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镜师父出关数月，江栖夜除却每月登门拜访一次，其余时日，皆是与裴雪嫣住在忘忧谷。


    忘忧谷是元华山最南边的地界，谷外就是凡间烟火。


    裴雪嫣很喜欢。


    早年间曾有百姓误入此地，觉得谷中仙气氤氲，沁人心脾，美不胜收，来到此地就可以好像能忘记世间万般烦忧，忘忧谷之名便由此而来。


    谷境辽阔，二人择了一处僻静之地落脚。


    从外瞧去，他们住处只是几间简陋草房。


    屋后却倚着四季繁花不败的小灵山，不远处飞瀑流泉，一道清溪绕屋而过，水清见底，入口甘甜清冽。


    唯一这一片平地可用，他们搭建了草房。


    很像一对避世私奔的夫妻。


    里面却是应有尽有。


    江栖夜偏爱宽敞的室内，常盘膝闭目凝神修炼。


    起初木质地板上空空如也，他总说静心修炼，何须铺陈地毯。


    况且隔壁卧房的床榻又宽又大，足够二人做尽世间旖旎事。


    几番下来，还是铺上了。


    草房的梁柱是千年古松，经裴雪嫣以灵术日日温养，梁柱间萦绕着淡淡的草木香，好闻的很。


    门口摆着一张摇椅，裴雪嫣最爱窝在上面，一边吃着食物，一边翻看话本。


    他爱修道便由着他去，多多益善便是。


    自己是来享福的！


    卧室内摆满了花草，这些草木并非凡品，皆是通灵之属。


    只要二人心情欢愉、情意缱绻，它们便开得愈发恣意艳丽，满室生香。


    书房一隅辟作茶舍，陈设雅致，好看极了。


    真是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远离喧嚣真好啊，天高云阔，随心所欲，什么地方姿势都可以尝试一下，情动时放声也没人听见。


    这样欢快的日子铁定是持久不了，悬镜师父一道法谕传给了江栖夜。


    “师父召我回天河殿闭关七日，禁欲清心，修炼止水诀。”


    裴雪嫣正蹲在溪边逗弄灵鱼，闻言当即撅起嘴：“不要嘛不要嘛，不是说好了就在谷中静修的？我发誓，一定不打扰你，绝对！”


    她每次都这般保证，可哪一次能熬过三日？


    他才不信。


    “我练了几月确实有些疑惑向师父请教。”江栖夜无奈揉她的脸，“止水诀霸道，心有杂念便会走火。乖乖在谷中等我，回来给你带些云糕。”


    裴雪嫣撇了撇嘴。


    好吧，她还是明事理的，七日而已，又不是没分开过。


    上个月他随师父去悬空寺听法，一走便是十日，她都熬过来了，七日自然不在话下。


    江栖夜一走，忘忧谷的花好像都失了颜色，一点都不艳丽。


    头两日，她还能靠着画谱打发时间，可到了第三日，晚上开始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他的温声软语，脸颊发烫，心跳不止。


    罢了。


    裴雪嫣咬咬牙，再坚持四日。


    忍到第五日，咬不下去了，摸出藏在枕下的隐身符，悄咪咪溜出忘忧谷，直奔天河殿。


    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江栖夜闭关的殿内。


    他好像很认真呢，墨发松松挽着，白袍垂落，周身灵气流转，清冷至极，一点没发现她走过来。


    裴雪嫣屏着呼吸，悄悄坐到他跟前，捧着下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你、你怎么来了？”江栖夜睁眼，满是错愕。


    “你说呢？嘿嘿。”裴雪嫣咧嘴一笑。


    理智，在她的触碰下碎得一塌糊涂。


    江栖夜赶紧闭上眼，默念，就当做考验，在磨其心智。


    没一会儿，嘴唇亲上了。


    这没什么的，很容易忍住。


    他微微偏头，将她轻轻推开。


    又一会儿，衣衫半褪，肌肤相亲。


    眨眼间，沉溺在翻涌的情潮之中，几近疯狂。


    止水诀，禁欲，师父的叮嘱，全被抛到了脑后。


    极致的欢愉与违背师命的负罪感交织，几乎要将他折磨得疯了。


    疯了只能亲她，狠狠的要她。


    云雨过后，江栖夜不敢耽搁，草草调息片刻，便强压下心头旖念，盘膝坐好，凝神修炼。


    裴雪嫣懒洋洋地瘫在地板上，拿着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嫌地板不舒服，干脆把脚丫子翘起来，搭在江栖夜的肩膀上。


    白嫩的脚腕晃啊晃，偶尔蹭过他的颈侧。


    心神不宁，又旁若无人的嬉闹，连殿外传来脚步声他们都没觉察到。


    没错，妄彧真人忽然回来了。


    他一回宗门，便径直赶往天河殿。


    行至殿门口，见江栖夜背影，他十分认真的静坐凝神，灵气运转平稳，不由得捋着胡须点头，满心满意：“孺子可教，这止水诀，这么快入了门。”


    他站在殿外看了半刻，转身离去。


    没一会儿，感觉有点不对。


    方才一瞥，他好像瞧见了一截翠绿的裙摆？


    走回来再定睛一看，直接晕厥过去。


    江栖夜那只本该结着法印的手，竟握着一只白嫩的女人脚，指尖还无意识地摩挲着。


    那脚不安分地晃了晃，时不时蹭过他的肩膀、脸颊。


    妄彧真人的眼睛越瞪越大。


    下一秒，就见好徒弟猛地偏头，握住那只脚腕，低头在脚踝处印下一个吻。


    紧接着，他干脆停下修炼，弯腰将地上的人抱进怀里，低头吻得难舍难分。


    “.......”


