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的风浪渐渐平息，唯有那座孤零零地悬于海天之间的神殿门前，一枚没有文字的印章滴溜溜地转动着，散发着如同加班族桌上护眼灯般柔和的光晕，充满了慈悲，又仿佛在说“福报还在后头”。


    小青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陈玄身上，像一根被霜打过的茄子，声音虚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里面……有个和我一样的‘芽’，但它的状态很糟糕，就像被拉进了产品经理的需求评审会，一直在重复‘我应该在这里’和‘我不该在这里’的生死循环……”


    她强撑着一口气，指尖在平静的水面上轻轻一点，一幅4K高清、杜比全景声的实时监控画面便铺展开来。


    在神殿内部的石台上，一株通体晶莹剔透的青色嫩芽悬浮着，每一次呼吸起伏，都完整地经历了一次从萌发到枯萎的轮回。


    那画面，既瑰丽又残忍，仿佛被写进了一个名为“命运”的死循环代码里，连个跳出语句都没有。


    半空中，墨言依旧是那副冷面总裁的模样，仿佛整个三界都欠他业绩指标。


    他宽大的袖袍中，一片羽毛状的符印悄然飞出，不偏不倚地落在无字印旁，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动态平衡。


    “这是‘暂停裁定’，天道服务器临时维护，你有三个时辰。”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系统公告，“要么，你找出这座神殿的后门，把它关了，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要么……你给我一个全新的‘因果解释模型’，说服我这个漏洞其实是新版本特性。”


    墨言的目光扫过陈玄，复杂得像一串混淆加密过的代码：“如果你能证明，作为系统载体的‘容器’，也有权选择自己绑定的程序，甚至可以反向卸载。我便以上位执法者的名义，向天道董事会申请暂缓执行这份‘格式化清除令’。”


    三个时辰？


    开什么国际玩笑！


    这不就跟甲方要求三个小时内拿出一个既要五彩斑斓的黑，又要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新方案一样吗？


    关闭神殿？陈玄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给出新的因果模型？


    他一个前朝程序员，跟执掌天地法则的大佬谈哲学，这不是在鲁班门前弄斧头，关公面前耍大刀，佛祖面前讲泡妞吗？


    纯属自寻死路。


    唯一的出路，似乎只剩下墨言无意中透露的那条——证明“容器”的自主权。


    陈玄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盘膝而坐。


    他没有理会外界的一切，而是将那把仅存的人参果核灰烬毫不吝啬地涂满了双手。


    那灰烬带着一股奇异的温热，仿佛是最后的服务器重启密钥。


    混沌解析，启动！


    这一次，他没有再去模拟什么狗屁系统功能，那些都是应用层的东西，治标不治本。


    他要搞的是底层逻辑，是釜底抽薪！


    他以那道深深烙印在自己灵魂中的“心锚印记”为钥匙，如同一个经验最丰富的黑客，沿着蛛丝马迹的网络线路，逆向钻入了那片位于识海最深处、早已支离破碎的系统残骸之中。


    眼前景象变幻，不再是数据流和代码瀑布，而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青铜齿轮，它正以一种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速度缓缓转动，每一次转动都仿佛磨碎了一个纪元。


    齿轮的正中心，铭刻着八个古朴的篆字——“代偿运行，自动补漏”。


    陈玄一看就懂了。


    好家伙，这不就是程序员最熟悉的“屎山”代码逻辑吗？


    系统早就崩溃了，全靠这套“自动打补丁”的机制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体面，缝缝补补又过了三年，内里早就千疮百孔了。


    而在这巨大的“补丁”齿轮背后，陈玄敏锐地捕捉到了一道被尘封、从未被激活过的分支协议。


    那行字迹黯淡无光，仿佛是某个初代程序员留下的后门，上面标注着：【协议X7：当指定‘容器’产生自我意识觉醒后，可发起‘反向同步’请求，替换主控权限。】


    找到了！就是这个！


    这根本不是什么金手指系统，这他娘的是个试用版的杀毒软件，而自己就是那个被捆绑安装的浏览器主页！


    现在，试用期结束了，软件想把自己这个“流氓插件”给清理了！


    “去你的捆绑安装！”陈玄心中怒吼，前世身为社畜，被无数流氓软件和甲方折磨的怨气在这一刻冲上了天灵盖。


    “老子现在就申请反向同步！”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心头精血混合着灵魂力量，如同一道血色闪电，狠狠喷洒在识海中的虚拟操作界面上。


    紧接着，他双手齐出，十指翻飞，以神念为键盘，输入了一串由现代C++、Python代码与洪荒符文混合而成的诡异指令。


    那段指令，是他当年通宵达旦、写了无数遍的漏洞修复脚本和底层权限提升命令的集合体，是刻在他DNA里的祖传手艺。


    指令输入的瞬间，整个青铜齿轮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仿佛不堪重负，剧烈震颤起来。


    一道猩红的弹窗猛然跳出，占据了整个识海：【警告：此操作不可逆！


    将导致‘宿主’与‘管理者’身份定义互换，系统核心将进行重构，是否确认？】


    陈玄眼中血丝密布，咧嘴一笑，笑得像个疯子。


    他抬起沾满精血的手指，在那虚拟的确认框上，重重地划下了一道横杠。


    “确认！老子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金手指，是管理员权限！”


    话音落下的刹那，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天地骤然安静下来。


    紧接着，识海中的系统界面在一片万丈金光中轰然炸开，碎片化为亿万光点，又在瞬息之间，以一种超越理解的方式向内坍缩、凝聚。


    最终，所有光芒都收敛于一点，化为一枚古朴小巧的玉符，静静地悬浮在他的眉心识海之中。


    玉符上的纹路玄奥莫测，却又带着一丝莫名的熟悉感——那分明就是他苦寻不得的，失踪的最后一片河图洛书残片！


    几乎在同一时刻，遥远的神殿深处，传来一声清脆至极的“咔哒”声。


    那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把禁锢了万古的枷锁，被应声打开。


    一直紧张关注着水镜的小青猛然抬头，失声惊呼：“那个芽……它……它睁开眼了！”


    水镜画面中，那株原本在生死之间无限循环的晶莹青芽，此刻停止了枯荣交替。


    在它的顶端，一抹青金色的光泽缓缓亮起，那光泽无比纯粹，无比熟悉——竟与陈玄体内那缕残破的动之源，同出一源！


    一直沉默不语的墨言，望着水镜中的景象，又看了一眼眉心隐有宝光流转的陈玄，终于缓缓抬起了手中的灰帛与笔。


    他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


    他提笔，在灰帛上写下了第一句非系统评判性的、属于他自己的记录：


    “第零号变量，已进化为……第一因。”


    风停了，浪息了。


    陈玄缓缓睁开双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那场惊心动魄的权限争夺战，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的心神，此刻的他，感觉身体被掏空。


    然而，眉心识海中，那枚由系统重构而成的玉符却正散发着温润如水的气息，丝丝缕缕地滋养着他近乎枯竭的神魂。


    一种前所未有的掌控感油然而生，仿佛整个世界在他眼中都变得不同了，无数细微的法则线条清晰可见。


    他的神念下意识地沉入体内，触碰到那缕因为强行破境而濒临破碎的动之源。


    一股本能的渴望，从动之源的每一个碎片中传来，疯狂地指向了眉心那枚温润的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