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某天宣布,他要出门到处看看。


    安德对此没什么表示,他正忙着苦口婆心劝露米娜减肥,这家伙不爱运动,成年后疯狂横向生长,如今真的是好大一个毛球到处晃来晃去。布鲁斯说完了他的决定然而安德却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立刻跳起来,他正在撅着屁股试图撵露米娜跑起来。


    布鲁斯:“?”


    阿尔布雷德:“咳咳。”


    他把屁股放了下去。


    “好姑娘,跑两步,野兔不是很能跑吗……怎么这么不爱动啊?”


    “我说我要出远门!”


    “啊,我在听……到处看看其实也不错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嘛……”


    “你从哪学的中文,没听懂。”


    澳大利亚应该也没普及中文,安德有时候表现得像是在中文语境中生活了许久似的,编故事都不好好编。安德抬头用一种通常可以被解读为“你在说什么屁话”的眼神看着他,随后说,“我支持你出去。悬浮滑板的儿童锁在你生日当天就解锁了,再加上1%固化能源和安戈尼娅,应该没什么能伤到你。”


    “太重了。而且你不是说剩的能源不多了,还剩多少,41%?”


    “现在是36%,不过问题不大,我翻到了一个古董级的电能转化装置,不知道是谁的收藏……等,你什么意思,不打算带?”


    安德大叫,“万一你也被绑去澳洲怎么办?”


    澳洲到底怎么你了……


    “我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布鲁斯和十八岁的A不一样。


    A是个普通的富家子弟,顶多身体素质在常人中算得上优秀。而布鲁斯十年来从未放弃过鞭策自己,他优秀而敏锐,知识渊博也擅长格斗,在失去父母、被愤怒引燃的十年里,他在蓬勃地生长着。


    安德松开了露米娜,用一种评估的目光注视着布鲁斯:十年前柔软弱小、他碰都不敢碰的那个倔强而固执的小孩,如今已经比他高了。


    “让我试试。”


    他说。


    被忽视的露米娜生气地跺了跺脚,安德安抚地揉了揉它的头毛。两个韦恩起身,一前一后走到了空旷的草坪中。


    阿尔弗雷德没有阻止。


    三年前十五岁的布鲁斯就有了出门的想法,安德也清楚一个孩子必将长大,雏鸟注定会离巢。


    露米娜颠颠跳跳地跟了出来。


    布鲁斯和安德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切磋。布鲁斯曾无数次被气到追打他,安德从来没有认真还过手。


    布鲁斯无数次认为他过分瘦削。安德似乎有在刻意控制自己的体型,他解释说是因为如今没有人能够帮他反复调试战衣的尺寸,但布鲁斯其实并不认为他没有这么做的能力。可是哪怕体重不足,他的肌肉含量也不低,甚至算不上中等;在面对他散发出的惊人气势时,也不会有人因为他的瘦削而轻慢。


    安德是非常难应付的对手,远胜过布鲁斯所请教过的任何格斗大师。


    他的格斗风格极富技巧性,以柔克刚、借力打力,很适合用来面对力量比他强大的敌人;但实际上他的力量也并不弱,甚至强于一般的格斗者,这更让应付他的难度大大加强了。


    可是布鲁斯足坚持了十分钟才被他撂倒。


    “……可以。”


    安德叹了口气。“我想我拦不住你了,布鲁斯。”


    他们两个躺在庄园柔软的草地上,一起望着共同看了许多年的天空,谁也没再说话。旁观许久的露米娜终于跳上前来,趴在安德的肚子上不动了。


    “很高兴你离开前愿意告诉我们,布鲁斯。”安德慢慢说着,“虽然你不愿意带上我的礼物,但我好像也能理解你想的是什么。你想自己去看看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不想继续做被我庇护在鸟巢里的的小鸟,对吧?”


    “不可能是我终于受不了你了吗?”布鲁斯笑着问。


    “那你会再等两年,然后按着揍我一顿。你成长的太快了,布鲁斯。”安德笑着转头看他,“我说真的,我今天就差点没赢过你。”


    他一下一下摸着兔子,露米娜在他怀里眯着眼。


    “你到底从哪学的……”


    这个话题也许永远得不到答案。


    安德笑笑,没说话。


    “你有做计划吗?”


    安德问。


    “我想都去看看。看看世界上的人。”


    布鲁斯答。


    “那很好啊……所以说会去中国对吧?我想起来我的朋友们似乎我做了一份中国旅游攻略,可是当初没来得及去玩。你要吗,那上面风土人情啊,美食分布啊都写的蛮详细的。你拿着当参考也不错的。”


    “朋友?”


    “应该是朋友吧。不过就像那群给我留下礼物的人一样,已经被我忘掉啦。”


    布鲁斯看着他的叔叔,他正看着哥谭永远灰蒙蒙的天,与他相似的海蓝眼瞳里是柔软难以察觉的思念。他想了想:“你知道能去哪里找到他们吗?”


