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问，然后很自然地回头看了一眼讲台上双手合十闭着眼祈祷的女巫老师，他发现在小黄的日记里，除了宋老师，英语老师和小黄讨厌的那个老师都已经成为了日记里对应神牌的样子，亦毒亦药的女巫，谋定后动的猎人


    对，谢磐没有一点动摇，他肯定猎人就是小黄日记里那个讨厌的老师


    “是吧。”


    “不是吧，女巫不是死了么？”


    “她不是有解药么？把自己给药活呗！”


    “都死了怎么药？那他丫的叫诈尸！”


    话音嘈杂，但听得出来，支持背后这个女巫就是日记里那个女巫的人比较多一点


    “停停停。”孙拓被他们吵得耳朵疼，“那猎人脑子后面的子弹呢？别和我说那是自己长出来的瘤子。”


    被孙拓一提醒，大家都想起来王颖花得到的那枚子弹是猎人硬生生从后脑勺里抠出来的


    “所以，都到这里了，还是别用常识来理解这个游戏吧。”


    “还有一点。”谢磐听完他们说完，说出自己在意的一点：“两个问题，一个是上帝生于星期几，一个是谁杀了小黄，但……上帝和小黄难道不是同一个人么？为什么使用不同的称呼？”


    “或者说，从什么时候，小黄变成了上帝，知道这个，或许就知道两道题的答案。”谢磐很隐晦地表达了一个意思


    小黄卒，于是乎有上帝


    “会不会就是狼人藏起来的星期天！”有人忽然想到一点，突然说


    “是啊，一定是他手上那天的日记内容很重要！星期天又是最后一天，可能就是最后一天发生了什么！”


    “小黄不是写了一个很讨厌的人么？可能就是这个人杀了他！”


    基于一张未知的日记散页，各种猜测层出不穷，谢磐等着他们说完，然后几分钟后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了


    他把自己莫名其妙生出的凝聚众人的想法归结为书没读够，一时间回到老教室情不自禁


    谢磐想自己还是要禁一禁


    “唉，既然这么关注那一页日记，我们直接去问不就得了？”谢磐从手撑着桌子的姿势到站直了，然后好似全然不觉自己提出了多炸裂的建议一样，一副‘这么简单的事怎么搞的这么复杂’的表情看着其他人


    已经比较熟悉谢磐的孙拓等人只是用目光在谢磐和狼人之间打了个转，就连齐善这种乐子质量比点子质量高出一截的人都觉得狼人似乎要有一灾了


    谢磐并不指望着他们去直面狼人，自己利索地往狼人那边走了，虽然他对于只有自己觉得狼人是个好忽悠的这件事接受不太好，他还挺希望有个人能和他打配合的


    身边的人从同学到病友到监护人，谢磐总怀疑自己人生的起跑线是不是太多了点，导致他要从头再从头地融入一个新地方


    但还好，谢磐收回了那些小情绪，他总是要回去监护人那儿的


    短短几步，谢磐已经走到了狼人面前，显然谢磐靠近的信号在狼人眼里也是祸大于福，他谨慎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背后的尾巴扫动了一下


    谢磐走过来的时候还顺手拖了一把凳子，看到狼人这么直接地站了起来，漏出些惊讶的表情，“你……这么欢迎我？”


    狼人低沉的呼吸声混进点磨牙的糙音


    谢磐也就把手上的椅子放下，开门见山地说：“那张纸写了什么？”


    狼人眼中闪过一瞬间的不可思议，然后嗤笑一声，用得意又嘲讽的表情回答他


    一个字都没得到，谢磐不急也不怒，他在自己的凳子上坐下，无所谓被俯视的角度，继续问：“你手上那页日记，真是星期天的？”


    狼人歪了歪头：“要不，你进我肚子里来看看？”


    谢磐也歪着头看回去：“小狼，你认识小黄么？”


    被谢磐叫得感觉自己变成了某种尾巴上扬的动物，狼人克制不住地露出凶恶的目光


    “小黄是你们的上帝，她创造了这个游戏，为什么她不见了？”


    “是你杀了她么？”谢磐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你知道你自己是谁么？”


    狼人始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偶尔露出锋锐的獠牙，不对谢磐说的任何一句话产生反应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其实不太好使？”


    被狼身攻击的狼人几乎是有点机械地再次咽下一口气，他安慰自己，早晚要撕碎了他，只是早晚的事


    “周末这么特殊的一天，你怎么会选择销毁周末的日记？”


    狼人眼神依然阴恻恻的


    谢磐站起来，他身高不凡，站起来之后可以微微俯视狼人，他语气没变，一股半谈天气半交心的味道，“你当时是想着，拿走周末一定就是拿走了最重要的线索，还是想着，拿走周末就拿走了最重要的顺序？”


    狼人再次用面部表情的反应证明了谢磐的猜测，他叹了一口气，“所以，傻小狼，你到底是在给谁当烟雾弹？你真的是BOSS么？”


    他语气里不免奚落的笑音，听得狼人獠牙发痒，恨不能现在就咬死谢磐


    “这七篇日记里，应该没有一个字提到了狼人，或者和狼人有关的吧。”谢磐思忖，“小黄自称小黄的时候，她把自己当做平民看，她有求于神，希望神可以用毒带走连堂的英语课，希望神可以把药给她喜欢的老师，希望猎人可以带走她讨厌的老师，她知道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后面……或许发生了一件事，让她说出‘学生决定不了学校的事’，并且要‘回到狼人杀的世界’。”


