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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甘家的女儿们》 第81章 我们离婚
喜欢忙碌的赵春枝一下子闲了起来,但人闲心不闲。
午休一觉醒来的甘细水听到身边的老伴在唉声叹气,知道她心里烦闷,没有睡着。
起来拉着她到附近的广场走了两圈,又一起去超市买了一条三斤多的草鱼,还有豆腐和金针菇,以及酸菜鱼的作料包,准备晚上做甘欣爱吃的酸菜鱼。
超市旁边的弄口,常常有跟城管执法局打游击战的大爷大妈们,卖一些水果和青菜。
赵春枝见有很新鲜的马子苋,知道甘宁喜欢吃,就买了一大把。
用手机扫码付完钱,又自嘲:“以前菜园边的田埂上到处都是,现在还要花钱买。”
“我就是刚从菜园边的地里扯来的。很新鲜。”年龄相仿,皮肤黑黑的卖菜大姐笑道。
“你家还有菜园,真好。“赵春枝羡慕地说。”哪里还有菜园。“卖菜大姐说,”我们村子附近的地差不多都被征了,我和老伴没事,跟别人一样,找了一块荒地种了点菜。有时吃不完,就拿这里来买。“”还有荒地可种,那也挺好。“赵春枝说。
俩人走出几米,甘细水说:“咱们要是不搬出来,也可以跟欧阳她妈一样,在小区附近租块地,种些菜,吃不完,还可以叫甘欣她们开车回去拿。”
“跑来跑去的油钱都可以买一大堆。”
俩人到家不久,甘欣跟甘宁也回来了。甘欣还在超市买了麻辣鸭脖。
甘细水在厨房清洗鱼。
“我来吧。”甘欣洗了手,笑着走进厨房,系上围裙。
赵春枝则把甘宁拉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那个胡小龙,你问过你姐没有?”
“问了。”
“你姐怎么说?”
“我姐说她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
“这死丫头,”赵春枝一听就急了,“什么叫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难道她想从一个死胡同钻进另一条死胡同。”
“您别着急。”甘宁拉着母亲坐在床边,耐心地说,“我觉得我姐说的没错,她刚跟姐夫离婚,元气大伤,身心都需要时间恢复。”
“但她也不应该跟那种……那种……”赵春枝一时不知怎么形容胡小龙,急得两只手抬起来不停地在空中晃动,“跟那种黑社会的人混在一起。”
“您这帽子戴得太大了。”甘宁笑了起来,“胡小龙手腕上的那个骷髅头,不过是一个纹声而已。很多男孩子年轻的时候喜欢耍酷,就在身上纹个什么龙,什么虎的。也有一些女孩子喜欢在手上或者脚上纹朵什么花,或者什么草的。估计他也是年轻的时候纹上去的。”
“看得瘆得慌,反正不像好人。我还是觉得汪洋好。”
“我也觉得姐夫好。但感情这东西不好说,您能保证我姐复婚之后就一定过得好。”
“至少知根知底。哪像那个胡小龙,看着就不安分。”
“人家长得可是很帅的,您不能戴有色眼镜看人。”
“他要是长得丑,我倒不担心。就因为长得帅,跟大灰狼似的,才更危险。”
“我姐又没说要嫁给他。”甘宁忍不住又笑起来,“你这咬牙切齿干什么。”
“等到鬼迷心窍就晚了。”
“我姐也不容易。””再不容易,这离了一次,不管怎么着得把眼睛睁得更大,不能捡到篮子里都是菜。”
“出来吃饭。”甘细水在外面敲门,“咱们晚上喝点酒。”
“我姐带了车。”甘宁起身把门打开,“我可以陪你们喝一点。”
“我准备了稻花香。”甘细水说着,拿出三个杯子放在桌上倒酒。
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酸菜鱼以及碗筷等都摆上了桌。”我姐要不也喝一点,回去的时候可以叫代驾。“甘宁说。”你陪爸妈喝。我喝白开水就行。”甘欣笑了笑。
“不喝也好。”赵春枝在餐桌边坐下,“你现在是一个人,又开车,更要注意安全。”
“以前有人说,司机这职业很危险,手扶生死牌,脚踏鬼门关。“甘细水把倒好的半杯酒递给老伴,又给甘宁倒了小半杯。“你刚开车,开慢一点。”
“我已经开得很慢了。”甘欣说,“后面很多车超过去,开车的人都回头一脸奇怪地朝我看,肯定说我在开拖拉机。”
“十次事故九次快。”甘宁说,“开慢点好,有什么事一脚可以刹住。”
“嗯,这鸭脖味道不错。”甘细水边吃,边点头,“在哪买的?”
“就在我们超市。”甘欣说,“我也是听同事说味道还可以,就买回来试一试。”
“那个胡小龙今天没有送你上班?”也夹了一个鸭脖到碗里的赵春枝,冷不丁问。
“他有自己的事。”甘欣笑着说。
“他在哪上班?”赵春枝故意问。”原来是跟朋友一起做点小生意。现在打算自己找门面开一家副食店。“甘欣觉得说小卖部有点寒碜,临时改了。
“我记得你上次说跟他只是普通朋友。但看样子,你很了解他。”赵春枝道。
“认识没多久,也不是很了解。“甘欣笑了笑。
“他是不是比你小。”赵春枝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是小两三岁。“甘欣说。
“你别光顾着调查户口,喝酒。”甘细水兀自端杯笑着跟老伴碰了一下,自己先喝了一口。
赵春枝知道老伴转话题是想和稀泥,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还是忍不住说:“再好的二婚都不如原配,你真没考虑过要跟汪洋复婚。”
“妈,”甘欣苦笑,“这又不是过家家,要是复婚,我还费这么大劲离婚干什么。”
“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们只是提醒你。你妈我看人不一定很准,但那个胡小龙,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一个踏实过日子的人,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有一说一,”甘细水接道,“这一点,我站在你妈这边。咱家小门小户,过日子不图人家多能干,多有钱,但一定要找个踏实沉稳的,这样才能让人放心。”
“看把你们紧张的。”甘欣笑道,“人家根本就没说要跟我过一辈子。””那正好。“赵春枝巴不得地说,“我可告诉你,这再婚的事,一定要慎重再慎重,要不然,有你鸡飞狗跳的时候。”
“我好不容易才离婚,没打算跟谁再婚。”甘欣说,“我保证鸡不会飞,狗不会跳,猪也不会跑,行了吧。”
“那也不行。”赵春枝说,“该考虑的时候,还是要考虑。你这么年轻,一个人过一辈子像什么话。”
“唉。”甘欣夸张地叹了口气,“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做人可真难。”
“俗话不是说:做人难,人难做,做好人更难吗。”甘细水笑道。
“妈,”甘宁也笑道,“你上午打电话说欧阳怎么了?”
“那丫头,”赵春枝的频道转换得很快,马上又担忧起来,”她不想再去医院了。她妈看她一天比一天消瘦,连走路都没力气,心里着急,拉着我跟你爸一起劝。她说去了也是受罪,还是不想去。照这样子,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甜甜前两天打电话回来,”甘细水说,“也是问欧阳怎么样,还说一放暑假就回来。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放暑假还有两个多月……“赵春枝皱着眉头,“我看那丫头撑一天都难。”
“三八那天,”甘宁说,“欧阳跟我说过,不想再去医院。因为她心里很清楚,即使去,也撑不了多久。只说等到不行的时候再去,不要再回来。”
“欧阳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早就考虑好了。”甘欣说。
“这孩子,”赵春枝感叹道,”从小就是个明白人,总是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就是苦了她妈,这心里不知道有多难受,又无地方可说。”
“你跟我爸找机会好好劝劝。”甘宁说,“就按欧阳的意思来,让她走得也安心。”
“我跟你爸也这样劝过。“赵春枝说,“但这做娘的,眼睁睁的看着,哪能放得下。”
“我们上次说一起去野餐,”甘宁说,“欧阳很高兴,后来因为玥玥奶奶住院没去成。玥玥跟萌萌他们马上要放月假了,如果天气好,我们还是一起去吧。这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正好我有车。”甘欣说,“我来接你们。”
吃完饭,甘宁没要甘欣送,自己一个人去婆叉湖走了几圈,然后步行回家。
让她意外的是,吴明竟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像在等她似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吗?”她关心地问。
问完,甘宁才发现沙发旁边的
扶手上,放着一个吴明出差用的藏青色旅行袋,里面装得鼓鼓的。
“你还知道关心别人?”吴明黑着脸看着她,语气跟寒冬的雪,冰冷得有些刺骨。
“我以为你直接回队里了。晚上就跟我姐一起去我妈那里吃的饭。”
甘宁不提她妈还好,一提她妈,吴明脸更黑,跟暴风雨要来似的。
他腾的一下站起来:“你以为,什么都是你以为,你眼里还有别人吗。你就知道你妈,我妈出院回去,你连打个电话问一下也没有,连一个外人都不如,你还好意思说。”
“没有打电话,这是我不对。”甘宁又理亏,本不想再争辩,又忍不住道,“但我把事情一办完就买菜回来准备做饭,你为什么就不能听我一次,吃完饭再一起把妈送回去。”
“我妈出来一个星期,家里什么也没有,又脏又乱,还指望你回去帮忙打扫。你不去就算了,反倒还有理。真是岂有此理。”
“我没说不去,也没说我有理。”甘宁烦闷,往卧室里去,“你要这样不讲道理,我没法跟你说。”
“我也没法跟你说。”吴明快步跟到卧室门口,“既然咱们俩什么事都说不到一起,就没必要再过下去了,我们离婚吧。”
想换衣服的甘宁,微微一怔,轻身看着吴明。
“你回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对。”
“你考虑好了?”
“没错。玥玥跟你,我从家里搬出去,但房子一人一半,我要钱。”
“这房子少说要几十万,我没那么多钱,这你知道。”
“打欠条也行。”
“可以。”
“我下周去培训,一个月。等培训结束就去民政局办手续。”
“我没意见。”
“那就这样了。”
吴明好像再看一眼也多余,转身就走,没在再回头。
这一次,花架上的花在暗自庆幸——总算躲过一劫。
甘宁定定站在原地,心里很是悲凉。
自己拼命努力,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不可挽回的一步。
深深的挫败感,使甘宁很想大哭一场。
但她没有哭,只是坐在床头,发了好一会呆。
第82章 入土为安
陈娟从乡下一回来就给胡小龙打电话,叫他过来吃饭。
胡小龙以找店面,想早日把小卖部开起来为由,不来。
陈娟信以为真,还很高兴,主动要借钱给胡小龙。
胡小龙知道陈娟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她的钱不会白借。自己现在每天晚上跟甘欣在一起,便婉拒。
下午打牌,只有喻梅、刘小惠,张伟和陈娟四人开了一桌。
“你表弟跟甘欣这几天怎么都没来?”刘小惠问陈娟。
“胡小龙说是想开一家小卖部,忙着在大街上转悠找合适的店面。”陈娟说,“甘欣好像是有个妹妹病得很重,没时间。”
“是大妹妹,还是小妹妹?”刘小惠好奇地说。
“说是一个干妹妹,肝癌晚期。”陈娟说,“我也没有细问,见她心情不是很好,简单说了两句就挂了。”
“如果是肝癌晚期那快得很。”张伟说,“我老婆原来有个堂弟,身体一直很好,结婚不到一年,连孩子也没有,突然检查出了肝癌晚期,两个多月就走了。那真叫一个快,就跟人是纸糊的一样,一推就散架了。””如果是妹妹,应该只有三十多岁。”喻梅说,“这么年轻,真是可惜。”
“现在这病那病又多,”张伟说,“可不管你年轻不年轻,找到你,只能认倒霉。”
"所以什么也别想,多活几年比什么都强。”陈娟说。
“甘欣买的那辆二手车,”喻梅说,“我昨天上午从她家门前路过,她正提个桶擦车,看起来还可以,像新的。”
“是吗?”陈娟还不知道甘欣买了二手车,“她又不是没有钱,干吗买辆旧车?”
