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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甘家的女儿们》 第101章 考核通过
一番寒暄之后,胡小龙张罗着把老俩口让到主位坐下,又出去叫服务员上菜。
回来搓着两只手坐到甘欣身边,笑着对老俩口说:“我也不知道叔叔跟阿姨,还有浩天的口味,自作主张地点了几个菜。”
“没关系。”甘细水看出胡小龙的紧张,笑道,“我们除了码硞(方言:指地上的小石块)不吃,只要能吃的,都吃。”
众人都笑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那就好。”胡小龙如释重负,笑着看向坐在胡静身边的汪浩天,“浩天要不要点一个自己爱吃的菜?”
“我就不用了。”汪浩天摆了摆手,“我不挑食。看胡静喜欢什么,可以帮她点。”
“我也不挑食。”胡静的嘴巴就跟抹了蜜一样,要多甜就有多甜,看着众人笑着说,“就跟家爹说的那样,除了码硞不吃,只要能吃的,我都吃。”
服务员很快把店里的招牌菜——一大盆飘着黄油的土鸡汤端了上来,点上小燃气炉。
“我还带了一瓶白云边。”胡小龙起身要去拿酒,“我陪叔叔喝几杯。”
“改天再喝。”甘细水说,“我们晚上还要开工。”
甘欣见胡小龙向自己投来询问的目光,笑着拉他坐下:“今天喝果汁就行。我爸跟我妈晚上真的要开工,不是跟你客气。”
“我点了鲜榨的红枣汁。”他刚说完,服务员就把一扎红枣汁送了进来。
“我来倒。”汪浩天先一步站起来,拿起红枣汁从赵春枝开始,给每人倒了一杯。
胡小龙点了七菜一汤,服务员陆续端上来,很快摆了一大桌。
胡小龙看出未来的老丈人比较好说话,他因此极力讨好未来的丈母娘。
见鸡汤煮费,他殷勤地站起来,一手拿过赵春枝面前的碗,一手拿起汤勺,笑着说:“甘欣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阿姨炖的鸡汤好喝,这土鸡汤是这家店里的招牌菜,阿姨尝一尝。”
赵春枝双手接过来:“你给甘欣多盛一点。”
“我先给叔叔盛一碗,再给甘欣盛。”胡小龙又拿起甘细水面前的碗。
“胡小龙的厨艺挺不错。”甘欣尽力在父母面前为胡小龙拉分,“什么时候叫他掌勺,你们去我那里吃饭。”
“我随时都可以,只要叔叔跟阿姨肯赏脸。”胡小龙又拿起甘欣面前的碗帮她盛了一碗。
“谢谢叔叔,我自已来。”汪浩天见胡小龙要帮自己盛,他站起来接过汤勺,却拿起胡静的碗,“我先帮你盛。”
“谢谢。”胡静看着他笑道,“暑假有没有陪阿姨出去玩?”
“他是要陪我一起出去。”甘欣接过话音,笑着说,“是我嫌天气太热,哪里也不想去。”
“等夏天过完,你想去哪里,我陪你去。”胡小龙说完,又笑着对赵春枝老俩口说,“也请叔叔阿姨一起去。”
“你陪甘欣就可以。”甘细水笑着说,“我们就不凑热闹了。”
“我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甘欣笑笑,含糊道,“到时再说。”
“我每天到超市打工,”胡静靠近汪浩天耳边,轻声嘀咕,“有钱赚,还可以见到不同的人,挺好玩,你要不要来?”
“一天多少钱?”汪浩天说。
他听母亲说过,胡静一放暑假就去超市“抢了她的饭碗”,但没说一天多少钱。他从未打过工,有些新奇。
“一小时十五块。”
“还行。”汪浩天点头。
胡静很高兴,以为汪浩天愿意来。
没料到汪浩天又说:“但我去不了。我要给俩个妹妹补数学和英语。”
胡静哦了一声。笑着说:“没关系,以后有时间再去。””叔叔,阿姨,“胡小龙瞅着空当,双手端着果汁杯站起来,恭敬地说,“谢谢你们今天能来,我以果汁代酒,敬二老一杯。”他说宪,仰头把果汁喝完。
“不用这么客气。”甘细水招手示意,“快坐下。”
“二老今天能来,我真的很高兴。”胡小龙诚恳地说,“我知道自己一无所有,配不上甘欣,但我一定会努力,让她和浩天过上好日子。”
“你既然提到这点,我今天当着孩子们的面,跟你把话说清楚。”赵春枝说,“我们原本是不同意甘欣跟你……”
“妈——”甘欣蹙眉打断母亲。
“没事。”胡小龙温和地朝甘欣笑了笑,“听阿姨说。”
“我们原本不同意,”赵春枝接着道,“是因为我们甘欣这么多年一直衣食无忧,没吃什么苦。而你比她小,我们是担心你不能照顾好她。”她还是给女儿跟胡小龙留了面子,说到这里,突然话峰一转,“但甘欣认定了你,我们今天才来的。”
“谢谢叔叔跟阿姨!”胡小龙提到喉咙口的一颗心又放了回去,看着甘家老俩口,不失时机地再次表明心迹,“我确实比甘欣小几岁,也没有什么经济基础,也有很多地方不足,但甘欣给了我信心。现在超市正常运转,已经开始盈利,我一定好好干,不让叔叔阿姨失望。”
“男子汉顶天立地,说到就要做到。”一直甘心当配角的甘细水,突然说了一句。
“请叔叔放心,我一定会的。”胡小龙点头承诺。
“你不要嫌我们说话不中听。”赵春枝又说,“我们做父母的,向来没有别的要求,只唯愿子女都能过得好。甘欣既然认定你,我也跟她说了,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你们要在一起,那就好好过。凡事有商有量,相互扶持,不能闹情绪。”
“我记住了。”胡小龙又郑重点头,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
赵春枝见胡小龙是个聪明人,点到为止。
她笑着看向正看着自己的汪浩天和胡静:“你们别在意,人老了就是喜欢啰嗦。”
“没有。”胡静甜甜笑道,“家家跟家爹说的非常好。我爸这么多年都是单身一个人,身边没人好好管着他,确实有很多不足的地方需要改进。以后还请甘阿姨,还有家家跟家爹不要跟他客气,多敲打敲打。”
“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甘细水笑着对胡小龙说,“你有一个好棉袄!”
胡小龙嘿嘿一笑:“好是好,就是有点漏风,经常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就跟大领导似的批评我一通。”
几人都笑起来。
“说归说,笑归笑。”赵春枝又笑着看向汪浩天跟胡静,“你们俩个小的也要努力好好学习,做父母的给你们做出榜样,你们要为父母争气。”
“谢谢家家!”胡静笑道。
“阿姨再喝点汤。”胡小龙又殷勤站起来要帮着盛汤。
“你不用忙。”赵春枝说,“要喝我自己来。”
“那阿姨多吃菜。”胡小龙坐下说,“要是不够,我再叫服务员加菜。”
“这些就够了。不要浪费。”赵春枝边吃,边说,“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事?”
“超市开业没多久,杂事比较多。”甘欣抢着说,“等两三个月之后再办,我们商量好了。”
“还要等?”赵春枝停住筷子,审视地看看甘欣,又看看胡小龙,最后又看着甘欣,似乎在提醒她——你肚子里的孩子可不等人。
“没事。”甘欣迎着母亲的目光,笑着说,“两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正好那时天气也凉快了。”
“你们自己商量好。”
赵春枝知道这个理由有点牵强,根本站不住脚,应该是甘欣没有说实话。但见女儿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跟甘欣商量好了,到时就请几个亲朋好友坐在一起吃顿饭。”胡小龙注意到了赵春枝的脸色变了变,笑着补充,“我本来是不想这么委屈甘欣的,但她坚持不大操大办,所以我尊重她的意见。还有房子的事,我们也商量好了。因我手上的钱都投到超市里面,目前还不能买房,只能跟女儿暂时搬到甘欣那里住。等以后把钱转出来,我再买。”
“这是你们自己的事,你们自己商量好。”赵春枝说,“我还是那句话,以后就是一家人,凡事要有商有量,相互扶持。因为只有家和,才能万事兴。”
几人又边吃,边聊了些家长里短。
胡小龙见几人都放下了筷子,他端起茶壶给每人倒了杯茶。自己去前台买了单,又把送给老俩口还有浩天的礼物提到甘欣的车上。
大家这才起身一起下楼。
胡小龙是骑摩托车带胡静一起来的,不用甘欣开车送他们。甘欣直接开车送父母回家。
胡静跟父亲仍站在马路边。她目送他们的车子走远,用力拍了一下父亲的肩膀,笑道:“老胡同志,考核顺利通过,表现不错。”
“我饿了。”胡小龙拍着肚子说,“回去我要泡碗方便面吃。”
胡静嗤笑道:“天不怕地不怕的老胡,看来真的老了。”
车上,赵春枝说:“胡小龙那个女儿,还真是伶牙俐齿。”
甘欣笑道:“她长得其实很漂亮,成绩也好,就是不像一般女孩子爱打扮。”
“有点像男孩子。”甘细水说。
“她在班上的外号就是假小子。”汪浩天说,“今天还算好的,平时在学校要是不穿校服,总是一身黑。听说好几次上厕所,别人都以为她走错了。”
“我看她吃饭的时候不停跟你说悄悄话,”赵春枝笑着说,“你在学校跟她关系很好?”
“只是同学而已,谈不上多好。”汪浩天说。
“那你说说胡小龙今天的表现怎么样?”甘细水说。
“从他的表态来看,”汪浩天看了一眼母亲,笑道,“勉勉强强算及格吧。”
“一点不给你妈面子。”甘欣故意生气地说。
“他说的是很好。”赵春枝说,“但一个小超市就投入大几十万,即使在盈利,想要连本带利赚回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想靠它买房,估计是好几年后的事。”
“好在没亏本,你要这样想。”甘细水说,“不然晚上睡不着觉。”
“等几年没关系,我们不是暂时有别墅可以住吗。”甘欣说,“何况他也不是没有房子,只是太小,我不喜欢,不想去。”
“别墅就算给我,你们也一直可以住。”汪浩天好心地说,“我以后要上大学,要参加工作,不一定在家,别墅给我也没用。”
“那不行。”甘欣不容商量地说,“那是我跟你爸一起留给你的,说好给你就会给你。以后你不想住,可以卖掉。胡小龙是个很要面子的人,以后结了婚,他也不可能一直住在我那里,以后肯定会买房子。”
“钱要用在刀刀上。”甘细水说,“暂时有房子住,买不买,也不急。”
“有件事我不明白,“赵春枝想起另外一件事,“住的房子是现成的,又不用装修,你们为什么要把日子定在两三个月之后?”
