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半，中元鬼节。


    当夜，子时三刻。


    皇宫里灯火通明，金吾守夜，披甲持锐，秦琼、尉迟坐镇前门，魏征手握斩龙剑坐镇后门。


    鬼龙作死闹皇宫，唐王挥刀屠龙魂，事情已经过了几日，风波却仍未平息。


    这件事着实把唐王吓了一跳，也让他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有鬼神的，中元鬼节到来，不由得让他感到惶恐。


    “呜呜……”


    “呱～呱呱呱……”


    夜黑风高，阴风阵阵，乌鸦哀嚎，蛇鼠乱窜。


    冥冥之中，似有一种不祥的征兆。


    唐王脱下皇帝衮服，披上昔年征战天下的甲胄，左手持弓，右手紧握屠龙刀，龙泉剑挎在腰间。


    “来人，再奏破阵乐！”


    他喊了一声，又让侍卫搬来椅子，放在寝宫大院中，而后独自走向院子，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坐等牛鬼蛇神降临。


    “叮叮…咚咚……”


    寝宫里，琴瑟和鸣，钟鼓齐响，伶人们一遍又一遍地演奏秦王破阵乐，让这个夜晚更添几分危机。


    “呜——！”


    突然，阴风咆哮，如同厉鬼嘶吼，森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世民吾弟，你好狠的心，我好疼，你还我命来……”


    “二哥，这皇位你坐的可还安稳？杀兄杀弟，不念手足之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给我恶谥？为何！”


    “李世民，你这逆子！狼心狗肺…”


    “秦王，可还记得虎牢关前的王某？今日寻你索命来了，你是真该死啊！”


    “李唐小儿……”


    乌泱泱一大片鬼魂，哭嚎着、怒吼着，从四面八方涌向皇宫。


    隐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太上皇李渊、薛仁杲、刘武周、窦建德、王世充等人的魂魄全都冒了出了。


    “嘶！”


    绕是英勇如秦琼，威猛如尉迟敬德，此刻也是倒吸冷气，脸色大变。


    然而。


    这还没完。


    “昂呜！”


    只听得一声龙吟，半空中浮现一只硕大的泣血龙首，朝着唐王怒声呵斥：“竖子无信，枉为人君！”


    “尔既已答应了要救我儿，又为何出尔反尔？许救反诛？本王已在阎罗殿参你一本，今日带你入幽冥，三曹对案，保准判你个下地狱的大罪……”


    显然，泣血老龙是渭河龙王之父。


    “住口！”


    唐王抬起头，手中的屠龙刀轻颤，赤芒闪烁，感受到龙族的气息，已然忍不住要去砍一刀。


    “那逆龙有错在先，冒犯天威，已是死罪，你怎能颠倒黑白，将他之死算在朕的头上？”


    “再说朕又不是没有搭救，当日魏卿被朕留在宫中下棋，不曾踏出宫门一步，朕哪里失信了？你这老龙，休要在此撒野！”


    唐王也是有脾气的，而且脾气很大，当即就是一顿怒怼。


    那个逆龙之死凭什么怨自己？自己没有看住魏征吗？当然看住了。


    作为一个凡人，自己不知道魏征会梦中斩龙，这很合理吧？


    刷！


    他猛地站起身，持刀环顾四周，冲着众鬼暴喝一声：“尔等，生前不争，死后又想作乱，是觉得朕拎不动刀了？还是又想在朕的手中死一次！”


    王霸之气爆发，杀伐之气冲霄。


    窦建德、王世充等鬼脸色一变，惨白的鬼脸更加煞白，只觉得遍体生寒，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兵败之时。


    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影，他们竟然生出了惧意，魂体不断往后飘。


    “吼！”


    半空中的泣血龙头怒吼一声，硕大的龙眼瞪着唐王，咆哮道：“竖子小儿，休要强词夺理，逞口舌之快，且跟本王去阎王面前论个对错！”


    话落，一只龙爪探出云层，伴随着风雷之声，直勾勾抓向唐王。


    “放肆！朕剁了你的狗爪！”


    唐王大怒，放下左手的长弓，双手挥起屠龙刀就是一招撩刀式。


    轰……


    破空声炸响，百丈长的赤色刀芒冲天而起，仿佛要劈开苍穹。


    老龙脸色狂变，危机感笼罩心头，瞬间慌了神，急忙收回爪子，身形暴退，便要逃窜。


    然而。


    为时晚矣。


    屠龙刀名副其实，转为屠龙而生，盯上了猎物，岂会轻易松口？


    杀机早就锁定了渭河龙王的老父亲。


    “啊——！”


