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当人人都有麦克风的时候，不是诞生了一亿个哲学家，而是诞生了十亿个“网络喷子”和“虚假消息小作坊”。


    《大道·公众编辑版》上线不到半月，洪荒世界就从“圣人说啥就是啥”的权威时代，光速跃迁到了“我邻居二舅的三外甥说”的后真相时代。


    东胜神洲，有自称“元始天尊关门弟子”的野修，通过污染问道井，发布了最新修订版的《新封神榜·民间版》。


    榜上洋洋洒洒列了三千个倒霉蛋的名字，罪名只有一个——“不拜三清，魂归粪坑，永世不得超生”。


    搞得无数小妖散修人心惶惶，连夜糊了个三清牌位在家供着，生怕第二天出门踩到狗屎都被算成天道报应。


    西牛贺洲那边更离谱，有大能直接伪造“鸿钧遗诏”，声泪俱下地宣称：“大道将倾，心火式微，念众生修行不易，特开‘心火续费通道’。凡缴纳三百年香火功德者，可保留心火；缴纳五百年者，可享心火超级会员待遇，附赠天雷豁免权一次。”


    这套路，陈玄熟啊。


    这不就是“您的QQ会员已到期，请立即续费”的洪荒威力加强版吗？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虚假权威信息污染，愿力源头出现‘劣币驱逐良币’现象！超过三十七条核心法则的民间信誉度正在被恶意透支！”小青的全息投影上，代表“信誉”的绿色数据流正被大片象征“欺诈”的红色病毒疯狂侵蚀，警报声尖锐得像烧开的水壶。


    “别慌，技术性调整，都是小场面。”陈玄正盘腿坐在织网系统的核心枢纽旁，手里捏着一枚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光秃秃内核的人参果核。


    果核上，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先天乙木之气与大地胎膜的厚重道韵。


    他看着满屏乱飞的红色警报，非但不急，反而乐了：“既然他们这么喜欢冒充官方、冒充管理员，那咱们就上线一个真正的‘身份验证’系统。以前是圣人认证我们，现在，轮到我们认证圣人了。”


    陈玄将那枚干枯的果核，轻轻按入了织网核心阵眼的一个凹槽中。


    “小青，启动‘道韵拓扑图’原始道基，耦合系统遗留的‘抽奖验证算法’，给我生成一个‘天道认证系统’！”


    随着他一声令下，人参果核上的道韵瞬间被激活，与织网中庞杂的众生愿力、以及陈玄自身那来自盘古斧碎片的混沌气息猛烈碰撞！


    嗡——


    一道无形的逻辑之网，以人枢岛为中心，向整个洪荒世界辐射开去。


    “认证系统核心逻辑：任何以‘天道’‘圣人’名义发布的信息，必须携带其独一无二的‘道印密钥’。无法提供密钥或密钥不匹配者，一律标记为‘可疑宣传’或‘诈骗信息’！”


    陈玄眼中精光爆闪，十指翻飞，在虚空中拉出一道道数据流，开始录入第一批官方认证的“道印密钥”。


    【通天教主·密钥】：截取其诛仙剑意中独有的“万物一线生机”剑鸣频率。


    【镇元子大仙·密钥】：以人参果核为样本，复现其大地胎膜本源的香气波动。


    【太上老君·密钥】：呃……这个有点难，就用他炼丹炉里那股怎么也扇不掉的丹药糊味吧，够独特！


    【鸿钧道祖·密钥】：更难了……有了！


    就用当年紫霄宫讲道时，残留在蒲团上的那一缕紫气残痕的振动模式！


    小青的算力全开，迅速将这些复杂的道韵特征封装成一个个简单易懂的“认证符箓”模型。


    下一秒，全洪荒所有“问道井”的井水之上，都浮现出一行清晰的大字：


    【织网系统V2.0更新：天道认证功能上线！


    免费领取‘辟邪认证符’，一键鉴别真假圣谕，让您远离‘天道诈骗’！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拜错山头啦！】


    通天教主是第一个到的。


    他几乎是撕裂虚空，一步就迈到了人枢岛上。


    彼时，岛上正是一片火热的“打假”场面。


    一名刚学会炼气的少年，正举着一张刚从问道井里拓印下来的、闪着微光的符箓，对着空中一段金光闪闪的“元始法旨”扫了一下。


    符箓立刻“嘀”的一声，光芒由绿转红，同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彻四方：“假的！该信息未携带玉清仙光特有‘秩序强迫症’道印，伪造相似度7.2%，鉴定为——野鸡法旨！”


    少年兴奋地回头冲着街坊邻里大喊：“大家快来看啊！这骗子连高仿都算不上，顶多算个拼夕夕特供版！”


    人群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通天教主看得眼角直抽，随即忍不住抚掌大笑，笑声中满是畅快：“妙啊！妙哉！陈玄小友，你这招釜底抽薪，比本座的诛仙剑阵还狠！以后谁敢污蔑我截教蛊惑人心，本座就让他拿出认证码来对线！”