“是胡小龙说他把钱都投在超市里了,目前要留资金保证超市正常运转。”甘欣笑着说,“估计是他目前手头有点紧,两三个月之后资金可能充足些。”
赵春枝哦了一声,没再追问。
第102章 有妇之夫
新的一周又开始了。
但甘宁没有上班。
她上周末等方俊未果,却接到杨建军的通知,周一跟随市委组织部出省考察,为期五天。
她第二天本来想告诉方俊,因吴明回来,一时给忘了。
休假一周的方俊,周一上班在食堂跟杨建军一起过早,才听杨建军说了一嘴。他心里还诧异,甘宁为什么不吱一声。
他一到办公室就给甘宁发微信:【你要出差?】
甘宁正在家中收拾行李:【不好意思,本来是想跟你汇报,给忘了。】
方俊:【什么时候出发?】
甘宁:【下午三点去火车站。】
方俊:【坐火车?】
甘宁:【正合我意。我最喜欢坐慢悠悠如同摇篮似的火车,可惜火车去,飞机回来。】
方俊:【我刚回来,你又要出去。真是可恨。】
甘宁:【确实可恨。】
方俊:【我现在恨不得马上去找你,但一会要陪市领导下乡调研,说不定吃了晚饭才回来。】
甘宁:【五天而已,很快就会过去的。】
方俊:【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半个月没见了,已不知隔了多少秋。】
甘宁:【好好工作,等我回来。】
方俊:【听你这么一说,我无端有些愁闷。】
甘宁:【为什么?】
方俊:【好像你会再次离开我,而我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甘宁:【不要想太多。即便夫妻,分离也是注定的,不过早晚而已,何况你我。】
方俊:【细想想,再怎么努力,人生终究是一场空。忽地觉得好没劲。】
甘宁:【秋天还没到,怎就悲凉起来?】
方俊:【因为你要远行,而我只能等待。】
甘宁:【等待是漫长的,但意味着希望。】
方俊:【但等待也意味着不是得到,就是失去。我是不是有些患得患失?】
甘宁:【越在乎的东西越容易失去,不要给自己压力。】
方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甘宁:【对。】
方俊:【心情好多了。我准备出门,回来再联系。】
甘宁:【每天都要保持好心情。】
方俊:【听你的。】
甘宁记性很好,还了两个字:【真乖!】
方俊记性更好,一字不差地把一句全还了回来:【法律规定,我有反悔的权利。】
甘宁心情愉悦,如同盛开的花。她收起手机,接着收拾行李。
自从胡静放了暑假到超市当收银员,甘欣只做出纳的工作,有时几天才去一趟超市。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家里休息,就是开车带着汪浩天去母亲那里吃饭。
今天也是。她和汪浩天,还有吴玥跟杜萌萌早早在母亲家吃了晚饭。
汪浩天给吴玥跟杜萌萌补了一下午的数学,吃完晚饭仨人一起出去看电影,说是都快学傻了,要出去给脑袋瓜透透气,补补氧。
父母开工之后,甘欣开车一个人回家。
等太阳下山,她换了衣服和鞋,去湖边走路。
走了一个小时左右回来,在门口的路边碰到喻梅跟刘小慧俩人正准备出去走路。
“好久不见了。”甘欣停住脚步,笑着打招呼。
俩人笑着走过来。
喻梅说:“我们还以为你搬家了。”
刘小慧上下打量甘欣:“你好像长胖了。”
“是长胖了,但气色很好。”喻梅看着甘欣的脸,一脸八卦地说,“听陈娟说,你现在在胡小龙的超市做事?”
“嗯。”甘欣笑着点头,“你们今天没打牌?”
“陈娟的腿摔伤了,张伟拉我们去他家隔壁新开的那家。”喻梅说,“但总是有些生贩子,我们不是很喜欢,偶尔才去一次。”
“陈娟的腿什么时候摔伤的?我一点都不知道。”甘欣关心地说,“严不严重?”
“骨折了,但不是很严重。”刘小慧说,“我那天跟她一起去买菜,回来的时候就是从人行道走到马路上,她一时没注意腿崴了一下,就骨折了。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回来快有一个月了。现在好了很多,可以拄拐杖走路。”
“那谁照顾她?”
“请了老家的一个堂妹。”刘小慧说。
“我每天早出晚归,一点都不知道。”
“我们从你家门前经过的时候,是看你的车经常不在门口。”喻梅笑着说,“我们还开玩笑,说胡小龙一个月不知道给你开多少工资,这么卖命替他工作。”
“我有时是带浩天去我妈那里吃饭,懒得回来。”
“你跟胡小龙现在都不来,”刘小慧说,“牌桌上少了你们辆,一点都不热闹,害得我们打得也没劲。”
“陈娟说了,你们现在都忙着赚钱。”喻梅笑道,“哪里有时间陪我们玩。”
“我一会去看看她。”
“那我们去湖边转转。”喻梅说。
甘欣没有回家,径直往陈娟家走去。
陈娟洗了澡,正舒舒服服地躺在开了空调的卧室床上看电视,堂妹开的门。
“稀客呀!”看见是甘欣,陈娟拿起遥控器把电视音量调低,又把身子往上移了移,笑道。
她也长胖了,圆圆的脸上肉嘟嘟的,双下巴很是明显。
堂妹给甘欣倒了一杯白开水,带上房门,自去忙自己的。
“我每天早出晚归,有时没回来,一点都不知道你腿受伤了。”甘欣笑着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坐下,“还是刚才从湖边走路回来碰到喻梅跟刘小慧,听她们说的。不然早来了。”
“这人一旦老了,真是没用。那么高点地方,不过一脚踏空,而且崴的是左脚,但骨折的却是右脚,说起来都好笑。”
“现在好些没有?”
“好多了,可以拄着拐杖走几步。”
“儿子他们没有回来?”
“太远了,没跟他们说。说了也白说,不过回来瞅一眼,根本不可能侍候你,或者等你好了再走。这人——我算是看穿了,什么养儿防老,还不如防晒养老靠得住。”
“我小妹常说,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你小妹说的没错。以前,我男人在的时候,有些事可以依靠他。后来男人没了,想着有儿子,还有孙子,有什么好担心的。现在才知道,这有跟没有不过是说起来好听,屁用也没有,只知道没钱了,才想起来世上还有个老妈,好像我是银行似的。”
“谁叫你有钱。”
“连有钱人的一个零头也赶不上,算什么有钱。不过是不饿肚子罢了。”
“喻梅她们说,你腿受伤后,麻将机就停了。你现在能走,不打算再开起来吗?”
“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心里是很烦躁的,什么也不想做。这几天能下地走几步,才稍微好一些。等过段时间再说。”
“能下地,就说明快好了。”
“要完全好,估计还得个把月。胡小龙的超市怎么样。”
“没有亏本,说是比他们预想的要好。”
“是不是很忙?喻梅她们说好长时间没有看到你在家,也没有看到你的车。”
“超市七点钟开门,晚上八九点才关门。我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又去我妈那,根本不在家。””怪不得都说没有看到你,我还以为胡小龙把你拐跑了。“
“能去哪里。”
“你跟胡小龙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甘欣笑着打哈哈。
她以前隐约觉得陈娟跟胡小龙之间有点什么,只是一个是表嫂,一个是表弟,好像不太可能。加上自己又没有证据,就没有说破。
“别跟我说你们俩什么事也没有。”陈娟笑吟吟地说,“你们瞒得了别人,瞒不了我。以前打牌的时候,我就看出他对你有意思。”
“怎么会?”甘欣笑着不承认。
“你不知道,有次张伟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女朋友,说是条件很不错,但他没去。”
“为什么不去?”甘欣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
“说是他跟妻子还没有离婚,要是见了,人家要嫁给他,那就是重婚罪。”
甘欣愣住了。
她跟胡小龙认识不久,胡小龙就跟她说过他与妻子之间的事。当时是说离家出走,是没说离婚二字。但她想当然地以为过去了这么多年,俩人早就离了。
居然是有妇之夫?!
自己就是因为丈夫把别的女人带回家,才坚决离婚。现在倒好,自己居然也成了第三者……
陈娟不止一次想过甘欣要是知道这个消息,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现在看见甘欣被惊得目瞪口呆,她有点后悔不该多事。
“可能是胡小龙找的借口。”她轻轻推了一下甘欣的手,笑道,“一个年轻女人离家十几年,说不定在外面早就又找了,孩子也有了,哪有不离婚的理。”
“怎么会这样?”甘欣仿佛没有听见陈娟的话,喃喃道。
“即使没离也不要紧。”陈娟又说,“现在离婚很容易,只要去民政局就行。”
听到民政局三个字,甘欣想起自己主动说不办婚礼,直接去民政局领证,胡小龙却提出三个月之后再去。
会不会跟他没有离婚有关?
想到这里,甘欣倒冷静下来。
“你是她表嫂,”她笑着说,“你觉得他的话可不可信?”
陈娟不假思索地说:“我个人觉得可信。因为我男人在的时候,不止一次说过,胡静她妈挺好,家里条件也不错。是胡小龙自己不争气,把人家打跑的。后来一直没有联系,十几年也没听说回来过。你想想,人都没影,怎么离婚。”
“是呀,人都没影,怎么离婚?”甘欣不由得问。
“对啊,人都没影,怎么离婚?”刚才还说离婚很容易的陈娟,这时才回过味来,拿起手机,自告奋勇,“我上网查一查。”
甘欣静静看着她。
“你看,”陈娟很快把手机举到甘欣面前,一边看,一边念:“如果妻子离家出走十几年,丈夫可以向法院起诉离婚,法院可以进行开庭审理……从立案到最终判决,可能需要几个月到一年左右的时间。”
“这么长时间?”甘欣又是一愣。
“只有几个月到一年,不是很长呀。”陈娟说,”说不定只要半年。“
甘欣想着心事,没接话。”那天胡小龙说他还没有离婚,我还以为是他希望妻子能回心转意,有一天会回来。”陈娟说,“现在看来,可能是他找不到妻子,又懒得去法院起诉,就拖下来了。”
“可能是吧。”甘欣平静应道。
但她心里又委屈,又失望。
“听说汪洋的公司买了。”陈娟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也好久没有看到他了,他现在做什么?”
