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按照司承砚所说的,等到他们到达悬空岛的最高处，就可以看清深树区的迁移方向——这是研究所提出的理论，无论是土地类的畸变,还是建筑物的，都可以遵循一定的规律。


    只不过，这样的规律他们还不曾得知。


    ——是雾气？还是其他的物质？


    但有一点苏冉是明白的。


    到了最高处，他就可以找到玫瑰伙伴。


    于是苏冉跟着司承砚往上走，通过一个巨大的铁链,缓缓的把他们往上载。


    随着高度的增加，苏冉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模样一点一点清晰，这是和飞机不一样的景色,过程显得愈发缓慢。


    其实作为一株玫瑰,苏冉对这类都是没有感知的。


    每天他只需要待在深树区，跟着玫瑰长老,一起喝茶,然后茁壮成长。


    但现在的一切都逼迫着他成长起来。


    无论是一株玫瑰该有的、要照顾长老的责任,还是跟在司承砚的身边，这些都是他在这个世界所认定的东西。


    这样想着，苏冉抓紧了司承砚的手。


    和之前温暖的手掌不同,似乎带了一点凉意,于是苏冉问道：“你的手好凉……是因为异能吗？”


    “对。”司承砚说,“不太容易控制。”


    “那其他的,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了。”


    苏冉听闻,抓着对方的掌心使劲搓揉了两下，然后道：“嗯呐。”


    说着他又笑了一下,柔柔的说：“以后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司承砚看着这一个少年。


    他的眼尾是泛红的，似乎发生了什么就一下能击溃所有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但现在，他又是如此坚强，强打着精神，十分坚定的站在身边。


    “真的没事。”司承砚道。


    他们一路往上，在这些用铁链筑成的台阶上，苏冉见到了很多不同的人类，拥有翅膀的，手臂上带着眼珠子的，还有长着章鱼腿的，他们秩序井然，就和普通的人类一样。


    而此时，正拿着手中的平板，输入自己的异能名字，以及异能形态。


    苏冉好奇的看了他们几秒，然后继续沿着铁链往上走，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到了一处类似于围栏的地方。


    一个弯着腰的老者出现在眼前。


    他的手上带了一些坑坑洼洼的伤痕，深浅不一，而在苏冉的视线落过去一秒的时候，就匆匆收起了袖子。


    “上校，您来了。”老者挥了一下手，然后说道，“研究分所的专家都在等您。”


    “现在情况如何？”


    “已经在和之前的城区接轨了。”老者道，“不过，可能还需要花一点时间，毕竟新城的城区面积和我们现在的规格不同，因此还会花费一点时间。”


    说这个话的时候，苏冉才注意到他衣服上的胸牌——城市规划员，丝尔图。就在这一刻，他听司承砚说，“我听说悬空岛内还有部分设施未完善，对吗？”


    “的确。”


    司承砚：“那最高处的塔楼呢？”


    “预计今晚。”丝尔图说，“下午就开始布置雷达，不过在这之前，刚从藤蔓区传来消息，您和这位……”


    他顿了几秒，苏冉见状说了自己的名字。


    “我只是在想称呼而已，别放在心上。”丝尔图说，“现在，请跟我来。”


    听到这句话，苏冉内心起了不好的预感，他和司承砚对视了一眼，然后急匆匆跟着他来到了一块平台上。


    这是一块十分平展的铁平，很符合悬空岛的风格，而在这之上，停着无数的飞机——因为悬空的缘故，飞机已经成为去其他地区的主要出行方式。


    而此时，很多人聚集在那里。


    苏冉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那些是一起救援藤蔓区的士兵。


    而此时，有不少的士兵正从大型的帆布袋里拿出藤蔓，它们已经没有了任何活力，垂在他们的手臂上。


    原本藤蔓也只是长得一样而已。


    但不知道为何，在最后一株拿出来的时候，苏冉睁大了眼睛。


    这是平时和他待在一起的扭扭。


    “它……”苏冉下意识看向那个士兵，就听对方道；“已经不行了。藤蔓不能被截断，就算是有异能的也不可以。”


    他说着，低头道：“抱歉，我们无能为力。”


    “扭扭……”苏冉捧着被砍成两段的藤蔓，久久不能说话，他看向司承砚，眼底一下出现了泪水。


    于是他伸出手，隔了十几秒，语气颤了一下：“……给我吧。”


    扭扭的绿色藤蔓还没枯死，只是安静的躺在苏冉的手上，似乎和他平时一起在小木床上睡觉的感觉一样。


    但此时，苏冉是无能为力的。


    他无法使用任何的力量——他没有了异能，只是一株普通的小玫瑰而已。


    “扭扭……”苏冉又小声喊了一下。


    天幕依旧是血红色的，并没有因为一个生物的离去而改变什么，这个道理苏冉其实也懂，就像新城的噜噜一样，生物出生的意义就是等待毁死亡。


    这样想着，泪水在这个少年的眼底打转了一圈，啪嗒啪嗒的往下落。


    他抱着扭扭待了很久，直到身边的士兵都撤离了，带走了很多藤蔓，也没起身。


    “走吧。”司承砚蹲下身，“回去然后把扭扭放花盆里。”


    “我……”


    苏冉依旧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直到最后，他点了点头，才被上校扶着站起。


    但只是刚起身，一瞬间的天旋地转袭来，苏冉的眼前彻底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


    苏冉：想要安慰和抱抱TAT


    第72章


    悬空岛A区域。


    无数的研究人员正在搬运生态环境物。


    他们手中拿着各类捕捉的畸变物体,有尚且在良性畸变的菌草一类，也有划分为中间态的蘑菇，危险态的水生章鱼。


    基地专门给他们划定了一块区域——畸变物研究的实验地点,在地下的负一层以及二层，存贮畸变物的地方。


    而此时，总负责人杜里曼正站在不远处的医疗营，看着进出的医护来往，最后把视线落在司承砚和安娜身上。


    “上校,您需要去休息吗？”安娜的语气带了担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过眼了，苏冉这里我来照顾。”


