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柱刚回到家里，他今天在外面又是上工，又是找人的，就是想把这个工作的事情给落实好。


    一回来，他整个人都没了在外面的那种好脾气，见丁振英正在看放鸡蛋的柜子，先是发了一阵脾气。


    “都什么时候了，回来还不知道先做饭，中午就没有好好吃，怎么晚上还得饿着肚子不成？”


    丁振英刚想和赵大柱说鸡蛋少了好几个，肯定是赵芦雪那个丫头偷吃的。


    家里就赵芦雪这个孩子胆子大，但是之前也从来没有偷吃过鸡蛋。


    可赵大柱这样说了一通，丁振英突然就不想和他说这个事了。


    反正鸡蛋到底有多少个，他和赵建国两个人都不知道。


    “我这也是才下班，催什么催。”


    丁振英皱着眉头说，今天去上班的时候，邻居苏姨已经把事情说给厂里好几个人都知道了，她一去就有人来问她。


    这让丁振英觉得很是没脸。


    她现在生怕家里传来些什么动静，让筒子楼里的其他人听到了。


    赵大柱刚才没压住声音，见丁振英说话声音是刻意压低的，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他也立刻就把声音给压低了下去。


    实在是这些人太爱看热闹了，连左正阳这样的人，见了他都要话里话外问上几句。


    赵大柱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都要丢干净了。


    “那个死丫头呢？”


    屋里只有才放学回来的赵如风在写作业，她也没有学习桌子，只能趴在床边。


    她一边写一边在竖着耳朵听赵大柱和丁振英说话。


    这个死丫头自然指的是赵芦雪了。


    “我也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就没见她。”


    外面天都黑了，丁振英心里多少也有点担心起来。


    “这是去哪里了？”


    丁振英想去外面找一找，赵大柱不让：“那么大的人了，你管她野到哪里去，怎么就生了这么个闺女。”


    话里都是对丁振英的抱怨。


    好像孩子身上不好的地方，都是对方的过错一样。


    正在这时候，两口子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赵芦雪的声音。


    赵如风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跑到门口去开门。


    外面的声音也一下子就大了起来，能清晰地听到赵芦雪的声音。


    “你说什么，我爸已经找好人，要故意针对我了？”


    赵大柱刚想说上几句，脑子就反应过来赵芦雪在说什么。


    这个死丫头，真的是会给他惹事。


    他刚才是去找人了，但这种事情，能放到明面上说吗？


    赵大柱顾不上其他，立刻跑到门口，忽略掉楼上楼下传来的各种打量的眼神，呵斥了一声，“这么晚了在外面干什么呢，还不知道回家？”


    赵大柱说话的嗓门虽然大，但是仔细听，却是能分辨出这声音里细微的颤抖。


    晚上下班回家的人，可比中午在家的人多多了。


    这也就意味着，在家的大家都探出了头来看热闹。


    大家本来都听说了赵家的事情，但是没有亲眼看到，都还在那里遗憾。


    这不，终于能看到热闹了。


    家家户户，平日里能够消遣的事情本来就少，大家就靠着东家长西家短来丰富精神世界。


    除了写作业的不能跑到门口之外，其他人几乎都到了门口。


    胡奶奶又来找苏姨借葱，苏姨不太想借出去，谁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还回来。


    胡奶奶一边注意着赵家的动静，一边挤眉弄眼：“明天就给你还。”


    一来一回借东西，可不就能凑过来听热闹了。


    赵芦雪已经走到了二楼，她还拧着赵建国的耳朵没松，把赵建国疼得可不轻。


    “爸，赵建国说你找好了人，考试时要故意卡我，让那些师傅把我踢下去。”


    赵芦雪就是故意把这事嚷嚷出来的，看着赵大柱铁青的脸色，一点也不害怕。


    “别在外面胡咧咧了，一天到晚不着家，一个大姑娘家，你这是去干什么了？”


    赵大柱有些慌不择言地开口，想用这些莫须有的话让赵芦雪感到难看。


    可是赵芦雪根本就对这些话充耳不闻，直接拿侯主任来当挡箭牌。


    “明明侯主任在的时候，答应的是让我去考核，公平竞争，怎么还能背后搞这一套？不行，我要去找主任评评理。”