“给别人打工。”
“还是一个人?”
“应该是吧。”
“男人这么年轻,迟早会再找一个。”
“也应该再找一个。”甘欣笑着起身,“我也该回去了。”
“我送送你。”陈娟要起来。
“不用。”甘欣伸手扶住她,“你腿还没有好利索,好好休息。”
“那我就不送了。”陈娟笑道,“慢走。”
第103章 前往省城
甘欣离开陈娟家,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往回走。
盛夏的夜晚,微风轻拂,带着白天残留的丝丝余热和夜晚特有的凉爽。天空深蓝静谧,一轮明月高悬,还有不少星星,有好几颗特别明亮,晶莹闪烁,熠熠生辉。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美好。
甘欣却思绪乱飞,心烦意乱。
她拿着手机,很想拨通胡小龙的电话,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俩人共同分担。
但她又不想听他辩解。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回放着俩人交往的点点滴滴。遗憾的是,他们从认识到现在,还不到一年,时间并不长,可回放的画面有限。
甘欣不得不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没有肚子里的孩子,自己会不会同意嫁给他。
没有答案。
她胡思乱想地回到家,汪浩天还没有回来。
她开了灯,有些疲惫地径直上了二楼,一头扑倒在自己的床上。
不知躺了多久,还握在手中的手机忽然响了,铃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更是响亮,吓得甘欣一激灵,差点把手机扔了。
见是甘甜的来电,她才静下心来。
“大姐,”甘欣从床上坐起来,一按下接听键,甘甜那欢快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她是刚跟父母通完电话,得知大姐跟胡小龙的婚事基本定了下来,为大姐感到高兴,特地打电话的。
甘欣打起精神嗯了一声,笑着说:“今天学习结束了?”
“我的学习永远不会结束,但打电话的时间还是有的。你一个人在家,浩天呢?”
“他今天给玥玥和萌萌补了一下午课,吃了晚饭就带她们俩出去看电影,说是要放松放松。”
“别逼得太紧,让他们悠着点。”
“别担心,他们不知道有多爱惜自己,才不会为学习拼命。”
隔着话筒,甘甜还是听出大姐的声音好像三天没吃饭似的,有气无力。
她担忧地喊了一声:“大姐——”
“怎么了?”
“再过两三个月就要结婚的人,不说高兴得手舞足蹈,也应该心花怒放,你的声音怎么听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虽然并未向胡小龙求证,但甘欣已经断定陈娟说的是事实。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包括自己怀孕的事。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甘甜见大姐沉默,知道肯定有事,她听二姐说过大姐怀孕的事,还以为是与孩子有关。更是担心,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打电话给二姐,让她过去陪你?”
“我没事。”甘欣笑了笑,“我怀孕了。”
“啊!”甘甜装作吃惊的样子啊了一声,马上欣喜地说,“我又要当小姨了!太好了!大姐,你真行!什么时候生,我一定要回去看宝宝。”
甘欣受甘甜所感染,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笑着说:“才两个多月,早得很。”
“反正到时候提前通知我,我一定要回去看宝宝。”
“我遇到难题了。”甘欣沉默片刻,缓缓道,“我以前只知道胡小龙他老婆,也就是胡静她妈,离家出走十几年没有回来,还以为胡小龙早就跟她离了婚。刚刚才知道,俩人根本没有离。”
“胡小龙亲口说的?”甘甜惊讶道。
她感到这个结果有点匪夷所思,让人难以接受和理解。
“是他亲口说的,但不是当着我的面,我相信是真的。我怀孕之后跟他提出不办婚礼,直接去民政局领证,他很高兴,但要三个月之后去。说是目前手头资金有点紧,等三个月之后有了钱,婚礼不办,但还是要好好请亲朋好友吃顿饭。”
“那他肯定是想在三个月之内跟胡静她妈把离婚办好,再跟你结婚。他这样做是对的,以免犯重婚罪。”
甘甜尽量语气平静,但心里早不知把欠揍的胡小龙骂了多少遍。
“问题是胡静她妈十几年没有音讯,胡小龙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去哪找人离婚。””找不到也没有关系
,可以直接上法院起诉离婚。只是时间可能要长一点。”
“刚才他表嫂,也就是跟我住一个小区的陈娟也上网查过,是说可以到法院起诉,但从立案到最后判决,需要几个月到一年左右的时间。真要那样,孩子都生出来了。”
“你别着急,明天先找胡小龙问清楚。如果他能找到胡静她妈,我想俩人分开十几年,再好的感情也早分没了,离婚应该不成问题。如是找不到只能去法院起诉,你就给二姐打电话。妈说二姐出差了,等她回来,请她帮忙找找法院的关系,或者专业的律师,看能不能尽快处理,不要拖延。”
“你说我倒想起来了,你二姐上次推荐了一个律师给我,让我咨询婚前财产协议的事。”
“二姐在体制内,认识的人多,也比我们清楚这些门道。你明天先找胡小龙问清楚,再给二姐打电话。”
“好。”
“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好好休息。”
“我现在才发现——自己真是很笨。”
“没有人长了后眼睛,别想太多。”
一夜无话。
第二天,吃过早饭,甘欣没有给胡小龙打电话,她先开车送汪浩天去母亲家,自己直接去了超市。
偏偏胡小龙不在,只有站在收银台前面的眼镜的表妹,还有正在往门口冰柜里摆放饮料的胡静,以及在里面照看的李姐。
“阿姨,”胡静看到甘欣格外高兴,立即拍了拍双手,笑着迎上前,亲热地挽起她的胳膊,“天气这么热,您怎么来了?”
“你爸呢?”甘欣微笑地看着她。
“刚开门就骑着摩托车出去了,说是办什么事。”
晚上基本跟父亲一起在超市留宿,没有回家的胡静,只说了一半的实话。
胡小龙的确是超市刚开门就出去了,但在出去之前给朋友打电话借车,说是要去省城找一个人。
胡静还问他什么人要大老远去省城找。胡小龙只说是一个朋友。胡静又说甘阿姨有车,为什么找别人借。胡小龙好像赶时间,撂下一句回来再说就匆忙走了。
甘欣哦了一声,脸上难掩失望之情。
胡静注意到了。忙掏出手机:“要不我打电话问问我爸什么时候回来?”
“不着急。”甘欣笑了笑,“你爸说不定正在开车,等他回来,叫他给我回个电话就可以。”
“好。”胡静立即笑着点头答应。
甘欣环顾了一下可能是大人在那边过早,有几个小孩跑到这边嘻笑打闹,很是热闹的超市:“这几天忙不忙?”
“挺忙的。昨天送货的师父家里临时有事没来,我还帮我爸忙往外面送了好几趟货,晚上九点钟才关的门。”
“辛苦了。”
“看在毛爷爷的份上,一点都不觉得辛苦。”
“我先回去了。”甘欣笑着往外走,“等你爸回来,别忘了叫他给我打电话。”
“忘不了,我一会就打。”
胡静把甘欣送到店门外,目送车子离开才转身走进超市。直觉告诉她,甘阿姨没有打电话,而是直接来超市找父亲,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爸——”她拨通了父亲的电话。
胡小龙开着车正在前往省城的路上。
他在得知甘欣怀孕的第二天,急匆匆跑去法院起诉离婚。他很懊悔自己没有早点去。当年轻的女工作人员听清原由,明白告诉他,完全可以起诉离婚,但最少要几个月的时间时,他更是懊悔不已,当着女工作人员的面,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女工作人员于心不忍,好心建议他双管齐下:一边起诉,一边找人。
他一大早找朋友借车,就是为了去省城找胡静的外公和外婆。他七弯八拐打听到,胡静的外公和外婆在几年前相继退休之后,卖掉房子,搬去省城。
他猜测:他们只有胡静她妈一个独身女儿,不会无缘无故突然搬去省城,肯定是跟胡静她妈有关。他想通过他们找到胡静她妈,尽快办好离婚手续。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安心心跟甘欣结婚,否则,无法给甘欣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交待。
看到是女儿的来电,胡小友按下了车载手机支架上的手机免提。
“爸,你接听电话方便吗?”
“方便,你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要下午。有事吗?”
“甘阿姨刚才来超市找你,我说你出去办事,她就回去了。叫你回来给她打电话。”
“阿姨有没有说什么事?”
“没有。但叮嘱了我两遍,应该有什么事。”
“好。我一会给她打电话。”
“那我挂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胡小龙本想立即给甘欣打过去,犹疑片刻又改了主意,打算回来直接去甘欣家里找她。
他跟着手机导航找到位于省城三环线跟二环线中间的一个名叫滨江公园的高档小区。因小区大门口不能停车,他对道路又不熟,开着车饶来饶去饶了快半个小时,才在附近找到一个别人刚刚空出的停车位。
下车又步行快半个小时回到小区大门口。但小区保安措施严格,外人根本无法随意进入门禁系统。
“大哥——”胡小龙客客气气地隔着行人道闸朝坐在门卫室里的保安喊了一声。
一个中等身材,皮肤黝黑,满脸胡茬,身着蓝色保安制服正坐在桌前刷抖音的中年保安大叔,放下手机,起身站在门口。
他瞅着胡小龙,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找谁?”
“大哥,”早就戒了烟的胡小龙,赶紧从身上掏出特意准备的一盒1916的香烟,抽出一支笑着递过去,“来一支。”
保安大叔顿时双眼闪亮,走到道闸边欣喜地接过烟,贪婪地放在鼻子下面闻了又闻,感叹一声:“好烟!”
“看来你是行家。”胡小龙早就看见保安大叔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中间微微有点泛黄,一看就是常年被烟熏过的,他又从身上掏出打火机,殷勤地说,“我帮你点上。”
保安大叔两根手指夹着香烟,微微仰起头,闭着眼睛,十分享受地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之后,又感叹一声:“真是好烟!”
