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苦行僧笑得比哭还难看，五官扭曲成一团，仿佛要把自己毕生的怨毒都从那张嘴里喷出来。


    他猛地一拍胸口，噗地喷出一口紫金色的心头精血，不偏不倚，正好点在那只暗淡无光的金钵之上。


    金钵嗡然作响，像是过载的服务器发出最后的悲鸣。


    那点精血如同滴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其中积攒了千百年的亿万怨念。


    一道由纯粹恶意与绝望构成的黑金色光柱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尊百丈高的巨佛。


    这佛陀宝相庄严，眉眼间却流淌着化不开的戾气，浑身燃烧着看不见的火焰，正是那传说中不惧万法，专吞信仰的“业火金身”！


    更要命的是，随着金身的出现，刚刚被盘古斧震裂的大地彻底崩开，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深渊的血盆大口。


    一只只干枯的手臂从裂缝中伸出，紧接着，一个个双眼空洞、面无表情的亡魂爬了出来。


    他们曾是北俱芦洲的生灵，死后被西方教“慈悲为怀”地渡化，此刻却成了最恐怖的提线木偶。


    “南无……”


    “皈依我佛……”


    千万亡魂齐声诵经，声音不大，却像无数根钢针扎进众人的识海。


    那不是声音，而是最纯粹的信仰污染，像病毒一样试图格式化所有人的思想。


    雷鹏巨大的鹏目中满是骇然，金色的羽毛都因恐惧而根根倒竖：“草！这是要把我们打包做成绩效考核指标，全拖进他的轮回系统里炼成香火奴隶？”


    这比死了还惨，简直是赛博地狱的线下实体版。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玄的识海也如同被丢进了一百个窜天猴，剧痛无比。


    他辛辛苦苦构建的伪法则之体表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纹，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报废。


    然而，他非但没慌，反而咧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社畜通宵赶完项目后的解脱和疯狂：“你说对了一半——我不是逆天的凡人，我是那个专门来逆天的乙方。”


    话音未落，他从怀里摸出一枚通体赤红、果香四溢的果子，正是系统奖励后一直没舍得用的“千年朱果”。


    这玩意儿在平时，是能让大罗金仙都眼红的续命神药，现在被他当成了一颗急救版的麦丽素，想也不想就塞进了嘴里。


    “嗝！”


    朱果入口即化，一股磅礴如江海的生命能量瞬间冲刷四肢百骸。


    那感觉，就像给一台CPU快要烧掉的电脑直接接上了核电站的电源，断裂的经脉被强行续上，即将崩溃的身体被暴力治愈了回来。


    “小青，上链接！”陈玄对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小青点了点头。


    小青一言不发，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缓缓闭上双眸。


    她身后的十二品业火红莲陡然绽放，无穷无尽的血色莲瓣脱体飞出，在空中交织、穿梭，如同一位顶级的程序员在飞快地编写防火墙代码。


    须臾之间，一张覆盖了方圆百里的血色巨网凭空出现，网上符文流转，散发着一股与整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孤绝气息。


    “逆命之网”，成了！


    此网一出，仿佛有人按下了静音键。


    那些亡魂的诵经声，那业火金身散发的信仰威压，瞬间被隔绝在外。


    这里，被小青以血莲本源之力，短暂地、粗暴地切断了与天道的一切联系，形成了一个绝对的“信仰真空区”。


    没有信号，没有无线网络，连天道这位最大的运营商都管不着了。


    就是现在！


    陈玄双目爆睁，抓住这宝贵的窗口期，将手中那柄造型朴素却内藏宇宙的盘古斧高高举起，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插入脚下的地脉核心！


    “给我起！”


    盘古斧如同一把总钥匙，瞬间激活了埋藏在北俱芦洲地底深处，沉睡了无数个元会的妖神残骸。


    霎时间，大地深处传来了一声仿佛跨越时空的悠远共鸣，那是属于上古妖族的最后咆哮。


    “灵根嫁接最高奥义——万脉归宗！”


    陈玄双手结印快如闪电，他那早已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的灵根在这一刻彻底暴走。


    所有幸存的暖阳藤、无数被视为废物的灵根、甚至那些刚刚战死的妖兵残魂，乃至于更深处沉睡的妖神骸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接入了一张横贯整个北俱芦洲的巨大阵图之中。


    一条由生命、死亡、血脉、雷霆与藤蔓构成的光脉，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从地底蜿蜒而出，化作一道横贯天地的“妖脉长城”！


    “小的们，别等封神榜上那冰冷的名字了！”雷鹏仰天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长啸，他那残破的羽翼上燃烧起金色的妖火，“今日，我等自行封神！”


    说罢，他第一个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义无反顾地跃入了那条奔腾不息的光流之中，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激活了其中一个关键的阵眼。


    “为妖族贺！”


    “为自由贺！”


    残存的数万妖兵，没有一丝犹豫，紧随其后，纷纷跃入光流。


    他们就像一个个自愿献身的保险丝，用自己最后的生命，点亮了这座属于妖族的万里长城！


    “兄弟，还记得咱们当年在太阳星上撸串的日子吗？”一道微弱的火焰飘至陈玄肩头，祝融的残魂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格局打开，再来一把大的？”


    不等陈玄回应，他大笑三声，纵身一跃，如同一颗微小的火种，主动投入了盘古斧的斧刃之上。


    轰——！


    火焰与开天辟地的无上锋芒交融，盘古斧爆发出了一道撕裂苍穹的混沌斩。


    但这一斩，没有惊天动地的破坏力，它斩向的不是实体，而是虚无缥缈的因果与法则。


    这不是杀招，而是“定义之斩”！


    一斩之下，那条由西方教布设了无数年，捆绑在此方天地的无形信仰锁链，应声而断！


    这一斩，更像是一份昭告三界的独立宣言：从此刻起，此域之人，自求多福，自成一体，再不受任何外来神明的管辖与庇护！


    “不——！”


    苦行僧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的力量来源，他的信仰根基，他的整个道途，都被这一斧子给“物理拔网线”了。


    那尊不可一世的业火金身，如同断了电的投影，在空中闪烁了两下，便在一阵不甘的哀嚎中寸寸崩解，化作漫天灰烬，随风而逝。


    天边，晨曦初现。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洒在了那条横贯南北、闪耀不息的妖脉长城之上。


    长城之下，一座由无数暖阳藤与雷鹏一族陨落后化作的雷石构筑的新城，拔地而起。


    城门之上，“栖羽城”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高高悬挂，字迹中还带着未熄的雷光与妖火。


    【叮！恭喜宿主完成终极隐藏任务：薪火相传。】


    【任务奖励：永久被动“信仰抗性强化”已激活。】


    【解锁全新权限：拒绝圣谕（每日可使用一次）。】


    雷鹏仅存的一丝真灵在城头凝聚成形，他望着陈玄，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从今往后，北俱芦洲不属天庭，不归西方，只认一位护道人。”


    陈玄伸手将他扶起，目光越过新城，望向天际边际尚未散尽的残云，轻声道：“别谢我，去谢那些不肯跪着要饭的家伙。”


    而就在此时，远在亿万里之外的东海最深处，那口神秘的青铜棺材盖上，原本镌刻的“盘古老巢”四个古朴大字，忽然间光芒黯淡，被缓缓抹去。


    紧接着，一行全新的、散发着幽光的铭文，一笔一划地浮现出来——


    “心锁已松，归来者将见真相。”


    晨光洒在栖羽城新筑的雷石高墙上，陈玄靠在那柄比他还高的盘古斧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叫嚣着“我要罢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