    要是以前，赵大柱不会当回事，可是现在，他知道赵芦雪说去找就真的会去找。


    这个孩子什么都敢干。


    赵大柱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侯主任了，只能软了语气：“没有这回事，是建国瞎说呢。”


    赵建国在一旁哎呦哎呦地叫着，本来还想等着赵大柱给他做主，谁知道竟然听到赵大柱这样说。


    这是什么意思？


    赵建国本来就不太聪明，听不出来赵大柱话外的意思，真的就觉得赵大柱是在骗他。


    毕竟赵芦雪是赵大柱亲生的。


    赵芦雪故意啊了一声，见胡奶奶在旁边听得认真，就问她：“胡奶奶，您说我爸这是什么意思，是承认他找人故意给我使绊子了，还是说没有找人呢？”


    胡奶奶吃瓜正开心，谁知道竟然被赵芦雪点名提问，一时都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像说没有找人。”胡奶奶装糊涂。


    赵芦雪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看向赵大柱：“爸，我就知道你不会是这样的人，毕竟我才是你亲闺女，人心怎么能偏到胳肢窝里去呢，还专门不让闺女好过，这说出去了，怕是都要笑话咱们家。”


    赵大柱心里实在害怕赵芦雪的那张嘴，不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来，只得转移话题：“建国毕竟是你弟弟，你怎么能打他！手上没个轻重的，把他打坏了怎么办？”


    “一个大小伙子，不过拧两下就打坏了？再说我打他可是因为他一直在找事啊，您说哪个弟弟会专门堵在路上找姐姐的事呢？”


    苏姨在一旁立刻啧啧起来：“建国竟然这样啊，以前看着挺好的孩子，还会埋伏在路上打人啊。”


    丁振英见赵如风一直在后面听得津津有味，瞪了她几眼，又板着脸开口让赵芦雪进屋。


    “出去这半天，也不知道饿。”


    说话的时候虽然看着唬人，目光却先在赵建国红肿的耳朵上扫了一眼。


    赵芦雪见她说话没有赵大柱难听，也就给了她面子，松开赵建国，让他进了屋。


    赵建国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去了，赵芦雪正要进屋，却被楼上看热闹的几个邻居叫住了。


    他们最关心的还是王主任的事情。


    “芦雪，你真的和王主任吹了？”


    赵芦雪笑了笑：“婶子大娘们，这叫什么话，我就没和他好过，哪里来的吹了，我根本没看上王主任。”


    另一个楼上的孙大娘迫不及待地问她：“那你要去参加工作，王主任可是在电机厂呢，你就不怕到时候他报复你？”


    赵芦雪还真不怕。


    “大娘，您想想，王主任是那种心胸狭小的人吗？人家可是主任，要是真这样对付我一个小姑娘，那可就让人笑话了，再说我这还有组织撑腰呢。”


    侯主任现在已经成了她的尚方宝剑，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


    这些话，经历多的大娘们不太相信，但是楼下的左彩云却听进去了。


    孙大娘旁边的一个新嫁进来的嫂子问，“芦雪，你这样闹下去，以后可不好收场，毕竟你以后嫁出去了就是外人。”


    赵芦雪眯眼看了过去，才发现是住在他们楼上的，那才嫁进来的新媳妇朱淑华。


    因为年龄差不多，赵芦雪还和她聊过。


    赵芦雪没有拔高声音，只是笑着反问：“嫂子，你这话说的，什么叫外人啊，你说你到了婆家，就成了他们家的人了吗？”


    朱淑华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从小到大，她妈都是这么和她说的，说得在家里好好的干活，洗衣裳做饭都得会，要不然到了婆家会被挑剔。


    婆家才是他们的归宿，而娘家只是一个暂时歇脚的地方，是他们学习技能，为了以后婆家满意的地方。


    赵芦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反问了一句，“现在看热闹的大娘婶子这么多，你问问她们婆家是不是她们家。”


    胡奶奶早就领略了赵芦雪的那张快嘴，见她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就避了避。


    其他的那些才下班看热闹的人，猝不及防的就和赵芦雪对视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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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意思这是？


