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朝廷的招安牌
作品:《澳门风云--海上争霸300年》 郑芝龙在台湾笨港站稳脚跟,整合了李旦、颜思齐的遗产后,其势力如同滚雪球般急剧膨胀。他不再满足于控制远海贸易线路和收取“报水”,开始将触角更深入地伸向福建沿海。郑氏舰队的身影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厦门、金门、铜山乃至泉州、漳州外海,甚至敢于拦截前往月港(明朝官方指定的有限贸易港口)的官商船只。沿海州县告急的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福州和北京。
“海寇郑芝龙,拥众数万,舰船千计,横行海上,劫掠商旅,攻扰城邑,势大猖獗,闽省水师屡剿不利,乞朝廷速发大兵,以靖海氛!”——类似的奏报一次又一次地摆在紫禁城乾清宫崇祯皇帝的御案上,也压在福建巡抚衙门的各级官员心头。
然而,此时的明王朝已是风雨飘摇。北方,后金(清)铁骑屡破边关,深入畿辅,需要投入巨额的饷银和精锐的部队;西北,农民起义的烽火已成燎原之势;中原腹地,天灾人祸不断,流民百万,国库却空空如也。派遣大军远赴东南进行一场胜负难料的海上围剿?对于焦头烂额的崇祯皇帝和捉襟见肘的兵部而言,这简直是一个无法承受的奢望。
剿既无力,则唯有抚。动用“招安”这张牌,对于明朝官府来说,是成本最低、也最**以为常的应对“边患”、“海患”的手段。从倭寇时期到如今,这套策略屡试不爽,无非是许以官职、赏赐银两,换取暂时的安宁。
福建巡抚衙门内,新任巡抚熊文灿面对着巨大的压力。他深知朝廷无力南顾,解决郑芝龙的问题必须靠自己,而招安几乎是唯一现实的选择。但如何招安?开出什么价码?招安之后又如何控制?这一切都充满了风险和不确定性。
“郑芝龙非寻常海寇可比,”熊文灿对幕僚们分析道,“其势已成,船坚炮利,部众骁勇。寻常小官小职,些许银两,绝难打动其心。若招安条件过苛,恐其以为朝廷怯弱,反助其气焰;若条件过优,又恐其尾大不掉,养虎为患。”
经过反复权衡和与郑芝龙方面秘密使者的多次试探性接触,熊文灿最终定下了招安的基调:必须给予足够分量的官职和相当大的自**,才能诱使郑芝龙上岸;但同时,也要尽可能将其纳入朝廷体制内,用官爵名分和“忠义”之道来约束他,并利用他去对付其他海盗势力,实现“以贼制贼”。
谈判在极其隐秘的情况下进行。郑芝龙派出的代表是他的族弟郑芝莞和心腹谋士,这些人既精通官场话语,又深悉海上实情。谈判地点时而设在某条不起眼的小船上,时而设在某处偏僻的岸边别墅。
谈判过程漫长而艰苦,双方唇枪舌剑,讨价还价。
官府方面强调“皇恩浩荡”、“弃暗投明”、“报效朝廷”,试图用道义和名分来压低价码。郑芝龙的代表则毫不示弱,反复陈述郑氏力量的强大(“拥舰数百,精兵数万”),强调其“保境安民”(实为控制贸易)的“功劳”,并暗示若不满足条件,则海上永无宁日,甚至可能“逼良为盗”,与荷兰人等外夷勾结。
郑芝龙本人虽未直接出面,却牢牢掌控着谈判的底线。他的要求非常明确:第一,官职必须足够高,足以让他合法地掌控福建沿海的军事和贸易权力,至少要与福建总兵官分庭抗礼。第二,必须承认他对现有部众和船队的绝对控制权,朝廷不得插手其内部人事和调遣。第三,招安后,他及其部下应享有贸易上的便利和特权,使其商业帝国能够继续运转甚至扩张。第四,朝廷需提供一定的粮饷补助,至少是名义上的,以安抚部下。