胡小龙正要接话,一位中年妇女骑着电动车要从行人道闸里面出来,他和保安大叔各自侧身站到一旁。
等中年妇女骑车出来之后,胡小龙见道闸门半天没有关上,他一个箭步跨进去。
“诶——”保安大叔如临大敌般急忙伸手拦住他,“你不能进来。”
“我不进去。”胡小龙陪着笑脸站在一旁,“我只是想跟你打听一个人,不对,是一对老年夫妻。”
“有话站在外面说,你不能进里面。”保安大叔打开道闸门,不由分说把胡小龙推到道闸外面,“我们这里严格规定——访客进入必需要有住户的邀请或同意,并出示身份证明,经过登记方可入内。要是违反规定,轻则扣工资,重则开除。你可不能砸了我的饭碗。”
第104章 无名之火
胡小龙郁闷至极,真想动手打人。
他只知道两个名字,连张照片也没有,到底是不是住在这里面他也不知道,哪来的邀请或同意。
但他又不能动手,哪怕动根小指头也不行。
“大哥你放心,我就站在外面,绝不影响你工作。”胡小龙低声下气,陪着笑脸又递过去一支烟,还生怕挡着行人进出,特意往道闸旁边挪了几步。自己也点着一支。不急不忙地抽了两口,信口编道,“我出门打工好几年才回来,听说表叔和表婶搬到了这个小区,我小的时候他们对我有恩,我想来看看他们,所以心情有点着急,你别见怪。”
“见怪谈不上,我也是给人打工的。”保安大叔的态度友善了许多,还笑了笑,“你可以给你表叔他们打个电话,然后进来登记一下就可以。”
“我就是不知道电话,也没有照片,只知道这个地址,才一大早火急火燎地开了两个多小时的车赶过来的。”
“那就难办了。”保安大叔回头看了一眼小区内一栋栋高耸入云又鳞次栉比的漂亮大楼,“我们这里有六七千住户
,三四万人,即使我天天坐在这里不动,也不定个个都认识。”
“我知道他们的名字,你看有没有印象。”胡小龙说完,随便报出两个名字来。
“就算认识,我也只是面熟,不可能知道所有人的名字。”
“大哥你一看就是个好人。”胡小龙又陪着笑脸抽出一支烟递过去,“我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请大哥帮帮忙。”
保安大叔不客气地接过烟夹在耳朵上,想了想,走进门卫室拿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递给胡小龙:“你把名字写下来,我去物业找人在电脑上帮你查一查。””太感谢了!“胡小龙差点给人跪下,忙不迭地接过纸和笔,写下两个名字双手递回去。
过了好几分钟,保安大叔回来了,但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摇着头把纸条还给胡小龙。
但善意提醒:“地址你没有弄错吧。物业说了,省城有好几家滨江小区,光三环就有两家。还有不带三点水的宾江小区也有好几家。”
胡小龙傻了眼。
地址也是朋友托朋友打听到写给他的,他哪里知道有没有弄错。无奈之下,只得死马当活马医,问清另一家滨江小区地址,驱车前往。
胡小龙开车跟着导航还没有走到一半,前方旁边对面车道上的一辆小轿车不知何故突然撞倒中间的栏杆,直接横着冲过来跟一辆躲避不及的越野车撞在一起,后面紧跟的一辆小轿车虽然踩了急刹,还是眼睁睁地撞了上去。
三辆车紧挨着横七竖八停在路中间,马路顿时被堵得一塌糊涂,动弹不得。好在除了擦伤,没有重大人员伤亡。
正是盛夏,天气很热。坐在车里的胡小龙进退不能,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走,焦躁不安。
也不知过了多久,随着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两名年轻交警出现在现场。一番勘察和取证之后,马路才慢慢疏通,恢复正常。
当胡小龙找到另一个略微有点偏僻的滨江小区,已是下午两点多钟。他肌肠辘辘,又渴又饿,找地方停好车,在街边一家兰州拉面馆吃了碗牛肉拉面。
这个滨江小区看起来没有上一个滨江小区高档和漂亮,但规模也不小,大门口的门禁系统也是要刷卡才能进入。
有了上午的经验,胡小龙这一次没有冒然要进去。
他见一名长得跟山东大汉一样身材高大的中年保安大叔正拿着手机从门卫室里出来,急忙上前一步,隔着门口的行人道闸笑着喊了声:“大哥——”,又客客气气地抽出一支烟递过去。
“谢谢!我不抽烟。”保安大叔和善地笑着摆了摆手。
“你这习惯好。”胡小龙笑着把烟收回,又把写有两个名字的字条递过去,把上午临时编的那套说辞说了一遍,最后恳切地说,”上午那个滨江小区的物业说我有可能弄错了地址,我才大老远找过来的,你能不能去物业办公室帮忙查一查。”
“没问题,我正要去那边。”保安大叔不但和善,还很爽快,接过纸条笑道,“请你稍等。”说完转身快步往前走。
没过多久,保安大叔拿着纸条大步走回来。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胡小龙,他一副没能帮上忙的样子,很是歉意地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这俩个人。”
跑了一天,一无所获。大失所望的胡小龙眼见时间不早,只得空手而归。
晚上,甘欣还是在母亲家吃的饭。
甘宁出差要明天才能回来,吴明又不在家,吴玥这几天都跟杜萌萌一起住在江山如画小区。
今天杜萌萌家里有事没来,汪浩天只给吴玥一个人补课。
赵春枝老俩口基本都是晚上十二点左右才收工,甘欣担心吴玥一个人害怕,便留下汪浩天给她作伴,自己一个人开车回家。
她左等右等,等了一天还不见胡小龙的电话,一个人在湖边走路的时候,忍不住拨了过去。
胡小龙已经回来。去还车的时候,朋友听说白跑一趟,好意拉他到外面喝酒。又打电话叫来两个朋友,四人喝完一瓶白酒,又喝啤酒,正喝得酒憨耳热。
见是甘欣的电话,胡小龙心头的郁闷一扫而光。
他一接通就笑着说:“我正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要不要我去接你,跟我们一起吃。”
甘欣坐立不安等了一天,却听胡小龙不但若无其事似的说的轻飘飘,还跟朋友一起吃吃喝喝。顿时不悦:“胡静没跟你说?”
“说什么?”胡小龙一大早出门,东奔西走跑了一整天一无所得,烦闷的他早就忘了上午接的那个电话。顿了顿,又加上一句,“我刚刚回来,还没有回超市。”
甘欣更来气,想挂断电话,但稀里糊涂成了第三者的事实又让她咽不下这口气。气鼓鼓道:“那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没有离婚?”
胡小龙愣怔片刻,道:“你听谁说的?”
“你表嫂说的。”甘欣冷哼一声,“我还以为是她弄错了,现在看来,是我这个天下第一号大傻瓜弄错了,没错吧。”
“甘欣,”胡小龙急急道,“这件事我不是故意隐瞒,我可以解释。但电话里一两句说不清楚,你在家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停了片刻,又重复一遍,“你在家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
甘欣不等胡小龙说完,赌气挂断电话。但已经往前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她,还是转身沿着湖边往回走。
胡小龙挂了电话,没有心情再喝酒。他辞别朋友,头盔也不戴,骑上自己的摩托车往百潭湖而来。快到甘欣家门前时,一转念,又往陈娟家而去。
陈娟的堂妹开门出来扔垃圾,转身正往回走。借着屋里射出的灯光,忽然看见一个高个男人从门前的摩托车上下来,抬腿就往屋里走。
她不认识胡小龙。急忙小跑着跟在后面喊:“喂,你是谁?怎么乱闯别人家。”
已经走进一楼客厅的胡小龙闻言,转身打量她一眼,也不认识。诧异道:“这是你家?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是我堂姐家。你是谁?”陈娟的表妹警惕地打量着浑身酒气的胡小龙。
楼上的陈娟,早就听见胡小龙的摩托车声。她拄着拐杖站在二楼梯口说:“是我表弟,让他上来。”
胡小龙也不搭言,迈脚上楼。心里本来窝着一团怒火,想找陈娟理论两句的他,见陈娟拄着双拐,不由一愣:“你的腿怎么了?”
“不劳你挂心。”陈娟幽怨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拄着双拐慢慢往卧室里走,“只是崴了一下,还死不了。”
“我不知道。”胡小龙讪讪跟在后面,“超市开业之后,我一直很忙。”
“我知道你忙。”陈娟在卧室床头的实木小圆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拐杖靠在墙边,看着胡小龙,认真地说,“我也知道你是因为甘欣才来的。”
“我——”胡小龙摸了摸鼻子,“我准备跟她结婚。我已经去过法院了……等判决下来之后,我就跟她结婚。暂时还会和女儿一起住在她这里。”
“不管怎样,结婚总归是好事。”陈娟心里不舒服,也知道自己跟胡小龙于情于理都不可能再继续。她大度地笑了笑,“虽然你表哥不在了,但我还是你表嫂,自然会恭喜你们。”
“以前的事……”
“人要脸,树要皮。”陈娟朝敞开的房门外看了一眼,打断胡小龙的话,“活了几十岁的人,应该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就算到死,也要烂在自己肚子里。”
胡小龙明白她的意思,想起以前的欢愉,也没了理论的心。笑道
:“要是遇到合适的,你也给自己找一个。”
“你还是管好你自已。以后少喝点酒,没有哪个女人喜欢男人酒气熏天。”
“谢谢表嫂!”
陈娟见他说的一本正经,忍不住笑道:“既然你喊我表嫂,那表嫂我就多说两句。我记得你以前是说过想自己做点小生意……但你要知道,不管做什么生意,最忌讳三心二意,这山望着那山高。人这一辈子,能踏踏实实干好一件事情就很不错了。你现在有了超市,虽说不是很大,但再小的生意也能赚大钱。以后你别的什么都不要想,就一门心思想着怎样把超市经营好。还有甘欣也是一样,要对她好。她是个心地很单纯的人,只要你对她好,她会对你更好。等结了婚,不要再犯年轻时的错误,好好跟她过日子。”
“你的腿没事吧。”
“已经好多了。”
甘欣一个人正从湖边穿过马路。
秦胜利开着大奔从别墅里面出来,看到好久没见的甘欣,他停车按下车窗,笑道:“我还以为你搬家了。”
“那天碰到喻梅,她也这么说。”甘欣笑着往车窗里边看了一眼,“你一个人,喻梅呢?”