    “不用。”


    “但是您……”


    话音未落,司承砚又摇了摇头：“苏冉情况怎么样？”


    “只是疲劳过度。”安娜说,“可能之前体力消耗巨大，又碰上扭扭这件事,情绪没承受住,所以晕了过去。”


    “不过放心,我已经按照第三类良性畸变物的处理方法，进行了基础的营养补给。”安娜说，“相信崽崽很快就能苏醒。”


    司承砚点了点头。


    他没再说什么,站起身的时候,见安娜欲言又止：“怎么了？”


    “其实,还有一件事想和您说,也是关于苏冉的。”说这话的时候,安娜依旧有一点欲言又止，看向司承砚的时候,深色眸底里带了一点悲伤。司承砚：“嗯，说吧。”


    司承砚：“嗯,说吧。”


    “希望您可以理解，我不是有意在隐瞒。”安娜道，“其实崽崽……”


    她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可能没有了治愈之力。”


    “这次的悬空岛计划中，有专门检测异变能力的机器，现在开发到第一异能。”安娜说，“而第二异能的检测可能要等一下，不过対于苏冉来说，也够了。”


    “治愈之力是第一异能。”


    “対。”安娜说，“昨天是路尔特过来，检测了一下他的第一异能……顺便也测试了苏冉的。”


    司承砚：“什么都没有吗？”


    安娜摇了摇头。


    “他体内似乎像有一个永无止尽的吸收物，把所有的异能夺走了。”安娜说，“这种情况很少见，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在深渊层的那块地方，可能会有变异的生物会有这样的能力。”


    她说着，似乎回忆起什么：“难道说，是我们那次……苏冉遇上了什么……”


    “这个我就不多加猜测了。”安娜道，“总之，崽崽已经失去了治愈之力，肯定很难过吧。”


    司承砚并没有说话。


    他看着苏冉，微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没有人能看清他眸子里的情绪，而此时，他只是站着，攥着手指直到微微泛白。


    而在这时，身后的敲门声响起：“司上校。”


    “基地这里的实验室已经造好了。”杜里曼说，“丝尔图已经在那里了，就等您过去看一眼。”


    “一共几间？”


    “二十六间，用八角型的长廊互通，有各类生物。”


    司承砚点了点头：“了解。”


    离开前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苏冉的头发，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很淡的、几乎是自言自语的音量：“等我回来。”


    司承砚跟着杜里曼走进了实验室。


    和这个城市一贯的调性一样，连着到地下楼层，都是铁皮的构造，无数的实验室滴滴运转，很多的章鱼触须和眼珠被存放在走廊里，而在靠近最里间的实验室里，丝尔图正在等待着它们。


    司承砚看到了一个很奇怪的生物。


    那是一个完全畸变的蘑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它的每一寸褶皱都是张开的，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凸起物，此时它鼓动着黑紫色的皮肤，一点一点的张开，再缩紧，很努力的存活着。


    不知为何，司承砚看到的第一眼，就觉得十分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这是我们在野外找到的一个蘑菇，似乎対于雾气的反应不太一样。”杜里曼说，“在它的体内，我们检测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气体，而这个，只有在新城的质变研究所有过。”


    “可惜进去的生物，尽管吸入气体虽然是必然，但就没有逃出来的，大多数都被那个老头当做了试验品。”他道，“不过从负责监控的同事说，有一晚，质变研究所逃出了两个畸变物，似乎是一株植物，还有一个蘑菇。”


    “什么时候？”


    “应该是洞穴变异前的两天，B区建筑遭到袭击之后。”


    话音还没落下，司承砚一下拿出対讲机。


    而想要联系安娜的按钮还没按下，就见対方的紧急通讯传来。


    只是刚接通，就听到安娜的语气焦急：“苏冉的情况……似乎不太対劲。”


    第73章


    安娜的通讯过去一秒,司承砚就决定紧急返回。


    一路上，他经过了无数的瓶瓶罐罐，那些眼珠就直直的看着他,似乎也在预示着什么。


    但司承砚是面无表情的。


    和其他人不同，他总是这样，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像一盏落了点薄雪的凉茶，总是给人留下一种清冷的感觉，是不容易靠近的。


    这次也是这样。


    等他匆匆赶到苏冉身边时,只是单纯问了安娜一些情况。


    “崽崽的情况可能不容乐观。”安娜说，“好像染上了什么毒素。”


    司承砚：“具体呢？”


    “这种毒素在他的体内乱窜，但很奇怪的一点在于,当初产生检测第一异能的时候,我们并未检测到。”


    “会是什么原因？”


    “目前还不清楚。”安娜道，“不过有一点……”


    安娜说着停顿几秒：“可能和你看到的那个蘑菇一样,感染的过程很慢,但是的确是进行着的。”


    司承砚没再次说话。


    尽管他没有吭声,但从表情上来看，是十分严肃的。


    而此时乔然也过来了，他把咕叽放下后,眉头紧锁的进了门。


    “我们初步认定是那一次新城的感染。”乔然说,“可能是那个质变研究所的玩意儿。”


    “的确。”安娜一边思考,一边说道,“塔里尔博士可能和研究所的其他人一起,早就拥有了危险的感染进程，具体目的……我们虽然不清楚,但有一点，我相信上校您已经知道了,那就他们想通过一种全新的方式，让人类变得更加强大。”


    这话刚落下，乔然就摇了摇头。


    “这个老头说的全是谬论，离谱的不行。”他补充说，“不过……雾气的确奇怪。”


    乔然停顿几秒，道：“塔里尔这个老头死了，理应那种雾气应该消失才是，但现在，又出现在深树区和藤蔓区域。”


    司承砚没说话。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苏冉身上，这一个睡着了的少年神色平静，长睫毛投下阴影，仿佛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


    但从略显苍白的神色来看，一切又是悄然进行着的。


    “我来照顾他。”司承砚脱下军外套，“等到苏醒后，安娜你再过来看一下吧。”