“我要的不是一个空头衔,”郑芝龙在给谈判代表的密信中写道,“我要的是一把能斩断所有束缚的尚方宝剑,一个能让我名正言顺号令闽海的旗号。”
谈判进行了数轮,期间伴随着郑芝龙时而发动的、针对沿海地区的“摩擦”,以展示肌肉,向官府施加压力。熊文灿则时而表现出强硬姿态,调集有限的水师进行象征性威慑,时而又放出和谈信号,软硬兼施。
最终,在双方都意识到谁也无法轻易吃掉对方的情况下,一个基于现实利益的交易达成了。
1628年(明崇祯元年)初,经过崇祯皇帝御批(更多是形式上的),招安诏书正式下达。
诏书以华丽的辞藻赞扬了郑芝龙“深明大义”、“率众来归”的“忠勇”,然后宣布了任命:授郑芝龙为“五虎游击将军”(这是一个介于正式武官和杂号将军之间的职位,品级不算极高,但权责可大可小,极具弹性),命其率所部水师,驻防福建沿海,负责剿匪安民,保障航道安全。诏书并未明确限定其驻地和兵力,这实际上默认了郑芝龙对现有武装和地盘的控制。同时,朝廷“象征性”地拨发了一笔粮饷,并默许了郑氏集团在海上贸易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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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殊地位。
消息传出,各方反应不一。
在郑氏集团内部,多数头目对此表示欢迎。这意味着他们从“海寇”洗白成了“官军”,不仅可以免除被朝廷围剿的风险,更能利用官身更方便地做生意,甚至可以去“剿”那些不听话的竞争对手。但也有少数野心勃勃或疑虑重重者,担心受到朝廷规矩的束缚,或被卸磨杀驴。
在福建官场,许多官员对此忧心忡忡,认为这是纵虎归山,将来必成大患。但迫于形势和巡抚的决定,也只能接受。在澳门,安东尼奥总督得知消息后,心情复杂。“五虎游击将军……”他沉吟着这个官职,“这意味着他拥有了合法的外衣。以后我们面对的不再是一个海盗头子,而是一个拥有明朝官职、却控制着私人舰队的海上军阀。与他打交道,将更加复杂。”
最感到失望和警惕的则是荷兰东印度公司。他们原本期望明朝官府与郑芝龙长期争斗,两败俱伤,他们好从中渔利。如今郑芝龙被招安,实力无损反而更具合法性,这彻底打乱了他们的算盘。巴达维亚的总督们意识到,今后与中国的贸易,恐怕更难绕过这个强大的“郑将军”了。
郑芝龙本人,在台湾接到了正式的诰命和官服印信。他举行了盛大的仪式,跪接诏书,三呼万岁,做足了表面文章。但当他起身,穿上那身崭新的游击将军官服时,眼中闪烁的并非对皇权的敬畏,而是一种冷静的、近乎嘲讽的掌控感。
“朝廷的官帽,不过是我的一件新工具罢了。”他对身边的心腹说道,“从此以后,我们剿匪是奉命行事,收税是维持军饷,垄断贸易是保障海防。以前做不到、名不正言不顺的事,现在都可以做了。”
招安,对郑芝龙而言,绝非终点,而是一个全新的、更高层次的起点。他成功地利用了明朝帝国的虚弱和官僚体系的惰性,完成了一次华丽的转身。他从一个被追剿的海上豪强,一跃成为了手握合法暴力、深受朝廷“倚重”的封疆大吏(尽管是名义上的)。朝廷抛出的招安牌,本以为能束缚住这头猛兽,却不知反而为他解开了最后的锁链,为他那空前庞大的海上帝国,披上了一件金光闪闪的合法外衣。
闽海的新龙王,已然加冕。只是为他加冕的,并非紫禁城中的皇帝,而是他那无人能敌的舰队和洞察时势的权谋。新的游戏规则,正在由他亲手书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