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马米科尼扬
作品:《我是莱拉》 第十章马米科尼杨
当瓦登对尼克说出:“到时候了。”这句话时,尼克口袋里的那份亲子鉴定结果,烧灼着他的心。
瓦登于他,犹如父亲,救了他的命,并且抚养他长大,还让他接受了高等学府的文化教育,又在雇佣兵团里,接受了特种兵的战斗训练。他把忠于瓦登当作自己的终身使命,他已经32岁了,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固定的女人,他从不与任何不相干的人深交,因为那不安全。而瓦登,对他也是完全信任的,甚至可以说,是绝对无条件的信任的。
但是现在,他的任务是毒杀“他们两人”。他口袋里的那张纸,告诉他,这是他唯一的血亲。他非常纠结,非常惶恐。
他来到小木屋,对米萨科说:“我送你回家,去见你妈妈。”
米萨科坐上他的车,他说:“在见到你妈妈之前,不许吃喝,一滴水,一口食物都不可以,记住了吗?”
米萨科点了点头。一脸狐疑,充满了疑惑和不信任。
路上,尼克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见面,以后我们永远不会再见了。我给你讲讲我的家族吧!我的家族,姓马米科尼扬……”
公元212年,邺城的血腥气尚未散尽,消息已沿丝绸之路一路西传,传到了凉州大营的帅帐。
马超捏着绢报的手指关节发白,面容也扭曲了,他终究没能快过曹操的屠刀,父亲马腾,两位弟弟,全族上下二百余口,尽数伏诛。
“曹贼!”一声低吼,犹如孤狼。他目光扫过帐下,最终定格在一名年轻将领身上。那是他的堂侄,马抗,年方十八,一手钩镰枪法已得马家真传七分精髓。
“抗儿,”马超的声音沙哑,“我马家血脉,不能尽绝于此。你,必须走。”
“伯父!我要留下与你共抗曹贼!”马抗跪地,眼眶赤红。
“糊涂!”马超一把将他拉起,将一枚刻有飞马图腾的家族玉牌塞入他手中,道:“复仇是烈火,会烧尽一切。但传承是种子,需远播他乡。向西走,一直向西,走出玉门关,走到一个连汉朝舆图都未曾描绘的地方去。活下去,让马家的名号,在太阳落下的地方重新响起!”
是夜,月黑风高。马抗与十余位家族旧部,身着胡服,混迹于一队西去的商旅中,悄然离开了凉州。他最后一次回望东方,那里是家族荣耀的起点,也是血海深仇的深渊。
穿越塔克拉玛干的死亡之海,翻过帕米尔的冰雪屋脊,马抗一行人历经数年艰辛,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终于抵达了波斯萨珊王朝的国都泰西封。
在宏伟的波斯王庭上,他们被视为来自神秘东方的流亡者。波斯国王沙普尔一世高踞王座,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马抗献上了随身携带的最后一件珍宝,精美的汉代丝绸,并展示了出神入化的钩镰枪法,枪尖划破空气,如银龙出海。
沙普尔一世见识过罗马重步兵的方阵,也见过草原骑兵的弓矢,却从未见过如此精妙灵动的东方武艺。他看出了马抗的价值,这是一枚可以放置在帝国西北边境的棋子。那个名为尼亚的山国,虽臣服于波斯,却信仰着与波斯国教琐罗亚斯德教格格不入的基督教,始终是心腹之患。
“尊贵的国王,”一位波斯大臣进言,“这些异乡人勇武可用,不如将他们送往尼亚,交给蒂里达特斯三世。既可示我波斯宽厚,又能为尼亚边境增添一份力量,亦可借此窥探其国虚实。”
于是,沙普尔一世将马抗作为“来自东方的贵族勇士”,引荐给了尼亚国王蒂里达特斯三世。
尼亚,群山之国。国王蒂里达特斯三世是一位英明的君主,正是他在不久前将基督教定为国教,带领尼亚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基督教国家。他睿智的目光看穿了波斯人的意图,但也看出了马抗的不同寻常。
在埃里温城外的演武场,马抗再次舞动钩镰枪,面对尼亚最精锐的骑士,他以巧破力,钩、拉、刺、挑,招式连绵,令人眼花缭乱。观战的尼亚贵族们发出阵阵惊叹,他们称这种奇特的武技和它的主人为“马米科尼扬”(Mamikoneans),意为“与马氏相关的勇武之士”。
蒂里达特斯三世看出了马抗眼中潜藏的悲伤,也看到了他麾下战士的彪悍。他决定不将这柄利剑拱手让给波斯人,而是要将其握在自己手中。
“马抗,”国王召见他,指着西方连绵的群山,“朕将达隆省赐予你。那里山高谷深,是王国抵御外敌的屏障。朕封你为达隆领主,望你如守护你的故土一样,守护尼亚的边疆。”
这是信任与重托。马抗单膝跪地,以手抚胸,用新学的尼亚语庄严宣誓:“我,马抗,及我的子孙,将以此枪、此身,效忠陛下,效忠尼亚。马家之魂,从此与尼亚群山同在。”
在达隆,马抗重建家园。他娶了一位尼亚贵族女子为妻,将东方的筑城技术与尼亚的山地地形相结合。他的钩镰枪法被融入尼亚的步兵战术,开创了新的风格。
然而,波斯的使者时常前来“巡视”、试探。尼亚本土的一些保守贵族,对这个突然崛起的东方家族充满嫉妒与猜疑,称他们为“异教徒的后代”。
最大的冲突来自内部。马抗的长子在尼亚出生长大,对父亲的故土毫无概念。一日,他问马抗:“父亲,我们究竟是汉人,还是尼亚人?”
马抗沉默良久,走到院中,抚摸着那杆随他跨越万水千山的钩镰枪,枪缨已褪色,枪尖依旧雪亮。他指向东方,又指向脚下的土地,说:“我们的根,在日升之处;但我们的枝叶,已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记住,勇武、忠诚与荣誉,是马家不变的灵魂。至于躯壳栖息何处,灵魂为何种信仰跳动,神自有安排。”
他最终率领全家接受了基督教的洗礼,完成了从“复仇的流亡者”到“尼亚守护者”的彻底转变。这并非背叛,而是新生,是更宏大的传承。
公元451年,阿瓦尔平原。圣瓦尔丹·马米科尼扬,马抗的后裔,高举十字架,面对数倍于己的波斯大军。他对着麾下将士呐喊:“濒死之眼,不再畏惧!”
这声怒吼,回荡了六个世纪,与当年凉州孤狼的悲鸣遥相呼应。马米科尼扬家族用鲜血浇灌了尼亚的独立与信仰,其家族史诗,正如那杆穿越流沙与雪山的钩镰枪,一头连着东方的传奇,一头刺入了西亚历史的星辰。
讲完了这个故事,尼克看着前方即将到达的莱拉的家,说:“马米科尼扬家族的人,都有一个特征,就是他们的大脚趾和小脚趾的指甲,有这样的特征。”
说完,他踩住刹车,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把一张有着特殊脚趾甲的脚的照片,塞到了米萨科的手中,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去吧,好好照顾你的妈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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