    *


    苏冉睡了很久。


    他似乎没有感到一点的不适，更多的好像是一种沉睡的状态。有时候，他又会沉沉的睡过去，然后再清醒。


    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和治愈之力完全不一样。但怎么说，却又是温暖的，仿佛能给予他更为强大的力量。


    隐约间，他听到了安娜的呼唤。


    只是几秒又渐渐消散了，只剩下了一点微弱的白光，留在他的小叶片上。


    就在他想要抓住一点的白光时，却发现全部溜走了，只剩下一点点的橙光，笼罩在叶片上。


    苏冉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在他想要再抓住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你会……拥有……”


    “更……强大的……力量。”


    在这样缥缈的声音下，苏冉完全愣住了。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才是更强大的力量。


    明明，他都已经失去了治愈之力。


    不过现在起码，他是健康的，还是一株活蹦乱跳的小玫瑰。


    这样就足够啦。


    苏冉醒过来的时候，房间内只剩下了司承砚。


    他慢悠悠的转醒，视野清晰的那一刻，这个少年脸上出现了安定的神色。


    没等对方的视线落过来，他慢慢的撑起身。


    只是一秒，他就感到手臂的部分略显不适，伸出细长的手腕后，见内侧起了很淡的红色，以及黑色的印记。


    于是他看向了司承砚，对上视线后，缓缓开口问道：“这个……是怎么回事？”


    第74章


    苏冉很认真的望着司承砚。


    他紧紧抓着细长的手腕,神色又是紧张的，就这样看着对方。


    隔了几秒，就听司承砚说：“没事。”


    “真的吗？”


    “嗯。”


    苏冉又看了他一会儿。


    直到最后,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把自己卷起来，双手抱着膝盖，就像是小玫瑰时卷着叶片一样，没再说话。


    于是司承砚走过去，很轻的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怎么了？”


    “这个伤口……看起来很吓人。”苏冉抬眼,“就算没事，什么时候会好？”


    ——因为太丑了。


    他是一个爱漂亮的小玫瑰，但长着就像这样斑点的东西,实在太影响美观了。


    于是苏冉抓着司承砚的袖子,抬头又重复了一遍：“我想……想要赶紧让这一块地方好起来。”


    司承砚：“我保证。”


    “多久呢？”


    苏冉这句话一出来，又仿佛想到了什么,往后缩了一下：“对不起……我只是问问。”


    他不从当任性的小玫瑰。


    况且,只是一株玫瑰而已。


    就在他不断的心理活动下,司承砚不知何时过来，坐下来和他对视。


    深蓝色的眸子像蔚蓝的海洋，又隐藏了一些什么情绪,只是对上几秒,那些情绪就稍纵即逝。


    这一次,当苏冉听到他的回答时,放下了心。


    他点了点头,又朝着司承砚笑了下，抓着被角安静的坐在床上。此时咕叽它们也来了,这些从之前就被放在人工培养区的小崽子们，都用小触手拿着小果实,排队来看望苏冉。


    它们蹦跶着上来，章鱼触手卷着菌伞，一个一个叠罗汉那样，围在苏冉周围。


    苏冉见状笑了一下：“对不起呀，让你们经历了这么多的危险。”


    咕叽它们一听，咕噜叽了一片，似乎都在说没有关系。


    在这样的环境下，苏冉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放松了一点。


    他很久没这样过了——能在这个不用风餐露宿的地方，短暂的和他以前的小伙伴们见面，于是苏冉和它们又玩耍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


    他看向司承砚，就见对方的视线也落在自己身上。


    只是几秒，就完全的了然于心。


    “长老正在休息。”司承砚说，“等醒了后会让他过来。”


    苏冉：“我过去就可以了。”


    “你刚醒，也很虚弱。”司承砚说，“没事的，一切交给我。”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苏冉抓紧了一下自己的被子，他苍白的脸上带了一点的红晕，半晌，十分放心的点了点头。


    之后苏冉就乖乖待在了悬空岛上。


    很久没有变回过玫瑰了，每次他想要回到原来的形态，还想要晒着根茎的时候，都会遭到安娜的阻止。


    按照她的话来说，变成玫瑰会消耗更多的体力，不利于恢复。


    但即便这样，那一块伤口尽管没有蔓延，但在皮肤之上，出现了深浅不一的颜色斑点。


    而这样的变化，他只能拍给上校看。


    在那天之后，司承砚就离开了悬空岛，没人告诉苏冉他具体在调查什么，或者说，在执行什么任务。


    但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是会给苏冉带一点小照片。


    这些照片的材质很特殊，是一种特别的材料，只能在夜晚显现——有长满倒钩的果实，也有五角星的松果，还有长满了圆形花花的不知名小生物，躲在满是莹草的地方。


    在司承砚在野外的时候，苏冉就拿着这些照片，思考着上校是怎么拍照的。


    终于有一天，司承砚回来的时候，不是立刻离开了。


    “这次要待一周……对吗？”苏冉接过司承砚给的狗狗球果汁，“之后又要走了嘛。”


    司承砚：“嗯。”


    苏冉转着果汁里的小吸管，小声抱怨：“好久没一起了……”


    他看了一眼司承砚，继续搅动果汁，不停碎碎念。


    而在这时，苏冉看到一张照片被司承砚推了过来。


    这是一个灯塔样子的建筑，矗立在一处完全平坦的地方，远处的背景是深色的，给予了苏冉一种完全的遐想。


    “这是悬空岛最高的建筑，至今还在修建。”司承砚的声音很轻，像是哄着苏冉在说故事那样，“叫做灯塔研究所。”


    “在这个之上，布满了最先进的波克和雷达，能够帮助我们探测到世界之外的很多地方。”他说道，“只有这样，才能扩大人类的迁徙地，让这一个悬空岛去往更加安全的地方。”


    苏冉：“这个地方，和我以前去过的那个很像。”


    “那张画？”


    “对。”


    他软软的应了一声，然后问：“那这个塔子，以后会一直用作研究吗？”


    “怎么了？”


