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俱芦洲的风，跟后妈的巴掌似的，一耳刮子接着一耳刮子，抽得人脸生疼。


    这里的灵气稀薄得像兑了水的假酒，喝一口都嫌刮嗓子。


    一望无际的冻土之上，只有几道深不见底的裂谷，像是被天神随手划拉出的伤疤。


    无数妖族残兵败将就蜷缩在这些伤疤的阴影里，绝望地啃着一种名为“寒铁藤”的玩意儿，那玩意儿又冷又硬，口感跟嚼冰镇钢筋差不多，唯一的优点就是能让人产生自己还在进食的错觉。


    裂谷最深处的一块巨型石台上，雷鹏一族如今的头领正孤傲地立着。


    他那身曾经金光闪闪的羽毛，如今也黯淡了不少，唯独一双眼睛，依旧锐利如鹰隼，死死地盯着刚从风雪中走出的三道身影。


    “你，陈玄？”雷鹏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一个连圣人都敢指着鼻子骂娘的究极铁头娃，跑到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北俱芦洲来干什么？视察民情？还是说，你的圣母心泛滥了，想给我们这些败犬施舍点怜悯？”


    他身后的妖众们也都投来警惕而麻木的目光，那眼神里混杂着长久以来的不甘和被现实锤扁后的认命。


    陈玄搓了搓被冻得有些僵硬的脸颊，霜雪簌簌落下。


    他看着眼前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妖族大能，如今却落魄得像个破产老板，不由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鹏哥是吧？别误会，我这人业务繁忙，没空搞慈善。我来，是给大伙儿送外卖的。”


    “外卖？”雷鹏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没跟上陈玄的脑回路。


    “对，热乎的饭菜，管饱。”陈玄打了个响指，笑容里带上了一丝神秘，“另外，本店还附赠一个‘原地复活，重返巅峰’的不死套餐，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不等雷鹏反应，陈玄已经开始了他的“备餐”工作。


    他反手一掏，一截看着平平无奇、甚至还带着新鲜泥土的树根出现在手中。


    然而，那树根上逸散出的丝丝缕缕的生命气息，却让在场所有嗅觉灵敏的妖族浑身一震。


    那是……五庄观人参果树的根！


    这疯子，不仅把镇元子的果园子给薅了，连根都给人家刨了半截！


    “系统，启动‘灵根演化阵图’方案，扫描地脉节点，开始嫁接！”


    陈玄心中默念，混沌解析系统瞬间在他眼前投射出一副复杂至极的立体阵图，北俱芦洲地底深处那微弱如蛛网的地脉流向被标记的清清楚楚。


    这可比单纯的灵根嫁接术高端多了，这叫科技与狠活。


    他绕着石台走了九步，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一个地脉节点上，同时指尖逼出一滴精血，弹入脚下的冻土。


    “我来送温暖了，各位老铁！”


    话音刚落，九滴精血落点之处，坚硬如铁的万年冻土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


    紧接着，九株翠绿的藤蔓破土而出，它们仿佛自带小太阳，疯狂汲取着陈玄精血中的霸道生机，藤蔓所及之处，寒冰化为蒸汽，白雾袅袅升腾，顷刻间便在这片死亡绝地里开辟出了一方百丈方圆的温暖绿洲。


    “小青，给它加点料。”陈玄朝身边的小青使了个眼色。


    小青心领神会，素手轻扬，一缕妖异的血莲之火便如同拥有生命的精灵，缠绕上其中一株暖阳藤。


    那藤蔓猛地一颤，竟以惊人的速度开花、结果，一颗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的果实挂满枝头，散发出令人灵魂都在颤抖的滚烫香气。


    咕咚。


    不知是谁先咽了口唾沫，接着，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响成一片。


    那些瘦骨嶙峋的妖族残兵，眼神从麻木变成了渴望，又从渴望变成了挣扎。


    “吃吧，都愣着干嘛？等我喂你们嘴里？”陈玄像个催促员工开饭的老板。


    一个年幼的小狼妖再也忍不住，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摘下一颗滚烫的果实。


    他甚至等不及吹凉，就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温热的汁液在口腔中爆开，纯粹而磅礴的生命能量顺着喉咙涌入四肢百骸，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那是食物的温度，是活着的证明。


    “呜……好吃……”小狼妖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嚎啕大哭。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残妖们蜂拥而上，颤抖着，贪婪地咬下无数岁月以来的第一口热食。


    他们哭着，笑着，像一群在末日里终于见到曙光的难民。


    雷鹏站在原地，看着族人们久违的笑脸和泪水，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如同在火锅里滴入一滴冰水，悠悠传来。


    “阿弥陀佛。诸位苦难众生，皆因前世今生业障缠身，方有此报。唯有放下屠刀，皈依我西方极乐，诵经礼佛，方可洗尽罪孽，解脱轮回之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披灰色麻衣、赤着双脚的苦行僧，不知何时已站在了绿洲的边缘。


