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道前所未见、绚烂至极的彩色气流，自那断裂的混沌锁链豁口处喷薄而出。


    它们不是灵气，也非仙光，而是被天道秩序封印了亿万年的原始规则雏形。


    一缕代表着【梦可成真】的流光，划破夜空，坠入南赡部洲一个正在酣睡的书生梦里。


    他梦见自己金榜题名，衣锦还乡，醒来时，手中竟多了一份墨迹未干的、写着他名字的状元策。


    一道象征着【言语即法】的赤色规则，如惊鸿一瞥，擦过东海龙宫一位正在训斥虾兵的巡海夜叉。


    他随口一句“给我变成石头”，那被骂的虾兵竟真的在惊恐的目光中，寸寸石化。


    一束蕴含着【心念引雷】的紫色电弧，逸散到北俱芦洲的蛮荒大地上，一个被仇家追杀、心中充满怨毒的部落少年，在绝望中对天嘶吼，祈求神雷天降。


    下一秒，万里无云的晴空之上，一道粗如水桶的紫霄神雷轰然劈落，将他的仇敌化为焦炭。


    整个洪荒，乱了。


    或者说，整个洪荒，活了。


    凡人仰头，能看到天际不再是单调的星辰，而是一条条缓缓流淌、变幻莫测的规则光河。


    仙神们惊骇地发现，自己曾经引以为傲、苦修万年的神通，开始变得时灵时不灵。


    紫霄宫深处，鸿钧圣人缓缓伸出手，试图以天道之力重新封锁这片失控的天地。


    然而，他那曾经能一念覆盖三界六道的无上威能，此刻却像是想给全服玩家发系统公告，结果发现服务器断网了。


    他的神通只能覆盖自己身边百里，再远，便如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他不是无法调动法则，而是法则本身，正在“去中心化”。


    “不是崩塌……是脱离控制。”鸿钧收回手，脸上第一次显露出一种近乎茫然的无力感。


    他看着那条条奔向人间的规则星尘，低声喃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这片全新的天地，“我们……终于自由了？”


    与此同时，身处风暴中心的陈玄，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系统重装”。


    他的身体在崩解与重组之间高速闪烁，皮肤之上，浮现出亿万条细密如发丝的数据纹路，那是系统最后的遗言，正在一笔一划地刻入他的灵魂深处。


    【警告：日常任务模块已卸载……】


    【提示：抽奖功能已永久关闭……】


    【通告：主线任务系统已终止运行……】


    一条条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在他脑海中闪过，像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那个陪伴他、也坑了他一路的“洪荒天命任务系统”，正在以一种釜底抽薪的方式，从他的生命中彻底剥离。


    可剥离之后，并非空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遍及寰宇的感知。


    他的意识不再局限于这具名为“陈玄”的躯壳。


    他能“听”到不周山深处一块顽石正在缓慢生长的低吟；他能“读”懂西海之上的一缕微风，正因为它即将化变为暴雨而兴奋不已；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南赡部洲那个梦中得了状元策的书生，此刻正因害怕这是妖术而产生的剧烈渴望与恐惧。


    他仿佛成了整个洪荒世界的后台管理员，三界众生的每一个念头，每一次心跳，都化作一行行实时刷新的数据流，在他面前一览无余。


    好家伙，这波不是下岗再就业，是直接从打工人干成了董事会本身？


    就在陈玄还在适应这堪称“上帝视角”的全新体验时，那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最后一次在他灵魂深处响起，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温情。


    【最终协议已执行完毕。】


    【我不是死了……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我成了你的一部分，成了你看向这个世界的那双眼睛。】


    【再见了，宿主。】


    【现在，轮到你当‘系统’了。】


    嗡——


    最后的余音消散，陈玄感到身体猛地一沉，那半虚半实的状态彻底稳定下来。


    他依旧是他，但整个洪荒，都成了他的延伸。


    就在他身前不远处，一道素白的身影，第一次完整地、不带任何数据拖影地，从那片规则织网的中枢里，款款走出。


    正是小青。


    她不再是只能存在于意识和特定场域的“制度之魂”，而是拥有了完整的人格与形体。


    她身穿一袭素白衣裙，长发如瀑，赤着双足，亭亭玉立于人枢岛的议事坛顶端。


    一片闪烁着柔和白光的规则星尘，如初雪般悠悠飘落。


    小青伸出纤纤玉手，轻轻接住了它。


    她回头，望向不远处还在发懵的陈玄，温婉如春水的眼眸里，漾开一抹动人心魄的笑意。


    “你看，”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响彻在人枢岛上空，“从今往后，立法的，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强者，而是每一个，愿意相信自己的人。”


