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陈玄立于东海之滨，那道青色符诏在他面前静静悬浮。


    他抬头望去，只见前方本应是仙家气象的碧游宫方向，此刻却是雷云滚滚，黑压压的劫云之下，万千奇形怪状的巨兽虚影在云层中奔腾嘶鸣，仿佛上古妖庭重现，那股蛮荒、暴戾、桀骜不驯的气息，几乎要将整片天空撕裂。


    长眉真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身旁，只是这一次，他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怜悯。


    他对着那片恐怖的景象遥遥一指，声音干涩地说道：“教主已在雷泽殿等你。”


    陈玄嗯了一声，抬头望向那座悬浮于雷海中央的宫殿，紫电金蛇在殿宇飞檐间疯狂蹦迪，万千仙兽的嘶鸣汇成一首重金属摇滚。


    他忍不住小声嘀咕：“别人见圣人都是战战兢兢，我怎么感觉像是去见天使投资人，还是那种一言不合就让你物理飞升的霸道总裁款。”


    为了应对这场终极面试，他将最后一滴“道伤露”小心翼翼地注入眉心那枚玄奥的符种之中。


    刹那间，识海里的“协议树”枝叶一阵摇曳，一条全新的临时协议被激活——【临时盟约·言语免疫】。


    很好，这下不用担心这位脾气火爆的圣人一言不合就开“读心术”外挂了，商业机密必须保护好。


    踏入雷泽殿，迎面而来的不是仙气，而是几乎凝成实质的剑意，刮得人脸生疼。


    大殿之上，通天教主披散着长发，手中随意地拎着一柄古朴长剑，眼神比殿外的雷霆还要锐利，仿佛能将人的神魂一剖为二。


    “都说你传老子假法、骗元始废功，今日到了我这碧游宫，是打算故技重施，再来一遍？”通天的声音不大，却像是无数剑鸣在耳边炸响，直击灵魂深处。


    陈玄顶着这股压力，不卑不亢地躬身一礼，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回教主，您误会了。我不是来传法的，我是来做人才孵化，俗称——招生。”


    此言一出，连殿内狂暴的剑意都为之一滞。


    通天教主眉头微皱，显然没跟上这个新词的节奏。


    陈玄抓住机会，手腕一翻，一幅由建木汁液绘制、闪烁着生命光泽的“修炼路线图”凭空展开，标题赫然是《个人成长路径规划V3.0》。


    “教主请看，”陈玄像个最优秀的PPT讲师，指着图卷侃侃而谈，“截教万仙来朝，气象万千，但也带来一个问题——管理成本太高，人才培养路径单一。资质好的内卷到飞起，资质差的只能躺平当气氛组。而我的课，专治‘修行迷茫症’，致力于为每一位学员找到最适合自己的成才之路。”


    通天教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哦？那你打算给我截教的弟子们，开点什么有趣的课？”


    “为截教量身定制的，体修速成班。”


    陈玄抬手一挥，三道截然不同的功法模型光影浮现在半空中，活灵活现。


    “第一种，基于三千混沌神魔战斗本能改良的‘打工人爆发流’。特点是瞬间战力拉满，干一票就跑，绝不恋战。适合那些性格刚猛、追求极致输出的弟子，让他们把996的福报全部还给敌人。”


    “第二种，源自祖巫锻体诀超级简化版的‘猛男耐操型’。主打一个皮糙肉厚，抗揍第一。就算被法宝砸脸上，也能爬起来问一句‘就这？’。完美适配那些防御型人才，让他们成为战场上最坚实的盾。”


    “第三种，则是我独家研发，糅合了建木生机的‘可持续发展派’。修炼过程温和，不夺天地气运，不伤本源根基，练到大成不仅身强体壮，还能因为生命力旺盛，自己给自己许个愿，比如……头发变多？”