    他面容清癯，神情悲悯，仿佛世间一切苦难都系于他心。


    他手中托着一个金钵，随着他话语的节奏轻轻摇晃。


    嗡——


    金钵中散发出一圈圈柔和的佛光，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那佛光有一种奇特的魔力，所到之处，几个刚刚吃饱喝足、心神最为松懈的妖兵，眼神竟开始变得空洞迷茫，然后竟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双手合十，口中喃喃地念起了听不懂的经文。


    这哪是普度众生，这分明是精准打击，趁虚而入搞PUA啊！


    雷鹏脸色一变，刚想呵斥，却发现那佛光扫过自己时，脑中也一阵恍惚，仿佛有个声音在对他说：放下吧，挣扎是无意义的，皈依才是唯一的出路。


    “哟呵？”一声冷笑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


    陈玄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那佛光照在他身上，就像是阳光照在了一块涂满不粘锅涂层的玻璃上，滑溜一下就溃散了，连个水花都没溅起来。


    “这年头，传销话术都进化到自带免费洗脑服务了？你们西天为了完成KPI考核，也是够拼的啊。”


    【系统提示：信仰抗性强化·初启已激活。


    检测到高强度精神污染攻击，已自动豁免。】


    陈玄周身浮现出一层微不可察的灰色薄膜，将所有佛光隔绝在外。


    那苦行僧见到自己的佛法失效，脸上悲悯不减，只是看向陈玄的目光多了一丝凝重：“施主执念深重，与我佛无缘。但这些妖族生灵罪孽深重，理应由我佛度化，还望施主莫要阻拦。”


    “度化？说得好听。”陈玄嗤笑一声，“把他们脑子洗干净，变成你们手下不拿工资还自带干粮的免费打手，这就是你们的度化？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我的人，我想怎么管就怎么管，轮得到你们这些搞精神传销的来指手画脚？”


    为了彻底把这帮墙头草妖族的心拉回来，陈-玄决定，玩就玩把大的！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猛地并指如刀，在自己坚韧无比的手臂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一滴蕴含着混沌气息与盘古战躯威压的暗金色精血，被他逼了出来，悬浮在指尖。


    “今天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血脉！”


    他屈指一弹，那滴精血精准地射入九株暖阳藤最中心的主根阵图核心。


    刹那间，地动山摇！


    九株暖阳藤仿佛被打了十倍浓缩的激素，疯狂暴涨，藤蔓交织，树影婆娑，眨眼间就化为一棵遮天蔽日的参天巨树。


    更令人震撼的是，那扭曲虬结的枝干，在半空中竟缓缓构成了一头顶天立地、展翅欲飞的雷鹏虚影！


    “唳——！”


    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嘶鸣，响彻云霄。


    那声音里充满了不屈、狂傲与战意，直接贯入了在场每一个妖族的灵魂深处！


    “这不是什么狗屁神迹，也不是老子的恩赐！”陈玄的声音如同雷鸣，盖过了所有杂音，“这是你们祖宗当年没死干净的血脉在咆哮！它在问你们，是想继续跪着当狗，等着别人来‘度化’，还是想挺直腰杆，跟我一起，把你们自己的根，重新扎进这片鬼地方，活出个人样来！”


    雷鹏瞳孔剧烈收缩，他死死地盯着那与自己血脉产生强烈共鸣的巨树虚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感受到了，那是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呼唤，是先祖不灭的战魂！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朝着陈玄的方向，缓缓地，单膝跪了下去。


    这一跪，不是臣服，而是认可。


    是对唤醒他们血脉荣光之人的最高敬意！


    苦行僧脸色终于变了，他深深地看了陈玄一眼，不再多言，身形一转，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风雪之中。


    夜，悄然降临。


    北俱芦洲的夜晚，寒冷得足以冻结灵魂。


    祝融化为一道人形火焰，静静地守在营地外围，她身上散发出的光与热，是这片黑暗冻土上唯一的温暖信标。


    火光映照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


    然而，这份静谧之下，却暗流涌动。


    数十道黑影，正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山峦的阴影中逼近。


    他们都披着袈裟，行动间悄无声息，诡异的是，在祝融的感知里，这些“人”没有心跳，没有呼吸，甚至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分明就是一具具被佛力祭炼过的傀儡僧。


    与此同时，营地中央，正在闭目调息的小青忽然秀眉一蹙，心口处的血莲印记传来一阵焦躁的悸动。


    她猛地睁开眼，望向脚下的大地深处，低声对身旁的陈玄说道：“不对劲……他们在挖地脉！想用佛力污染地脉，把整个北俱芦洲变成一座……‘净土祭坛’！”


    陈玄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眸子望向那片看似平静的星空。


    在他的视网膜上，系统界面悄然浮现出新的提示：


    【主线任务：北境求生。


    当前进度：3%｜警告：检测到大规模信仰污染源正在渗透地脉深层，污染范围持续扩大中……】


    他缓缓握紧了掌心中那柄若隐若现的盘古斧虚影，感受着其中传来的渴望与战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轻声喃喃自语：


    “想在这里建你们的庙？行啊。看来今晚，得先帮你们把地基给拆了。”


    风雪，不知何时变得更大了。


    黑暗中，那些傀儡僧的脚步，在距离营地不足千米的地方，同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