“在街上,我正准备去接她。我听喻梅说,胡小龙开了超市,你也在那里上班。”
“不过是打发时间。”
“那也比整天坐在麻将桌上好。我叫喻梅向你学习,她说除非再转去十年。”
“向我学习——别把人带坏了。”
“我刚才还看见了胡小龙。”秦胜利抬手往别墅后面一指,”他骑着摩托车,头盔也不戴,跟一阵风似的速度很快。我还以为他是来找你的,但他径直往后面去了。”
“是吗。”甘欣一怔,顺着他的手指往后面看了一眼。她猜测胡小龙应该是去找陈娟,心里不由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我还以为他是游手好闲之人,没想到现在也正儿八经做起生意来。”
“人是会变的。”甘欣笑道。
“汪洋现在怎么样?那家伙听说现在深居简出,除了有次在饭桌上碰到他,一直没有见到。”
甘欣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前夫,也没有想起过他。乍一听汪洋这个名字,居然有点陌生。
她笑了笑说:“我也很少见到他,只知道公司卖了,给人打工。”
“老朋友越来越少了,有时间大家聚一聚。”秦胜利笑着说完,开车离开。
甘欣回到家,还没有看到胡小龙的人影,刚才强压的无名之火又慢慢升腾起来。
她拿起手机想给胡小龙再打一个电话,犹豫片刻,还是没打。
她进厨房烧了壶开水,倒了半杯,慢慢喝了几口。进卧室找睡衣想洗澡,胡小龙的电话来了。
第105章 伤势严重
站在楼下的胡小龙见甘欣没有接电话,瞅见二楼亮着灯,他仰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甘欣”。
甘欣怕吵到邻居,赶紧走到阳台上,不耐烦地朝胡小龙说:“我马上下去。”
大门被打开,甘欣闻到了胡小龙身上刺鼻的酒气,厌恶地瞥了他一眼,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转身往楼上走。
胡小龙关上门,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笑着说:“浩天不在家?”
甘欣不答,径直走到楼上客厅。客厅和卧室的灯都亮着。
“别生气。”胡小龙快走两步站到甘欣前面,笑嘻嘻地从伸出双臂一把抱住她,还把嘴唇往甘欣脸上凑。
“臭死了。”甘欣用力推开他,并抬腿踢了他一脚,恨恨道,“你一直骗我,居然还有脸来。”
“我不是存心的……’甘小龙懊悔地说。
甘欣不容分辩,又抬腿重重踢了他了一脚,自己险些站立不隐,胡小龙急忙伸手扶住她。
“嘴巴长在你身上,自然由着你说。”甘欣摔开他的手,“只有我这个大傻瓜蒙在鼓里。”说完不解恨,抬手在胡小龙的脑袋上打了一巴掌。
“只要你能消气,打死我也行。”胡小龙也不躲闪,还抓住甘欣的一只手,狠狠地往自己脸上啪啪地连打了两巴掌。还嫌打得太轻,又放开甘欣的手,自己扬手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
甘欣见他还要打,倒不忍心。抓住他的手,哀叹道:“打死又有什么用。”
“我知道你还是疼我的。”胡小龙嘻皮笑脸地抱住甘欣,冷不防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真是臭死了。”甘欣用力推开胡小龙,不满道,“去好好洗洗,我再跟你算账。”
她说完,打开旁边卫生间的灯,自己进去擦脸洗手。又把头上的抓夹取下来,拿着梳子对着镜子梳起来。
“那我今天就不回去了。”胡小龙口渴,嘴里说着,抬脚进厨房拿了一个一次性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
他倒得太满,水又太烫,端着杯子回到客厅时,一口还没喝完被烫得直伸舌头不说,地面的瓷砖也洒了不少的水。他赶紧把杯子放到旁边的大理石餐桌上,顺手抽了几张纸巾在地上胡乱擦了几下。
“怎么了?”甘欣转身看着他。
“没事。”胡小龙不以为意地把纸巾扔进厨房的垃圾桶。
“那咱们好好谈谈。”甘欣带头往客厅的沙发那边走。
“好。”胡小龙搓了搓双手,笑嘻嘻跟在后面。
甘欣见胡小龙要坐自己身边,她一只手直直挡在俩人中间,另一只手指着旁边的单人沙发,“离我远点,我怕熏醉了。”
胡小龙讪讪一笑,规规矩矩坐到单人沙发上。
甘欣见胡小龙端坐不动,仿佛在等人请他开尊口似的,不由瞪了他一眼:“说吧,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你借我两个胆我也不敢。”胡小龙嘿嘿一笑,慢慢竖起一根手指头,“就没有离婚这一件。”说完又急急申辩,“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是胡静她妈一走就没有音讯,我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就拖到现在了。”
“就这些?”
“是真的。她妈当初走的时候,我还以为跟以前每次吵架一样,气消了自己就会回来。后来一连几年都没见人影,找也找不着,我才知道是真走了。我书读得少,还以为夫妻分开这么多年已经自动离了婚。后来听眼镜说不是那回事,叫我去法院起诉。是我自己拖下来的,我错了。”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去法院起诉了,就在你说怀孕的第二天。等三个月后法院的判决下来,我们就可以结婚。我拿生命保证。”胡小龙边说,边发誓般的郑重地举起右手。
“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生气。所以想自己把事情处理好,再告诉你。”
“你怕我生气,你就不怕三个月之后法院结不了案,你拿什么跟我结婚?”
“法院说了,一定有结果。最多——半年。”
“那你今天一大早去哪了?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
“朋友打听到胡静的外公外婆搬去省城的地址,我想早点离婚,就去省城找人,但跑了一整天没找到。想着回来跟你商量,又被朋友拉去……但一接到你的电话,我就来了。”
“是吗?”
甘欣定定看着胡小龙的眼睛,希望他能主动提及刚才去过陈娟家的事。尽管都是她的猜测,但前夫的不忠,曾让她深受刺激,饱受折磨,她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再经历一次。
“当然。”胡小龙却想着自己跟陈娟已经了断,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打定主意不提。还掏出手机要打电话,“我可以打电话给朋友,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甘欣很是失望。
她站起身来,冷冷道:“你回去吧,我累了。”
胡小龙看出甘欣情绪的变化,跟着站起来,伸手小心扶住她。体贴地说:“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得当心。我去给你放洗澡水,等你洗完,我帮你把衣服洗了再走。”
胡小龙不提孩子还好,一提,甘欣心里更来气。
她面无表情地推开胡小龙,抬腿往卧室走。“不用你帮忙,我自己会洗。”
“听话,”胡小龙仍在坚持,“你去拿衣服,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快走到餐桌边的甘欣像一只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转身,声嘶力竭地大吼一句:“我说不用就不用,你听不懂人话吗?”
胡小龙艴然不悦,但还是陪着笑脸道:“你说你累了,我想为你做点什么。”
“你不用假惺惺的。你为我做的太多了,我都承受不起。”
“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小龙的脾气原本就大,加上又跟朋友一起喝得七七八八,火气瞬间也上来了,“什么叫假惺惺的,你给我说清楚,不要阴阳怪气的。”
甘欣叽讽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我不过是喜欢你,即使没有孩子,也想跟你在一起。这也有罪吗?”
“那陈娟呢?”被愤怒冲昏头脑的甘欣不禁脱口而出,“她可是你表嫂,你敢说你跟她之间是清白的?”
胡小龙愣怔住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见胡小龙无言以对,甘欣心痛无比,也更加愤怒。
连珠炮似的说:“刚才还信誓旦旦现在怎么哑巴了,我家里所有人都不看好你是我一心维护你,你居然脚踏两只船。你表嫂是不是也怀孕了,要不要我打电话恭喜她?”
“不是你说的这样。”很是恼怒的胡小龙,双眼也是通红,“跟你在一起之后……”
“我还能相信你吗。”甘欣冷笑一声,“你刚才明明就是从陈娟家里出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你听我说,”胡小龙上前两步,握住甘欣的两只手想解释,“我跟她……”
“你别碰我,我嫌脏。”甘欣横眉怒视,两只手生气地用力一推胡小龙,紧跟着使劲往后一抽,身子往后退。双手是出来了,谁也没有料到甘欣穿着拖鞋的两只脚突然往前一滑,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倒去。
胡小龙看在眼里,大惊失色,慌忙上前伸手要去拉。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睁睁睁看着甘欣的后脑勺不偏不倚地磕在大理石餐桌的尖角上,又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咚的一声响。
“甘欣——”胡小龙惊叫一声扑倒在甘欣身边,他往前爬了两步,本能地伸出双手想要抱起甘欣的头,却见白色瓷砖上鲜红的血慢慢流淌,触目惊心。一时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痛哭起来,“对不起,甘欣,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尚有意识的甘欣眼角流出眼泪,缓缓睁开眼睛看了泪流满面的胡小龙一眼,又慢慢抬起一只手,似乎想说什么。
“你坚持住,我马上叫救护车。”短暂的慌乱过后,胡小龙稍微镇定下来,赶紧握了握甘欣的手,起身冲进卫生间抓了一条浴巾跑出来,跪在甘欣旁边,战战兢兢地包住她的头。又用一只手紧紧握着甘欣的一只手,另一只手颤抖着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你坚持住,我马上叫救护车。”
甘欣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缓缓又闭上眼睛。只有鲜血和眼泪还在流淌。
几分钟之后,刺耳的警笛声呼啸而来,除了一辆救护车,还有一辆警车。——胡小龙慌乱之中把120拨成了110。
甘欣伤势严重,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失魂落魄的胡小龙被俩个保护现场的警察看住不能分身,刚刚开车从外面回来的秦胜利和喻梅俩口子,自告奋勇开车跟去医院。
赵春枝老俩口正一人拿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水管,在路灯下跟随洒水车在婆叉湖附近给马路两边的树木浇水。
甘细水的的手机响了。
见是甘欣的来电,他一手拿着水管继续浇水,一手接通手机:“甘欣——”
“你好,”对方传来一个浑厚的男人声音,“我是警察,请问是甘欣女士的家属吗?”
“警察?”甘细水一愣,忘了回答。
“对。我是警察。”对方耐心地说,“请问您是甘欣女士的家属吗?”
“谁的电话?”旁边不远的赵春枝见老伴拿着手机发呆,问了一句。
“说是警察。”甘细水预感事情不好,丢掉水管,神情紧张地冲老伴招手。
“警察找你干什么?”赵春枝将信将疑地放下水管走过来。
坐在驾驭室里的瘦个子中年司机听到俩人的对话,笑着推门下来。边关上放水阀门,边开玩笑:“肯定是老甘瞒着你在外面寻花问柳,警察找上门来了。”
“你快接啊,看我干吗。”赵春枝见老伴拿着手机只顾盯着自己,急忙催道。
“是的警察同志,”甘细水赶紧说,“甘欣是我女儿,我是她父亲。”
“那您认识胡小龙吗?”
“警察同志,”凑近老伴耳边的赵春枝一听警察提到胡小龙的名字,心里开始发慌,一把从老伴手中夺过手机,按下免提,急急地大声说,“我是甘欣她妈,胡小龙是我女儿甘欣的男朋友,请问你找他们有什么事?”
