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山雨掐着吴大伟的衣领的手逐渐用力,吴大伟的脸憋得通红。


    “好好想想你刚刚还说什么了。”


    此时吴大伟已经不害怕底下狂吠的大黑狗了,微微充血的眼珠只能充满恐惧地看着眼前这张疤痕纵横的罗刹脸,对方连看他的眼神都满是默然,可漆黑的眼底里却是浓重到近墨色的黑暗杀意。


    淅沥沥。


    吴大伟又被吓得尿了裤子,尿液顺着他的裤腿滴落,险些落到大黑身上。


    大黑嫌弃地躲开,换了一个方向接着冲树上狂吠。


    吴大伟已经有些呼吸不畅,看向翟山雨的眼神逐渐模糊,却突然福至心灵地憋出一句。


    “我……我再也不说、不说丑八怪和……和扫把星了…对、对不起……”


    下一秒,翟山雨就揪着他的领子,带着他一跃而下。


    等到双脚稳稳站在地面上的时候,吴大伟还没有回过神,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滞地喘着气。


    在翟山雨带着吴大伟往下跳时,大黑就已经被村长刘丰一声口哨唤了回去。


    周围的小孩也看得叹为观止,刘四妮眼神奇异地看着翟山雨,忍不住“哇”了一声。


    翟山雨蹲下身,整张脸面无表情地矗立在吴大伟的眼前和他对视。


    “如果再有下次,我就直接把你扔去山里喂狼。”


    吴大伟吓得一个激灵。


    因为苍东村临山,山中多野兽。村中从小到大的所有孩子,几乎都从自己家的或者旁的父母长辈的嘴里听过这句恐吓,可翟山雨这句话说得太过平淡笃定,反而让人平白感觉毛骨悚然。


    如果再有下一次,他好像就会真的像他所说的那么做一样。


    吴大伟紧忙点头,嘴里胡言乱语的保证。


    “我、我保证……我、下次不、不会了。”


    见翟山雨点点头,吴大伟才如蒙大赫,一溜烟地转身跑了。


    刘丰见事情解决,也松了一口气,这才出声把这一堆小鬼头统统撵回去。


    “滚滚滚!都赶紧给我回家啊!小心有狼跑出来把你们都吃了!!”


    一群小鬼头一哄而散。


    唯有刘四妮没走,反而凑到了桑百潼的跟前。


    “喂!你叫什么名字?”


    桑百潼一愣,习惯性地想回答自己在姜府的名字明夏,话到嘴边又改了。


    “……桑百潼,我叫桑百潼。”


    刘四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咂么咂么嘴才一副老大的样子一拍桑百潼的肩膀:“你名字不错!以后就跟着我混吧!我带着你玩。”


    桑百潼眨眨眼,用力点点头。


    刘四妮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去找你玩。”


    刘丰觉得好笑,又赶紧催着她回家。


    “四妮儿啊,你就别在这拉帮结派了,赶紧回家去!小心我把你之前的事和你说。”


    刘四妮立刻紧张兮兮:“别!我这就回家了!”


    说罢,也转身跑了。


    跑之前还不忘记朝着桑百潼做了一连串奇奇怪怪的手势。


    桑百潼不解的歪歪头,但神情莫名放松了不少。


    翟山雨此时也走了过来,桑百潼立刻低头,不去看他。


    翟山雨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桑百潼,直直走到刘丰的跟前,低声道了一声:


    “刘叔。”


    这是认错的意思。


    刘丰深深一叹,被这么一出事弄得有些无言以对。


    “大山啊,不是叔说你,而是你……唉!”


    “你这么一做,晓不晓得背后又有多少碎嘴子说你!你!唉……”


    刘丰恨铁不成钢的说了这么两句,但还是只能无奈地摇摇头,眉间愁容不散。


    “唉!算了,带着你……”


    刘丰瞧着那看着约莫只有五六岁左右的,穿着陈色衣衫,瘦骨嶙峋弓着背乖巧坐在石墩上的小姑娘,有些无言地卡了一下。


    这京城中做官的就是心狠,送个这么小的娃娃过来……


    “……还是带着你那妹子先进屋吧。”


    又是深深一叹,刘丰率先转身回屋,刘百花眼神复杂地看着翟山雨和桑百潼也拽着大黑的后颈进去了。


    翟山雨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周围乍然只剩他和这个小马屁精,忽然让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桑百潼。


    毕竟是他不了解事情前因后果之下就吼了人……


    该怎么道歉比较好?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桑百潼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走到他身边,仰着头看着他。


    “哥哥,咱们不进去吗?”


    翟山雨一怔,完全没预料到桑百潼居然是这种反应,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桑百潼低着头不远不近地跟着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跟着他一并进了刘丰家。


    刘丰已经在堂屋里等着他了,桑百潼则自己乖巧地跟着刘百花的步伐去了旁处。


    翟山雨只得先把心中那点对于桑百潼的异样放到一边,还是正事要紧。


    “刘叔,你刚刚要和我说什么事?”


    刘丰嘴碎,好念叨,尤其见了翟山雨,更是嘴上东拉西扯地说些事。


    所以刚刚虽然翟山雨进来的时间不短,但是翟山雨想问的事一直找不到问出口的机会,刘丰想说的话也东拉西扯地乱跑,后来外面就发生了情况。


    刘丰这会儿可没什么嘴碎的心思了,直接开门见山道:


    “大山啊,最近叔听说了点消息,前一阵下大雨,咱们村没什么事,可最近隔壁县那儿发了大水。”


    刘丰吸口旱烟,咂咂嘴,习惯性紧皱的眉间都是忧愁。


    “本来和咱这没什么关系,可是听说最近可能会有胥吏来村里征徭役。”


    翟山雨眉头也皱了起来:“可最近不是刚好赶上芒种吗?”


    刘丰苦笑:“是啊,这要是真的征收到咱们村,那今年的夏播可就算是散伙了……”


    “不过也都是说不准的事,”刘丰强打起精神:“咱们村偏,胥吏不一定真的征收到咱们这,万一真的征收到咱们村了……就再说吧。”


    “我主要是和你说一声,你刚来村里时,我给你挂了咱们村的籍贯。往年你年纪小,可今年你也满十四了。”


    “真要是征徭役,你这次可难说了。”


    “尤其是你家还多了个娃……妹妹。但你若是不去,那就只能交代役银了。”


    “估计到时候得出不少钱,而且你这妹妹现在估计也挂在你的籍贯下。到时候你怕是也得再出点银子打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