    他当场引动自身圣威，对着人枢岛的方向朗声道：“传我法谕！即日起，碧游宫所有传法布道，一律附带‘通天亲授’道印，无印者，皆为伪冒！”


    话音刚落，一道纯粹的剑鸣之声融入天地间的织网系统。


    万仙来朝的截教气运，瞬间与这套认证体系深度绑定，声势之浩大，让九天之上的云层都染上了一抹青色。


    消息传开，万仙振奋！截教弟子们腰杆瞬间挺直了，走路都带风。


    而昆仑山玉虚宫，元始天尊虽未发一言，但山门外却一夜之间多出了几堆用油纸包好的“认证符箓试用包”，旁边还有一行小字：“非官方，仅供内部技术交流。”


    显然，阐教那些深谙“师尊要面子，弟子得有里子”的十二金仙们，已经用自己的方式投了赞成票。


    洪荒的规则，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西方，残破的极乐净土。


    准提圣人面如金纸，望着气运不断流失的西方教，终于陷入了最后的疯狂。


    他凝聚毕生修为与仅存的信仰之力，炼化出一枚璀璨夺目的“舍利投影”，那投影迎风便长，化作一尊万丈高的金身佛陀，宝相庄严，悬浮于南赡部洲上空，口吐慈悲梵音：“吾乃接引圣人过去身，慈航普渡之舟并未倾覆，尔等迷途羔羊，速速皈依，可登彼岸！”


    圣人投影，威压盖世！


    无数不明真相的凡人信徒再次跪倒在地，泪流满面，准备迎接“佛祖”的救赎。


    可就在那金光万丈的投影即将接触大地，收割这最后一波信仰之时，一个偏远村落里，一名正在晾晒衣服的村姑，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辟邪认证符”。


    她甚至没抬头，只是对着天空的方向，轻声念叨了一句：“俺家汉子说了，天上掉馅饼的事得先查查是不是真的。”


    符箓仿佛听懂了她的话，骤然光芒大作！


    一道比佛光更刺眼的光幕在空中展开，一行冰冷而巨大的红色篆字浮现其上：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圣人级能量投影！


    该信息未携带有效道印，来源标注为——‘未知境外势力’！】


    “轰！”


    人群瞬间哗然！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更多好事者纷纷举起符箓，对着天空就是一通扫描。


    下一秒，问道井开创的“弹幕批注”功能再显神威。


    【诈骗指数+10086！


    大家别信，这套话术我熟，上次那个大光头就是这么说的，结果骗我喝了三碗恒河水，说是‘净心汤’，我特么差点当场净身！】


    【附议！


    上次说能立地飞升，我从村口歪脖子树上跳下来，差点摔断腿！】


    【前面的兄弟，你那算好的，我邻居二傻子真跳崖了，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万丈金身佛陀的庄严宝相，在无数条吐槽弹幕的冲击下，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


    构成它身体的信仰之力，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崩溃瓦解。


    最终，“噗”的一声轻响，那不可一世的圣人投影，就像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炸成漫天光点，灰飞湮灭。


    极乐净土中，准提圣人身形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逆血，踉跄后退三步，圣人之躯竟显出一丝老态。


    他呆呆地望着东方，喃喃自语：“他们……他们竟然真的……不再需要神了。”


    数日后，人枢岛中央，一座光滑如镜的无名巨碑拔地而起。


    碑体不刻一字，只是清晰地映照出每一个前来瞻仰者的面容。


    碑侧，陈玄亲手用剑刻下了一行小字：“你不需信谁，只需问自己。”


    他靠在碑旁，拎着酒葫芦，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小青的全息投影坐在他身边，两条数据流构成的光腿轻轻晃荡。


    “你说，他们会滥用这份审查的权力吗？比如，把真的当成假的，把对的当成错的。”她清脆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


    陈玄灌了口酒，咧嘴一笑：“会啊，怎么不会？但被自己蠢死，总比被人骗一辈子强。”


    他话音刚落，远处那座直通天际的“问天坛”下，一个盲眼的孩童摸索着来到石壁前。


    他伸出稚嫩的小手，用一块尖石，一笔一划地在冰冷的石壁上，刻下了织网上线以来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问题”。


    它不是质疑，不是批注，而是一个纯粹的、发自灵魂的提问。


    “如果，我不想成仙，也不想成神，我还能做什么？”


    当最后一个笔画落下，整座极北冰原，乃至整个洪荒世界，都突兀地安静了一瞬。


    一股难以言喻的震动，从九幽地脉的最深处传来，微弱，却清晰无比。


    仿佛这方天地——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倾听了一个凡人的疑问。


    幽冥血海深处，玄冥夫人站在那座远古碑林之中，轻轻按下了某个石龛内的古老机关。


    “初始协议重启进度：31%。”她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意，“守门人，已不止一个……火种，已经开始蔓延了。”


    也就在这一刻，人枢岛上，正惬意喝酒的陈玄猛地抬头，望向天际。


    他感觉到了，那股源自大地深处的脉动，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与九天之上的星辰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整个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张即将被敲响的巨鼓，而那无形的鼓槌，已然高高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