    “好想上去看看。“苏冉靠在司承砚的肩膀上，“现在这张照片里，看不到远方的景色。”


    司承砚抓着他的指尖：“那……想干什么呢？”


    “我想……”苏冉很乖的垂下了眼睫，“以后这个世界太平了，研究所也弃用了，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灯塔的时候……”


    “我们能在上面，坐着一起看星星。”


    第75章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冉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但他的确是一株很认真的小玫瑰，


    直到最后，他看着司承砚的眼睛,对视几秒后，听对方道：“可以去。”


    “什么？”


    “现在就可以去。”司承砚抓住了他的手，“最高的阁楼没开放，但下方的塔楼都可以。”


    苏冉听闻连着语气都变了：“真的吗？”


    他的眼睛一下变得很亮，甚至带了一点兴奋。


    司承砚点了点头,抬手给苏冉系上淡色的披风：“我们可以先上去看看。”


    *


    进入灯塔研究所的方式很简单。


    见到是司承砚过来，所有的研究人员都点了点头，打开了正在建工的研究所。


    从塔楼一层上去,苏冉见到了很多的玻璃瓶,里面是亮色的种子。


    很多都是粉红色的，带着尖须,摇摆不停地向上生长。


    “这是深渊层旁的眼珠花。”


    “……花？”


    “对。”司承砚道,“它们最终开花的时候,是黑白相间，圆形，模拟了人类的眼球。”


    “哇……”苏冉一边感叹,一边伸出修长的指尖,轻轻触上玻璃瓶。


    他先是好奇的看了几秒,紧接着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就问：“为什么去深渊层了？”


    在他印象里,那个地方有完全不好的回忆。


    不说他被夺走治愈之力的事，就是司承砚和他的编队,在那里也差一点就团灭了——每次想到这个，苏冉总是心有余悸。


    而在这时,他被司承砚带到了塔楼。


    此时的天空是淡粉色，几缕红色的光从天际升起，一路延展到天顶。


    苏冉抓着披风，往远处看了几眼。


    只是几秒，语气里就带了失落：“什么都没有……”


    在他的视线目及之处，雾气蔓延——难以描述的、巨大的黑影正在悄然蔓延。


    它们时不时在白雾露个影子，又悄然隐去。


    苏冉变得很难过。


    原来小苗苗时期看的那些风景，以后也再也不会有了。他们所在的世界就是这么的千变万化。


    而在这时，他忽然听到司承砚说：“会看到星星的。”


    没来来得及开口，他又对上了那一双蓝色眸子，然后，就听对方轻声补充：“不久之后。”


    苏冉就这样看着他。


    半晌，他笑了笑，伸出了手指：“那我们……拉勾吧。”


    “以后我们要看星星，要看日出日落，还有一切的旷野和长风。”苏冉轻轻勾住了司承砚的指尖，“你也要答应我，除了任务外，不能再去那些危险的地方了。”


    他停顿了几秒，垂下眼睫后小声道：“比如深渊层之类的。”


    “嗯。”司承砚搂紧了他，眼神落在远方，“我答应你。”


    *


    等司承砚下楼的时候，安娜已经等在一旁很久了。


    见到他手中的这一株小小玫瑰，她叹了一口气，伸手接过：“我带苏冉回去休息。”


    就在刚才，苏冉在塔楼打瞌睡的时候，变回了小玫瑰。


    可能是最近的感染，或者其他的原因，他总容易嗜睡——关于这一点，安娜陪他做过了很多检查，但仍然不知道为什么。


    “这几天都不太平，我们刚完成迁徙计划，就可能需要再进行寻找新的地址。”安娜道，“这些雾气愈发的猖狂，希望下一次我们前往的地点……能彻底安全。”


    话音落下的时候，司承砚手上的波克响起——


    【近期不明雾气增多，随时可能发生危险】


    【请找到最近的庇护所】


    “这次您要去的地方是……之前我们曾经遇险的深渊层？”


    “嗯。”


    “难道说……”


    “苏冉的治愈之力应该是被夺走了，有一点头绪。”


    安娜垂下了眼睫，过了几秒，她缓缓说：“我其实也理解你的心情，毕竟之前和特里亚娜……”


    她没再继续下去。


    过了几秒，她又想起什么，抬眼问：“这次您会带小队过去吗？”


    司承砚：“不会。”


    “还是老样子。”安娜道，“总是对那个闭口不谈，但我是真的担心您，看起来，那次的团灭事件还没走出……”


    话音未落，司承砚就打断了她：“谢谢照顾苏冉。”


    “这是我的职责。”安娜说着，“但是，这次去的地方，是之前所遇见的那些未知之物的山洞，那里几乎都是有去无回，上次我们是运气好，才会……”


    安娜又垂下了眼睫。


    把裹着苏冉的毯子又卷紧了一点，然后，看向司承砚的时候，眼底带了一点哀伤，


    “这次……还是不打算和苏冉说吗？”


    第76章


    等到苏冉醒来的时候,眼前只有空空荡荡的房间。


    这是悬浮岛的特有房间，四周是坚硬的铁皮，正中是一个简单的方形平台,


    苏冉哼哧的爬上去，就见上方是一个大型的地图层，有着7x24块的悬空岛区域，几乎尽收眼底。


    ——听安娜说，这是为了方便把悬空岛拆分成区块,因此才会在每一个房间中装上这个。


    盯着看了一会儿，苏冉看困了，晃悠悠的左右摇了摇。


    直到一双手接住了他。


    “是上校嘛……”苏冉小声的问道,然后就听到安娜说：“崽崽,是我。”


    苏冉又小声的唔了一声。


    明明刚和上校离开那么一会儿，他又开始想念了。


    但这次,苏冉没再说什么,但当他被小心的放回被子里时,就见安娜的眼中起了一点很淡的情绪——像是悲伤，或者其他的什么，尽管一闪而过,但苏冉知道那是伤心的表情。


    “怎么了？”苏冉问,“看上去不开心。”


    “没事。”


