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那只与陈玄同声的竖瞳缓缓说道：“欢迎回来，管理员。”


    话音刚落，贯通天地的建木剧烈地颤抖起来，无数青金色的枝叶间，一道如同水波般虚幻的界面悄然浮现。


    【任务刷新：于紫霄宫讲道第三日，向鸿钧提出一个令其神念停滞超过三息的问题】


    界面上的任务描述简洁明了，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然而，下方的奖励栏却是一片空白，只有一行若隐若现的小字在幽幽闪烁：“若成功，你将听见‘道’的真实呼吸。”


    陈玄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三分不羁七分嘲弄：“好家伙，连关键绩效指标（KPI）和奖金明细都不写全，果然是老领导的作风，画饼都画得这么有艺术感。”


    他身旁，名为小青的少女，实则是建木灵根所化的精灵，指尖正轻抚着建木那古老粗糙的主干。


    她闭上眼睛，细细感知着整个洪荒世界气运的流向，眉头微微皱起：“主人，紫霄宫已经开启了接引云桥，各路大能正陆续前往。但我感知到，那三千客卿之中，至少有七成已被天道种下了‘顺听印’。”


    “顺听印？”陈玄挑了挑眉，他对这个词可不熟悉。


    “那是防止任何生灵从根源上质疑天道的一种禁制，”小青的语气变得凝重起来，“一旦被种下，任何忤逆天道、挑战圣人威严的念头都会被压制。若您在那种环境下强行发声，不仅会被所有人视为异端，更会被天道法则当场定为‘乱道者’，降下雷罚。我愿以自身灵根与您共鸣，替您分担至少一半的天道反噬。”


    说话间，她从发梢取下一缕青翠欲滴、仿佛蕴含着无尽生机的自身青芽精丝，递给陈玄。


    陈玄却摆了摆手，直接将其推了回去，脸上挂着一丝神秘的笑容：“不急，别动不动就想着替我扛雷，你这属于典型的优秀员工综合征，得治。咱们先去报个名，占个座，顺便……跟前辈们借点‘语气’。”


    三日后，混沌深处，紫霄宫外祥云缭绕，紫气升腾三万里。


    三千红尘客，无论是一方霸主还是山野散仙，此刻都收敛了所有傲气，如同学堂里的蒙童般，在宫门外肃立，静候道祖开讲。


    陈玄就这么混迹在队伍末尾的散修队列中，一身洗得发白的破旧道袍，在一众仙光护体、宝衣加身的大能里，简直比鹤立鸡群里的那只鸡还要显眼。


    但他毫不在意，反而昂首挺胸，步履从容，仿佛来参加的不是宇宙顶级峰会，而是村口的流水席。


    他悄然激活了自己识海中那个形似磨盘、刻满无数玄奥符文的“伪因果轮盘”。


    这玩意儿是他当年叛逃时顺手牵羊带出来的具有严重漏洞（BUG）级别的外挂，能推演世间万物的因果逻辑。


    只见他心念一动，将早年执行任务时偷偷备份的《鸿钧讲道实录残篇》数据流导入轮盘。


    紧接着，他又加载了另一份数据——《太上老君道德经讲经心法·顿挫八步韵分析》。


    两份顶级数据在轮盘中飞速碰撞、融合、推演，最终生成了一段看似恭敬谦卑，实则每个字眼都暗藏杀机，每个停顿都直指逻辑死角的提问词。


    隐于虚空角落，气息与混沌融为一体的墨言，看着陈玄这一顿堪称赛博算命的操作，不由得在心中轻轻一叹：“你这家伙，根本不是要去问问题……你是要把刀藏在最周全的礼数里，递到人家喉咙上。”


    讲道渐入佳境，当鸿钧道祖讲至“合道即永恒”这一核心章节时，他那无处不在、无物不包的神念如春潮般铺展开来，涤荡着每一个听道者的元神。


    诸仙如痴如醉，心神彻底臣服于这至高无上的大道妙理之中。


    就在这万籁俱寂、众生倾倒的时刻，一个清朗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彻全场，打破了这份神圣的和谐。


    “敢问天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衣衫破旧的散修陈玄已然起身，对着高台上的鸿钧深深一揖，语气谦卑得无懈可击，但说出的话却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刺向了理论的核心。


    “天尊既言，合道方可得大自在、大永生。为何据晚辈所知，自开天辟地以来，历代试图合道的大能，其结果反倒是自身意志消散，再无‘我’存于世？”


    他顿了顿，给了所有人一个消化的时间，而后再次朗声问道，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若所谓的‘合道’，代价是‘道’吞噬了‘人’，那人证得的，究竟是永生，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若高高在上的圣人，最终只剩下天道规则的冰冷运转，那我等芸芸众生，日夜焚香祷告，供奉的究竟是曾经庇护苍生的神明，还是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思想的牌位？”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死一般的寂静。


    连缭绕在宫殿梁柱间的仙乐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玄身上，眼神里混杂着惊骇、错愕，以及看疯子一样的怜悯。


    而在那九重云台之上，被万道神光笼罩的鸿钧道祖，眉心那代表天道运转的神光，竟真的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


    一息，两息，三息……四息，五息！


    成了！陈玄心中暗道一声。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盘坐于前排蒲团上的太上老君猛然睁开了双眼，那双看似无为的眸子里，迸射出的是足以冻结时空的森然杀意。


    他二话不说，袖袍一挥，一卷黑白二气流转的图录自行飞出，迎风便涨，瞬间化作一幅遮天蔽日的阴阳巨幕，带着镇压三界、磨灭万物的恐怖威势，直直朝着陈玄头顶压下！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妄议圣境，当诛！”


    老子动了真怒，一出手便是先天至宝太极图，这是要将陈玄连同其神魂、因果一并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千钧一发之际，陈玄非但没有惊慌，嘴角反而向上翘起。


    他心口处，一枚早已种下的符种骤然一闪，识海中的建木虚影随之轰然展开，一道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盘古之力共鸣器·第三阶段……激活！】


    刹那间，一股苍茫、古老、霸道至极的气息自遥远的昆仑墟方向破开无穷空间投射而来。


    一道模糊得看不清面容的擎天巨影在陈玄背后一闪而逝，那巨影手中仿佛握着一柄无形的巨斧，对着当头压下的太极图，仅仅是虚虚地比划了一个上劈的动作。


    “嗡——！”


    足以定地水火风的太极图，竟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图上阴阳二气疯狂紊乱，整个巨幕被这一记无形斧威硬生生震退了三丈之远！


    挡……挡住了？！


    全场大能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而引发这一切的陈玄，只是云淡风轻地拍了拍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甚至还有闲心抬头望向高台上神光依旧凝滞的鸿钧，用一种近乎调侃的语气低声说道：“老师，问题答不上来没关系，学术探讨嘛，很正常。下次开课前，您可以先备备课，或者……向上级申请调课也行。”


    此言一出，紫霄宫外风起云涌，混沌之气都为之翻滚。


    西方二圣交换了一个无比震惊的眼神，多宝道人握着记录玉简的笔尖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却依旧忠实地将这句“大逆不道”的全文刻录了下来。


    太极图被震退的瞬间，那股毁天灭地的威压骤然消散。


    然而，还未等众人从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中回过神来，一股比老子无为之道更加锋锐、更加霸道、仿佛能将天地万物都剖开的凛冽杀机，瞬间锁定了陈玄。


    那嗡鸣不止的太极图，在这股新出现的气机笼罩下，竟被强行定格在半空，图卷表面凝结起了一层薄薄的玉色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