警察波澜不惊地把接警的经过说了一遍。接着说:“您女儿甘欣已经被送到了市中心医院……”
警察的话还没有说完,拿着手机的赵春枝已经晕倒了,手机掉在地上。
“孩子她妈——”旁边听得真切的甘细水急忙拦腰抱住老伴,一旁的司机赶紧帮忙搭把手。
第106章 抢救无效
张文涛跟朋友在外面吃完饭,开车回到小区。出了电梯刚用钥匙把防盗门打开,脚还未踏进去,接到出现场的电话,快速把门锁上下楼,开车回局里跟另外三名刑侦大队的同事会合。
警车闪着警灯,鸣着警笛,呼啸着驶入霓虹闪烁,灯火辉煌的城市。
张文涛十几年一直在刑侦大队,大案小案不知经过多少,见怪不怪。
他坐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还笑着对开车的年轻刑警说:“我上楼刚把门打开,人还没进去,转身就出来了。家里要是有人在,肯定以为进了小偷。”
“反正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长得白白净净,就像刚出校门的大学生的年轻刑警,一边开车,一边羡慕地说,“不像我,好不容易跟女朋友在外面吃顿饭,然后一起看电影,又半路跑出来了。”
“你提前写份检讨书,下次约会主动上交,保管万事大吉。”坐在后排,跟张文涛年龄相仿,长得剑眉星目,一脸正气的刑警开玩笑道。
“什么案子?”张文涛转身看着后面。
“恋人之间发生争执,导致女方头部重伤。”一脸正气的刑警说。
“说是流了不少的血。”旁边有些消瘦,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十分锐利的年长刑警补充,“派出所的人跟救护车赶到的时候,人已经昏迷了。”他顿了顿,想起似的又加上一句,“女方还怀有身孕。”
“又是一个杀千刀的。”张文涛随口恨恨道。
“一个叫胡小龙的男人……”一脸正气的刑警说。
“胡小龙?”张文涛重复一遍,“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你认识?”年长刑警往前欠了欠身。
“好像在哪听过。”张文涛大脑像度娘一样不停地搜索。
“也有可能是同名同姓。”一脸正气的刑警说,“现在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
“女方叫什么?”张文涛确定自己在哪听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甘欣。”一脸正气的刑警说,“能住别墅,应该很有钱。”
“甘欣?”张文涛大惊失色,差点跳起来。他想起那次买车,跟甘欣在一起的男人就叫胡小龙。而他以前也开车跟欧阳芳一起来
过甘欣住的百潭湖别墅。他眼睛瞪得像铜铃,迫不及待地说,“你确定没听错?”
“你该不会又耳熟吧?”一脸正气的刑警说。
“你别着急,现在同名同姓的人确实很多。”年长的刑警看到张文涛急得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立即拿起手机,“派出所的人已经在现场把胡小龙控制住了,我打电话给他们核实一下。”
他说完,对方已经接通电话。
开了免提,张文涛听得一清二楚——确实是自己认识的甘欣。
“是我朋友。”张文涛快速说完,拿起自己的手机拨通甘宁的电话。
甘宁的考察工作已经顺利结束,明天上午的飞机。她跟考察组的人在外面吃了晚饭,又一起在繁华热闹的步行街上随意地溜跶,手机放在提包里,没有听见。
张文涛接着打给吴明。
吴明正坐在中队的办公室里,很快接通,笑着喂了一声。
张文涛顾不上其它,焦急道:“我刚才打甘宁的电话她没有接。甘欣姐出事了,你知不知道?”
“我不知道。”靠在椅背上的吴明一听张文涛的语气,莫名地跟着紧张起来,身子也不由坐得笔直,“甘宁出差要明天才回来,你听谁说的?”
“我们接到报警,马上快到现场也就是甘欣姐家里。你赶紧回来,甘欣姐不知为什么跟胡小龙发生争吵,头部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救护车已经送到了医院。派出所的民警联系上了甘爸,估计他们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上。”
“胡小龙跑了?”吴明很清楚,刑侦大队接手,说明事情十分严重。
“没跑,被控制在现场。”
“我马上回去。”
“好。”
救护车走了,但警车还在。
百潭湖别墅旁边的路灯下,以及甘欣家的两边,还有好些人没有散去。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有几个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孩子,在路灯下跑来跑去,嘻笑打闹。
看到又有一辆警车呼啸过来,人群自动往两边闪退,让出道路。
甘欣家的门前设置了警戒线,大门敞开,楼上楼下灯火通明。
派出所一个皮肤黝黑,个子墩实的四十左右的中年民警,手里握着手机,三步并作两步从楼上跑下来迎上前。
张文涛先下车,冲来人喊了声“钟队”,但他没有急着进去,而去仰头看着漂亮的别墅,想着物是人非,人去楼空,心里犹如压满了大石头,沉闷,又悲凉。
“陈队,”钟队分别跟走进屋内的张文涛他们简单打了声招呼,扬了扬自己的手机,表情凝重地对年长的警察说,“医院刚刚打来电话,受害人因为颅内大血管破裂,合并脑干损伤,抢救无效,已经死亡了。”
那可是一尸两命。
旁边的张文涛禁不住浑身一颤,疾首痛心,双拳紧握。
手里提着勘查箱的一脸正气的刑警,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队看着钟队:“说说案情。”
“好。”不明内情的钟队讶异地看了眼张文涛,抬手指了指天花板,“现场在二楼客厅。案发时,没有目击证人,也没有监控,只有犯罪嫌疑人胡小龙和受害人。胡小龙说自己在外面跟几个朋友一起喝酒,接到受害人的电话骑摩托车过来的。俩人为结婚争执了几句,受害人不小心滑倒,后脑勺磕在大理石餐桌角上被磕出一个窟窿。胡小龙打电话叫救护车,误拨成110。我们到的时候,受害人已经昏迷不醒,什么也没有说。”
“嗯,好。”陈队沉着地点了点头,带头往楼上走。
谁也没有再说话,默默走到鸦雀无声的二楼。
餐桌边的白色瓷砖地面上,仍旧血迹斑斑,十分醒目。
一脸正气的刑警和开车的年轻刑警不待吩咐,已经各自戴上一次性的手套和鞋套,拿着照相机等勘验工具开始认真细致地勘察起现场。
胡小龙双手戴着手铐,微微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茶几前面的一把椅子上,形容枯槁,头发凌乱,衣服上沾着不少血渍,双眼散漫无神地盯着地面的瓷砖。
另一个瘦瘦高高,三十多岁的派出所民警,守在他旁边。
陈队在钟队的陪伴和指点下,也仔细地察看地上的血迹和大理石餐桌角。
张文涛一个人静静站在门口,黯然伤神地看着地面上那大滩的血迹,又慢慢端详着摆设依旧的客厅,最后把目光停留在胡小龙的身上。他紧握着结实的拳头,强压着想要冲上前去暴打一顿的冲动,缓缓把手放开,慢慢走过去。
胡小龙徐徐抬起头,木然看着张文涛。
“我认识甘欣姐……”张文涛还没说完,胡小龙猛然起身,像抓救命稻草似的两只手一把抓住他的一只手臂,带着哭腔说,“甘欣她怎么样?是不是没事?快告诉我。”
“你老实坐好。”守在旁边的民警沉着脸一边呵斥,一边把他拉回到椅子上。
“没事。”张文涛微笑着冲民警摆了摆手,指着胡小龙说,“我有次跟朋友一起买车,见过他。”
“张文涛——”胡小龙双眼哀求地看着他,发急地说,“甘欣她到底怎么样了,你快告诉我。”
张文涛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不用着急,该告诉你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你。”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水洒到地上。”胡小龙越说越痛苦,双手用力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深深自责道,“也不该和她争吵,她就不会摔倒,不会受伤。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市中心医院。
汪洋心急如焚地开着大奔快速驶进院内。他是在家接到喻梅的电话,才知道甘欣出事,立即赶了过来。
他左冲右突,见缝插针地往前面的急救中心驶去,但一辆体积庞大的洒水车挡在了前面。他不停地按喇叭想超过去,但此时来往的车辆一辆接着一辆,除非长了翅膀。
“师父,能不能再快点。”坐在洒水车里的赵细枝同样心急如焚,恨不能飞过去。
她全身控制不住地发抖,一只手死死抓着旁边老伴的手腕。
“别着急,前面就到了。”甘细水心里慌成一团,还是轻拍老伴的手,尽力宽慰。
“前面拐过去就到了,最多一分钟。”洒水车司机抬手往前面一指。
当急救中心四个鲜红的大字出现在汪洋面前时,他一打方向盘,快速拐弯超过洒水车,一个急刹停在宽敞的门边,跳下车就往里跑。
“汪洋,”等在门口急得不停跳脚的秦胜利,仿佛见到亲娘似的,双手一把拉住他,“你可算来了。”
“情况怎么样?”汪洋反手抓住他,似乎看到眼眶湿润,慌恐地说,“甘欣没事吧。”
秦胜利刚要开口,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陡然响起——洒水车也停在门边。
汪洋和他都不由回头看。
“爸——”汪洋看到是甘细水推门跳下来,身子还晃了晃,赶紧跑过去要搀扶。
“我没事。”甘细水强作镇定,一边抬手握着老伴伸过来的一只手,一边对汪洋说,“帮你妈搭把手。””妈,您别着急。“汪洋立即上前一步,双手扶着赵春枝的另一手,俩人差不多把赵春枝抬下车。
“甘欣在哪?”赵春枝的双腿发软,还没站直,声音颤抖着说,“快带我去。”
“阿姨,您别着急。”秦胜利快速抹了一下眼角,上前一步说,”您要不要先喝口水,缓一缓。“”是跟甘欣住一个小区的朋友,“汪洋一只手仍扶着赵春枝的胳膊,腾出一只手指着秦胜利对老俩口介绍,“也是他们俩口子跟救护车一起送甘欣来的医院。”
“谢谢你。”老俩口异口同声地说。
“不客气。”秦胜利嘴里说着,抬手悄悄扯了一下汪洋的衣角,朝他使了个眼色,又满脸悲戚地摇了摇头。
汪洋预感到不好,但此时也没有任何借口能阻止老俩口不进去。
他正在迟疑,心细的赵春枝已经注意到了秦胜利摇头的动作。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摔开他们的手,一边着急地喊着“甘欣”,一边跌跌撞撞地急速往里走。
喻梅一个人守在甘欣的遗体旁正不停地抹眼泪,突然听到有人叫甘欣,连忙走到病房门口。
“阿姨——”她以前见过
赵春枝,赶紧上前喊了一声,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随即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赵春枝保留着最后一丝希望从她身边冲进病房,但白布蒙面再一次呈现在众人眼前。
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情可想而知。
赵春枝肝肠寸断,扑倒在病床上,双手抱着女儿的遗体,呼天抢地,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老泪纵横的甘细水站在病床的另一侧,满是老茧的大手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女儿的额头。
汪洋默默站在病床头,任由眼泪流淌。
秦胜利站在妻子身边也不停地擦眼泪。
急救中心早已见惯生离死别的医护人员,听到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也不由凄凄然。
第107章 造化弄人
超市快关门了,胡静见父亲还没有回来,她拿起手机正要给父亲打电话,手机忽然响了。
见是个陌生号码,胡静盯着手机犹豫要不要接。
拉面已经收摊,坐在收银台旁边悠闲地抽烟的眼镜,笑着说:”干吗发愣,接呀。“
“好。”胡静这才说。
“你好,”对方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我是你爸的朋友,麻烦你叫眼镜接电话。”
“叫你接电话。”胡静纳闷地把手机递给眼镜。
“找我?”眼镜更纳闷,起身接过手机,“哪位?”