    安娜很轻的说道。


    她收起了表情,把狗狗球果汁放在桌上。


    “上校很快就会回来的。”安娜说,“你可以去悬空岛的任何一处,带着咕叽它们玩也可以，只不过……”


    安娜说道：“灯塔研究所和那个地下基地别去。”


    “那里有着很多不明的生物,就在前几天，我看到他们收集了两只会飞的章鱼,还有在水中游泳的眼珠。”


    苏冉一听，立刻嫌弃的摇了摇头。


    听起来很危险呐。


    “我会乖乖的。”苏冉说，“会等着上校回来的。”


    说完后，他伸出叶片，抱住床头柜的一小碗黑糊糊的药水，咕噜咕噜通过叶片喝了下去。这是安娜说能够抑制手臂上的伤口的药品，能让他稍微好受一会儿。


    即便是小玫瑰的状态，他的叶片是黑色的，和人类形态下的那一块伤口一样，相当于等比例的缩小，留了一小块疤痕。


    但只是变回小玫瑰的这个小时里，苏冉总是能看到若有若无的微光笼罩在叶片尖端，移动到伤口时又立刻隐去。


    苏冉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是他决定要振作起来。


    毕竟要等上校回来呀。


    这次他不瞎跑了，就这样，乖乖的待在悬空岛这里——他的身体也不允许他再出门去寻找上校，而这次上校拥有了异能，肯定会比之前更加的强大。


    于是他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的身体。


    等上校回来，他如果这样虚弱的话，肯定会让他担心的。


    于是苏冉破天荒的吃了很多——有露水，也有狗狗球果汁，甚至让安娜提了一个充满光照的小箱子，把自己哼哧塞进去，然后扎在土里沐浴着阳光。


    就这样，等上校的苏冉度过了一天又一天。


    虽然他不明白上校为什么每次都不辞而别，但他总会下意识去回避这个问题，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把自己养肥肥的身上。


    “崽崽，这是之后两天的药水。”安娜道，“不知道是药水还是什么，崽崽你的伤口看起来，好很多了。”


    “可能最近养肥肥了吧。”


    苏冉得出结论。


    他伸出叶片勾住小吸管，咕嘟咕嘟的把药水喝下去。


    而在这时，他看到安娜的视线落在他的小画作上，于是说：“这是我画的，我和上校两个人在灯塔看星星。”


    “听上去就很浪漫。”


    “其实只是觉得景色好看……”苏冉说，“不过，能和上校在一起，无论在哪里我都很开心的。”


    后面半句话苏冉没说出口。


    ——他喜欢上校，但没有能力，只是看上去单方面的跟随而已。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安娜似乎有点欲言又止，又微笑道：“司承砚上校的确需要你。”


    苏冉看向对方：“你说上校吗？”


    “对。”安娜说，“这个世界充满了很多不可名状的东西，也有很多是可以触摸到的，或者说能见到光明的东西。”


    “司上校就是带领我们去触碰光明的那个人。”


    苏冉听闻怔了一下。


    “看崽崽你的样子，很感兴趣。”安娜朝苏冉招了招手，笑道，“那要听我讲讲这个世界的故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


    下一章揭世界观。


    第77章


    安娜坐在了苏冉面前,她的神情十分认真，但语气却是轻柔的。


    此时面対这一株小玫瑰，也只是笑了笑：“不用这么紧张。”


    “嗯……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安娜慢慢说,“就从这个世界的伊始说起好了。”


    “以前的生物都各自为营，人类作为世界中的一份子，也只是这样生活着。”她轻声说着，“人类就和崽崽你们的深树区一样，建立着自己的营地,也有很多能栖息的地方。”


    苏冉：“这个我知道。”


    他往前挪了一点，把叶片搭在安娜的手上，仰着花苞看着対方——经历了这几个月的人类冒险,也有了狠很多的认识。


    于是他挥着小叶片,手舞足蹈的说：“很多楼房，有大房子,还有小院子……”


    “対。”安娜说,“它们组成了城镇,还有远处的海岸，矗立的灯塔，摇动的风车……这些都组成了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苏冉看着她：“然后,就到了畸变年代？”


    安娜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会弯成一个很浅的弧度,让人觉得十分的安心。


    “其实,我们不排斥这样的畸变,因为很多人类都拥有了第一异能和第二异能。”安娜说，“但我们又是恐惧的,因为这种异能的产生是未知的，不知道哪一天,我们就会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消失？”


    “你说的没有错。”安娜说，“一切的时代开端，来源于几百年的一个叫特雷尔的植物学家。”


    “他和我们这里的大部分研究员一样，平时喜欢养一些水生物和植物——当然了，和现在大家动不动饲养畸变的植物不同，那个时候的植物十分正常，包括其他小动物也是。”


    苏冉听到这里，卷起了小叶片：“然后呢？”


    “之后啊……”安娜说，“特雷尔有天回家的时候，发现了异常。”


    “根据之后的描述，那是一个平常的下午，有着日复一日的夕阳以及窗外的喧嚣和微风，但是，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一切都变化了。”


    “他养的那一株仙人掌上，出现了两个很诡异的凸起。”安娜说，“似乎像软泥类的吸盘，依附在上方，不停地蠕动，而在下方，又出现了很多的不明的眼珠，聚集在土壤之上，扎根着汲取仙人球的营养。”


    “到了最后，他发现那些眼珠是从猫咪的眼睛上复刻的，而吸盘，则是源于前两天，他在实验室不小心把养殖章鱼的液体泼在了背包上，湿漉漉的液体跟随他带回了家。”


    苏冉一听往后退了一小步，抓紧了小被叽。


    “有去弄清楚是什么原因吗？”他问道。


    安娜摇了摇头：“在最早，人类只是去查找文献，试图用科学去寻找它的生成原理。“


    “是不是基地的那些档案？”


    “対，就是TY-23编号的那些研究，保存在支援研究所。”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进，所有人都发现，寻求科学是没有用的。”安娜把波克点开，悬空点出了几张壁画，“当时很多人认为，不如寻找这样的真相。”