“甘欣说是胡小龙托一个以前卖过二手车的朋友,帮忙找的车。”喻梅说,“说是先练练手。”
陈娟一愣神,把摸到手中的赖子顺手打了出去。
“我昨天跟我老公从湖边走路回来,”刘小惠说,“在路口还碰到胡小龙骑甘欣的小电动过来。说是甘欣停在超市停车场好几天,请他帮忙骑过来的。”
“我好像很久没看到汪洋。”张伟忽然冒出一句。
“听你这么一说,”喻梅笑道,“我想起我老公说他有天晚上看到汪洋开车没有回家,而是去湖对面的小区,他不会在外面养了个小的吧。”她看着陈娟说。
“我回老家好几天,回来又没怎么出门,哪里知道。”陈娟笑着。
欧阳芳终究没能撑下去。
在决定野餐的头一天,突然昏迷不醒。
甘宁看到甘欣打过来的电话时,正在局里列席党组会议。
她刚挂掉,正准备发微信过去。
甘欣的微信到了:【快接电话。】
甘宁心里一慌,预感到欧阳芳出事。她顾不得那些,拿着手机快步走出会议室。
“姐。”她往走廊旁边走了几步,马上拨过去。
“你赶快过来。”电话那头的甘欣急得都快哭出来,声音都有些哆嗦,“我下班刚到欧阳家,她突然昏迷不醒,我叫了救护车,已经送到一医院,在急救中心。医生说情况很不好。”
“我马上过去。”
甘宁挂了手机,快步走进会议室,走到杨建军身边,耳语一句:我有急事要请假。
说完,也不等杨建军回复,拿起自己的东西急匆匆离开。
对面的方俊看到她痛苦又悲伤的表情,已猜到几分。但爱莫能助,只能怜惜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甘宁坐出租车急忙忙赶到急救中心,正听医生宣布患者由于肝脏功能严重受损,并发消化道出血,导致抢救无效,突然死亡。
在赵春枝的搀扶下,一直低声啜的欧阳妈妈,顿时放声大哭,直至晕倒在地。
医生护士又是一顿忙碌。
甘宁昨天下班还去欧阳芳家,说野餐的事,没想到今天就阴阳两隔。
尽管早已知道结果是这样,但真正面对时,还是痛彻心扉,伤心欲绝。
甘宁一动不动地站在病床旁,看着白布下再也不能无话不谈,亲密无间的好朋友,泪流满面。
甘欣和母亲一左一右守在已经苏醒,但悲痛欲绝的欧阳妈妈身边,也是哭泣不止。
接到甘宁电话通知的张文涛随后赶来,看到恋人已身盖白布,虎背熊腰的七尺大男儿,肝肠寸断,哭得在地上打滚。老泪纵横的甘细水好不容易才劝住。
巨大的悲痛笼罩着每一个人。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前行。
甘宁强忍悲痛,止住眼泪。
上有老,下有小的好朋友把后事托付给她,她没有时间哭泣,很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好在她事先做足了功课。
她整理好思绪,拿出手机给方俊发微信:【欧阳芳刚刚去世,需帮料理后事,请假一周。】
方俊很快回:【好。节哀顺变!】
甘宁
接着联系好之前详细咨询过的殡仪馆,再安排张文涛先去学校接杜萌萌和吴玥,然后再回去接欧阳芳的嫂子一家人。
医院开好死亡证明,殡仪馆的灵车也很快到了医院。
甘宁叫甘欣开车带着母亲回欧阳芳家取欧阳芳的照片准备制作遗像,自己和父亲以及欧阳妈妈随灵车前往殡仪馆。
到了殡仪馆,因工作人员在接到电话之后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工作,甘宁和欧阳妈妈一起选好寿衣,工作人员就开始给欧阳芳净身穿衣。
甘宁为欧阳芳选择了中式鲜花灵堂。一位三十出头的陈专员按照甘宁咨询时提出的简约和庄重的要求,已在告别厅安排人员布置灵堂。
甘细水不懂城里的规矩,担心甘宁一个人忙不过来,叫她打电话把吴明叫回来帮忙。
甘宁也不解释,打电话给汪洋,请他过来帮忙。
汪洋接到电话不到半个小时,就开车赶了过来。
甘宁知道前姐夫办事干练,特地请他帮忙采购亲朋好友挂祭用的回礼——香皂、毛巾,以及香烟和礼品袋。并把需要采购东西的事情都委托给他。先计账,后结算。
汪洋开车自去忙碌。
甘宁又和欧阳妈妈,还有父亲,以及陈专员商量定下第三天的出殡时间。
安排好这些,一直紧绷神经的甘宁暂时坐下来喝口水,喘口气。
接着,甘宁给欧阳芳生前所在单位打电话报丧,单位很快派了一个姓程的年轻办公室副主任前来协助料理后事。
甘宁又分别给甘甜、杜子军和吴明打电话。甘甜和杜子军很快接通,但吴明手机无人接听。
甘宁知道警察培训是封闭式学习,便给吴明发了微信,告知出殡时间。
张文涛接回了杜萌萌和吴玥,俩小姑娘从学校一路哭到殡仪馆,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尤其是杜萌萌,灵堂设置好后,她趴在盛放母亲遗体的冰棺前,一边哭,一边磕头,额头都快磕出血。
甘宁只好紧紧抱着她。之后又让吴玥寸步不离地守着。
甘宁又安排甘欣开车带着母亲一起去买菜回欧阳芳家里做晚饭。汪洋买好回礼的东西,又忙着往殡仪馆给甘宁他们送饭。
晚上,张文涛主动留下宁灵,甘宁安排程主任跟他做伴。
甘宁安顿好欧阳妈妈,又跟甘欣还有母亲,以及欧阳嫂子一起装好回礼袋子,才各自回家休息,好应付明天的忙碌。
第二天,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以及欧阳芳生前的同事和同学们,络绎不绝。
好在杜子军一大早过来帮忙招呼客人,甘宁轻松不少。
一身黑衣的甘甜坐高铁赶回来,已是下午。甘欣开车先去学校接了汪浩天,再一起去车站接她。
到灵堂,汪浩天在家爹的指引下,先给芳姨恭恭敬敬上了三柱香,然后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磕了三个头。
甘甜先是默哀叩首,再接过父亲递过来的三根香,在旁边的蜡烛上点燃,插在香炉上。
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出神凝望着面前的遗像。
遗像中的欧阳芳,依旧珠圆玉润,光鲜亮丽,眉目含笑,唇角微扬,仿佛仍沉浸在对生活的热爱中。
但她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三十六岁!
眼泪顺着甘甜的眼角,不知不觉地往下流淌。
晚上是欧阳芳的一个堂弟和一个表弟一起守灵。
吴明是第三天遗体告别仪式之前赶回来的。
甘宁看到了他,但因为忙碌,加上之前俩人已经谈到了离婚,似乎有一种无形的陌生感横亘在中间,俩人简单说了几句,并未过多交谈。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后,殡仪馆工作人员从冰棺中取出遗体,放置在一个铁架床上,推到前面不远的火化炉进行火化。
眼看着遗体被推进里面,欧阳妈妈、欧阳嫂子和杜萌萌,以及甘家女人们,都忍不住痛哭失声。
杜子军和张文涛,以及汪洋和甘细水也在一旁默默流泪。
站在一旁的吴明见此情景,也忍不住泪湿眼眶。
赵春枝担心欧阳妈妈哭坏身体,又止住哭泣反过来劝说,众人这才扶着欧阳妈妈到旁边的休息室等待。
甘宁跟汪洋一起去选了一个价格适中的陶瓷骨灰盒,还有一个石制的圆形小香炉。又跟殡仪馆缴纳和结清全部费用,领取《骨灰安放证》,做好安葬准备,以及商量好明年清明节立碑等事。
“你请了几天假。”回来经过吴明身边,甘宁停下脚步看着他。
“一天。等把欧阳送上山,我就直接回去。”
“吃了饭再回去吧。”
“不了。人太多,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一直陪在杜萌萌身边的吴玥,双眼哭得泛红,看见父母在说话,像梦游似的,耷拉着脑袋走过来,一头扑进母亲怀里,双手紧紧搂着母亲的腰。
甘宁无声地搂着女儿。
吴明也伸手轻拍女儿的后背,看着抱在一起的母女俩,他看着甘宁,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等待,里面的门打开了。
工作人员只允许俩名家属进去领取骨灰。甘宁安排张文涛陪着年幼的杜萌萌捧着骨灰盒进去,几分钟后,杜萌萌双手捧着骨灰盒出来。
小姑娘又是眼泪汪汪。
她知道,世界上最疼爱她的那个人,既没有上天堂,也没有下地狱,而是成了自己手中捧着的一盒灰。
欧阳芳正式落葬,入土为安。
甘甜连夜回了学校。
其他亲朋好友也各自散去。
甘宁母女和父母,还有汪洋,以及杜子军和杜萌萌还留在欧阳芳家。
甘宁把收到的礼金,以及丧事所有开支跟汪洋一起,当着众人的面算得一清二楚。
又把欧阳芳生前所说的关于房子,还有单位的丧葬费和抚恤金,以及养老保险个人账户的事说了一遍。说自己明天就去办理。
并把余下的礼金和欧阳芳生前的工资卡一起交给杜子军,由他暂替杜萌萌保管。
赵春枝也把欧阳芳生前给的还没有用完的生活费,一起交给杜子军。
欧阳妈妈见甘宁他们办事周到,又尽可能节约,使女儿的后事体面又顺利,心里十分感激。
她拉着甘宁的手说:“这次多亏有你们,欧阳才入土为安。三天后的圆坟,我跟她嫂子俩人来就可以了。你们工作都忙,都回去上班,不能再耽搁了。”
“能不能这样,”甘宁想了想说,第三天是圆坟,第四天是头七,我们不能不来,能不能把圆坟和头七放在一起,大家就在头七那天一起上山。”
欧阳妈妈觉得甘宁的提议有道理,便点头同意。还说先回家,过两天再来。
甘宁因申请单位的丧葬费和抚恤金,还需要欧阳妈妈和杜萌萌的户口本和身发证等材料,又跟张文涛一起开车送欧阳妈妈他们回去。
众人又好生宽慰了欧阳妈妈一番,才离开。
第83章 估计不足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甘欣起来开车送儿子去学校上早自习。
以前每次都是汪洋送,汪浩天似乎有些不习惯,扭头看着母亲。
“有事?”甘欣见他不说话,笑着看了儿子一眼。
“这两天我都没见你跟我爸怎么说话。”汪浩天镇定道,“你们离婚了?”
甘欣歉意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是这样。”猜想证实,汪浩天还是难掩满脸的失望。
“以后咱们娘俩相依为命。”
“你不打算再婚?”
“你希望?”
“那当然。一个人很生活多无聊,连个吵架的也没有。”
“结了又离,离了又结,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再离,也没劲。”
“我——还是希望我爸能回来。”
“我也想,但我跟你爸已经分开了,不可能再在一起。”
“大人真麻烦。”汪浩天沮丧地扭头看着窗外。
“你也会长大,继而成为某人的男友,某人的丈夫和某人的父亲。”
“然后跟芳姨一样,某一天离开人世。”
“这是自然规律,谁也免不了。”
“人生来就注定要死,为什么还要出生?”
“可能在于生命过程中的体验和成长吧。”
“昨天看到萌萌捧着芳姨的骨灰盒出来,我就跟小姨说:一个人就算再努力,再成功,最后都是变成一把灰,装进那么小的一个盒子里,什么也带不走,有什么意义。小姨说,既然死亡不可避免,我们就应该更加珍惜生命,追求有意义的生活。但我还是觉得很矛盾。”
“是很矛盾,但没人努力想着怎么死,都努力想着怎么活,并且努力活得更好。”
“芳姨真可怜,这么年轻就走了!”
“用你家家安慰萌萌家家的话说,正好相反。因为走了的人不用再操心,不用再吃苦,是享福去了。只有我们活着的人,才是受罪。”
“活着受罪,那不就更没有意义了。”
“活着就够了,不用想太多。”
“咱们家是不是没钱,你才去超市上班。”
“上班不仅仅是为了钱,也是一种乐趣。”
“我爸老说叫我不要担心钱的问题,但他把公司都卖了,自己给别人打工,你又去超市上班,我总不放心。”
“没钱还能住别墅。”
“那你为什么要买辆旧车?”
“只是一个代步工具,无所谓。你在学校跟胡静怎么样?”
“怎么突然问起她?”
“前几天碰到她爸,想起来随便问问。”
“还坐一桌,老样子。”
“跟同学要把关系处好。”
“人家是女同学,得保持适当的距离。否则,会引起非议。”
“你妈不是老古董,”甘欣笑着打趣,“学校漂亮女生肯定有的是,只要不影响学习,恋爱还是可以谈的。”
“我跟她只能算‘哥们’。”
“哥们也行,也可以相互照顾。”
甘欣今天是早班。
她从学校直接去超市,胡小龙很快也来了。
“你可以在家多休息两天。”他站在甘欣身后帮着装袋子。
“在家容易胡思乱想,还不如上班。”
“眼镜听说我想开小卖部,比我还高兴。接连几天晚上关门拉我到处转悠,教我怎样选址。说这开店,地址选好就成功了一半。我们最后看中了一处地方,就在万达广场斜对面不远的街拐角,门面很向阳,交通很便利。旁边是公园,后面是小区,还有一所学校。”
“听起来挺好。”
“好是好。但原来是开餐馆的,关门不久,面积有点大,还是上下两层。我们打电话问了一下,光租金每个月就是上万。”
“眼镜怎么说?”
“他说租金是有点高,但地段很理想,真要租下来,那就不是开小卖部,而是一个小型超市。上面可以用来做仓库,估办公室,还能住人。叫我带你一起去看一看。”
“是不是超了你的预算?”
“我想好了,我先找朋友借一些,如果不够,我可以拿房子抵押,去银行贷款。”
“昨天晚上陈娟打电话给我,说起你开店的事。她挺支持,还担心你资金不足,要借钱给你,你不要,为什么?”