    一声惨叫，老龙被刀芒劈中，当场化作劫灰，神魂俱灭。


    李建成、刘武周等鬼魂，看见这一幕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一哄而散，眨眼睛逃得无影无踪。


    “阿弥陀佛。”


    暗中观察的观音默念佛号，皱眉看向一旁的袁守诚，道：“太白道友，此刀就在唐王手中，恐非好事。”


    “大士，你能打过他吗？”袁守诚目光看向坐镇皇城的那道伟岸身影。


    观音嘴角狂抽，一脸无语地说：“道友莫讲戏言。”


    那位虽然不是三皇五帝之一，却也不遑多让，身在九州，得人道之力加持，先天不败。


    自己拿什么和他打？


    观音有自知之明，真要打起来，绝对是三七开。


    三息之内，自己就要爆炸七次！


    打不了。


    根本打不了一点。


    袁守诚颔首，道：“那么，大士还是不要打那把刀的主意比较好。”


    “……”


    观音无语，冷着脸瞪了他一眼。


    袁守诚面无表情，悠然自语：“万鬼闹皇宫，老龙告唐王，铺垫已经够了，该让鬼差干活了。”


    他打出一道神念，传给了长安城隍。


    刷！


    观音也分出一缕神念，化作清风，飞入皇宫，传音给魏征：


    “阿弥陀佛，夜长梦多，为了避免又出现什么变故，今夜就开始三曹对案吧，你且依计行事。”


    魏征看向观音所在的方向，默默点了点头。


    没过多久。


    唐王就在有心人的安排下，魂魄离开体窍，一路飘进了地府。


    ……


    王弥不清楚唐王降临地府的坐标，无法前去接引，只能和王莽在鬼门关前无聊的等着。


    他们隐藏修为，收敛气息，化作两个百战老卒，身形枯瘦，颤颤巍巍，看起来很是凄惨。


    一个佝偻着腰，缺条胳膊，一个拄着木拐，少了条腿。


    正此时。


    乌泱泱一群放风的小鬼回来了，煞白的脸上满是惊容，仿佛在阳间遇到了极大的恐怖。


    “李世民…咕嘟…实在是太可怕了！”


    “额的天老爷呀！他那把刀是什么鬼东西？是凡人该有的吗？”


    “乖乖！那么大一条龙，他一刀就给砍了，骨灰都给扬了……”


    “恐怖如斯，简直能吓死个鬼！”


    “还好我脚底抹了油，跑得快……”


    “哪个狗娘养的提议去找李世民的麻烦？特么的！差点害死老子。”


    “就是啊，谁他娘的乱出馊主意？站出来挨打！”


    “……”


    众鬼心有余悸，后怕的要死。


    他们聚在鬼门关前吵吵闹闹，都想揪出那个点子王，好好收拾一顿，压一压心中的恐惧。


    “不好了、不好了……”


    “李世民他拎着刀追杀来了！”


    又有几个小鬼从阳间返回，一边撒丫子狂奔，一边惊恐大喊。


    “什么？！”


    众鬼顿时吓了一跳，魂魄不安，三魂七魄险些分开各跑各的。


    “放肆！”


    “鬼门关前，岂容尔等喧闹？”


    鬼差听到动静，赶来维护秩序，不由分说地扬起长鞭，几鞭子抽的这些小鬼安安静静，鬼气都不敢喘。


    “踏马的！这些狗娘养的鬼差不长眼睛吗？老子我…操…若是在新朝，朕定要诛你十族，掘你祖坟……”


    王莽无辜躺枪，只因离那些小鬼太近，也被鬼差抽了一鞭子，顿时黑着脸骂骂咧咧。


    “咚咚……”


    王弥敲了敲拐杖，道：“别骂娘了，一会儿弄死他，现在该干活了。”


    从那个小鬼的口中得知，唐王已经在路上了，用不了多久就会降临。


    嗖！


    破空声传来。


    一个文士打扮的鬼仙飞出鬼门关，左手捧着生死簿，又手握着判官笔，向着黄泉路而去。


    “这必是判官崔珏，走走走，我们快跟上他，劫了他！”


    王弥给王莽传音，而后拄着拐，一蹦一跳地追了上去。


    “嘿！大闹幽冥，想想就刺激…”王莽心中嘀咕一句，双眼放光，急忙甩开阔步，匆匆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