    “于是当时出现了大量的神学团体，他们被称为咏歌者，意味着能够脱离这个世界，寻找真正的造物主，以及能够创造这个世界的真正神明。”


    苏冉听着这个话，再次把根茎塞进了被叽里。


    不知为何，周围的时间都走慢了。


    那些存在于世间的诡异传说，奇闻怪谈，在此时都变成了无法触摸的东西——也是，它们原本就是无法用纸笔去描述的，但现在，“咏歌者”的出现，似乎让几百年前的那个时代愈□□缈。


    “不过，咏歌者的出现并没把那个时代变得哪怕美好一分。”安娜说，“世界开始变得毫无秩序，相信神的，和唯物论的，他们各自组成了阵营，在很多人拥有了异能却无法控制的那个时代里，进行着人类才独有的博弈。”


    苏冉：“这样……是会乱套的。”


    安娜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直到十几年前，我们依旧十分混乱，神学者和军队交杂，无论是权利，还是基础的生活保障，人类都面临着巨大的危机。”


    “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个人站出来，选择了将他们彻底分开。”


    苏冉似乎意识到什么：“你说的是……”


    “没错。”安娜说，“就是司承砚。”


    “他制定了很多时代里需要遵循的规定，例如《畸变物管理方案》，《异能规范五十六条》，甚至连一些基础的物资流转，都是他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他保留了很多东西，我们之前去的曼洛特就是一个例子。而分开后，就是人类世界新城和旧城的雏形。”


    “那些人会买账吗？”


    “不会。起初势力下，基地并没有话语权，但司承砚承诺，无论是哪一方，如果因为他制定的法案而产生更多的矛盾，那么他会自行承担一切后果。”


    听到这里，苏冉一下脱口而出：“但这个没办法考量……”


    毕竟矛盾，这一个词语实在太大了，每个人所认同的都不一样，这样看来，正常人是根本承受不起的。


    “没有办法，当时能做的只是矛盾转移。”安娜说，“他们需要的，只是未知年代里一个能够发泄的出口而已，因此必须有人要顶替这个位子。”


    她停顿了几秒，说道：“接下来的故事，就变得简单了，到现在为止的六七年里，新城和旧城还算和睦。但现在……”


    “这两方又重新聚集在了悬空岛。”


    苏冉完全怔在了原地。


    他不知该说什么，但此刻，他又预感到之后会发生的那些事。


    “崽崽，你出生并拥有语言能力的时候，正是我们遭遇最严重破坏的时候。”安娜说，“无数的房梁长出了眼球，或者更贴切的来说，是一种圆形的白色球状物，就和特雷尔那时候，还有很多古老文献，还有壁画上的一样。”


    “这个时代是一个环，永远都在循环……”


    安娜的话音未落，突兀的敲门声响起。


    苏冉被吓了一跳，连忙攥住安娜的手指，等到他的视线落在声源处时，就见门被推开了45度，从里出现了一个身影。


    “不好意思，我好像打扰你们了。”说话的是丝尔图，昏暗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带上了一层阴影，“你们继续……”


    他说着转身往前走了几步，隔了几秒，他又忽然停下，喊了一声苏冉。


    “上校刚才回来了。”丝尔图转头看他，不知为何，他的语气哑了几分，“和我一起去地下研究室见他吧。”


    第78章


    苏冉对上了丝尔图的视线。


    不知为何,他的动作停顿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小花苞说：“好的。”


    他在离开前带上了一个小背包，皮质的,是之前安娜给他做的。只是刚背上，就听对方问：“我们只是去见上校而已，不用这么麻烦。”


    “但是……”苏冉说，“小玫瑰就是要背着小背包呀。”


    话音落下，苏冉就见安娜的对讲机亮了一下,是医疗部的通讯。于是苏冉说；“没事的，我一个人可以的。”


    苏冉跟着丝尔图去了地下的实验室。


    相比之前司承砚去的那一次，更多的实验对象被建立起来,苏冉还没进入实验室,就见到了无数的玻璃瓶。


    它们堆积在苏冉的眼前，有他身高那么高,内侧则是长长的绿色水渍,以及不明的、粘稠的红色液体。


    只是看了一眼,就见倒映着的眼球，漂浮在上面。


    苏冉：“！”


    他抓紧了自己的小背包。


    周围的实验员都在匆匆忙碌，他们穿着白实验袍,在苏冉的视角下,他们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进入这一个多角形研究室需要先做人脸认证,于是丝尔图把苏冉放在了桌上。


    “研究员丝尔图,您好。”说话的是一个自动的仪器,上方的显示屏不停闪屏，似乎有一点接触不良。


    “核验正在进行,请稍后……”


    “核验成功。”


    “正在进行转接，请再次等待,预计时间30秒。”


    “转接结束，请进入。”


    伴着通讯的结束，苏冉看到眼前的那一栋实验室的大门缓缓拉开。而此时，他又听到自动仪器说道：“畸变物检测完成，请转入人工核验。”


    “这是什么意思？”


    丝尔图有点苦恼的说：“得先去做一个核验了，因为你不属于人类。”


    苏冉看着丝尔图，几秒后被带入了一个房间，进门的那一刻，苏冉就看到一个徽章挂在房间的白墙上。


    “这是悬空岛的设计徽章，现在只在内部使用。”一个带着眼镜的实验员走出来，她带着两个细长的蝴蝶结，捆绑在辫子上，约莫十五六岁的年龄。


    苏冉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


    抱着圆珠笔在卡纸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以及“上校的小玫瑰”这个称谓后，他就一边听着实验员噼啪的键盘声，一边看着悬空岛的徽章。


    这是一个合成的徽章，左右是不规则的，但又有着相应的和谐设计。


    旧铜的材质让苏冉想到了“旧城”，此时上面伫立着教堂，以及一个巨大的老鹰，而在右侧则是银色的，有着很多的铁链，围绕着两个悬空的区域，像是“新城”。


    “右边那个……”苏冉问，“难道是旧城的标识？”