“她还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说这几天我们俩都没有去打牌,人越来越少,每天只有一桌。”
俩人正说着,何秀丽笑眯眯地拉着购物篮过来付款。
“昨天晚上老徐还拉汪洋和章程一起回家喝酒,汪洋说你在这里上班,我特地过来看看。”她一边弯腰把篮子里的东西往上捡,一边笑道。
“没事混口饭吃而已。”甘欣笑着拿起商品一一扫码,动作已经很是熟练。
“你说混饭吃,我家老徐可是表扬了你半天,还叫我像你学习。我说我这老不老的,少不少的,想出去为社会贡献点力量,没人稀罕。”
“这是你同事?”她嘴里说着,眼光笑着看向后面的胡小龙。
“是我儿子同学的爸爸,胡小龙。”甘欣说。
“长得可真帅。”
“谢谢!”胡小龙笑了笑。
“汪洋说你们离了,是真的吗?”何秀丽凑到甘欣耳边轻声道。
“这种事哪还有假。”甘欣笑着说。
“厉害。”何秀丽佩服道,“罗姐可是嚷嚷了好几年,就是干打雷,不下雨,我看着都着急。”
“罗姐现在怎么样。我最近有事,也没有联系。”
“还是老样子。我跟她说你在超市上班,她还以为是愚人节。”
何秀丽意犹未尽,还想继续说,但后面有人在排队,只好提着东西先离开。
下午,甘欣下班,胡小龙已经门口等着。
俩人一起去看店面,胡小龙开车,直接把车停在店门前。
甘欣跟汪洋以前一起开过小餐馆,她站在店门前看着人来车往的繁华街道,知道眼镜说得没错,这个地段确实很理想。
俩人看完,马不停蹄直接开车去了眼镜拉面馆。
此时还没到吃饭的点,店里只有眼镜夫妻俩在后面做准备工作。
看见俩人一起进来,夫妻俩笑呵呵地从里面迎了出来。
“去看了?”眼镜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桌子。
几人在桌子前坐下。
“只有白开水。”眼镜老婆笑吟吟端来两杯白开水,在眼镜身边坐下。
“谢谢!”甘欣和胡小龙赶紧笑着伸手接过来。
“刚从那里过来。”胡小龙说,“甘欣也说地段好,但预算可能很高。”
“我老婆也这么说,我昨天晚上特意带她过去看了看。”眼镜扭头对老婆说,“去拿纸和笔来,这个我比胡小龙有经验,我给你们初步估算一下。”
眼镜老婆起身从里面很快拿来纸和笔。
“咱们先说雷打不动的开支,我一一列出来。”眼镜边说,边在纸上笔走龙蛇,“然后再一项一项讨论。”
他很快在纸上列出了一二三四。字体很是刚劲有力,很漂亮。倒让甘欣有点意外。
“方总的字写得不错吧。”胡小龙见甘欣盯着字看,笑着问。
“很漂亮。”甘欣笑道。
“方总这眼镜不是白戴的。”胡小龙说,“他跟你一样也是中专毕业,以前还在小学当过好几年的代课老师。”
“提前过去两眼都是泪,咱们不提。”眼镜把纸推到四人中间,用笔指着第一条店铺租金,“这个是繁华地段、人流量大,你就算是磨破嘴皮子,地主婆说了,这几天打电话的人不止你一个,她不会跟你少很多。能够做文章的,只有第二条装修。这就像住的房子,钱多精装,钱少简装,看你有多少。”
“简装就行,只要适用。”胡小龙说,“我有个好朋友就是做装修的,手下有一帮子人。我去找他。”
“装修完了,就是买设备。”眼镜点头,接着道,“你去接甘欣,肯定逛过她们超市吧。”
“自从要开小卖部,”甘欣说,“他每次去超市,什么都不买,就在里面东看西看,逛来逛去,别人还以为他想偷东西。”
“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想照葫芦画瓢取点经。”胡小龙说。
“不懂就学,想法是正确的。”眼镜肯定道,“超市货架是必不可少的设施,这个不能太节约,要考虑质量和实用性。”
胡小龙认真点头。
“还有就是一些基本的设备,比如收银机、冷柜、保鲜柜和空调等。”眼镜说,“这都是必不可的。除了这些,就是人员的问题,你不可能一个人唱独角戏。按面积来说,最少要请三四个人才转得开,比如收银员和理货员等。”
“这不有一个现成的收银员吗。”眼镜老婆笑着一指对面的甘欣。
“如果工资高,我可以考虑跳槽。”甘欣开玩笑道。
“你要是能来,这小子估计睡着了能笑醒,”眼镜瞅了一眼胡小龙,接着说,“最后就是水电费
和保险费,以及一定的周转金等。我初步估算了一下,没有个六七十万,你别想动手。”
“这个预算确实有点高。”胡小龙显然估计不足,面露难色,“要不——我明天再出去转转,还是找个小点面积的,开个小卖部。”
“你怎么看?”眼镜问甘欣。
“找个小面积的不是不可以。”甘欣说,“但小面积它投入少,利润相对也低。这么好的地段放弃,有点可惜。”
“当家的,”眼镜又看着自己老婆,“你怎么看。”
“我觉得甘欣说的有道理。”
“我也赞成甘欣说的。”眼镜说完,看着胡小龙,“三比一,你输了。”
“但这么多钱,”胡小龙为难地直摸鼻子,“即使我把房子卖了,也拿不出来。”
“你要是相信我,我倒是有个建议。”眼镜说。
“不相信你,我还能相信谁。”胡小龙说。
“我可以借钱给你,算我入股。”眼镜说。
“嫂子你相信我?”胡小龙没问眼镜,却问眼镜老婆。
“我不相信你。”眼镜老婆说,“但我相信我当家的。”
“那真是……好。”胡小龙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一定好好干,加油,认真努力。”
“既然要干,当然要认真努力。”眼镜
说,“但我话还没说完,我还有个提议。”
“你说,我听。”胡小龙迫不及待道。
“你去甘欣她们超市,应该注意到里面卖小吃的生意特别火爆,对吧?”
胡小龙连连点头。
“我是这样想的,”眼镜说,“那个地段居民小区很大,咱们的超市不但要卖百货,也卖小吃,到时我把这个房子退掉,把面馆设到超市里面,但要设计宽大的玻璃橱窗,让外面路过的人能一眼看到。”
“好是好。”胡小龙说,“但光一个面馆是不是太单调。”
“这个你放心。”眼镜说,“我至少再找一两个小吃做得很地道的一起搬过去,如果有多余的地方,还可以租出去,让小吃的品种又多又好吃。装修的时候我请人好好设计一下。”
“你说得我都热血沸腾了。”胡小龙笑道。
“一会我就打电话给房东,咱们先把房子租下来,再一步一步计划。”
“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帮我。”胡小龙忘情地一把抓起甘欣的一只手,“你又学过会计,还可以帮我们管账。”
甘欣冷不防,又见眼镜夫妻俩意味深长地着看自己笑,不由脸红,想抽出手。但胡小龙抓得很紧,一时没抽动,脸更红。
“人家跑不了,你小子不用抓那么紧。”眼镜笑着解围。
第84章 你想跳湖
第四天,甘宁他们跟杜子军还有张文涛约好一起去烧头七。
天气阴沉,预报显示下午有中到大雨。
甘欣正好上晚班。她开车先去接甘宁,再去接父母。
赵春枝老俩口起得很早,自己在家吃了早饭。先去菜场买了些菜准备留欧阳妈妈和嫂子吃了午饭再回去,再去附近的香火店买了纸钱、香烛和鞭炮等。又在旁边的水果店各买了几个苹果和香蕉。
“萌萌他们呢?”赵春枝一上车就问坐在副驾驶的甘宁。
“杜子军怕下雨,一大早就开车带她回去接了欧阳妈妈和嫂子,说是快到公墓了。张文涛自己开车也去了,说好在山上等。”
“那个什么补助你办好了?”甘细水问甘宁。
“前天说去,单位办事的人有事请了假。”甘宁说,“我昨天跑了一上午,先去派出所申报注销户口,再把资料送到单位。但要等几天。单位审批之后,还要送到财政局和社保局审核。通过之后,他们会直接把钱打到银行卡里。"
“一个人就这样没了。”甘欣慨叹,“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人生就是这样。”甘宁也感慨。
“你妈说,坐在家里一想起来就要掉眼泪,从明天开始,开工。”甘细水说。
“这段时间也累了,不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吗?”甘宁扭身看着后面的父母。
“忙一点好。“赵春枝说,“呆在家里没事就爱东想西想,心里更难受,还不如开工找点事做,时间也过得快一些。”
“欧阳妈妈怎么样?”甘欣说。
“甘妈都这样,亲妈还哪好到哪里去。”甘细水说,“我昨晚听你妈打电话,还没说几句,就听你妈一边劝慰,一边自己抹眼泪了。”
“你欧阳妈妈命太苦了,就跟黄莲一样。”赵春枝说。
“为人不自在,自在不为人。”甘细水说,“慢慢熬吧。”
“萌萌怎么样?”甘欣问甘宁。
“我昨天问过杜子军。”甘宁说,“说是情绪很低落,不怎么说话,只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甘甜担心,昨天也打过电话,说跟萌萌聊了好半天。”
“妈没了,最可怜的就是孩子。”甘细水说。
“爸妈离婚的孩子,同样可怜。”赵春枝看向开车的甘欣,又恨不得把汪洋叫过来。
“我错了,我检讨行了吧。”甘欣笑着说。
“光检讨有什么用。”赵春枝说,“人家汪洋现在跟欧阳芳可以说非亲非故,但这次跑前跑后,一句怨言也没有,说明人家是很有良心的。”
“姐夫这次确实帮了我大忙。”甘宁说,“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经历这阵势。虽说之前特地去殡仪馆咨询过,还详细做了笔记,把每一条都背了下来,但那是纸上谈兵,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生怕哪里没有考虑到,好心办了坏事。姐夫一来,我好像有了依靠似的,一点不慌了。”
“家里有个男人,女人胆子也大一些。”赵春枝说,“家里还是需要有个男人的。”
“男人是吧,“甘欣笑着抬手往车窗外一指,”大街上有的是,我哪天没事去找一个。”
“别又找个有骷髅头的。”赵春枝说。
甘欣跟吃了哑药似的,立马闭嘴不说。
“你什么时候上班?”甘细水问甘宁。
“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甘宁说,“正好把今天忙完,明天就上班。”
“以后的几七,你们俩上班要是没有时间不用来,我跟你爸一起来就可以。”赵春枝说,“免得假请多了,单位领导不喜欢。”
“没事。”甘宁说,“欧阳家本来就人少,我们要不来,更显孤单。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我都能来。””只要半天时间。“甘欣说,”我临时跟同事换一换,也能来。”
“都能来更好。”甘细水说,“欧阳那丫头肯定高兴。”
车子到了公墓停车场,杜子军的车也刚刚到,欧阳嫂子正扶着欧阳妈妈从车里下来。
大家刚把各自买的纸钱、香烛和鞭炮,还有水果等提下来,张文涛一个人也开车来了。
赵春枝上前几步跟欧阳嫂子一左一右扶着欧阳妈妈慢慢往焚烧炉方向走。因为公墓前面只能上香,不能燃烧纸钱和放鞭炮,所有纸钱和鞭炮要放进焚烧炉亡者属相的炉子里燃放。
甘细水他们三个男人提着各自买的纸钱、香烛和鞭炮,还有水果跟在后面。
甘欣跟甘宁各牵着杜萌萌的一只手走在最后。
小姑娘几天下来依然消瘦、悲伤和无助。
“很想妈妈是吧。”甘欣抬了抬握着杜萌萌的那只手,柔声问。
杜萌萌点头。
“妈妈虽然不在身边了,但还有我跟二姨,还有小姨,以及浩天跟玥玥,我们都在你身边,有什么事,随时给我们打电话。”
杜萌萌又点头。
“听小姨说,你妈妈有次跟你说过,即使以后不能守在你身边,也会在天上看着你,守着你,每时每刻。”甘宁说,“是吧。”
“是的。”杜萌萌说。
“以后有心事,”甘宁说,“或者想跟妈妈说说话,你可以晚上看着星星和月亮说。妈妈虽然不能回答,但一定能明白。”
“好。”杜萌萌说。
“我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比失去妈妈更痛苦。”甘宁鼓励道,“但我们要振作起来,我们要一起度过这个难关。因为,妈妈在的时候,我们活的很好,现在妈妈不在了,我们要活的更好,这样妈妈才可以放心的安息,不再为我们担心。”
“萌萌,”杜子军拿着一大捆纸钱站在已经烧着的炉子前招手,“过来,给妈妈烧纸钱。”
其他几人站在一边,手里也各自拿着纸钱‘、元宝和纸币往炉子里放。
三人立即加快脚步走过去。
烧完纸钱,放了鞭炮,一行人往山上的墓地走去。
墓地上,一排排整齐的根深叶茂,四季常青的松柏,看起来格外庄严肃穆,使若大的墓地给人一种宁静、肃穆的感觉。
欧阳芳的单人公墓在半山腰。没有立碑,看起来也就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一块水泥地。
杜子军和张文涛摆上蜡烛,正在点香,甘宁跟欧阳嫂子摆上水果。
众人上完香,还纷纷在左领右舍的公墓前的香炉里插上一根。
杜萌萌上完香,跪在地上给母亲磕了三个头。
大家默默地围站在墓地旁边,情意绵绵地注视了好一会已长绵于地下的亲人,依依不舍地往山下走。
欧阳妈妈和杜萌萌一走三回头,更是不舍。
张文涛要跟甘宁说胡小龙的事,俩人有意走在最后。
到了山下停车场,赵春枝留欧阳妈妈和她嫂子吃饭。
欧阳妈妈不想再给人家添麻烦。正好杜子军下午要开会,要开车赶回单位,可以把杜萌萌送回学校,再顺路把她们带回去,就告辞回家。
甘宁和甘欣一起回
了母亲家。
吃完午饭,甘欣开车去上班。
甘宁就她的车回家,倒头便睡。
她感觉自己像被人掏空了一般,只想睡觉,什么事也不想做。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五点多。甘宁还以为是晚上。
她仿佛还没有睡够,浑身懒懒的,也没有味口吃东西。想出去跑步,又提不起精神,在家里转悠了一圈,不知道干什么好。最后,还是换了衣服,拿起钥匙出门,连手机也不带。
她习惯性穿过小区对面的马路,沿着前面往婆叉湖方向走。根本没有注意,或者说,没有在意天色昏暗,乌云翻滚,路上的行人和车辆正在纷纷往家赶。
走到离昆仑一号小区不远的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看到人来车往,城市依旧,想起好朋友欧阳芳却不在了,甘宁的眼泪就像开闸的水龙头,哗哗往下流淌。
随着一阵呼啸而来的狂风,瓢泼大雨紧跟着倾盆而下,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塌下来一样,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
甘宁没有停留,也没有找地方躲避,她穿过十字路口,继续往前面的婆叉湖走。天地间仿佛只有她孤零零一个人,眼泪仍在止不住地流淌,跟雨水混合在一起,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雨水。
方俊今天难得没有应酬按时下班开车回家,快到家门口雨下了起来。
他远远看到一个身影在大雨中行走,连男女都看不清,自然不知道是甘宁,只是诧异,多看了几眼。
见身影在前面的路口拐弯往婆叉湖方向走,他心里一动,想到了甘宁。
已经拐弯往自家小区方向走的方俊,连忙掏出手机找到甘宁的电话。
手机通了,但无人接听。
方俊赶紧调转车头往婆叉湖方向急行。
甘宁沿着湖边并未走多远,但一个在宽阔的马路左边,一个在宽阔的马路右边,又是风声雨声,无论是方俊不停地按车喇叭,还是把脑袋伸出车窗大喊,沉浸在无尽悲伤中的甘宁,像个落汤鸡,依然“目中无人”,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娘的个巴子。”方俊急得爆粗口。
他快速开到前面调头,一个急刹停在路边,推门冲到甘宁身前。
只顾行走的甘宁被突然冒出的人影吓得一哆嗦,直往后退。
“是我。”方俊赶忙道,“这么大雨,你怎么不找地方躲一躲?”