    随着谢磐的话，玩家们开始用诡异又惊诧的眼神看着狼人


    谢磐：“不是，他不是小黄。”


    “小黄已经死了。”


    谢磐说出这个大家都知道的事，然后补充一点


    “死在最后一天，死在星期四，死在上帝诞生的那天。”


    “对吧，小狼。”谢磐身体面向玩家，回头看着狼人：“你拿走星期天……不对，你拿走上周天，就是不想我们知道，这篇日记的顺序是从上周五开始，结束在这周四。”


    “我猜猜那上面应该写着什么……又要去学校了，好烦？不想上课？想一直待在家？差不多是这些吧，总之是会提醒我们这篇日记跨越了一个星期的。”


    “六篇日记里，只在星期四出现了阴转晴，她不是自己逃进了狼人杀的世界，而是打算把学校变成狼人杀的世界。毕竟学生决定不了学校的事，但是上帝可以决定狼人杀的事吧。”谢磐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但是即便是她的游戏，好像她也没有胜利。”


    于以恒默默地把周五周六的日记挪到了最前面


    于是日记上的‘天气’变成了：星期五阴，星期六阴，星期一阴，星期二阴，星期三阴，星期四阴转晴


    谢磐忽然冒出一个问题：星期四之后的‘天气’，都是晴了么？


    小黄成了上帝，可上帝没有阵营


    小黄在成为上帝之后没有忘记作为小黄的自己，还是把子弹送进了‘他’的脑袋里，毒杀了安排出两节连堂英语课的人，把解药给了美丽的英语老师


    可狼人杀并没有给上帝这样的权力


    这一次，小黄的声音无比真实地响起


    【学长，对不起啊，把你拉进了我的烂摊子里，我做不好上帝，平民怎么伪装得好上帝呢？我借了一局猎人的子弹、女巫的毒和解药，却还不起，给不了这局狼人杀一个结局，小黄和上帝都失败了，前者不重要，可后者却影响了整个游戏】


    【当年死的人，比这一次的要多得多】


    【都差点忘了，我的日记里明明还有一个心愿没有实现啊】


    谢磐微不可查地缩了缩肩，好像真的从小黄的话开始，他身上就忽然穿上了一件熟悉的绿白色衣服，成了真正的学长


    谢磐知道这些话是单独对自己说的，他迅速掩饰自己的表情波动，走过去和其他玩家一起看着重新摆好顺序的日记，而狼人的表情有多难看，也没人在乎


    也许的是了不该吃的东西消化不良了，该的吧


    谢磐的目光落在星期三的日记上，小黄在最后写着‘啊啊啊啊啊啊啊消失吧还是我自己消失吧！’


    谢磐还想等等她的声音，但小黄也只留下了这几句话，谢磐再没听到其他


    “所以，上帝生于星期四，女巫……如果英语老师就是安排了周二两节连堂英语课的话，那么她就是死于小黄给出的毒药。”


    “那小黄是怎么死的？她从小黄变成了上帝，所以是自杀？”有人顺着想出了这个答案


    也有人露出不赞同的神色，比如于以恒，梁跃看着于以恒的表情，晃了晃她：“小鱼，你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于以恒拍拍她，然后说：“小黄变成上帝，小黄就要死么？”


    谢磐的眼神也落在她身上


    “如果小黄真的是在上帝诞生的时候消失了，那么……”于以恒看着这些日记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那这些日记根本不该存在，神、狼人和平民根本不该是这么混乱扭曲的关系。”


    “上帝不会杀一个学生讨厌的老师，不会救一个学生喜欢的老师，她只会让游戏正常开始正常结束，然后等着开始下一盘游戏，不是么？”


    “是。”谢磐肯定于以恒的想法：“所以小黄和上帝应该是共生的。”


    当然，也极有可能同死了


    “那小黄被杀还能是什么原因？”


    谢磐：“把小黄被杀理解成上帝被杀就很简单了，作为游戏中的概念神，上帝还能被谁杀？猎人？女巫？狼人？”


    “当然是被搅乱的游戏本身。”


    “所以，最后一个答案应该是，小黄死于狼人杀游戏。”


    【唉，被你们识破了，你们就当我在发表上帝的遗言吧】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二，全体玩家获得道具‘女巫的祝福’，该道具可提升一定程度的身体素质，仅在该副本中生效】


    副本？这是一个新词，这个道具也是玩家知道的第一个有使用范围的道具


    到此时，谢磐忽然发现隐有不对，一直以来这个伴随任务出现的女声，他都当做是小黄本人看，但几分钟前那个只在他脑子里响起来的声音，显然才更贴近人这个物种，更贴近一个按下了炮台，却无能控制伤亡的人


    “唉，终于结束了。”


    “快要下课了吧，是不是又要挑一个人出去啊？”


    “是啊，先走远点走远点。”


    几个人的聊天声提醒了谢磐什么，他差点忘了一件事，想起来的他把六张日记散页先收拾好，叠成一叠，然后又走向狼人


    “这哥去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