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作品:《甘家的女儿们

    狗屎不如


    不知过了多久,贺正南终于以“谢谢大家”四个字结束了自己作为一局之长最后一次坐在主席台上的讲话。声音居然有些哽咽。


    台上台下顿时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方俊作为新一任局长,发表他的第一次讲话。


    一开口,昏昏欲睡的甘宁就发现,跟前任截然不同,不但声音洪亮,而且充满自信。


    只见他面带微笑,十指交叉自然放在桌子上,也不要稿子,口若悬河,侃侃而谈。


    甘宁觉得这声音也似曾相识,她很想认真听,哪怕是装模作样也好。但头疼不说,大脑缺氧,昏昏沉沉,一连打了两个哈欠,连带旁边的邹思佳也跟着打了一个。


    她急忙伸手捂住嘴,然后低着头,左手托着有些沉重的脑袋,右手拿起笔继续煞有介事地在会议本上记录着领导讲话。以便即时领悟,并贯彻执行领导的精神。


    记着记着,甘宁脸上的神情忧伤起来,她想起昨天晚上跟吴明的争吵。


    当时,她一个人从婆叉湖跑完步回来。额头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还未干,黑色紧身运动衣也没换,弯腰站在床头叠着从阳台上收进来的一堆衣服。


    在下面中队上班,一个星期回家一次的吴明,不知在哪喝了酒回来,脸红得像块红布。


    “又喝酒了。”甘宁扭头看了他一眼,知道晚上又会被折腾,心里烦闷起来。


    吴明正好相反,看见甘宁翘着屁股站在床头忙活,根本等不到晚上,立马性起。三下五除二脱下身上的外套和裤子,往床上一扔,不容分说地从后面抱住甘宁,上下其手。


    “等一会。”甘宁明知逃不掉,还是扭动身子想拖延。


    “等不及了。”猴急猴急的吴明身体加温,喘息加重,手上动作也加快。


    “你先去洗一洗。”甘宁还是伸手想把吴明推开。


    她很渴望酣畅淋漓的男欢女爱,以及情到深处的水乳交融,只是不太喜欢没有任何前戏的云雨。


    “我中午在所里洗了澡。”吴明还未说完,已经长躯直入。


    ………


    但不过几分钟,战斗结束了。


    没有丝毫感觉的甘宁,一想到漫漫余生都要这样度过,更加烦闷,不自觉地轻叹了口气。


    “晚上再做一次。”得到满足的吴明没有注意,他依然兴奋,还想大干一场。


    甘宁没言语,简单收拾好自己,还有床上的衣服。找出睡衣,准备等吴明从卫生间出来就去洗澡。


    “甘宁!”清洗完的吴明,边往卧室走,边兴致盎然地喊了一声。


    “怎么了?”甘宁拿起睡衣看着她。


    “咱们换辆新车吧!”吴明像过年似的,一脸的欢天喜地。


    “你那车不是好好的吗?”甘宁颇感意外,狐疑地看着吴明,不知他突然抽什么风。


    那是一辆银色的日产轩逸,是六年前吴明从市公安局调到下面派出所,又调到下面中队之后,甘宁找大姐甘欣借了三万,凑钱买的一辆二手车。


    那时他们刚买了房,每月要还房贷,吴明父亲又突然生病住院,手头很紧。但下面乡镇离家好几十公里,公车改革后,没有车,上下班着实不方便。


    虽说是二手,但车主没开几年,质量又好。再加上吴明比爱老婆还爱惜,平时勤于保养,看起来还像新的,再开个十年也没问题。


    “那车已经跑了快二十万公里,也该换了。”吴明一边换上睡衣,一边说,“上个星期有个同事要换车,叫我一起去参谋参谋。我看中了一辆大众探岳,试驾了半天,着实不错,只要二十多万。”


    他特别着重强调“只要”二字,仿佛只要买了,就捡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但咱们上个月刚刚还清房贷,两个工资卡加起来不到二万,哪有钱买新车?”


    “我想好了,咱们凑点钱先付首付,然后分期付款。”


    “玥玥过两年就要上高中,然后就是大学,都需要钱。能不能等她考上大学再换?”


    “那怎么行?”吴明急了,差点跳起来,“等到那时候车子都要报废了。”


    “车子不过是个代步工具而已。”甘宁尽量平心静气地说,“咱们现在要以玥玥的教育为主,得为她攒钱。而且你妈现在年龄也大了,要是有个三病两痛的,也需要用钱。”


    “你不给钱就算了,”吴明的脸一下子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干吗咒我妈?”