听出熟悉的声音,甘宁眼泪更多。也顾不上想要做一个好人的坚定决心,一头扑进方俊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
“你都淋湿了,先上车再说。”
方俊都没有发现,这一会的功夫,自己也像被人从水中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了。
他爱惜地拦腰抱起甘宁,把她放进车后面,自己也跟着进来。
关上车门,他想找东西给甘宁擦一擦头上的雨水,但找来找去,只找到一条自己偶尔擦车用的蓝色小毛巾,好在是洗干净的。
他拿着毛巾包住甘宁的脑袋轻轻擦拭,甘宁像只温顺的猫,任由他摆弄。
方俊擦完,发现自己头上在滴水,又胡乱地在自己头上擦两下。怕甘宁冷,又欠身到前面开了暖气。
甘宁精疲力尽一般,靠着他肩膀,也不说话。
“刚才打你电话,怎么不接?”
“忘在家里了。”
“我还以为你想跳湖,”方俊笑着调侃,“差点把我吓尿裤子了。”
甘宁忍俊不禁。“我还以为你要说自己也想跟着跳。”
“活着就好。”
“嗯。”甘宁点头,“近距离面对过死亡,才知道能活着,真好。”
“活在当下,珍惜每一天,是我们对逝去亲人的最好纪念。”方俊低头,握着她的双手,轻声道,“这边是逆行,车子停在这里很危险。你这样也会感冒的,我送你回去。”
“不想回去。”
“她跟同事出去旅游了,我一个人在家,去吗?”
甘宁点头。
她不想一个人回家,她希望有人能够听她倾诉,分担内心的痛苦。而方俊,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第85章 鸳梦重温
昆仑一号是所谓的富人区。地理位置优越,环境优美。
方俊在楼前停好车,先下,带头往里走。
雨还在下,但没有刚才猛烈。
尽管旁边没有人,甘宁还是有意放慢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浑身湿透的她,此时冷风一吹,感到有点凉,不由紧了紧肩膀。
方俊家在十六楼,一梯两户。俩人一路进电梯,都没有碰到人。
“我家没有你家里那么干净。”方俊掏钥匙开门,把甘宁让进屋,给她拿了双拖鞋,关门笑道。
甘宁站在客厅打量方俊的家。
出乎甘宁的意外,房子面积还没有她家的大,装修也中规中矩,毫不奢华,更谈不上整洁。
也不知道多少天没人打扫,米白色地板砖上的灰尘清晰可见。茶几上面的纸巾、杯子和烟灰缸,还有遥控器之类的横七竖八地放在上面。电视机柜的边角上甚至还放着一个女人的胸罩。外面的阳台上也堆着一堆杂物。
厨房和卫生间,甘宁不用看,也可想而知。
“我老婆喜欢随手乱放东西。”方俊注意到了甘宁的目光,快步走过去捡起胸罩,笑道,“这是她走之前忘在这里的,我每天早出晚归,也不爱打扫卫生。”说完,抬手指着厨房旁边门敞开的卫生间,“那里是卫生间,我去给你找毛巾,你先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甘宁走进卫生间,脏乱程度超过她的想象,特别是里面的白色便池,都快变成黄色的。甘宁就没见过这样脏的,连公共便池都不如。
“我给你找了一件我的衬衣。”方俊拿着一条宽大的灰色浴巾和一件自己的白色衬衣进来放在里面不锈钢的架子上,“你先穿着,出去再把我的睡袍披上。”说完,要带上门出去。
“不要走。”甘宁从后面抱住他。
方俊顿时热血上涌,转身紧紧抱着甘宁,低头准确地找到她那红润饱满,略显冰凉的嘴唇,甘宁如饥似渴地回应。
……
一个多小时后,俩人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我好饿。”只穿着一件衬衣的甘宁,感觉自己双腿发软,有些站立不住。她用纸巾擦了擦餐桌边的椅子,坐下说。
“吃了又吃,还没吃饱?”穿好家居服,把俩人换下来的衣服丢进阳台洗衣机的方俊,却是容光焕发,拿着一件自己的纯棉薄睡袍笑着给甘宁披上,“要不要我再喂你?”
“我中午没吃饱,晚上又没吃饭。”甘宁笑着白了他一眼,站起来把宽大的睡袍带子系上,“现在真的好饿。”
“我先给你倒杯水。”方俊找杯子给甘宁倒了杯白开水。
“谢谢!”甘宁接过来。
“我今天也是一下班就回来的。”方俊宠溺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往厨房去。打开冰箱看了看,又关上,扭头望着甘宁,“冰箱里只有鸡蛋,咱们要不点外卖?我没有点过,你会点吗?”
“我也没有点过。面条有吗,可以煮面条吃。”
“我好几天没在家吃过饭。”方俊又打开前面的厨柜,“我找找看。好像没有。”他关上厨柜,走到旁边的窗户朝外看,“雨停了,小区旁边就有个很大的超市,我下去买。”
他拿起手机和钥匙,快走到门口,又想什么似的进房间拿出一本《读者》递给甘宁:“你先看会书,我马上回来。”
不过几分钟,方俊就提着一个装有面条的塑料袋,还有一个印有汪集鸡汤字样的纸盒子回来。
“没想到超市里还有鸡汤卖。”方俊笑着说,“我买了一提,正好回来下面条吃。”
“要不要我帮忙?”甘宁起身笑道。
“我会煮面条。”方俊笑着往厨房里去,“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在你面前献一次殷勤,我煮给你吃。”
甘宁便又坐下,也不看书。一只手撑着下巴,偏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方俊在厨房里忙碌。她很喜欢这种情景。
“肯定没有你的手艺好。”很快,方俊笑着双手端出一碗鸡汤面放到甘宁面前,又转身进厨房拿出一双筷子递到她手上,“将就着吃。”
“谢谢!”
甘宁心花怒放,
很是高兴。这还是第一次有男人专门做饭给她吃,虽然只是一碗鸡汤面。
“鸡汤很鲜。”甘宁笑道。
“我只会煮面条。如果是一个人在家,要么在外面吃了回来,要么煮面条吃。”
“一个人买菜做饭是很麻烦。我有时懒,也这样应付。”
“看了我家,是不是很失望?”
甘宁笑笑,没接话。
“我在乡镇工作了近十年,那时刚毕业,年轻,精力旺盛,总想干出一番成绩。基本是一个星期回来一次,有时忙起来两个星期三个星期都走不开,根本顾不上家里。那时条件也不是很好,还是租房住,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包括女儿,都是她一个人拉扯大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她也不容易。””除了上班,她就爱打麻将,家里脏了,我是叫她请人打扫。但她情愿在麻将桌上输给别人,也舍不得花那个钱。我也不爱做家务,再加上工作也忙,回家就想休息,所以家里就这样了。我也习惯了。”
“任何事情习惯就好。”
“我女儿嫌我们房子面积买小了。”
“我也觉得有点小。”
“当时买的时候,我倒没觉得,一装修完,看起来是有点狭窄。想再换大一点的,又觉得太麻烦。就这样一直住着。”
“真要想想,也没必要非换不可。”甘宁想起了公墓里那些巴掌大的单人墓地,“毕竟房子再大,每天睡觉不过是巴掌大的一块。”
“以前刚毕业,大多同学都是寒门子弟,说以前吃了苦,现在终于毕业了,就要努力赚钱过上好日子。个个壮志凌云,雄心勃勃,好像前面都是金山银山,就等着我们去挖似的。有一个同学,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很佛系,他慢悠悠地说:你钱赚得再多,每天不过吃三餐,不可能吃六餐八餐,睡觉就是你刚才那句话——每天不过巴掌大的一块,不可能今天睡这张床,明天睡那张床。但他是当年第一批辞职下海的,如今资产少说有几千万,是同学当中最有钱的。”
“很多人混到退休不过是个科级,你这么年轻,已经是正处级,也不差。”
“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也不完全是。况且你这个正处级,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上次去吃饭的知青,他退休前是市委副书记,对我一直很关心,跟我讨论过我的未来。他说去省城,难度可能很大,希望我进市政府,你觉得怎么样?”
“能进省城固然是好,但初去乍到,没有根基,想要打开局面,站稳脚跟也不容易。进市政府,至少是副市长,对你来说是熟门熟路,可能更利于迅速开展工作,站稳跟基。两个都挺好。”
“你对自己的未来是怎么规划的?”
方俊放下吃完的碗筷,起身去茶几拿来烟和打火机,还有烟灰缸,坐下点着一根烟,看着甘宁吃。
“说了不怕你笑话——我的伟大理想是当一名家庭主妇。”
“蒸的煮的?”方俊吐出一口长长的烟,笑道。
“真的。我向往的生活是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不急不忙地提着菜篮子去菜市场买菜;回来,泡壶茶,喝喝茶,看看书,写写字,打扫打扫卫生;再做一桌不是很丰盛但很可口的饭菜,一家人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
“这样的家庭主妇我也想当。”
“可惜是白日做梦。每天上班,闹钟一响就得爬起来。有时起晚了,就跟打仗一样,争分夺秒,否则就迟到。我都恨不得把甘宁改成甘小牛,或者甘小马,每天做牛做马算了,哪里还能睡到自然醒。"
“我听有人说,沈红飞那个位置本来是你的。”
“话不能这么说。论文字功底,沈红飞可能不如我,但他善于揣摩领导心思,为人处事比我圆滑老练得多,工作能力也不错,得到重用是应该的。”
“以你的能力,你就不想更上一层楼,有一个更大的舞台?”
“以前是想,能够得到重用,说明领导肯定你的能力。但你要我去强求,我做不到。现在,经历了欧阳芳这事,我想了很多——在生死面前,有些东西真的没有那么重要。我只想顺其自然,简简单单地活着。”
“简单一点是对的。权利越大,责任就越重,付出的也就更多。”
“我也吃完了。”甘宁笑着端起自己和方俊的碗筷站起来,“我来洗碗。”
“我去晒衣服。”
方俊在烟灰缸里碾灭烟头,也跟着站起来,去阳台上晾衣服。
甘宁洗了碗筷,简单擦了一下脏乱的厨房。在卫生间找了护手霜,边抹,边走出来。
方俊已经晾完衣服,正站在阳台上接电话。见甘宁出来,他很快说完挂了电话。走进来,张开双臂将甘宁拥入怀中。
甘宁搂着他的腰,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不说话。
俩人就这样无声在站在客厅里,时间仿佛停滞。
过了一会,方俊低声说:“我这几天一直很担心你,知道你忙,就没打扰。”
甘宁紧紧贴着他,还是不说话。
“今天晚上能不能不走?”
“嗯。”甘宁迟疑片刻,还是点头。
“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但这样的机会不是很多,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像珍惜生命一样,格外珍惜。”
“我知道。”
“想不想看电视?”
“不想。我想躺在床上说说话。”
“好。”
方俊说完,给甘宁找了一个新牙刷。俩人洗完口脸,躺在床上。
方俊把甘宁搂在胸前。
“欧阳芳的事,都料理妥当了?”
“今天去山上烧了头七。”
“如果累,你可以再请假休息两天。”
“身体累,睡一觉就好,是心累。尽管亲眼看她落葬,但她是那样年轻……感觉仍像做梦一样。刚才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看着人来车往,突然十分希望她能像过去那样,迎面笑着向我走来……一想到再也不可能,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真是伤心死了。”
“我也有过这种心情,我能理解。”方俊在甘宁的头顶上亲吻了一下,“我姐——我忘了告诉你,我有一个姐姐,还有一个在执法局工作的弟弟。我姐比我大三岁,当年家里穷,为了供我跟弟弟读书,我姐很早就辍学帮父母务农。后来嫁到邻村,前年快过年时因车祸去世,也才四十出头。我接到电话赶回去,也感觉跟做梦一样,很难相信头一天还跟我打过电话的姐姐已经不在了。”
“人生无常,世事难料。”
“正因为这样,我们更应该珍惜。”
“那年从火车站离开之后,你有没有再想起过我们姐妹仨?”