    “你说的没错。”实验员说，“这个是新换的，前两天不知道被谁打落下来，砸了一个角。”


    苏冉：“砸落？”


    “可能是捣蛋吧。”实验员轻描淡写的语气，“毕竟我们可以携带畸变物上班，可能也有像你这样的小可爱，贪玩打落的呢。”


    “不过说来也奇怪。”


    “嗯？”


    “当时我发现这一个掉在地上的时候，一旁还散落了树枝……还真是奇怪。”实验员耸了耸肩，“我记得这里没有养树木类的畸变物……”


    她一边说着，一把小纸条递给苏冉：“好了。”


    “凭借这个就可以进入研究所了。”实验员说，“快去吧，丝尔图还等着呢。”


    苏冉点了点头。


    用叶片接过纸条后，他听对方又开了口。


    “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希娜。”


    “你好，我是苏冉。”


    之后苏冉就跟着丝尔图，一起进入了研究所。


    大约有着二十几间大型的实验室，记录着各式各样的档案，以及很多被收集起来的畸变物。这些处于“中间态”和“危险性高”的物体，按理来说是要被人类进行研究的。


    有一些物体是单纯的“眼珠”或者能够自己行动的“骨节手臂”，因此它们被放置在了走廊的玻璃橱柜里，下方则是密密麻麻的标签，而更多的是像苏冉那样的畸变物，水生动物，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鸟类和动植物。


    一路上，苏冉看见了很多长了七八个翅膀的鸟类，但和野外遇见的不同，它们长了更多的怪异零件，而见到苏冉的反应十分剧烈，不停地拍打着玻璃瓶，似乎想要告诉他什么。


    “这是在野外最新捕捉的畸变物。”丝尔图介绍道，“还没来得打镇定剂。”


    “也是危险性的吗？”


    “你说的没错。”丝尔图的眼神暗下来，“因为攻击了人类，所以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苏冉小声的重复：“代价……”


    他看着丝尔图，没再说什么。


    一路经过了很多的玻璃瓶罐，最后，苏冉和丝尔图走进了一个房间。不知为何，只是刚进去，甚至还没来得及开灯，苏冉就感到十分压抑。


    于是他张望左右，最后开口：“上校呢？”


    这个语气是防备的，和他没再往里走的决定一样，苏冉只是靠在门侧，叶片按住了自己的小背包。只是几秒，就听对方很温和的笑了一下：“马上就来了。”


    他的背影不知为何，变得些许佝偻，伴着些许的喘/息声，似乎酝酿着什么。


    苏冉见状，又往后退了几步，他作势要把背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时，就听对方大声笑了起来。


    “你认识我的，不是吗？”丝尔图一边说着，一边笑了笑，指尖露出了一点尖锐的树尖根，“当时还真是谢谢你的……治愈之力了。”


    第79章


    “你真的不认识我吗？”丝尔图说,“我很感激你呢。”


    苏冉听闻往后退了几步。


    ——果然是那个大坏蛋！


    当时的他赶着去救司承砚，匆匆把自己的治愈之力交给了他，但是现在……


    苏冉：“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丝尔图说,“不必这样俗化我们。”


    “这个世界，已经完全秩序混乱了。我只是想让人类重新成为世界的主宰而已。”他说着展开双臂，”于情于理，对于人类来说，这的确是强大的资本之一。“


    “你很独特,苏冉，并不是因为你的治愈之力，你的身体似乎能容纳很多异能,这也是我们现在需要的能力。”


    苏冉：“什么意思？”


    “支援研究所还记得吗？”


    苏冉听到这里忽然理解了什么,他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几步：“你要和支援研究所的塔里尔博士一样？”


    当初的志愿研究所，正是研究人类异能的地方。


    苏冉至今还记得噜噜和他的蘑菇家族,它们被抓去了研究所,进行了很多畸变物的实验,到最后这个菌类种族只剩下噜噜一个人。


    “你说那个老头？”丝尔图说，“那是不可能的。”


    说着，他往后退了几步,大笑了几声,人类的面容已经慢慢褪去,就像是枯树皮沉落在水面下,渐渐地卷起,所有的血管都皱起来，变淡,变薄……到最后，他的脸庞犹如一张白纸,彻底的往外反翻转。


    ——这是他原本的树人模样，但相比之前见到的那一次，显得更为恐怖，一种说不上的诡谲之感蔓延上升，到了最后，化成了一种无法描述的恶心面容。


    “成为主宰，不一定要人类这个主体，我更愿意称之为……一种人类载体。”丝尔图说，“我在构建一个阿撒托斯的世界。”


    “人类想要重新获得力量，必须要得到宇宙之外的力量……”他说着双膝跪地，在他的后侧尾骨之上，又长出了很多栩栩如生的树枝，但丝尔图依旧是跪地的姿势，渐渐化为了一种低声的吟唱，“混沌伊始，万物都将将处于昏暗的深渊之中，接受未知的支配，它们深不可测，没有形状，但犹如血滴子的太阳会听他们的号令，会带着整个时代，缓缓的、缓缓的跌入其中……”


    苏冉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些混沌的神明，游历在外的宇宙秩序，这些对于一株小玫瑰来说，实在太难理解了。


    但是，但是——从这其中，苏冉又捕捉到了什么词语。


    丝尔图似乎想要一个“无形”的世界，而在他潜伏在这个悬空岛的时候，一定做了接近于“没有形状”的相应实验。


    难道说……


    苏冉猛地抬起花苞：“雾气是你弄的？”


    “怎么说呢。不完全是。”丝尔图看他，黑漆的眼珠里变得没有任何光泽，似乎已经失去了该有的思考能力。


    “我只是帮忙去助推了一下而已。”丝尔图说，“这个世界存在着很多的未知之物，这十几年来我在深渊，已经做了不少研究，那些从地表泛起的雾气，恰恰就是一种畸变的催化剂，它能让生物变得失控，也可以让人类变得更加强大。”


    苏冉：“这是顺水推舟……是吗？”