    “这怎么是咒你妈?”甘宁哭笑不得,“我一同事的堂嫂,才四十多,下午还生龙活虎坐在麻将桌上打麻将,半夜突然就……”


    “我不管。”吴明的一根筋上来了,粗暴地打断甘宁,“不管你同意不同意,这车——我非买不可。你把我的工资卡给我,我自己买,不用你一分钱。”


    “一家人非得分你我,有意思吗?”甘宁有些不悦。


    “是你逼我的。”吴明脖子一挺,还把下巴往上抬了又抬,仿佛这样就能占有绝对优势一样,“是我的工资卡,我有权利保管和使用。”


    “你是有权利,”看他那样,甘宁忍不住笑了,“但你知道怎么保


    管吗?你能保证不再被人骗?”


    “甘宁——”吴明顿时脸红脖子粗,要吃人似的,抬手指着甘宁,咬牙切齿道,“我告诉你——不要门缝里看人!”


    这是吴明的一块心病,最怕有人触及。


    那还是他们结婚第三年的事。


    局里有个同事,跟吴明交情并不深,突然开口找他借两万块钱,说是家里有急事。


    那时工资不高,他和甘宁还是省吃俭用租房住。但吴明好面子,耳朵根又软,想办法瞒着甘宁凑了两万。


    过了半年,同事又开口借一万,还信誓旦旦明年一起还。吴明有心不借,又奈不住脸皮子薄,人家两句好话一出口,他就分不清东南西北。又担心借出去的两万打了水漂,就瞒着甘宁又凑了一万。


    到了来年,钱没有下落,借钱的人也如同蒸发一般,找不着了。


    吴明后来才知道,那个同事赌博借了高利贷,工作不要,父母也不要,不知跑哪里去了。至今杳无音信,不知是死是活。


    三万元最后还是打了水漂。


    见吴明恼羞成怒,甘宁意识到自己不该旧事重提。


    “我只是觉得你太善良,太好说话了。”她马上缓和语气,陪着笑脸。


    “你不用假惺惺的,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一直都是。”


    “扯远了!”甘宁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但秉承家和万事兴的原则,还是想息事宁人,她抬脚要往外走,“我去洗澡。”


    “你不要转移话题。”吴明快速往后退了一大步,站到后面墙边放有一个吊兰、绿萝和君子兰的白色铁艺花架的卧室门口,伸手一拦。


    “我是就事论事。”


    “我不想跟你说,把我的工资卡给我,我自己看着办。”


    “卡可以给你,但话要说清楚。”甘宁的耐心逐渐消失,“家里大大小小的开支包括玥玥将来上大学的所有费用都由你支付。”


    “那要你这个当妈的干什么?”


    “我养我自己。”


    “这不公平。”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公平。”


    “你不是口口声声一直提倡男女平等吗,咱们AA制,谁也不欠谁。”


    “男女如果能平等,就不用几千年,还天天挂在嘴上。”


    “你这是强词夺理胡搅蛮缠无理取闹。”吴明怒目切齿,又恨恨地补上一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


    甘宁面无表情地瞥了吴明一眼,没吭声。


    “你连狗屎都不如!”


    “你再说一遍?”甘宁如同掉进冰窟,浑身冰凉。


    “我说你连狗屎都不如!”


    吴明的无名之火也是噌噌的往上蹿,他提高嗓门,用力地重复了一遍。因用力过猛,脖子上的青筋直冒,使原本俊秀的脸庞,变得有些狰狞,让甘宁觉得异常陌生。


    “夫妻本是一体,”甘宁死死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如果一个妻子连狗屎都不如,那她的丈夫又是什么?”


    “我受够了!离婚!我要跟你离婚!”吴明对甘宁的质问充耳不闻,犹如总结报告一般,慷慨激昂地再一次使出自己的惯用语作为此次争论的结束。


    并快速穿好衣服,怒气冲天转身往外走。


    没走两步,不解恨似的,又转身回来,猛的一脚朝花架上那盆甘宁养了好几年甚为喜爱的君子兰踹过去。


    只听咚的一声,泥瓦盆摔在木质地板上四分五裂,花和土壤散落一地。


    紧接着,呯的一声,大门被重重带上。


    甘宁不用看,也知道是吴明摔门而去。


    她怔怔站在原地,颇为同情地望着地上那棵无辜的君子兰,默默叹息一声。找了一个空花盆,把君子兰安置好。


    然后,洗澡,关灯,睡觉。


    谁让自己找的不是丈夫,而是收了一个儿子呢!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