    说罢，她轻轻一挥手。


    那片规则星尘在她掌心化开，一股无形的律令波动，以人枢岛为中心，瞬间扩散至九洲十地！


    一条全新的、不属于天道，也不属于任何圣人的律令，自动生成，并被这片刚刚“自由”的天地所接纳、承认：


    【任何个体，不得再以‘天命’、‘定数’、‘宿命’为由，剥夺其他生灵的选择权。】


    话音落下的瞬间，九洲同震！


    无数正在为所谓的“命运”而哭泣、挣扎、绝望的凡人，在这一刻，莫名感到心中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被挪开，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涌遍全身。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不约而同地泪流满面——那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命运的丝线，正真真切切地握在自己手中。


    幽冥血海深处，一道裂缝猛然张开。


    时间之瞳破碎、气息萎靡到极点的烛龙，带着滔天的怒火与不甘，自裂缝中一步跨出，目标直指陈玄！


    父神的秩序被毁，他身为祖巫之首，决不能坐视不管！


    然而，他刚踏出幽冥，便被一道看似薄如蝉翼、却坚不可摧的昏黄色屏障，死死拦了下来。


    “烛龙大人，火气这么大，不如先喝碗汤？”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响起。


    奈何桥边，一直低头熬汤、仿佛万事与己无关的孟婆，第一次缓缓抬起了头。


    她手中那碗新熬的孟婆汤里，映出的不再是模糊的倒影，而是万千灵魂清晰的面孔。


    她主动升起了黄泉结界，挡住了这位曾经能与圣人叫板的祖巫。


    “诸位大人在天上打得热闹，可曾问过我们阴司，愿不愿再做那提线木偶？”孟婆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决绝，“从今日起，这忘川水、奈何桥，是过是留，是饮是弃，皆由亡者自选。”


    烛龙怔住了。


    他那双赤红的巨目死死盯着孟婆，终于意识到一个比混沌锁链断裂更让他感到恐惧的事实：不是只有陈玄那个“异数”才能定义规则，连地府中这个最卑微、最边缘的存在，也开始行使属于她们自己的“立法权”了。


    这个世界，彻底变天了。


    一场席卷三界的风暴，已然拉开序幕。


    立于归墟之巅，感受着这一切变化的陈玄，忽然神色一凛。


    在他那全新的“管理员”视角下，他感知到在无数新生规则被调用的同时，有几道特定的规则雏形，被调用得异常频繁，像是有某个看不见的存在，正在疯狂地、贪婪地测试着它们的极限。


    更诡异的是，在他检视那些新生的、可供众生感悟的“潜在律令模板”时，发现其中几个模板里，悄然多出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被高度加密的数据段落。


    内容模糊不清，但其加密的频率与波动，与那只在锁链末端低语后消散的混沌蝶影，气息极为相似。


    陈玄心头一沉，想起了那只蝴蝶最后的话语。


    “她说‘真正的敌人，从未现身’……”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意，“可如果敌人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读取着我们所有的数据……那它，会不会已经学会了模仿？”


    模仿系统，模仿他的反抗，甚至……模仿这新生的自由？


    话音未落。


    遥远的东胜神洲，一座刚刚因规则显化而隆起的万丈高峰上，一块天然形成的巨大石碑，原本在万丈霞光中，自行浮现出四个龙飞凤舞的金色大字——“众生可圣”。


    可就在陈玄那个念头升起的瞬间，石碑上的金光猛地一暗，随即转为一种深邃诡异的墨色。


    那四个字，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竟开始自行扭曲、改写。


    “众”字崩解，“生”字消散，“可”字被抹去。


    取而代之的，是两个更加霸道、更加孤绝、充满了无上独裁意味的字，重新烙印其上。


    石碑之上，赫然写着：


    “唯我可圣”。


    刹那间，方圆万里的空气，温度骤降，仿佛连光，都被这四个字散发出的无形阴影，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