    “如果深树区的那些玫瑰听我话，也不至于会沦落到那个地步。”他道，“玫瑰长老太愚蠢了，对于我的雾气投放，永远都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这和之前海城的斯坦奇，还是新城的塔里尔，都太不一样了……”


    丝尔图往前了几步。


    他看着苏冉，黏腻的眼神附着在他身上；“不听话的，都会和深树区，还有藤蔓区一样，彻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苏冉和他对视。


    相比之前，他十分冷静，很淡地开了口：“你要带走我吗？”


    “不，不会。”丝尔图说，“你已经感染了，我只是想要一个更严谨的样本罢了，你正正好好是我选择的那一个。”


    “所以你就带我来了这里？”苏冉说，“徽章是你打下来的？”


    “是我，又不是我。”丝尔图停顿几秒，道：“你不会以为这里就我一个树人吧。”


    苏冉怔了怔，而在短暂的愣神间，就听到对方沉沉的笑起来。


    “不过好在……现在都要结束了，我混进了悬空岛，这也就意味着……这个秩序之内的世界就快要结束了。”


    话音落下的那刻，丝尔图打了一个响指。


    瞬间，整个地下研究所就被浓重的雾气所掩盖，包括苏冉和他自己，顷刻被全部淹没。


    第80章


    话音落下,无数的雾气从房间四处进来。


    这是和野外一样的雾气，每当早上或夜晚时分，那些白色的缥缈雾气便会顺着沟壑,渐渐地从树根处漫上来。


    但是，那个时候的雾气和现在不同。


    苏冉见到了一些圆滚滚的东西，从门侧后伸进来。


    “这些都是我的宝贝，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我待了接近十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丝尔图用满是枯死树皮的手，轻轻的打了响指。


    只是声落，那些圆滚滚的东西就蠕动起来,围绕在苏冉身边,组成了一个圆形的环状不明物。


    那不仅是眼球，根本不止于此,黑色的物体从软泥一般的白色填充物里陷进去,又从周边的血管处崩裂,像一只蠕虫那样的，左右晃动。


    “这是无数个丧生野外的士兵。”丝尔图道，“我在他们即将被秃鹰当成美餐前,收集了眼球——这样,他们通过特殊的改造,还能看见这个疯狂的世界。”


    苏冉就这样看着他。


    之前遇见时的那种分裂状态没有了,现在的这个人,完全的发疯了。但是，他始终无法搞清一点的是……


    在他遇见的那个时候,丝尔图还很虚弱，那个时候,他形如枯槁，和一棵即将枯死的大树没有区别。


    但现在，他拥有了人类的完整身体，甚至可以说，能够随意控制“树人”和人类的形态。


    见苏冉把视线落过来，丝尔图道：“我只知道你很好奇，但现在……”


    他的话音未落，苏冉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顷刻间，无数的玻璃门应声砸下！


    仿佛这一刻万物皆有了生命，它们是破碎的，碎片落在地上的时候因为受损，全部变成了活物，偶有一些飞过苏冉的叶片，直接划破了他的根茎，露出细密的伤口。


    “这个世界就快要迎来新的时代了。”丝尔图喃喃道，“真是有趣的结果……”


    在这一刻，巨大的章鱼触手从他的脊背处长出，一共四只，是海城的怪物所拥有的吸盘和软体，它们肆意伸展开，白色的黏液顺着弧度，成团的落下，而更多的则黏糊在黑色的脊背上。


    如果说，这是普通人类所能拥有的异能——那么现在却不止，远远不止这些。


    只是几秒，巨型的六个翅膀从他的后头颅处展开，尖锐的羽毛扎破了他的皮肤，迅速的组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屏障，跟随着他的移动，微弱的晃动着羽毛。


    “你……”苏冉往后退了一小步，一下撞到了成排的眼球上。


    “嘶哈……”


    丝尔图转动了一下脑袋，感受着眼前的变化。


    他的视线落在眼前这一株伤痕累累的玫瑰上：“你知道我的异能是什么吗？小玫瑰？”


    苏冉很小的喘了喘：“……什么？”


    “我的异能是结合之力。”丝尔图说，“无论是野外的，还是人类城市，当你给了我治愈之力活下来的时候，我就匍匐着，去了很多地方，到最后，竟然同时吸收了很多畸变物和人类的异能。”


    他说着，又挥动了一下四肢，感受着这一股全新的力量。


    “新城旧城，还有海城，这些组成了我，塔里尔和斯坦奇的东西，也全部被我吸收在了身上，那些化进土壤的东西，在我这里得以吸收，孵化，最终和我一起融合……”


    听着丝尔图说的这话，苏冉彻底愣在原地。


    他的叶片对着尖尖，颤抖着问道：“你，你是靠了我的治愈之力吗？”


    “你的力量其实很弱小，但谢谢了。”


    苏冉听闻又抖了一下。


    难道说真的是他……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见到苏冉失落的垂下花苞，丝尔图微微抽动了下嘴角，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司承砚根本不需要你，所以，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


    “你出现在这个地方，本身就是不合理的。”丝尔图一边说着，一边张开了枯树的手臂：“等到他们来支援，见到你和我一起，并且得知把治愈之力给了我……他们会怎么想？司承砚会怎么想？”


    他说着停顿几秒：“孩子，加入我这里吧。我可以帮你找出获得治愈之力的方法……”


    话音未落，就听到一声很小的声响。


    啪。


    一个轻微的力道拍在他的枯树枝上——是苏冉的小叶片。


    “其实……我就算没有这个，也拥有其他的异能。”


    苏冉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很轻，柔软，却带着力量。


    似乎这一刻，能够穿过层叠的迷雾，坚强的不像是一株软弱的玫瑰。


    苏冉看着眼前的丝尔图，此时的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但现在什么也顾不得了。


    他其实一直是坚定的，对于那位上校的情感，也从未有过动摇。


    于是苏冉又开了口：“那就是，我一直相信一个人，而他也会一如既往的相信我。”


    “这就是……我最宝贵的异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