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裂缝中睁开的眼，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万物光明的绝对虚无。


    它只是看了一眼，整个昆仑墟的法则链条便发出了“咔咔”的悲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随时都会崩成齑粉。


    紧接着，非风非火的混沌流如开闸的宇宙洪水，从那紫黑缝隙中狂涌而出。


    它没有温度，没有实体，却带着一种将存在本身都抹去的恐怖特性。


    混沌流所过之处，空间不是碎裂，而是像被橡皮擦抹掉的铅笔字，直接凭空消失，化作一片虚无的灰烬。


    坚不可摧的昆仑神山，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沙堡。


    “我淦！说好的新手村大礼包，怎么开局就是世界末日难度啊！”陈玄头皮发麻，肾上腺素飙升到了珠穆朗玛峰顶。


    他知道，跑是肯定跑不掉了，这玩意儿追人都不用腿，直接删地图。


    生死关头，他眼中的狠厉之色一闪而过。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他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划破胸膛，逼出一滴金中带紫的心头精血。


    这滴血悬浮于空，散发着远古洪荒般的苍茫气息。


    陈玄双手飞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直达万物本源的律动：“以吾之血，为天地之引，本源共鸣，醒来！”


    他试图唤醒那枚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光卵元胎，赌它就是破局的关键！


    血珠“嗡”的一声，化作一道流光射向光卵。


    然而，就在血珠即将触及光卵的瞬间，光卵内部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一道微弱却无比古老的意识波动，直接烙印在了陈玄的脑海里：“……不能醒……醒了，祂会吃掉我们所有人……”


    这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与恐惧，仿佛是做了亿万年的噩梦，刚刚被惊醒了一瞬。


    陈玄心头一凉，卧槽，搞错了？这玩意儿不是友军？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小青浑身剧震，头顶那对双生青芽绿光大盛，竟无风自动，如两根接收远古信号的天线。


    她猛地抬起头，双目失神，口中吐出的不再是清脆的女声，而是一种由无数生灵意志汇聚而成的、带着草木芬芳的古老音节：“母树说，‘眼’在收割轮回，每一世觉得醒者，都是它的养料。”


    此言一出，天地间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什么玩意儿？


    我们辛辛苦苦修仙升级，到头来只是人家养的猪，等着时候到了被一刀噶了？


    就在这时，那枚原本要回归陈玄眉心的玉符，在空中一个急坠，再次朝他飞来。


    但这一次，一层薄如蝉翼的青金光膜凭空出现，精准地挡在了玉符之前。


    光膜之上，神魂之力交织，繁复的纹路如同植物的根系，充满了生命的气息——竟是小青以自身神魂编织而成的“灵根茧”！


    她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身体因神魂的巨大消耗而剧烈颤抖，但声音却异常清晰坚定：“主人给的愿力，让我听懂了最初的歌。”


    话音未落，她闭上双眼，樱唇轻启，一段空灵、悠远，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旋律从她口中吟唱而出。


    那歌声仿佛是世界诞生之初的第一缕风，第一滴雨。


    每一个音节落下，昆仑墟的地脉深处，便有一道无形的枷锁应声崩解。


    一处、两处、百处、千处……九幽之下，那被镇压了无数纪元的万千灵根，无论品阶高低，无论形态各异，此刻竟齐齐昂起了它们的“头颅”，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跨越无尽的距离与黑暗，朝圣般地指向了那颗悬浮在底眼之上的光卵！


    风云突变，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宏大的场面吸引时，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九天之上。


    墨言一袭灰袍，面无表情，那卷神秘的灰帛再度在他面前展开。


    与之前不同，灰帛上那代表着众生命运的亿万白线，此刻竟像被按下了倒带键，开始疯狂地逆向流动！


    墨言双手结出一个古朴到无法理解的法印，他望着那只虚无之眼，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时空断层：“因果封门，逆溯三息！”


    一字一句，如天道敕令。


    刹那间，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黑白色的默剧。


    那奔涌咆哮的混沌流凝固在半空，保持着张牙舞爪的姿态；那只创世之眼瞳孔中即将爆发的灭世神光，也被硬生生地掐断在了酝酿的半途。


    时间，被强行暂停了。


    墨言冷漠地注视着那片虚空，语气森然：“你利用试炼，行抽取本源之事，已违背‘平衡律’。这一次，我不再见证——我来判你超限。”


    这短短的三息，对陈玄而言却仿佛永恒。


    他抓住了这唯一的生机！


    他毫不犹豫地将之前炼化人参果剩下的那撮残灰，一把拍入自己胸口的心头血中，任由两者疯狂融合。


    随即，他以指为笔，以混合了神物残灰的心头血为墨，在那枚光卵的表面，以“心之所向，命之所承”的独特印记为核心，极速勾画出一道繁复玄奥的逆向契约阵法！


    这不是臣服的烙印，更不是卑微的祈求，而是一份赤裸裸的、建立在共同敌人基础上的平等盟约！


    “你给我力量，我给你自由！”


    “你不准吸我的血，我不拆你的壳！”


    “咱们一起，干翻外面那个偷窥狂！”


    契约阵的最后一笔落下，整个阵法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那一瞬间，光卵猛地一颤，表面裂开一道缝隙。


    一只金色的竖瞳，从中悍然睁开！


    那瞳孔的形状，竟与天穹裂缝中的创世之眼如出一辙，但不同的是，这只新生的眼眸深处，没有那种漠视众生的冰冷，反而多了一丝……挣扎、好奇与灵动的人性波动。


    三息，结束。


    时间的长河再次奔流。


    被暂停的混沌流仿佛被激怒的凶兽，以比之前狂暴十倍的速度，倒卷着向近在咫尺的陈玄扑来，要将这个胆敢挑衅神威的蝼蚁彻底抹杀！


    千钧一发之际，底眼神光炸裂！


    那只新生的金色竖瞳，轻轻地眨了一下。


    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引爆了整个世界。


    整个洪荒大陆的灵脉，在这一刻，不分东西南北，不论山川河海，同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轰鸣！


    五岳随之震动，四海为之翻腾。


    远在亿万里之外的西昆仑外围，一株嫩绿的幼芽顶开万仞巨岩，迎风而长，于瞬息之间便化作一株连接天地的参天巨木，其枝叶舒展，竟有青金色的神异血液在脉络中缓缓流淌。


    而陈玄，在耗尽了最后一丝心神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去。


    在他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他看到那枚一直守护着他的玉符，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哀鸣，随即寸寸碎裂，化作漫天飞舞的光点。


    在那些光点彻底消散于天地之前，一句轻如叹息的低语，飘进了他的灵魂深处。


    “……你不是倒影……你是……原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