“当然想起过。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知道一个农村家庭培养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而你们姐妹仨,一个中专毕业,一个考上大学,还有一个更聪明,将来肯定也有出息。我回家还跟父母说,仨姐妹的父母肯定不简单。”
“我们回家跟父母说你估计是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们,还不留姓名和地址,我爸妈说你这样的人将来才会有出息。”
“没想到我们会成为同事。我有时想起来,感觉就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我们走到一起似的。”
“命中注定!”
“对,命中注定!”
第86章 碰巧而已
一个月后,五一节的前一天。
甘宁下班回家,开门换鞋时,吴明从卧室里出来,看着她,讪讪地笑道:“你回来了。”
紧跟着,吴玥双手扶着门框,从对面房间探出小脑袋,笑眯眯道:“爸爸开车去学校接我回来的。爸爸说要请我们去万达吃海底捞,我们
在等你。”
甘宁怔在那里。
这还是欧阳芳的葬礼后,也是她跟方俊鸳梦重温后,夫妻俩人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说话。
她知道丈夫培训已经结束,已经做好准备等着丈夫打电话叫她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
没想到吴明又是去学校接女儿,又是请她们吃饭。
这唱的哪一出?
难道是最后的晚餐?
甘宁在心里问自己,但她很快否定。
她明白——丈夫想回来继续。
那自己该如何选择……
甘宁内心挣扎着……要怎样拒绝……
“妈妈——”吴玥见妈妈发呆似的站在那里不说话,又笑眯眯地喊了一声。
吴明也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见父女俩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甘宁心一软,笑道:“好,等我洗个手就走。”
她把包放进卧室,上了卫生间,洗了手,一家三口步行去万达。
吴玥乐滋滋地挽着母亲的胳膊,吴明笑着跟在旁边。
“萌萌在学校怎么样?”甘宁说。
“挺好。”吴玥说,“刚才放学的时候,我们还在学校门口碰到杜叔叔跟那个阿姨一起去接她,杜叔叔还跟爸爸握手。”
“萌萌跟阿姨的关系好像不错。”吴明说,“我看见她提着一个大袋子跟萌萌一起有说有笑地从学校里面出来。”
“萌萌是说阿姨对她很好。”吴玥说,“说每次去,有时杜叔叔不在家,阿姨还带她出去吃饭,看电影。”
“咱们吃完饭,要不也去看电影。”吴明突然提议。
“你跟妈妈去吧。”吴玥说,“我跟萌萌,还有浩天哥约好,明天下午一起去看电影。”
“明天过节。”甘宁转移话题,“家家跟家爹叫我们明天中午过去吃饭,姨妈跟浩天哥要来,萌萌也会来。”
“那正好。明天我们吃完一起去。”吴玥说。
上早班的甘欣开车去学校接了汪浩天,直接往万达而来。
“儿子,”甘欣笑着说,“想吃什么,妈妈现在有工资可拿,今天我请客,别跟我客气。”
汪浩天提不起精神似的,歪着头,想了半天,勉为其难道:“海底捞吧,感觉好久没吃了。”
“高兴点。”甘欣见儿子无精打采的样子,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
“要不打电话把爸爸叫来,让他掏钱请客。”
“本来是你爸要来接你的,还说要留你在他那里住一晚,后来好像是临时有事,才打电话叫我来的。”甘欣想了想,又补充,“你爸现在不是老板,是给别人打工,端人碗,就得受人管。就跟我现在一样,有时还得看领导的脸色。”
“一个月就那么点工资,还看领导脸色,没劲。”
“没劲的事情太多了,等你长大了就知道。”
“要是能不长大就好了。”
“但你已经长大了,你妈我以后还得依靠你。”
“相依为命吧!”
“妈妈现在要上班,又不好意思请假。“甘欣见儿子好像孤儿一样,说得可怜巴巴的,笑道,”要不然,我们可以开车找个地方转悠几天。我还没有开车出过远门。”
“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因明天是五一长假,来万达四楼美食城吃饭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有好几家店门口都在排队。
海底捞店面很宽敞,里面的客人不是很多,甘欣跟儿子径直走进去,年轻漂亮的女服务立即热情地迎上前。
甘欣选了一个靠里边,但是面对门口的位置坐下。她点了一个鸳鸯锅,开始摆弄起手机,汪浩天负责扫码点菜。
“别客气,多点一些。”甘欣很快把手机放在一边。
热情的服务员又满面微笑地端着水壶前来倒了两杯白开水。
汪浩天很熟练地点完:”等我上大学再带你到这里来吃,就可以享受打折。“
“为什么?”甘欣不解。
“大学生吃海底捞可以打好几折。”
“高中生不也是学生吗?”
“只针对大学生。”
“是这样。”
“你在等人?”汪浩天见母亲不时抬头看向门外,好奇地问。
“没有。”甘欣摇头。
“我跟玥玥约好,明天下午跟萌萌一起去看电影。”
“萌萌最近心情怎么样?"
“听玥玥说,老师跟同学们都很关照她,比刚开始几天好了很多。杜叔叔跟那个阿姨还去学校看过她。”
“把这段时间熬过去,慢慢会好起来的。”甘欣说。
“我们明天去看电影。”汪浩天说。”阿姨,你们也在这里。“母子俩正说着,胡静跟胡小龙一起走了进来,胡静眼尖,一进门就看到了甘欣,惊喜地走了过去。
"真巧。”甘欣起身笑道,“汪浩天说想吃海底捞,我们就来了。一起坐吧。“她伸手拉着胡静坐在自己身边,”没想到还碰到熟人。“”叔叔您也坐。“汪浩天也站起来礼貌地请胡小龙坐自己身边。
“谢谢。”胡小龙不客气地坐下,笑着掏出手机,“你们喜欢吃什么,我来点菜。”
“我刚才点了一些。”跟着坐下的汪浩天说,“你们可以再点一些自己喜欢吃的。”他刚说完,竟然看到门口又出现了三个熟悉的人影,立马又站起来,开心地指着门口,“妈妈,二姨跟玥玥他们也来了。”
“浩天哥。”吴玥先闻其声,再见其人,还没等甘欣反应过来,已经一溜小跑地过去,“姨妈,你们也来了,不会是约好的吧。”
甘宁看见胡小龙父女俩也在,知道这不是巧合。
吴明跟胡小龙是第一次见面,甘欣介绍完,找服务员换了一个大点的地方,几人围坐一桌。
汪浩天带着吴玥跟胡静又点了一些她们爱吃的菜,还给四个大人各点了一份番茄牛肉饭。
吴玥性格开朗,是自来熟,很快就跟胡静聊得很高兴。汪浩天倒落了单,一个人看手机。
“最近忙什么?”甘宁客套地问胡小龙。
“老样子,整天像无头苍蝇,乱撞。”胡小龙笑道。
“胡小龙想开一个小超市。”甘欣对甘宁说,”店面装修差不多完工了,五月底就能开业。”
“我对做生意不懂。”甘宁笑着对胡小龙说,“是不是要投资很多钱?”
“我资金有限,本来只打算开一个小一点的小卖部。“胡小龙笑着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但跟朋友一起找房子的时候,看中了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店面,就在街边,上下两层,有三四百平,就跟朋友合伙。”
“那里是繁华地段,租金一定不便宜。”吴明说。
“确实不便宜。”胡小龙说,“如果是我一个人,就算把我卖了,我也开不起来。”
“做生意好。”吴明说,“不像我们上班,是死工资,领了上个月就等着下个月。”
汪浩天他们仨见服务员把他们点的毛肚、牛肉、鱼丸、豆花、鸭血和鸭肠等送过来,起身去调蘸料,顺便帮大人们调了一份。
甘欣又要了一份果汁。
大家边喝边吃。
“我倒想上班拿死工资,但没人要。”胡小龙笑着说,“我也是第一次自己开店,什么都不懂,还以为很简单,找个店铺就可以开张。没想到装修就很麻烦,又是买这,又是买那,又想便宜又想好。还要办这证,办那证,到处跑。”
“看别人赚钱,似乎很容易。”甘欣说,“轮到自己做,才知道钱不是那么好赚的。””这装修快完了,才刚刚看到一点眉目。”胡小龙说,“赚钱的事还真是想都不敢想,只想着不亏本就是老天保佑了。””肯定赚钱。“吴明说,”我们中队附近有个十几平的小卖部,就一对老夫妻,说是一年都能赚一二十万。“”抢钱吧?”胡小龙有些不相信。
“我相信。”甘欣笑着说,“我以前从来没有留意,现在在大街上随便走一圈,看到马路两边大大小小的什么小卖部、副食店和便利店,以及超市,到处都是。如果不赚钱,人家肯定不会喝西北风,早就关门了。”
甘宁边吃,边观察大姐跟胡小龙的表情。她肯定俩人不是普通朋友,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她莫名认为——胡小龙更适合当情人,不适合做丈夫。
汪浩天开始见胡静跟着胡小龙一起走进来,以为是碰巧而已,并没有多想。但从母亲开始说胡小龙想开超市,他也一直留意母亲跟胡小龙之间的一举一动。
他并不反感帅气的胡小龙,但不希望他“抢占”父亲的位置。在他的定义里——胡小龙就是同学的爸爸,一个认识的叔叔而已。
同样关注甘欣跟胡小龙一举一动的,还有胡静。
父亲从学校接她到万达的路上,一直兴奋不已,滔滔不绝地说跟眼镜叔叔合伙开超市的事。其中不止一次提到甘阿姨,语气十分亲昵。
“老爸,”她生怕父亲破坏同学
家庭,赶忙严肃道,“我可提醒你,人家甘阿姨不但有丈夫,还是我同学的妈妈。”
胡小龙犹豫片刻,说:”她离婚了,是单身。"
“因为你?”
“你太抬举你爸了。”
“你喜欢她?”
“你不喜欢她?”
“我又不跟她结婚。”
“超市开业后,我一定好好干,相信爸爸,咱们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你不好好干,不等我收拾你,眼镜叔叔也不会饶了你。”
“甘阿姨现在在万达超市当收银员,等超市开业,我想请她来帮忙。”
“我没意见,只要你请得动。”
她说完,一进门就看到了甘欣,心里很是喜悦。
尽管只见过甘欣两三次,但她认为甘欣不但长得漂亮,性格温和,待人礼貌又亲切。她很乐意甘欣取代母亲的位置。
她一直认为,自己这个不“争气”的父亲就像一匹还未完全驯服的野马,急切需要一片草原。如果有甘欣这样温柔的女人陪在父亲身边,她会放心不少。
但她担心“游手好闲”的父亲无法留住甘阿姨,听父亲要跟眼镜叔叔一起开超市,她满心欢喜。
“我没想那么多。”胡小龙说,“等开业了,能保本我就很满意了。”
“万事开头难。”甘宁笑道。“一开始都能保本,后面肯定赚钱。”
“借你吉言。”胡小龙说,“如果赚钱,我请你们喝酒。“
“开业请提前通知我们一声。”甘宁笑着说,“别的没有,至少可以送个花篮。”
“花篮摆几天就没了,不如送招财猫。”吴明说,”我看有些超市里摆的招财猫很可爱。”
“说得对,那就不送花篮了。”甘欣说。”先谢谢了。“胡小龙笑道。
第87章 阴云密布
第二天,是五一劳动节。
甘宁起来煮了红枣糥米稀饭,蒸了三个馒头,煎了三个鸡蛋,又炒了一盆酸辣土豆丝和一盆清炒黄瓜,以及一碟涪陵榨菜。
吃饭的时候,吴明说:“我只放了两天假,今天去你妈家吃饭,明天我回去接我妈,要到医院复查。”
甘宁想到婆婆出院快两个月,自己还没有回去看过一次,也没有打过一次电话,很是歉意。
便道:“明天我跟玥玥没事,一起回去。”
“不用。”吴明仿佛一夜之间开了窍,通情达理地说,“检查完肯定要回来吃中饭,我一个人开车接了我妈直接去医院。你在家买菜做饭,免得跑来跑去。”
甘宁想了想,看着吴玥说:“明天你跟爸爸一起回去接奶奶,我在家里做饭。”
“你们说了算。”吴玥头也不抬。
“跟人说话最好看着对方的眼睛。”甘宁郑重提醒。
“是。”吴玥抬头,父母两边各一扫,伸手拿了一个馒头在手上慢悠悠地吃。
“那明天不能睡懒觉,要早点起来。”吴明说。
“小意思。“吴玥又抬头各一扫。
“妈的手怎么样?”甘宁说。
“已经好了很多。明天要是能把石膏拆除,做事就方便了。”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还不到两个月,肯定没好利索。如果石膏拆除,要当面跟医生问清楚注意事项,免得再碰到哪里,那就麻烦了。”
“我知道。”
“你问问萌萌,”甘宁又看着吴玥说,“一会要不要我们开车去接她?”
