那些逾越的话。
宁湘自认为还算得上个温和的主子,也许是推己及人,知道宫人们的不容易,平时底下人犯了什么过错,她也不会计较。
但人总是有底线的,不能容忍别人爬到自己头上作威作福,曲嬷嬷仗着自己是天子乳母想要在宫人面前摆摆架子可以,但试图把她当成儿媳教训就不成体统。
宣明繁把哄睡的孩子交给曲嬷嬷,温声说:“嬷嬷辛苦,年纪大了就少做些针线活,仔细眼睛。”
曲嬷嬷生第二个孩子时眼睛落下毛病,先皇后还请太医看过,那时候的皇太子不过丁点大,也是这么关切地叫她仔细眼睛。
一晃眼二十几年了。
曲嬷嬷一时悲从中来,红了眼眶:“奴婢知道,多谢皇上关心。”
“嬷嬷把孩子给乳母,早些歇息吧。”
“是。”曲嬷嬷抱着孩子去了隔壁,乳母来接过孩子,小心翼翼放置在床榻上。
曲嬷嬷放下床帐,吩咐乳母好生照看小殿下,这才回了自己屋子。
小宫女打了水来,殷勤道:“嬷嬷快洗漱休息吧。”
曲嬷嬷应了一声,洗漱完小宫女又端来一盅燕窝。
她瞥了一眼,搅着勺子:“这燕窝哪来的?”
“今儿小厨房给淑妃娘娘熬燕窝剩下的,奴婢想着嬷嬷辛苦,特留着孝敬您。”
曲嬷嬷吃了一口,漫不经心道:“有心了。”
小宫女叫芳蕊,进宫好几年,心思活泛伶俐,特拨来伺候曲嬷嬷的。
拆卸头面时,芳蕊看到她腕间的玉镯:“我瞧嬷嬷手上的镯子水头极好,不是凡品吧?”
“算你有眼光。”曲嬷嬷拨了拨镯子,面上带着几分骄傲,“这是先皇后赏的,嘉奖我照顾太子劳心劳力。”
芳蕊笑道:“嬷嬷为皇室养育一代帝王,的确劳苦功高。”
当年先皇后故去,曲嬷嬷出了宫养老,后来听闻太子出家吓了好一跳,还以为殿下一身本领就要埋没在佛门中。
还好这奶儿子有出息,有本事,最后还是坐上了皇位,连她这个乳母也跟着沾光。
芳蕊迟疑道:“皇上敬重嬷嬷自然人人知晓,只是我瞧着淑妃娘娘似乎对您多有不满?”
曲嬷嬷嗤笑一声:“小门小户出身的人,心眼难免小些,我犯不着和她计较。”
“嬷嬷大度。想来是淑妃娘娘年轻,不懂事,还要嬷嬷提点提点才好!”
说起这个,曲嬷嬷不由得想起今日,淑妃娘娘在书房逗留了大半个时辰,关上门来不知和皇上做了什么。
以前从未听说除皇后外的妃嫔能和皇帝同居一殿,淑妃年轻漂亮哄得皇上欲罢不能,偌大的后宫就这么空置着。
可惜她不好说什么:“罢了,任他们去吧。”
芳蕊目光微闪。
翌日关于淑妃恃宠而骄霸占书房,荣王敬王顶着烈日等候的消息,还是悄无声息地在宫里宫外传开。
众人皆知皇上独宠淑妃一人,甚至进宫当日就言明与其同住,那时候因着淑妃有孕,不便谏言,如今皇长子已出生,淑妃再住勤政殿就不妥当。
朝臣们纷纷上书,请皇上为淑妃另择宫室,并考虑立后纳妃,为皇室开枝散叶。
作者有话说:
后面应该能正常日更了,保底日三,加更可能有点困难,我会尽力的。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