    被抱在怀里的女子，不忘举着话本，嘟囔着说些话。


    妄彧真人看清那张娇俏的脸庞，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心口踉跄两步，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好家伙！


    闭关修炼，修成了鸳鸯戏水！


    居然又又又是那个女魔头！


    听见殿外的动静，抬头一瞧，正对上妄彧真人震惊到扭曲的脸。


    她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推开江栖夜，手忙脚乱地找衣服。


    “师......师尊，您怎么回来了？”她的声音都在发颤。


    江栖夜也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帮她拢着衣襟。


    裴雪嫣穿好衣服，也顾不上害羞了，冲他比了个口型“我先走了”，抓起隐身符，嗖地一下就溜没了影。


    殿内，江栖夜僵坐，衣衫半敞，他迅速整理好衣袍，转身对着门口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


    殿外，妄彧真人抚着胸口，缓了半天，才颤巍巍地指着他，气得声音都抖了：“江、江栖夜！恶徒！你……你这止水诀，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情、情、情根呢？才几日功夫，就又欲念重生？”


    江栖夜连忙叩首，轻声道：“师父，徒儿并无欲念。”


    妄彧真人正要破口大骂，江栖夜马上有理有据的说起来：“我与嫣妹几世纠葛，早已骨血相融，难分彼此。无论多少次斩断情丝，终究还是会走到一起。您与叶长辈缘分未到，她心中另有旁人，不过假以时日，慢慢感化，师尊定然能体会到这般心意相通的滋味。”


    妄彧真人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当场背过气去。


    还学会阴阳怪气了。


    江栖夜连忙接着说：“师尊，我与嫣妹已成亲三次，师父也已应允。如今全天下人都知道我们是夫妻，做什么都不出格。只因成婚不久，几日不见便思念成疾，师父莫怪，下次定当注意！”


    “止水诀！我说的是止水诀！要你清心禁欲，斩断杂念，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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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直接把‘杂念’抱进怀里双修了！”


    江栖夜垂着头，又磕了一个头：“师尊，徒儿已经练会了。”


    这止水诀乃是妄彧真人耗费十年心血研习心法，都未参悟透，他这么快便练成了？


    止水诀讲究清心寡欲、心无旁骛，人有欲念，怎么能算心无旁骛？


    这些年，妄彧真人自己都栽在这一关，迟迟未能大成。


    “诓骗我一百戒尺！”


    江栖夜抬眸回答：“师尊，止水诀的真谛，并非斩断七情六欲，而是心有所定，不为外物所扰。徒儿与嫣妹的情意，并非修行路上的杂念，反而是徒儿的道心。有她在，徒儿的道心方能更稳。”


    这话落在妄彧真人耳中，刺耳啊。


    刺耳。


    妄彧真人明明很有感悟，但是嘴里却念叨着“歪理邪说！歪理邪说！”，偏偏无从辩驳，最后只得一甩衣袖，飞身离去。


    师尊归来，宗门自然要设宴接风洗尘。


    裴雪嫣纵使逃得了一时，也躲不过这场宴席。


    宴席之上，妄彧真人端坐主位，悬镜师父陪坐身侧。


    每个人都很轻松。


    唯独裴雪嫣，坐在江栖夜身侧，浑身都透着一股局促。


    她今日特意换了身浅蓝色的襦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点都不花里胡哨，还别了支江栖夜送的玉簪，很是端庄。


    饶是如此，还是局促不安。


    生怕自己一个动作不对，又被妄彧真人逮着机会数落一句“女魔头”“小骗子”“小妖女”。


    没想到气氛很温馨，众人只是品茶吃糕，闲谈些修炼心得


    月姬师父一袭素白衣裙，还兴致勃勃地表演了几手精巧小法术，很是新奇独特。


    渐渐地，裴雪嫣听着的话语，忘了拘谨，跟着笑出声来。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仙师，也是人啊！


    妄彧真人也说起了叶修罗的近况，说她如今情况稳定，此番回来是为了寻些药材，不日便要离去。


    至于去哪里，他并未明说，众人也心照不宣地未曾多问。


    是啊，师父的魔性浸入血肉二十年，魔性浸入血肉已逾二十年，放眼天下，唯有青宗门能救她。


    而青宗门中，又以妄彧真人修为最高。御剑飞行等很多法门还是天下第一，重新习武简直轻而易举。


    宴席散时，夜色已深。


    总算安全过关，师尊没找她的麻烦。


    裴雪嫣挨个上前行礼告别。


    月姬师父看见笑得很灿烂，她可真好看，调侃着说道：“掌门还有两日才能回去哦。”


    裴雪嫣大大咧咧的说：“没事没事，好好练功，嘿嘿。”


    人群散去，她与江栖夜也要分别，两个人并肩走在无人的山林间，她埋首在他胸口，闷闷地哼了一声：“以后每月都要闭关吗？”


    “不用，不会持续特别久。”


    “啊？哼！”她非常不满意！


    “好了，我会早点回去，多给你带点话本。”


    “好啊好啊。”裴雪嫣立刻转嗔为喜，拍手道，“我要好看的，你知道我喜欢哪些的。”


    还在说话间，他低下头舌尖忽然探入，与她猝不及防撞在一起。


    裴雪嫣下意识地嘤咛出声，然后推开他。


    “你是不是要害我？”


    江栖夜一脸无辜：“没有啊。”


    “你师尊回来你不说，现在居然还敢亲我，法纪呢？门规呢？好啊，江栖夜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哼，这三日别来找我。”


    她说完，便转身气鼓鼓地飞走了。


    江栖夜站在原地，一脸茫然。


    明明是她偷偷摸进闭关殿，主动招惹他，怎么到头来，反倒成了他的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