“我去拿手机。”手里拿着馒头吃的吴玥,起身跑进自己房间拿出手机给杜萌萌发微信。
“咱们带点什么东西给爸妈,吃完我去超市买。”
"算了。我妈他们也不缺什么,你要是买了,他们又心疼乱花钱。”
“我上次送我妈回去,在超市买了些牛奶麦片和玉米糊,我妈打电话说很好吃,也很方便,我去买点带过去。”
“你看着办。”
“我车里还有一提新茶。等会去的时候提醒我,我去车里拿下来带给爸喝。”
“萌萌说,她也在家里吃早饭,”吴玥抬头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说不用我们接,杜叔叔吃完开车送她。”
“我吃完了。”吴明放下碗筷说,“我换衣服先去超市买东西。”
吴玥看着父亲很快从卧室换衣服出来,又开门出去,转头看着母亲,神秘兮兮道:“妈妈——”
甘宁奇怪地瞅了女儿一眼:“有话就说,怎么神神叨叨的?”
“爸爸——是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谁说的?”甘宁疑惑道。
“没有谁。”吴玥振振有词地说,“据我刚才敏锐的观察,爸爸又是体贴地叫你不用回去接奶奶,又是去超市给家家他们买东西,还有昨天请我们出去吃饭……爸爸明显是有意讨好你。通常情况下,男人只有在外面做了对不起妻子的事情,才会这样奴颜婢膝,低声下气。“
“老师教你的?”甘宁啼笑皆非。
“切!”吴玥不屑地头一撇,“您不用取笑。”她抬手指着自己的双眼,又道,“是我这双明亮的眼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告诉我的。””吃你的饭。“
“那就是真的了?”
“既没有蒸的,也没有煮的。爸爸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爸爸只是努力想做好自己。”
“那他得更加努力才行。””他是谁?“甘宁不满地瞪着女儿。
“对不起,我错了。”吴玥下意识地道歉。
“道歉不是用嘴,要用心。他是你爸爸,是给了你生命的人,即使世界上所有人都说他的不是,你也要维护他,尊重他。”
“我错了。”吴玥涨红了脸,诚恳地再次道歉。
“下次注意。快吃吧。”
甘宁放缓语气,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女儿知道,做错事的人是自己,她会怎样看自己这个母亲。
甘欣开车带着汪浩天往江山如画小区而来。
“儿子,”她看了一眼正在看手机的汪浩天,笑着说,“胡叔叔的超市开业,他想请我过去当收银员,并做会计,你说我应不应该答应?”
“他一个月给你开多少工资?”汪浩天暗自一惊,若无其事地扭头看着母亲。
“这个还没说,只是叫我到时过去帮忙。如果只是做收银员,我并不稀罕,但叫我会计,我倒挺高兴。这样我就可以一边做,一边学,把以前丢掉的专业捡起来,也对得起当年的寒窗苦读。”
“你答应了?”
“还在考虑。”
“还在考虑,说明你想去。”
“他的那个合伙人,包括他老婆,我也见过,都是踏实能干的人,我相信他们能做好。”
“你有入股?”
“没有。”
“只要你高兴,我没意见。只是——”汪浩天欲言又止。”你担心什么?“”做事可以,我只是不希望你跟他们扯在一起。“
“你,不喜欢胡叔叔?”
“喜欢,但只是当成叔叔。”
“你不用担心。”甘欣心里有些失望,脸上笑道,“我说过,我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我去他们那里,只是想着是朋友的店,肯定比条条框框太多,管理太严格的大超市的工作环境要轻松些。你妈我现在年龄大了,工作起来不如那些精力充沛的小姑娘。”
“等我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我养你。”
甘欣的失望一扫而光,开心地笑起来:“虽说那是好几年之后的事,但你能这么说,妈妈跟中了巨奖似的,特别高兴。”
“时间过得很快的。“汪浩天看见母亲高兴,自己也是信心满满,”我马上就高二了,然后就是高三,再就是大学。也没几年。”
“对,时间确实过得很快。”
甘欣跟甘宁他们到的时候,杜萌萌已经到了,正站在厨房里跟忙着炖鸡汤的赵春枝说小姨送给的“女儿”。
吴玥跟汪浩天一来,仨人就钻进房间里不出来。
“浩天哥,”吴玥看出汪浩天有心事,一坐下就说,“姨父怎么没来?”
“你们不知道吗?”汪浩天懒洋洋地盯着天花板。
“知道什么?”吴玥不知所云地看向杜萌萌,“你知道?”
“
不知道。”杜萌萌一脸茫然地摇头。
“我爸以后不会再来了,”汪浩天悻悻道,“他跟我妈离婚了。”
“呀!”俩小姑娘惊得目瞪口呆。
“我就担心会这样,结果还是这样。”汪浩天叹息道,“我爸在外面租了房子,现在家里只有我跟我妈俩个人。”
"这才几天,怎么就乱得跟三国一样。”吴玥愁眉苦脸,难以置信。
“还有挽回的余地吗?”杜萌萌轻声问。”我试探过了。我爸倒是还有留念,但我妈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而且,胡静她那个花心大萝卜的爸爸现在对我妈妈虎视眈眈。”
“怪不得,”吴玥恍然道,”昨天吃饭我还纳闷,那个胡叔叔不但跟姨妈有说有笑,还往姨妈碗里夹菜,看起来就不一般。”
“哪个胡叔叔?”杜萌萌好奇地问。
“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浩天哥的同桌胡静的爸爸。”吴玥说,“长得挺帅的。”
“他现在跟人合伙开超市,说是这个月底要开业。我妈要辞职,去他那里当收银员还有会计。想想我就头大。”
“那怎么办?”吴玥担忧地说,“我们又拦不住。”
“我是想叫我妈不要去,但看我妈很高兴的样子,我张不开嘴。”
“要是那个胡叔叔是真心对姨妈好呢?”杜萌萌说,“这不是好事吗?”
“就算是真心,我——“汪浩天为难道,“一想到是同学的爸爸,我也觉得别扭。”
“我妈刚开始跟张叔叔交往的时候,”杜萌萌道,“我一想到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围着我们转,也觉得别扭。但时间长了,发现张叔叔不仅对妈妈好,对我也好,慢慢就习惯了。”
屋外,甘细水把吴明拿来的新茶泡了两杯,跟吴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这新茶的口感很清新。”吴明端起茶杯闻了闻,又喝了一口,“估计放段时间可能会更香。”
“茶的名堂太多。”甘细水笑着说,“我们大老粗不懂,就当喝水止渴。””我也不懂,偶尔在在办公室里听同事们说的。“
“你妈的手好些没有?”
“好多了。我后天要上班,明天开车回去接我妈来复查。”
甘宁姐妹俩在厨房帮母亲择菜洗菜。
“我见萌萌的状态很好。”甘宁说。
“刚才杜子军送她来的时候,说了,”正在切肉的赵春枝说,“萌萌那个阿姨很细心,每个星期都买好些东西拉着他一起去学校,又是拜托老师,又是拜托寝室的同学好好关照萌萌。”
“都说后妈难当,人家却当得挺好。”甘欣笑道。
“这也是萌萌的福气。”赵春枝说。
“有杜子军在,萌萌会没事的。”甘宁说,“我们不用太担心。”
“哦,对了,你们超市还招收银员吗?”赵春枝看了一眼甘欣,“昨天一起做事的一位大姐,说她弟弟的女儿去年大专毕业,没有考取公务员。想暂时找个事,一边做,一边明年再考。”
“那正好。”甘欣笑道,“我正想辞职,我明天帮着问一下。”
“辞职?”
赵春枝一急,差点把手指切了,幸亏只切掉指甲,没出血。她停下手,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甘欣。
“别着急,我来切。”甘宁赶紧从母亲手中接过菜刀。
甘欣知道迟早要面对,笑着道:“胡小龙跟朋友合伙开一家小超市,装修已经快好了,这个月底开业。他说请我过去当收银员,并带会计,这样我就可以一边做,一边学,把以前的专业捡起来。”
赵春枝一听胡小龙三个字,脸色阴云密布。
甘宁见母亲不说话,便接道:“大超市一签了劳动合同,就有五险一金,他们私人开的超市有这些吗?”
甘欣知道甘宁是在给自己递台阶,笑着说:“他们说了,既然是开门正经做生意,就按规矩来,该买的一样都不会少,而且给的工资说不定比大超市的还高。”
“我说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赵春枝气恼地伸手在甘欣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那私人开的小超市,你就是说得天花乱坠,那就像蚂蚁跟大像,一脸都能被踩死,能跟黄商那样的大超市比吗?”
“不能比。”甘欣老实地笑着摇头。
“知道不能比,你还去。”赵春枝恨不得再踢上两脚,把鬼迷心窍的女儿踢醒。
“我坐在麻将桌上的时候,您不是说,以前省吃俭用供我上学,都浪费了吗。”甘欣笑着说,“我现在改邪归正,想把专业捡起来,我还以为您会高兴。”
“真要捡起来,”甘宁也笑着说,“以后坐在家里就能给人做账赚钱。”
“你们就画大饼吧。”赵春枝知道女大不由娘,无奈接过甘宁手中的刀,“还是我来吧。”
第88章 试探地说
一桌丰富的菜肴摆上了桌。
甘宁跟吴明下午没事,又是步行而来,陪着父母喝酒。甘欣带了车,跟孩子们一起喝饮料。”萌萌多吃菜。“赵春枝心疼杜萌萌成了没妈的孩子,等她喝完鸡汤,不停地往她碗里又是夹鱼,又是夹肉,堆得像一座小山,“在学校是不是没吃饱,我看你瘦了好多,多吃点。”
谢谢家家。”杜萌萌微笑着点头。
“以后一放假就来,家家给你做好吃的。”赵春枝说,|“你爸爸要是没有时间送,打电话给家爹,让家爹骑小毛驴去接你。””唉!“吴玥长叹一口气,失落地看着汪浩天,”从今往后,咱们俩——失宠了。“
众人都笑。”家爹疼你们。“甘细水赶忙笑着放下酒杯,也不停往他们碗里夹菜。
“就你事多,这下舒服了吧。”甘宁笑着打趣女儿。
“终于平衡了,舒服多了。”吴玥满意地点头,还手抚着胸口。
“浩天,”赵春枝想起甘欣说要辞职的事,不甘心,看着汪浩天说,“你妈当初为了去超市上班,又是买小电动,又是买车,搞得轰轰烈烈的。这还没做几天,又要辞职,你知道这事吧?”
“做的好好的干吗要辞职?”汪浩天还没开口,甘细水抬起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问你女儿。”赵春枝没好气道。
甘欣笑着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能做会计是好事。”甘细水担忧地说,“但都说现在生意不好做,钱难赚,有些小店都关门了。一个小超市,肯定没有大超市环境好,稳定,待遇高。”
“别看小超市,”吴明接过话题,“只要位置好,同样赚钱。我们中队旁边,一对老夫妻开的一个很小的小卖部,一年都能赚一二十万……
甘宁见吴明还想往下说,抬腿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吴明这才讪讪住口。
“刚才来的路上,我妈跟我说了。”汪浩天见家家仍在看着自己,还是为母亲说话,“我觉得,收银员的工作只要不傻,谁都能做。但会计含金量高,我妈要是能把专业重新捡起来,就像家爹说的,肯定是好事。”
“我也希望能捡起来,要不然,你妈那么多年的书就白读了。”赵春枝说,“但你那个胡同学的爸爸,你认识吗?”
“见过几次。”汪浩天说,“但每次只是简单打个招呼,没怎么说话,不是很熟。”
“我跟你家爹见过一次。”赵春枝说,“不是我们门缝里看人,我觉得他不像你爸是一个能踏实做生意的人,更像混社会的大哥。”
甘宁笑了起来:“您算是没说人家是混社会的骗子。”
“胡小龙其实也不容易。”甘欣也笑了起来,“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他爸车祸去世,他妈改嫁。他是跟着姑妈长大的。可能是姑妈家的日子也不好过,他初中没毕业就一个人出来找工作养活自己。”
“那么小,确实不容易。”甘细水对没爸没妈的孩子最是深有同感,立即点头。
“那个时候谁容易?”赵春枝不满地白了一眼立场太不坚定的老伴,“你爸走的时候,你不说自己差点去要饭吗?”
“但我命好,遇到了你。”甘细水认真地说。
赵春枝忍不住笑起来。
“说实话,”甘欣郑重道,“如果是胡小龙一个人开超
市,我还真不放心,感觉他是那种一言不合就会跟顾客大打出手,做不了三天就会关门的人。但跟他一起投资的是一对开拉面馆的夫妻,他们很早就认识胡小龙,比我更了解他。如果胡小龙真是那种做不了三天就关门的人,他们绝不会把自己辛辛苦苦赚的几十万投进去。我是看中这一点,才想去的。”
“你真要去,我跟你爸,还有浩天,肯定拦不住。”赵春枝说,“但不管去哪,去做什么,你也不是三岁孩子,自己想好,不要后悔。”
“放心。”甘欣笑着说,“实在不行,我有手有脚,可以再找其他工作。”
“要做就好好做。“赵春枝抢白道,“你以为你还十八,可以动不动就跳槽。”
“咱家家真行,竟然连跳槽也知道。”吴玥说。
众人又笑起来。
“你家家是现学现卖。甘细水说,“以前有个跟我们一起开工的,嫌工资低,跳槽去打包快递。前两天又找老板说好话,跳回来,说打包快递工资也不高,还深更半夜老加班。”
“做事就怕这山望着那山高。”赵春枝说,“特别是像我们这样上了年纪的,能做的事情本来就不多。”说完又看看着甘欣,“你也老大不小了,好好把会计捡起来,就像甘宁刚才说的,以后坐在家里就能给人做账赚钱,又轻松,又体面,多好。”
吃完饭,汪浩天跟吴玥还有杜萌萌就出去了。
甘宁帮着母亲收拾好碗筷,跟吴明一起离开回家。
甘欣也要回去,被赵春枝找借口留住。
“刚才人多,我不好问你。”等人都走了,甘细水也上床休息了,赵春枝拉着甘欣坐到沙发上,“我听汪洋说,卖公司的钱他已经打到你的银行卡里了,是吧?”