    说着，陈玄悄然启动了藏在袖中的【圣人气机感应符】。


    果然，当他讲到“不伤本源根基”时，感应符微微一颤。


    他敏锐地捕捉到，通天教主那万古不变的眼神中，掠过了一丝极其罕见的动摇。


    这位一向主张“有教无类”，号称要为众生截取一线生机的圣人，终究还是在担忧，他那些资质平平的弟子们，会在未来的大劫中沦为炮灰。


    这，就是他的痛点！


    就在此时，远在亿万里之外的陈玄识海中，小青的声音响起：“主人，灵根网络的共鸣矩阵已经渗透碧游宫地下灵脉，随时可以启动。”


    “开始吧。”陈玄心中默念。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特的感染力：“我所提供的，不仅仅是功法，更是一种理念！凭什么道就必须是高高在上的？凭什么修行就一定要遵循古老的范式？我辈修士，当定义自己的道！你的道，是你熬夜打坐悟出来的，是你与人斗法拼出来的，而不是别人规定好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小青精准地启动了共鸣网络。


    一股无形的波动，如同春风化雨，悄无声息地拂过碧游宫内数千名正在打坐、炼器、喂养灵兽的底层弟子心头。


    他们中的许多人，出身微末，只是因为通天教主“有教无类”的教义才得以踏入仙门。


    但仙门之内，亦有高下之分。


    他们日复一日地听着师长们讲述圣人大道，却总觉得那大道离自己太过遥远，仿佛隔着一层永远无法捅破的窗户纸。


    而陈玄的这番话，就像一把钥匙，猛然打开了他们心中尘封已久的某个角落。


    雷泽殿外，一处演武场上，一名满脸虬髯、身材魁梧的弟子正与师兄弟对练，听到这仿佛从心底响起的声音，他动作猛地一僵，竟当场扔掉了手中的法宝，仰天大吼：“说得对！师父常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可从来没人问过，我们自己到底想不想昌！”


    这一声怒吼，仿佛点燃了火药桶。


    演武场上瞬间哗然，紧接着，各处道场、洞府，都响起了类似的议论与骚动。


    雷泽殿内，通天教主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动怒，反而缓缓收起了手中的诛仙剑，剑鞘与剑刃摩擦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仿佛一声叹息。


    他深深地看了陈玄一眼：“你所说的这种自由……需要代价吗？”


    “需要。”陈玄毫不退缩地直视圣人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代价就是——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替你背锅。”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了通天教主的心上。


    三日后，陈玄神清气爽地走出了碧游宫。


    在他的身后，跟着三十六名眼神各异、但都透着一股新生火焰的截教弟子。


    他们是自愿报名参加“个人道途觉醒实验组”的第一批学员。


    碧游宫最高的宫门高台上，通天教主凭栏而立，衣袂飘飘。


    他屈指一弹，一枚古朴的青铜令牌化作流光，精准地落入陈玄手中。


    “凭此令牌，可在东海寻一仙岛，立你的‘问道塾’。”圣人的声音缥缈而来，“我给你人，也给你地，我等着看结果。”


    陈玄接过令牌，入手温润，他心中雪亮，这既是支持，更是试探。


    一场关乎截教未来的豪赌，他陈玄，就是那个被选中的庄家。


    归途的云舟上，陈玄翻看着手中的令牌，发现在令牌内侧，竟用极其细微的剑意刻着一行小字：“若真能教出一群会反抗的徒弟，本座不介意换个人来当这个掌门。”


    陈玄看得眼皮一跳，好家伙，通天教主这是想干嘛？造自己的反？


    夜深人静，当云舟驶入茫茫东海，陈玄识海中的一枚玉符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起刺目的红光，一行警告信息自动浮现：【警告：检测到三清气机联动异常增强，疑似启动“清源共诛令”最终倒计时！】


    陈玄的心猛地一沉。看来元始和老子那边，已经快要失去耐心了。


    就在这时，小青轻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带来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主人，刚才用灵根网络对那三十六名弟子的底层神魂波动进行了扫描分析……其中有两个人的神魂印记，带有玉虚宫金光咒的微弱残留。他们，是玉鼎真人派来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