    筒子楼里只是在这一刻，很默契的没人开口。


    不知道是谁突然闻到了空气里的糊味，这才哎呦了一声，往家里跑去。


    赵芦雪没有在外面继续停留，进了家门之后，才发现赵建国还在跟赵大柱哭诉。


    赵建国是真觉得丢脸，没想到自己反而被赵芦雪这样收拾，整个筒子楼的人都看到了，工作的事情也可能泡汤。


    这以后，他还怎么在这一片混下去。


    “大伯，我明天还是回去吧，我也好长时间没去看我爹娘了。”


    赵芦雪在门口就直接切了一声。


    赵建国每次都用这招，偏偏赵大柱还每次都吃这一套。


    不为别的，就是赵大柱心里害怕赵建国真的回去。


    可在赵芦雪看来，赵建国根本不可能舍得回去。


    回去了就得干农活，吃的喝的自然都比不上在这里。


    赵建国说完，就等着赵大柱来劝他。


    可是赵大柱一直在想事情，根本没顾及到赵建国，让他这一下没了台阶下。


    “妈，既然他说要回去，正好那工作就是我的了，明天咱们就把他送回去。”


    丁振英瞪了赵芦雪一眼，让她别添乱，顺手把晚上蒸的窝窝头拿了过来。


    “快吃，吃完赶紧睡觉，不是说要考试了，还成天出去乱逛干什么？明天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别给我出去找事，你闹这些，让我们怎么出去见人。”


    赵芦雪哼了一声：“我光脚的自然不怕穿鞋的，你们这样重男轻女，我自然得让大家伙评评理。”


    赵大柱回过神来，看看赵建国那委屈的样子，再看看另一边赵芦雪眉飞色舞的样子，觉得家里实在待不下去。


    他干脆站起来，往外走。


    得出去透透气，憋屈的慌。


    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大家都是这么活的，谁家的孩子像赵芦雪这样？


    赵如风等赵大柱一走就松了口气，也敢说话了：“二姐，你也真是太厉害了。”


    竟然能让赵大柱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赵芦雪笑着说：“怎么样，要不要像我学习，你也能的。”


    丁振英顿时头都大了，把赵如风从赵芦雪身边拉开：“去去去，别把你妹妹带坏了。”


    赵芦雪回到自己的小隔间，把帘子直接拉上，朝赵如风招了招手。


    赵如风想到之前吃的那个肉包子，眼睛立刻亮了。


    她拿着手里的窝窝头就过来，正要开口问，就看到床边用简易木板搭建出来的小桌子上，正放着一碗鸡蛋羹。


    她眨了好几下眼睛，发现竟然真的是鸡蛋羹。


    赵如风刚想发出惊叹的声音，就被赵芦雪捂住了嘴，示意她快吃。


    鸡蛋羹一直在系统空间里放着，还保持着些温度，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赵如风虽然是家里最小的，但因为赵大柱把生儿子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一胎上，可真等到生出来是个女儿时，赵大柱的失望达到了顶点。


    他几乎都没看一眼赵如风，就失落地出去了，整个人只觉得抬不起头，要被人嘲笑了。


    从小到大，赵如风穿的都是上面两个姐姐剩下的，吃的也和她们一样，鸡蛋这样精贵的东西，也同样没吃到过几次。


    她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第一口，怕外面的人发现，还特意憋住了吞咽的声音。


    可是鸡蛋羹太好吃了。


    赵如风也不知道和肉包子比起来，到底是鸡蛋羹好吃还是肉包子好吃。


    她只知道自己都喜欢吃。


    怎么会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可自己以前从来都没吃过呢？


    赵建国从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刚才看到是黑面窝窝头，又不怎么想吃，躺在床上之后，却闻到了一股子香味。


    像是鸡蛋羹的香味。


    可是家里哪里来的鸡蛋羹啊？


    难道是丁振英私下里给赵芦雪姐妹俩做的？


    以前的时候，那些鸡蛋都只有他一个人能吃，那是赵大柱特意买来给他补身体的。


    赵建国一想到这里，顿时就是心里一慌。


    一时间，他好像觉得自己在这个家的很多特殊性，正在被悄悄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