“您又给他打电话了?”甘欣不高兴地反问,“干吗总跟他联系?”
“那是我的事,你别管。你就说有没有。”
“有。”
“那你跟我说实话,那个胡小龙的超市,你有没有掺和?”
“没有。我虽然跟他认识,但还没有熟悉到可以谈钱的地步,他请我过去,纯粹是因为超市一开业,最需要的就是收银员和会计,而我跟他说过自己以前学的是财会,又做过几年会计,现在正好又在超市当收银员。”
“真没有?”
“真没有。我又不懂做生意,也不感兴趣,不会乱投资。再说,汪洋虽然可恨,但他很了解我,对儿子的关心也是真的。把钱转过来的时候,特意打电话提醒我,说现在生意不好做,即使是很熟悉的人也不要轻易投资。实在不行,就把钱放在银行里吃利息,既能保证我衣食无忧,又能保证儿子将来上大学的费用。他说的有道理,我肯定会听的。”
“那我就放心了。那个胡小龙看着就是对付女人很有一套的男人,他现在开超市又需要钱,又是请你过去帮忙,我担心他几句好话,你就分不清东西南北,把钱一古脑借给他。”
“我是傻,但还没有傻到那个地步。”甘欣讪讪笑了笑,“我过去只是做事,不会跟钱扯上关系。”
“亲兄弟都要明算账,就算你跟他之间有别的事,最好不要跟钱扯上关系,免得到时纠缠不清。”
“我知道。”甘欣知道母亲已经看穿了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着站起来,“我只放了一天假,我先回去了。”
她出了小区,还没上车,陈娟的电话就来了。
“在哪?”她一接通,陈娟笑眯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来我妈家吃饭,正准备回去。”
“我还以为你跟胡小龙在一起。”
甘欣知道陈娟又是在诈她。她跟胡小龙是在一起,俩人虽然都是单身,却一直小心翼翼,连家人都未公开。
“他是你表弟,又不是我表弟。”甘欣笑道,“你又没让我看着他。”
“我刚才打电话给他,想叫他过来摸几把,他说忙得脚不沾地。你呢,要不要过来?”旁边突然传来喻梅的笑声,“快过来,我们都快不记得你长什么样了。”
“好,马上到。”甘欣笑着挂了手机。
陈娟家已经开了一台麻将机。
甘欣一来,喻梅跟陈娟,还有张伟正好又凑一桌。
“我昨天去看了胡小龙的店面。”陈娟边摸牌,边对甘欣说,“听说光装修一项就是十好几万。”
甘欣笑了笑,不接茬。
“现在不仅材料贵,人工费更贵。”丈夫开了一家装修公司的喻梅说,“十几万,估计还是简装。”
“只是开超市,简装就可以。”陈说,“就是面积不小,我在里面转了一圈,琢磨再把各种设备一买,货物一添,人员一请,没有大几十万开不了张。”
“多大面积?”张伟说。
“上下两层,差不多有三四百平。”陈娟说,“地方是不错,下面开超市,上面很宽敞,当仓库,还能住人。”
“没看出来,你表弟还挺有钱。”张伟说,“不声不响居然也要当老板。”
“不过是打肿脸兖胖子。”陈娟不屑道,“他能有几个钱。”
“他可能是没钱。”甘欣疑惑看了一眼以前对胡小龙维护有加的陈娟,笑道,“但超市不是说开就要开起来了吗。”
“我问了,他说还有一个合伙人。”陈娟笑着看了一眼甘欣,试探地说,“不会是你吧。”
“不可能。”甘欣断然道,“我既没钱,又不会做生意,他要找合伙人,找谁也不会找上我。”
“你家汪洋那么大的老板,你也好意思叫穷。”张伟嗤笑。
“我离婚了。”甘欣说。见仨人像被点了穴位似的,齐刷刷向自己行注目礼,连牌也忘了打,又笑道,“如假包换。”
仨人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你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陈娟困惑道,“怎么也弄成这样?”
“是呀。”喻梅也是一脸的费解,“我家后面的那对年轻小夫妻,结婚没多久就开始吵吵闹闹,还动不动把离婚挂在嘴边,现在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也没见离。你们怎么说离就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甘欣淡淡笑道,“过不下去了,只好不过了。”
“所以说,一双鞋外人看着光鲜,但合不合适,永远只有脚知道。”张伟感叹。
“汪洋的公司呢?”喻梅说,“总该分你一半吧。”
“公司已经卖了。”甘欣说,“他现在也是给别人打工。”
“所以你才去超市上班?”陈娟说。
她心里断定——对甘欣有意思的胡小龙,一定是知道甘欣离婚,才会疏远自己。
“坐吃山空。”甘欣说,“现在没有男人,就只能靠自己养活自己了。”
“汪浩天呢?”陈娟说,“汪洋带走了?”
“没有。”甘欣说,“他一个人从家里搬走的。”
“我们上次打牌,提到有段时间没有见到汪洋和他的大奔。”喻梅唏嘘道,“还以为他忙,哪里知道是这样。”
“离就离了。”张伟说,“不是有人说,现在离婚的比结婚的人还多吗,想想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说是这样说。”喻梅道,“一想到好好的俩个人就这样说散就散了,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什么事习惯了就好。”甘欣说。
第89章 有点抵触
第二天。
吴明早上六点起来洗漱完,就把吴玥从床上叫起来。
甘宁好不容易放假,想睡懒觉,就没有起来准备早餐,叫吴明带女儿去街上过早。
昨晚又追剧的吴玥还未睡醒似的,基本是眯着眼睛把口脸洗完,然后又眯着眼睛跟在父亲后面出门。
甘宁说是想睡懒觉,但眯了半天也没有睡着,干脆起来洗漱。
洗完,进厨房拿碗筷调面粉,加个鸡蛋还有葱花在里面,给自己煎了一个鸡蛋葱花饼,又冲了一杯牛奶,权当早餐。
她一边吃,一边想昨天大姐说要辞职去胡小龙超市帮忙的事。她也不知道这对于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的大姐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心里总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让她难以踏实。
以前还有欧阳芳可说,现在欧阳芳不在了。
能说的人只有甘甜,但甘甜很忙,放假也没有回来。虽然学校有奖学金,但她还在一家培训机构兼职当辅导员。
甘宁正想给甘甜拨电话过去,甘甜的电话打了过来。
“这么早。”甘宁很快接通,声音带着笑意。
“刚起来。你呢?在睡懒觉?”
“好不容易放假,本来是想睡懒觉,但辛苦命,根本睡不着。玥玥跟她爸一大早回老家去接她奶奶,我就起来了。”
“我昨天晚上跟爸妈打电话,妈说大姐准备辞职,要去胡小龙的超市帮忙,妈跟爸都很担心大姐,你怎么看?”
“那个胡小龙你见过,感觉如何?”
“只见过一次,
感觉就像欧阳姐说的——有一种江湖气。又长得那么帅,肯定不是一个安分守已的主。”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欧阳还在的时候,我有次去大姐那个超市买东西,顺便看大姐,看到胡小龙也在。大姐说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我当时不放心,跟欧阳聊起过这事。欧阳后来叫张文涛托人了解了一下,胡小龙年轻时,因为打架斗殴,还有打牌赌博等事是少管所和拘留所的常客。后来结婚才有所好转,但也没有好多久,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家暴,她老婆才丢下他们父女俩一个人走的。”
电话那头的甘甜似乎在慢慢消化甘宁说的这些,沉吟了一会,才说:“现在呢?”
“现在可能不再年轻,女儿也长大了,倒没听说那些。只是一直没有再婚,也没有正当职业,只听说跟一些朋友做点小生意。”
“大姐知道这些吗?”
“估计知道一些。”
“大姐什么态度?”
“我问过,大姐说可以偶尔在一起,但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
“大姐这么说,应该是喜欢那个胡小龙。说不定俩人已经在一起了。”
“估计是这样。就前天,我跟玥玥还有她爸一起去万达吃海底捞,碰到大姐和浩天跟胡小龙父女俩也在,说也是碰巧遇到的。自从姐夫那事之后,我还是第一次看大姐笑得那样开心。”
“浩天也知道?”
“可能不知道,但应该有点怀疑。那天吃饭的时候,他正好坐对面,我发现他时不时地朝胡小龙和她妈看几眼。”
“他喜欢胡小龙?”
“他那天兴致不高,有点反常,是说话最少的一个,看样子有点抵触。但他那个同学胡静,是个机灵鬼,一看就知道喜欢大姐,一口一个阿姨叫得不知有多甜。”
“我听妈的意思,她说那个胡小龙看起来不像踏实过日子的人,又比大姐小几岁,还有个女儿,不赞成大姐去。但也知道大姐想去拦不住,所以担心大姐去了,会跟胡小龙扯不清。”
“已经扯不清了。”
“年轻时谁都会犯错,还有比大姐小,或者有女儿,我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主要还是大姐的态度,如果她喜欢胡小龙,胡小龙对大姐也是真心,在一起也没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胡小龙心里都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也想过,可能是我多虑了。因为他长得太帅,就像一个情场老手一样,心地单纯的大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心里才不踏实。”
“不是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吗。”甘甜笑起来,“说不定大姐就是他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甘宁受到甘甜乐观情绪的感染,也笑起来:“大姐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我希望她能有一个好的归宿。好在大姐说暂时没有再婚的打算,日久见人心,只要大姐喜欢,我肯定支持。”
“我也是。”
姐妹俩又说了一会闲话,才挂手机。
甘宁去菜场买菜,又买了些水果。
她买了排骨玉米,一回来就用砂锅炖上。
见时间还早,走进书房,随手拿本书坐在书房外面的阳台上看。
方俊发来微信:【在干吗?】
俩人自从鸳梦重温,仿佛要把之前分开的那一段时间也弥补回来,也仿佛害怕会再度分开,感情较之前更加热烈,简直是如胶似漆,情深似海,有两个周末还翘班约会。工作之余,偶尔也用微信聊上几句。
甘宁笑着回:【坐在阳台上看书。】
方俊:【什么书?】
甘宁看着书面:【《不要相信任何人》,英国作家s.j.沃森写的。你呢?】
方俊:【我也坐在阳台上,刚把你借给我的书看完。】
甘宁:【放假没有出去转转?】
方俊:【受了你的影响,我现在没事就喜欢坐绣楼。】
甘宁:【那干脆好人学到底,把毛笔字也捡起来。】
方俊:【正有此意。我要奖励。】
甘宁扑哧一笑:【做人不能太贪心。】
方俊:【好想你,今天见一面吧。】
甘宁也渴望躺在方俊的怀里,但她还没有被感情冲昏得丧失所有理智。
一口回绝:【不行。这几天都不行。】
方俊:【那我挂了。】
甘宁:【生气了?】
方俊:【有电话进来,我接个电话。】
甘宁听到外面的门被打开,随之有女儿说话的声音:【你忙吧,我也有事。】
她放下书,笑着迎出门:“这么快回来了。”
她心里都有点佩服自己——这脸皮真真是堪比城墙——变脸比翻书还快。
“奶奶手上的石膏已经拆除了。”已经进来换完鞋,救火似的吴玥边往卫生间跑,边说,“医生说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是吗。”甘宁笑着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弯腰递给还站在门口的婆婆,“以后还去不去医院?”
“不用去了。”宋腊梅笑道,“把石膏一拆,手舒服多了。”
“拍了片子,医生说复位很好。”后面的吴明补充,“只要适当锻炼,等完全恢复就可以。”
“那我去做饭。”甘宁拿着手机往厨房里去,又对从卫生间里洗手出来的吴玥说,“你把茶几上的水果拿给奶奶吃。”
宋腊梅换了鞋,轻手轻脚径直跟进厨房。
甘宁没注意,她打开听书软件里收藏的《一句顶一万句》开始听书,又拿过围裙系上,低头转身想从厨柜下面拿装菜的盘子,差点跟进来的宋腊梅撞上。
宋腊梅见吓了甘宁一跳,忙陪笑道:“我的手已经能动了,有什么我能做的?”