    你消失的那三年,真的无从查起吗?


    安德摇了摇头,不知道是说他找不到,还是不愿去找。


    他们又沉默了一会。


    “不要去澳大利亚留学。”


    安德冷不丁补充道。


    “我已经从大学毕业了……”布鲁斯无语,他十五岁就连续跳级上了大学,从他八岁安德用复仇的毒饵把他骗出房间那一天开始,布鲁斯·韦恩从未松懈。


    还有,“澳洲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啊?”


    安德笑了一声。


    他没有多少在澳大利亚的记忆。


    他的学校确实在澳大利亚,可是他的记忆中断到在澳洲落地的四个小时后,那时候他正打车向提前谈好的房屋赶去;后来他也有过调查,房东声称他那天没有入住,在走到一半的路上给他打了一个退租的电话。


    当时他悲哀的想,我的毕业证书不会是造假的吧。


    后来他发现自己确实有大学课程的知识,又偃旗息鼓。


    他写的每一次作业,留下的每一篇论文,他甚至都还有微弱的印象;可是问及同学和教授,他们都不记得学校里出现过一个叫作A或是安德的人。


    对他来说,澳大利亚已经成为迷团的代名词。


    布鲁斯没得到回答也没在意,他们两个就一身泥土草屑地躺在草地上,直到阿尔弗雷德开始用不赞同的目光看着他们;今天的晚餐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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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丰盛,阿弗雷德专门给布鲁斯做了他很喜欢吃的芝士焗龙虾,看着他的眼神堪称温柔。


    他们正常的吃晚饭,上楼,互道晚安。


    第二天早上,布鲁斯没有出现。


    那天哥谭下了一天的雨,这座铅灰色的罪恶城市在雨幕中沉默着,每个人的鼻尖都浮动着离别的潮湿气息。


    布鲁斯只带走了很少的东西。


    也许他真的打定了主意要试试在这世界上如何生存,要试试生命如何在苦难里生根发芽,抽出新长的枝桠。


    可是照顾他长大的管家看到那些被留下的厚衣服就要叹气。


    他拿走了安德给的那本旅游攻略,没有带他给的武器,兴许是为了安抚安德,他还拿走了安德曾经给他的一个魔法传送卷轴作为保命的手段。也许提前一天的告知和那场切磋也是安抚的手段之一,安德不太清楚他的想法,却知道布鲁斯把他这些年所有的焦虑与恐惧都看在眼里。


    不好说十年前那场猝不及防的告别对谁的伤害更大,可是他们都知道对方已经被永远地改变了。


    无忧无虑的小布鲁斯被困在了燃烧不息的愤怒之火里,意气风发的A永远被命运沉入了恐惧的洋流中。安德的隐瞒与他几乎扭曲的回护都来源于此,布鲁斯的急切与成长的动力都来源于此。


    他在外面会受伤吗,安德想。


    他在外面会受苦吗,阿尔弗雷特想。


    被留在韦恩宅里的两个人就这么相互倚靠着,在变得空荡荡的老宅里等待着。


    等待着一位少年,一位亲人的归来。


    *


    “这回是还是在中东那边,他在那儿待了多久了?布鲁斯要是现在回来的话不会晒成棕色吧?”


    今天的信里面依然没有字,布鲁斯往一个小玻璃罐子里塞了戈壁的沙和石块,看得出他最近过的不怎么样。安德看了一会,突然问阿尔弗雷德:“中东那边他待着应该不会高兴吧。”


    “你可以等布鲁斯少爷回家了直接问他。”阿尔弗雷德说,:“我想布鲁斯少爷会乐意为你解答的。”


    安德叹了口气,像是要把所有思念担忧全部包裹在这长长的一口气中呼出体外,把罐子也放在了置物架上。


    “到时候就忘了问啦。”


    “那希望他也会把所有的不愉快一并忘掉吧。”


    然而思念是最难驯服的东西。


    安德在阴雨连绵的哥谭等待着,他等着布鲁斯从异乡寄回一片阳光,一株草木,一点他生活的碎片。


    他从这些碎片里汲取那孩子生命的气息,将它们细细珍藏,来安抚自己因恐惧而跳动的心脏。


    所幸,布鲁斯最终还是回来了。


    这个时候露米娜已经是一只中年兔子,机械鸟六年没有出现在哥谭,阿尔弗雷德眼角出现了微不可察的细纹。安德还没到应当老去的年纪,他和这座阴雨连绵的城市都没怎么变,当布鲁斯脏兮兮站在韦恩庄园里、看到安德的时候,他恍惚间觉得时间似乎没有向前流淌过。


    直到安德转过头。


    “Fxxk!!!”


    “布鲁斯·韦恩!我刚拖过地!”


    满身泥水的布鲁斯:邪恶的笑.jpg