“请借一步说话。”张文涛客气道。
“好。”眼镜拿着手机走到超市外面,“你请讲。”
“我叫张文涛,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张文涛把案件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又说,“胡小龙说女儿胡静太小,让我们通知你,还要我代为转达——请你们照顾胡静。”
眼镜惊得鼻子上的眼镜都差点掉下来了。胡小龙一大早去省城之前跟他说过,要想早点离婚只有找到人。谁成想,短短一天时间,事情竟然变成这样。
真是造化弄人!
“在吗?”张文涛半天没听到声音,又说。
“在,我在。”眼镜赶紧说道,声音还不自觉地提高,“警察同志,我了解胡小龙,他很喜欢甘欣,他们又有孩子正准备结婚,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我们说了不算。”张文涛公事公办地说,“由法律说了算。再见。”
“请等一等。”眼镜连忙说,“胡小龙在哪,我能不能见见他?”
“目前不能。明天会移送到看守所。但律师可以,你们可以帮他请一个律师。”
“他会不会判刑?”
“这由法院说了算。再见。”
“谢谢你,有事我再向你请教。”
眼镜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心情异常沉重,不知如何跟胡静开口。
“眼镜叔——”胡静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你——”眼镜冷不丁吓了一跳。自己刚才接电话过于专注,根本不知胡静什么时候出来的。
“我爸怎么了?”胡静异常冷静地说。
“你爸——他——他”眼镜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眼镜叔,我长大了,不管我爸出了什么事,我想知道。”
“你别着急,听叔慢慢说。”眼镜握着胡静的两只手,叫她别着急,自己却急得直咽口水,呛得连连咳嗽了好几声,才说,“咱们进去再说。”
眼镜叫李姐下班,又关了超市的大门,拉着胡静在收银台旁边坐定,把刚才听到的内容详细说了一遍。
他看着胡静,郑重道:“我认识你爸不是一天两天,我相信他,这绝对是个意外。”
胡静想装得坚强,但眼泪不听使唤,像拧开的水龙头,不停地往外奔涌。
她哇的一声,扑进眼镜怀里,号啕大哭。
吴明把车停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快步往旁边的太平间跑去。
甘细水和赵细枝突然之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俩人紧挨着呆坐在太平间入口冰冷的椅子上。汪洋隔了一个空位,像霜打的茄子,蔫蔫地坐在一旁。
长长的走廊所有灯光都亮着,但还是让人莫名感到阴冷,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爸,妈。”吴明跑进走廊,看到三人,立即放轻脚步快步走过去。
赵春枝灵魂仿佛出了窍,神游物外,呆呆看着前面的墙壁,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
“你来了。”甘细水强打精神,微微点了点头。
“张文涛怎么说?”汪洋急切地站起身看着吴明,“是甘欣自己摔倒的吗?”
“接了你的电话之后,我打电话问了张文涛。”吴明看见俩位老人也跟着站起来,紧张地围到自己身边,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接着说,“胡小龙说他跟朋友在外面喝酒,是接了大姐的电话才过去的。大姐因为胡小龙还没有跟妻子离婚的事情跟他争了几句,当时大姐很生气,自己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后脑勺正好磕到桌角。胡小龙马上打电话叫救护车,错打成了110。”
“那咱们甘欣就这样白死了。”守着太平间里的女儿久久不愿离开的赵春枝,用颤抖的手指着里面那道紧闭的大门,“那可是一尸两命。”
“别激动,慢慢说。”甘细心担心老伴又晕倒,连忙伸手扶住她。
“不会的,张文涛他们还会调查……”吴明停顿片刻,想起似的补充,“还有,胡小龙主动承认,在争吵前,他因为口渴,自己倒了一杯开水端到客厅喝时,不小心洒了一些到地上。他随手用纸巾擦了几下,估计是没擦干净。大姐是在后退的时候没注意,踩到水上才不小心滑倒的。这些都跟胡小龙有直接因果关系,他肯定要负刑事责任。”
“听到了吧,”甘细水轻拍着老伴的手背,安慰道,“咱们就算倾家荡产,也会为甘欣讨个说法,你放心。”
“爸,妈,”汪洋趁机劝道,“时间也不早了,二老身体要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吴明回来了,咱们要不先回去再慢慢商量。”
甘细水也知道走了的人已经走了,活着的人还得继续活下去,老是坐在这里不是办法。也劝道:“汪洋说的对,明天肯定还有很多事,咱们回家吧。”
赵春枝恋恋不舍地看向那道紧闭的大门。几个小时之前还一起吃饭,有说有笑的女儿,此时此刻却孤独地躺在冷冰冰的柜子里,再也不会醒来。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又肆意流淌。
甘细水随着老伴的目光看过去,泪水也是再度瞬间涌上来。他挺了挺腰背,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扶着老伴慢慢往外走。
甘宁回到下榻的酒店,已是晚上十点多。她拿出手机才看到有一个未接来电。
她拨了回去。等了好一会,正要放弃,张文涛又接通了。
“不好意思,”甘宁笑吟吟地说,“刚才在大街上,手机放在包里没有听到。”
“没关系。”张文涛听她笑得欢快,知道吴明和父母还没有给她打电话。
“你可是大忙人。说吧,有何指教,我洗耳恭听。”
张文涛清了清嗓子,笑道:“刚才有点事想找你,但不知道你出差了。后来打吴明的电话才知道。”
“什么事?”
张文涛迟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早上七点钟的飞机。”
“等你回来再说。”
“行。你最近怎么样?”
“老样子,还在加班。”
“那我不打扰你了。”
“好,你早点休息。”
“你也一样,不要太卖命。挂了。”
一夜无话。翌日凌晨四点。
睡梦中的甘甜被一阵急骤响起的手机铃声惊醒,见是父亲打来的,她睡眼惺忪,断断续续地说:“老爸……怎么……这么早……打电话。”
甘细水轻轻咳嗽两声:“你请假回来一趟,你大姐在医院里。”
“大姐怎么了?”甘甜睡意全无,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
“昨天在家里不小心摔倒了,送到医院昏迷不醒。”
“那孩子呢?”
“孩子——没了。”
“要是不行,转到省医院。”甘甜急得心脏突突直跳,光脚从床上跳下,“不要担心钱。”
“医生——在尽力。”
“我马上请假。你跟我妈别着急,我马上回去。”
隔着话筒,甘细水感受到了女儿的焦急,赶忙叮嘱:“你不要着急,慢慢来,路上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我现在就买票,我坐飞机回去。”
“别着急,慢慢来,买好票再给我打个电话。”
“那我挂了,我要买票。”
“不要着急,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甘细水被吓怕了,又叮嘱一遍才挂了手机。
甘甜看了看时间,买好了一张七点钟的机票。她一手拿出包开始装行李,一手拨通父亲的电话。
甘细水的手机仿佛一直拿着手中等着女儿的回电,很快接通。
“爸,”甘甜尽量镇静地说,“我买了七点钟的飞机票,一会马上就去机场。你跟我妈千万不要着急。”
“不着急。”甘细水说,“
你也不要着急,慢慢来。你二姐出差今天回来,也是上午的飞机。你二姐夫今天在家,他会开车去机场接你们。”
“那太好了。”甘甜稍感欣慰,“我东西快收拾好了,一会在路上再跟二姐联系。”
甘细水又叮嘱:“路上不要着急,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知道。我得挂了。”
“好。”甘细水说了一声,挂了电话。
遥远的另一座北方城市。
天边泛起鱼肚白,深蓝的天空上还有星星和月亮,人们大多还在睡梦中。宽阔的马路上行人和车辆十分稀少,格外的安静。
甘宁和同事正坐在出租车里前往机场。
她包里的手机响了,是吴明打来的。
“这么早,有事吗?”甘宁很是诧异地接通。
“你的飞机几点钟到?”吴明的声音很平静。
“差不多十点钟。怎么了?”
“我到机场接你,下了飞机你打我电话。”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甘宁更加诧异。
“大姐昨天在家里不小心摔倒了,送到医院昏迷不醒。”
“那孩子呢?”甘宁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全身的神经瞬间也绷紧了。
“孩子没了。”
甘宁嘴巴张了张,但说不出话来。
“爸给甘甜打了电话。”吴明说,“她七点钟的飞机,应该比你先到,我先等她,再等你一起回来。”
“好。”身边还有同事,甘宁不好细问,缓缓放下手机。
她强忍着眼泪望着天边的鱼肚白,心里跟缠错的毛线乱成一团。
手机兀自又响了,正是甘甜打来的。
“二姐,”甘甜怕被人抢了话头似的,说得很快,“爸刚才给我打了电话,我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你几点钟的飞机?”
“七点。”甘宁努力镇定下来,“我也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你可能比我先到。下了飞机你先找到姐夫再等我一起回家。”
“好。见面再说。”甘甜挂了电话。
江山如画小区。
吴玥到底年幼,睡得沉沉的。躺在一边的赵春枝一夜没有合眼,全身的力气仿佛被人抽空了一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
汪洋和吴明都没有回去,各自在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了一晚。
不放心老伴,在床头打地铺的甘细水也是一夜无眠。
汪洋和吴明也没怎么睡着。三个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爸,”等甘细水给甘甜打完电话,汪洋说,“要不我去机场。”
甘细水没做声,询问的眼神看向吴明。
“也行。”吴明说,“等上班,我去趟局里。”
正说着,汪浩天所在的房门被打开了。
第108章 千疮百孔
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汪浩天,隐约听到外面客厅有响动,还有家爹轻声说话的声音。他还以为是家家他们收工回来了,翻了个身想接着睡。
不一会,陡然听到电话铃声响起,他不由睁开眼睛,看了看漆黑的窗外。正诧异,又听到父亲的说话声。
他睡眼朦胧地从房里走出来,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三个大男人,惊疑地问汪洋:“爸,你怎么来了?”