“不用。”甘宁笑了笑,“您去沙发上歇着,我炖了排骨汤,再炒几个青菜,很快的。”
“奶奶过来吃香蕉。”吴明已经把客厅的电视机打开,吴玥正拿着一个香蕉剥皮。
甘宁很快炒了一个丝瓜炒鸡蛋和一个黑木耳炒山药,以及一个空心菜。
菜端上桌,排骨汤也炖好了,甘宁撒了一点葱花在上面。
汤喝完,吃饭的时候,宋腊梅几次看向吴明,吴明又几次看向甘宁,似乎有话要跟甘宁话,又不好开口的样子。
连吴玥也看出来了,一双大眼睛溜溜地在几个大人脸上转个不停。
“有事就说吧。”甘宁不喜欢这种藏藏掖掖的样子,催吴明。
“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吴明陪着笑脸,见甘宁脸色平和地看着他等着下文,赶紧道,“过年你见过的周婶,她有一个女儿今年马上大学毕业,考公务员和事业单位都没有考取,想暂时找个事,像公益性岗位那种,一边做,一边准备明年再考。”
“哪个周婶?”甘宁实在想不起来。
“就是大年三十夜,”宋腊梅插道,“你跟玥玥看春晚,她儿子开车带我去庙里烧香的那个周婶。她跟我们是本家。”
甘宁哦了一声,隐约记起那个在大路上跟她们打招呼的女人。
吴明见甘宁没有拒绝的意思,又接着说:“我妈无意在周婶面前说你在单位管人事,周婶就找我妈
说了好几次。今天还特地把女儿叫回家,本来要跟着一起来当面跟你说,我没让。”顿了顿,又说,“他们一家平时对我妈很照顾,你要能帮就帮,不能帮也不用勉强。”
“公益性岗位我能争取一个。”甘宁说,“但只能做三年,如果三年之内她女儿还没有考取,怎么办?”
“这个你不用担心。”吴明喜形于色,“我跟周婶还有她女儿都说了,公益性岗位是临时性,只有三年期限。现在是逢进必考,要想有正式编制,就得凭自己的本事,县委书记也帮不了。她女儿知道这些,说三年之内如果还考不上,就自己开个小店,或者出去打工,都行,绝不再给我们添麻烦。”
“你先把她的简历发给我,等毕业之后再让她到单位来找我。”甘宁说,“但要跟她说清楚,现在找工作很难,要想考上,就得比别人更吃苦。”
“这太好了。”宋腊梅一听甘宁满口答应下来,感觉脸上特别有光,也是笑逐颜开,喜不自胜。放下筷子,就要拿手机,“我现在就给周婶打电话。”
“不着急。”吴明忙阻止,“说不定他们这个时候也在吃饭,反正一会要回去,当面说更好。”
“也是。”宋腊梅又拿起筷子,话明显多了起来,亲切看着甘宁,笑着说,“周婶那个女儿很懂事,也很吃苦,为了考试,听说还花好多钱参加了什么班,有一个考了第二名,但人家只招一个。回家还大哭了一场。”
“现在考试很难。”甘宁说,“就因为一个岗位大多只有一个名额,但有成百上千的人竞争。”
“天哪!”吴玥感叹一声,“那不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所以你要好好读书。”吴明说,“否则你无法跟别人竞争。”
“那我不考不行吗?”吴玥弱弱道。
“仗还没打,你就认输怎么能行?”甘宁笑着说。
“别说第二,我连第三也从来没有考过。”吴玥说,“怎么能考过别人?”
“不用操那么远的心。”甘宁说,“条条大路通罗马,总会有适合你的路可以走。”
“还是要好好读书。”宋腊梅说,“将来考一个像你妈妈或者你爸爸这样的单位,端着铁饭碗,比出去打工强。”
“爸爸跟妈妈又不是老板,还不是一样给别人打工。”吴玥不以为然。
“你总有理。”吴明的心情很好,笑着说,“快吃,吃完咱们送奶奶回去。”
第90章 算我没说
五一长假最后一天。
汪浩天在父亲租住的房子里睡到起来吃中饭。
汪洋炒了一个蒜容虾和一个小炒牛肉,另有一盘凉拌茄子。
“下午几点去学校?”汪洋看着闷头吃饭的汪浩天。
“六点到校上晚自习就可以。”汪浩天看着父亲,“你的新工作怎么样?””还行。给了我一个副经理的头衔,参与管理工作。”
“有女朋友吗?”
“一直忙,没顾得上。”
“我妈好像有男朋友。”
汪洋一怔,脑中不由闪过胡小龙那张帅气的脸。
“你妈告诉你的?”
“我猜的,就是我同学胡静的爸爸胡小龙,那次在菱湖公园坐船你见过。”
“我记得。”汪洋微微点了点头。
“你不吃惊?”汪浩天见父亲一副云淡风轻,仿佛早就知道的样子,自己倒是吃了一惊。
“你是怎么猜到的?”汪洋不答反问。
“放假那天晚上,我跟我妈一起去万达吃饭,碰到胡静跟她爸。后来又碰到玥玥跟二姨还有姨父仨个人,我们就坐一桌。那个胡小龙跟我妈有说有笑,还不停帮我妈夹菜,普通朋友绝对不会这样。”
“你妈现在是单身,谈男朋友很正常。你应该支持。”
“我是应该支持,但我不喜欢我妈跟那个胡小龙扯上关系。”
“因为胡静?”
“不完全是。”
“还有什么?”
“胡静说过,他爸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特别贪玩,并不合适家庭。我妈要是跟了他,有什么好。”
“人是会变的。”
“一个人再怎么变,本性是不会变的。”
“也不能这样绝对。一个男人如果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有可能愿意为之做出改变。”
“就算那样,也是有限。一旦生活久了,说不定又回到原形。”
“事情一分为二,不要想得太悲观。如果你妈喜欢,你不支持,她会很难过的。”
“你说现在开超市能赚钱吗?”
“如果是人流量大的小区或者商业区,肯定可以。你怎么问这个?”
“胡小龙准备跟一个朋友合伙开家超市,说是上下两层有三四百平,装修已经差不多了,这个月底就开业。我妈打算辞职去他那里当收银员,兼做会计,说是要把会计专业捡起来。”
“你妈有没有入股?”汪洋想到刚转不久的那笔钱,那可不是小数目。
“我问过,我妈说没有。说胡小龙是跟另外一个朋友合伙开的,跟她一分钱的关系也没有,过去只是工作。”
“女人应该有自己的事业,这样才不会与社会脱轨,才有底气,就像你二姨和你小姨那样。”汪洋稍微放心,“你妈以前的会计专业知识很扎实,要是能再捡起来,是件好事。”
“我知道是好事,但个人开的小超市能学到的东西肯定有限,要是像二姨那样正儿八经的单位还差不多。”
“现在找工作不容易,很多大学生,有些专业辛辛苦苦学了四年,但根本没有用武之地,一毕业就等于失业。你妈这个年龄愿意出去工作,并且还能找到与专业对口的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
“我听胡静说过,她家的房子很小,是那种老式的楼梯房。如果胡小龙跟我妈来真的,我妈肯定不会去那里住,多半是胡小龙搬过来。我不喜欢家里突然有陌生人,而且一来还是俩个。”
“你不是早就认识他们吗?怎么会是陌生人?”
“那种认识跟成为一家人住在一起生活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你叫我跟胡小龙做朋友我接受,但要是让他搬到我们家,占住你的位置,想想我就一个头两个大,真的不喜欢。”
“你已经长大了,就算不喜欢也要学会接受。我跟你妈,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以后如果遇到合适的,肯定也会再婚。你妈也不可能老是一个人,你将来要上大学,要工作,不可能一直守在家里,你要为你妈妈考虑。”
汪浩天低头吃饭,不吭声。
眼镜拉面馆,上午跟着父亲一起在装修完工的店面打扫一上午卫生的胡静,真的有点饿,胡小龙给她端来一大碗牛肉拉面,她坐在凳子上,埋头便吃。
“吃完你回家歇一会。”又给自己端来一碗牛肉面的胡小龙坐在对面,看了一眼女儿,边吃,边说,“然后你自己去学校,我就不送你了。我们下午要把卫生打扫完,因为下个星期买的设备陆续要到,要开始安装设备。”
“晚上打扫完了,你也回家好好休息,不在再在店里打地铺。”
“我是兴奋,一想到我胡小龙也有属于自己的店,就想好好守着。”
“来日方长,等开业了,用心经营就是了。”
“我已经攒足了劲,一定会好好干。”
“甘阿姨答应来帮忙?”
“应该会来。”
“甘阿姨长得漂亮,又善良,又很亲切,又不缺钱。她要是真能看上你,你一定要用心对待,绝不能再犯以前那些愚蠢的错误。”
“在你的大力监督下,我已经都改了。相信我。”
“小静这几天辛苦了。”眼镜手里夹着一根烟,笑着走过来坐在胡小龙身边,又伸手拿过胡小龙没喝完的水杯放在自己面前当烟灰缸。
“没事。”胡静笑着一握拳头,“我有的是力气。”
“她下午就要回学校,”胡小龙说,“咱们想抓她这个壮丁也抓不着了。”
“现在是义务劳动。”眼镜说,“等超市开业,再做任何事,都算打工,我们给你发工资。”
“那太好了,我也可以挣钱了!”胡静又是一握拳头,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一放暑假我就来打工。”
“没问题。”眼镜笑着弹了
弹烟灰,“你去了几天,说说咱们的超市设计怎么样?”
“我也不是很懂,但整体感觉是简洁大方、醒目美观。特别是外墙和两边的玻璃橱窗,以及招牌的设计,我最喜欢。灰色的墙面,配以黑色线条,呈现出一个个整齐的长方形方块,给人的视觉淡雅又清新。两边的大玻璃橱窗,既可以陈列东西,又可以清晰看到里面,让人看了就想进去转一转。转角的直角处,那三条依次排列上去的红绿蓝三条醒目漂亮的长线条,以及长长的蓝色线条的直角最上面的墙面,刷了夺目的橙色,左右两边再各配以乐购超市四个白色大字,既美观又漂亮,看上去真的挺好!”
“这可是你眼镜叔特地请人设计的,当然漂亮!”胡小龙说。
“但这些只是外表,只是一个好的开端。”胡静说,“既然是卖东西,肯定要以服务和质量说话,就像叔叔这拉面馆,做了几十年,生意总是很好。”
“没错。”眼镜说,“经商之道,诚信为本,才能长久立足。”
“那我以后考大学就学市场营销,帮你们把超市做大做强。”胡静满怀希望地说。
“好女儿!”胡小龙眉开眼笑地抬起大手在女儿的头顶上揉了又揉。
“老胡同志,”胡静嫌弃似的缩着脖子直往后躲,“不要动手动脚。”
“还是读书的人看得长远,懂得规划。”眼镜也是笑容满面,“我跟你爸的后半辈子就指望你了。”
下午五点,汪浩天背着书包从父亲的车里出来,对着父亲挥了挥手,转身往学校大门而去。
背着书包从不远处公交车上下来的胡静,远远就看到前面的汪浩天。
“汪浩天。”她喊了一声,大步跑过去。
汪浩天听出胡静的声音,但他没有停顿,反而加快脚步走进学校大门。他本想装着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汪浩天。”
胡静以为他没听见,又一边跑,一边加大嗓门喊了一声。惹得旁边有好几个同学都好奇地看过来。
“你来这么早。”汪浩天只得笑着站住。
胡静注意到他的笑容有几分僵硬,猜测与父母有关。她想着不管父母结果如何,眼前这一关肯定躲不过去,不如干脆挑明算了,免得整天在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尴尬。
就指着旁边一棵大树说:“咱们——去那边谈一谈父母的事吧。”
“好。”
汪浩天见胡静主动挑明,犹豫片刻,还是点头,跟着胡静走到大树下。
“我听我爸说,他跟眼镜叔的超市如果开业,他跟眼镜叔夫妻俩都请甘阿姨过去帮忙,到时我爸跟你妈就会成为同事。”
“我听我妈说了。”
“我爸还说,甘阿姨长得漂亮,心地又善良,待人又亲切,无条件地相信她,也很欣赏她。”
她把自己说过的话,以及自己能想到的话都安在父亲头上,争取为父亲拉分。还边说,边观察汪浩天脸上的表情。
“你爸这次——玩真的?”
“我可以用生命保证。”胡静仿佛看到黎明的曙光,心中暗喜,但脸上风平浪静,波澜不惊,还郑重地拍着如同飞机场一般的胸脯。
“我只希望我妈生活得好。”
“我也一样。我爸快四十了,一事无成,可以说是不咋地,但自从要开超市,就像换了一个人,特别的努力。装修这一个多月,眼镜叔说我爸白天在店里跑腿当小工,晚上没有回家,就在店里打地铺。眼镜叔还说这一切,都是甘阿姨的功能,因为我爸急切想在甘阿姨面前做出一番成绩。”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汪浩天还是忍不住泼冷水。
“我爸知道自己配不上甘阿姨,必需格外努力。店里装修已经完工了,下个星期要开始安装设备,放假这几天,为了节约钱不请人,我一直跟我爸,还有眼镜家的阿姨在店里打扫卫生。我爸说他长这么大,是第一次拥有自己的店,兴奋得什么是的,说一定要好好干,好好守着。”
“你喜欢我妈妈?”
“阿姨那么好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我当然喜欢。"
“我不想说假话——我不是很喜欢你爸爸,我也不可能装出很喜欢的样子。”
“我知道。我有时也是恨铁不成钢,如果能换,我早就想换一个爸爸,可惜换不了,还得好生看着。”
汪浩天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看到汪浩天笑了,胡静也放松下来。
她笑着说:“大人之间的事,咱们管不了那么多,不管是好是坏,让他们自己去负责。我今天跟你说这些,是不想因为他们的事,让你我之间产生隔阂,影响我们之间的友谊和学习。”
“同意。”汪浩天笑着点头。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像我喜欢你妈妈那样,喜欢我爸爸。”胡静给点阳光立马灿烂,笑道,“你跟他接触时间长了,会发现他还是有优点的。”
汪浩天一时不知怎么回答,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又僵硬了。
“算我没说。”胡静吐了吐舌头,又嘿嘿一笑,立即挥手转身跑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