“我——”汪洋慢慢从沙发上站起身,看着不知已经失去母亲的儿子,思绪翻滚,张口结舌。
“你们怎么了?”汪浩天察觉到他们个个脸上神情悲戚,气氛很是沉闷,不由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更加惊疑,“为什么都坐在这里不睡觉?”
甘细水和吴明也早已默默地站起来,一时都不知道怎样开口。
“浩天——”听到外甥的说话声,赵春枝躺不下去,挣扎着出来。
“家家,”看着头发蓬乱,双眼红肿,神情憔悴,仿佛大病一场的赵春枝,汪浩天更是大为惊骇,忙说,“出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
此时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自己一觉醒来,世上最疼爱自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他的声音带着莫名的恐慌,连沉睡中的吴玥也被惊醒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睁着一双大眼睛发愣。
“过来坐下。”赵春枝仿佛连说话的力气也没声,嘶哑着嗓音轻轻说了一句,拉着汪浩天一起坐到沙发的贵妇椅上。
她怜爱地抬手理着他有些凌乱的头发,想着这是女儿留在这世上的唯一念想,眼泪忍不住又出来了。
汪洋仍旧站着,他的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妈,我来说吧。”
他觉得,不管是由甘细水还是赵春枝亲口说出女儿横死的惨景,无异于无数把利刃在疯狂捅扎俩位老人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实在过于残忍。
“说什么?”汪浩天疑惑地看向父亲。
“是这样,”汪洋字斟句酌地说,“你妈妈——”
“妈妈怎么了?”汪浩天脸色一变,跟弹簧一样一下子弹起来,冲父亲吼道,“你快说呀,妈妈她到底怎么了?”
“你妈妈昨天晚上在家里不小心摔倒,伤到了头。”汪洋尽量平静地说,“送到医院之后,因为伤得太重,医生也没有办法。你妈妈她……再也回不来了。”
汪浩天没哭,他定定地看着父亲,仿佛在用心思量父亲说的每一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在房间里的吴玥听得真真切切,忍不住先哭了。但她不敢哭出声,紧紧咬着一根手指无声地哭泣。
“我不相信。”汪浩天突然抬脚往外走,“我要回家,妈妈肯定在家里。”
“妈妈她不在。”汪洋上前一步,心疼地一把抱住儿子。
“你放开我。”汪浩天使劲挣扎着,蓦地推开父亲的手,像一头暴怒的野兽,一边使劲推搡和捶打汪洋,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妈妈不会提出离婚,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都是你的错,我恨你,我恨你……”
儿子的话也犹如无数把利刃在疯狂捅扎汪洋的心。他呆若木鸡,面如土色,任由儿子推搡和捶打。
“浩天,”吴明上前紧紧抱住汪浩天,“你爸也不希望这样,这是个意外。”
“我恨你,我恨你……”汪浩天仍在哭喊着。
甘甜的飞机晚了二十分钟。
当她在出口一眼看到汪洋时,还以为他是来机场接别人。愣了一下,习惯性地喊了声:“姐夫,这么巧。”
汪洋努力笑了笑:“吴明有事来不了,派我来接你们。”说完,抬手指了指前面不远的椅子,“我们先过去坐一会,你二姐的飞机应该快到了。”
甘甜没动,迫不及待地说:“大姐的情况怎么样?”
“还是昏迷不醒。”
“医生怎么说?”
“医生——只能尽力。”
“在家里怎么会摔倒,还摔得这么重?”
“包给我。”汪洋接过甘甜背后鼓鼓囊囊囊的黑色双肩包,又指着前面不远的椅子,“先过去坐一会。”
“我去趟洗手间。”甘甜跟在后面,一边抬脚往前面走,一边掏出手机拨通父亲的电话。手机很快接通,“爸——”她喊了一声,“我刚下飞机,已经见到姐夫了。”
“你二姐呢?”
“二姐的飞机还有几分钟才能到。”
“见到二姐,你们一起回来。”
“我知道。大姐情况怎么样?有没有好转?”
甘细水犹豫道:“还是昏迷不醒。回家再说。”
方俊拿着水杯提着包从外面开会回来。他打开自己的办公室,放下手里的东西,屁股还没坐下,张蕾喊了声“方局”跟进来,并随手把房门关上。
见她一脸的神秘兮兮,方俊掏出一支烟点上,从容地吸上一口,笑道:“我胆小,你可别吓我。”
“甘宁家里出事了。”张蕾站在办公桌前面,开门见山地说。
方俊夹烟的手僵在了半空,他第一反应是自己跟甘宁的事被她丈夫知晓。怔冲了一会,想起什么似的看了一眼手表,望着张蕾:“有没有弄错?甘宁今天上午的飞机,现在应该还在飞机上,能出什么事。”
“是她姐甘欣。”张蕾神情悲悯,微微压低声音,“昨天晚上,她姐在家里跟男朋友吵架不小心摔倒,后脑勺被桌子角磕了个洞,救护车送到急救中心不久就去世了,还怀有身孕。昨天晚上我爱人正好当班,参与了抢救。说是警察已经立案了。”
方俊想起欧阳芳去世不久,甘宁在大雨中行走的情景,一颗心顿时揪成了一团。但仍抱着最后一丝期望:“会不会是同名同姓?”
“除非我们单位有俩个甘宁。”
方俊抽着烟,沉吟不语。
张蕾接着说:“因为遗体要送太平间,但跟她姐到医院的不是家属,是住一个小区的一对夫妻,他们说的。不但说了甘宁的名字,连我们单位也说了,还说甘欣还有一个叫甘甜的妹妹在外地读博。”
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了。
方俊在心里深深叹息着,为甘宁心痛不已。
张蕾又说了什么,方俊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他恨不得
飞到甘宁身边抱抱她,哪怕不能给她一丝安慰,也可以暂时把肩膀借给她靠一靠。
张蕾见方俊面色凝重,只抽烟,不说话,识趣地退出去。
方俊把没有抽完的烟按在烟灰缸里碾灭,掏出手机坐下来,想给甘宁发微信安慰几句。
也是从外面开会回来不久的杨建军,从走廊另一头的洗手间走过来,见方俊坐在办公室里,又走进去。面带微笑地说:“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说来听听。”方俊只好放下手机,又起身,拿起烟盒抽出一支递给杨建军,自己也点了一支。
“刚才开信访会,”杨建军借方俊的烟点上火,习惯性地站到窗户边,慢条斯理地说,“捡了个耳朵,说是百潭湖别墅昨晚有一对恋人吵架,女方不小心滑倒摔破了头,当场摔死了。”
“是吗。”方俊盯着桌上的手机,心不在焉地应和道。
“让人搞笑的是——男方打电话叫救护车,结果打到110,直接把自己送进去了。”
“不进去也跑不了。”
“这人——”杨建军往窗外弹了弹烟灰,顾自感叹,“想想也真是脆弱不堪,不过是滑倒摔一跤,竟然把命摔没了。”
“生命无常,世事难料。”方俊又盯着桌上的手机。
杨建军注意到了,以为方俊在等谁的电话,又谈了几句工作上的事转身走出去。
方俊拿起手机又坐下。
甘宁刚从机场出来,正跟甘甜还有提着她们行李的汪洋一起快步往地下停下场走去。
不管甘宁怎么问,汪洋还是那一套准备好的说辞。
甘宁在上飞机前曾跟父亲通过一次电话,询问大姐是否有好转,父亲的回答跟汪洋一样。她见父亲和汪洋,还有吴明,只字不提胡小龙,心里的不安加深。
上车便问:“胡小龙呢?我姐摔倒的时候他在哪?”
坐在身边的甘甜,也意识到之前一直没有人提及胡小龙,仿佛他根本不存在一样。
她突然想起似的接过话音:“对了,二姐,你出差的时候,大姐有没有给你打电话?”
甘宁摇了摇头,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甘甜就把那天晚上跟大姐通话的内容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说:“大姐肯定是看你出差,就没有打你电话。”
“姐夫,我姐摔倒的时候胡小龙在哪?”甘宁又重复了一遍。胡小龙居然没有离婚,着实也让她惊讶。
原本商量好到家再说的汪洋,知道再说下去肯定瞒不住。他轻轻咳嗽一声,又快速从后视镜里往后面看了一眼,闪烁其辞:“他当时……也在家里。”
“也在家里?”甘宁加重“也”字的语气,“你的意思是——他当时在大姐家?”
正在这时,甘宁一直握在手中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方俊发来的微信:【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节哀顺变。】
甘宁愣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不由把头凑近手机又仔细看了一遍。确认内容和发信人无误之后,她拿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连说话的声音也颤抖着:“大姐走了,是不是?”
“是的。”汪洋无力道。
甘宁心如刀割,仿佛整个世界瞬间坍塌。泪水也如决堤洪水般奔涌而出。
“大姐走了……”甘甜不知所措地笑了笑,下一秒,泣不成声。
姐妹俩刹那之间哭成了泪人。
汪洋抬手擦了擦眼角,默默把中控台的抽纸盒拿过来放到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姐妹俩渐渐止住哭泣。
甘宁哽噎着问汪洋:“我姐是怎么摔倒的?”
汪洋把吴明从张文涛那里听来的话说了一遍。
甘甜怀疑。“家里又没有监控,怎么证明他没有说谎?”
“我们也怀疑过。”汪洋说,“我出来的时候,吴明又去局里找了张文涛。张文涛说胡小龙不像说谎的样子,因为他们还没有开始审问,胡小龙就一直在自责,主动承认是他把开水洒到客厅的地上又没有擦干净,你姐就是因为他还没有离婚的事情跟他发生争吵,情绪很激动,往后退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水上才摔倒的。上午法医去医院做尸体表检,吴明也去了,受伤的情况跟胡小龙说的也是一样。”
“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甘宁说。
“张文涛说案情并不复杂,胡小龙有可能会被认定为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吴明不放心,又打电话咨询一个法院的朋友,他也是这样说。”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